他說:「會!」
這個視頻我看了很久,我反覆去聽賀予的話,去看他的表情。
眼前的一幕慢慢地和四年前的婚禮重合了。
我和賀予感情並不順利。
尤其在我們見完家長後。
我們經歷了幾次的分分合合,終於走到了一起。
那場婚禮賀予籌備了很久。
他說:「我好不容易娶到你,一定要給你最好的。」
可是葉灼灼毀掉了一切。
在我們準備交換戒指的時候,她突然衝上了台。
她搶過司儀的話筒,期期艾艾地看著賀予。
她問他:「你有沒有愛過我?」
全場譁然。
一向脾氣溫和的賀予冷下了臉。
他牽著我的手斬釘截鐵地說:「沒有!」
葉灼灼瞬間白了臉,她哭得顫抖不死心地問:「一點都沒有嗎?」
「一點都沒有!」
那時候的賀予沒有任何猶豫,沒有給葉灼灼任何希望。
可是現在,他後悔了!
7
我和賀予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
就連回父母家也是我一個人。
他們擔心地問我:「你和小賀現在怎麼樣?」
我笑笑說:「沒事,挺好的!」
媽媽欲言又止。
離開前爸爸送的我。
他嘆了口氣輕聲說:「沒事就好,我們總怕小賀遷怒你!」
爸爸的話讓我的心顫了顫。
我抱了抱他。
「我沒事,你們放心!」
賀予說他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我給了。
這一個月他幾乎每天都和葉灼灼在一起。
葉灼灼的朋友圈豐富多彩到仿佛她在熱戀。
閨蜜實在不能理解:「你和賀予離婚了?」
「沒有!」
「所以他們是明目張胆地出軌了?」
在我的沉默中,她說:「程煙,我印象中的你不應該是這樣忍氣吞聲的。」
是的,我不是!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最後一天的晚上我回了家。
打開大門,玄關處凌亂不堪。
一雙皮鞋,一雙高跟鞋,還有一個手包。
推開主臥的門,床上躺著兩個人。
賀予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了。
葉灼灼撐著胳膊看著他,她伸出手慢慢臨摹著他的五官,溫柔且深情。
轉頭看向我,既沒有驚訝也沒有慌張。
她說:「離開的這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再努力一把,結果是不是就不一樣了?如果我當初沒有和你成為朋友,賀予是不是就是我的了?程煙,你知道我有多後悔認識你嗎?
「如果不是你,我和賀予不會錯過這麼多年。程煙,你是時候把賀予還給我了。」
我輕笑出聲:「還?談不上!但我不要的東西,你可以撿!」
「你……」她惡狠狠地瞪著我。
我從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離婚協議書,等他醒了讓他簽!」
8
賀予是第二天早上衝進我的辦公室的。
他沉著臉,手上拿著離婚協議書。
「程煙,你什麼意思?」
辦公室還有客戶在。
於是我說:「你先出去,我們一會兒談!」
賀予卻仿佛聽不到我說話,只固執地看著我。
「為什麼?你說過給我時間的!」
我已經冷下了臉。
起身看著他,我說:「對,給你時間。我等了你一個月,你連一天都等不了嗎?」
賀予一怔,表情突然有些慌。
「煙煙……」
「出去!」
客戶驚奇地看著我:「程律師,你也要離婚嗎?」
我笑著點點頭:「婚姻是一門大學問,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經營得好。但是經營得不好也沒關係,它只是你人生的一部分,永遠不會成為你的全部。所以你別擔心,我會為你爭取最大的利益,讓你有重新開始的資本。」
客戶啞然失笑:「我相信你!」
今天的事情很多,忙到夜幕降臨才結束。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準備離開。
實習生拉住我:「程律,你老公還在會客室!」
我終於想起了賀予。
他沒有離開,等了我一天。
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了早上的氣勢洶洶,整個人都頹了下來。
我太餓了,於是我們把談判地點定在了餐廳。
我們一直沒有交談,直到我放下了手上的筷子。
賀予說:「昨天的事我向你道歉,我的錯,我喝多了。但我發誓,我和灼灼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點了點頭。
賀予蹙起了眉。
「你相信我!」
我繼續點頭:「我信!」
賀予的眉頭卻越皺越深。
「你怎麼樣才肯相信我?」
我啞然失笑。
「賀予,你看,就連你自己都覺得,這種事不是能被人輕易相信的,但你卻要求我全然信任你,你不覺得你在強人所難嗎?」
「可是我和灼灼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賀予已經逐漸煩躁。
我安靜地看著他,淡淡地開口:「賀予,還記得我們結婚的時候嗎?」
「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我拒絕了,灼灼也離開了,你還要舊事重提?」
我搖頭。
「那時候我問你,怎麼沒想著變通一點或者和緩一點,不怕傷到葉灼灼嗎?」
那時候的賀予說:「我和緩一點才是傷害她。而且我知道,但凡我猶豫了或者沒有直接拒絕,我就會失去你!」
「賀予,你四年前就明白的道理,怎麼現在反而不明白了呢?」
賀予的表情慌了一瞬。
「不是那樣的,這根本不一樣。灼灼身上有我對外婆的回憶。程煙,你知道外婆對我有多重要,你為什麼就不能體諒我?」
「我體諒了,所以我給了你一個月!」
賀予的呼吸逐漸加重。
「我只是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外婆突然離開。我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我只是……」
「所以……」我打斷他:「所以這個婚我非離不可!」
「為什麼?」
「因為你在怨我,你因為外婆的去世在怨我!」
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可以被化解被遺忘的。
除了死亡。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承受得住生命的重壓。
9
大學期間我和賀予的感情很好。
我們是奔著結婚去的。
所以大學畢業後我們決定見家長。
我的父母對賀予很滿意,雖然因為他的家庭唏噓了幾聲,但也主要是心疼。
父母的認可給了我們很大的動力。
賀予說:「我帶你去見外婆,她肯定會很喜歡你的!」
媽媽也說:「能把小賀教得這麼溫和懂事,老太太應該也是好相處的。」
我們都以為事情會很順利。
可當外婆聽說我是賀予的女朋友,賀予準備和我結婚,她突然就發怒了。
她上前就給了賀予一巴掌,然後指著我大罵:「是不是你勾引的我們家賀予,你個不要臉的,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我們家賀予只會和灼灼在一起,他們才是一對。你滾,你從我們家滾出去!」
外婆的反應太激烈了。
我倉皇離開。
賀予想要追出來,外婆厲聲呵道:「站住,你要敢出這個家門,就不要再回來!」
我以為賀予不會追上來的,可最後他還是跑向了我。
他說:「我怎麼可能在這種情況下讓你一個人回去?」
他說外婆是看著他和葉灼灼一起長大的,大人們總調侃說他們將來是一對,他沒想到外婆當真了。
「我會去跟外婆解釋,煙煙,你可以不要生她的氣嗎?」
那時候我們都是帶著希望的。
可是外婆的反對卻比我們想的要激烈。
她逼著賀予跟我分手,甚至為此找到了我的父母。
「你們是怎麼教育孩子的?就任由你們家孩子去破壞別人的感情,當小三?」
後來媽媽跟我說:「我們不是因為他外婆對我們說了多過分的話,而是不被家長認可的婚姻終究不能長久!」
重重打擊和重壓下,我退縮了。
我說:「賀予,我們分手吧!」
賀予紅了眼眶。
「不行!煙煙,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解決好這一切。」
那之後我就和賀予斷了聯繫。
再見面是半年後,葉灼灼來找我,她讓我去見賀予一面。
她說:「他都把自己快折騰沒了!程煙,有時候我真羨慕你!」
賀予進了醫院,營養不良、長期熬夜以及心理重壓導致的免疫力低下,高燒不退!
葉灼灼說:「他為了和你在一起,天天跟外婆磨,希望外婆能答應。他說他不喜歡我,他喜歡的只有你,希望外婆心疼心疼他!可是誰心疼我呢?
「外婆問我想不想跟他在一起,我說想。外婆答應我,只要我想,她就不鬆口。
「可是他不理我了。為了你他將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都拋下了,他用工作麻痹自己,不好好吃飯,不好好睡覺。他不就是在賭外婆心軟嗎?」
葉灼灼擦掉眼淚。
她昂起頭對我說:「程煙,我不是輸給你了,我只是輸給了賀予。我愛他,我不希望他那麼痛苦,我把他還給你!」
我本不想跟葉灼灼多說。
但在進入病房前我還是頓住了腳步。
「葉灼灼,你可悲就可悲在你總覺得賀予應該是你的,可是,他是他自己的,輪不到你還!」
外婆妥協了。
一是心疼賀予。
一是因為葉灼灼說:「外婆,我不喜歡他了,你讓他去跟別人結婚吧!」
我們每個人都在試著往前走。
我試著去化解跟外婆之間的隔閡
外婆試著接受我。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有失落,有不盡如人意,但總歸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媽媽嘆息:「你要認準了他呢,就把心放寬。自古婆媳之間就是天敵,能維持表面的平和,也行!」
後來賀予跟我求了婚。
在一次吃完飯後外婆叫住我,她把她的金鐲子送給了我。
她說:「我老了,管不了那麼多了,你們好好的就行。」
那一天賀予特別開心。
他雖然不說,但總喜歡我能和外婆好好相處。
可是葉灼灼大鬧了我們的婚禮現場。
後來她傷心離開。
她的父母跟外婆說:「是我們家高攀不起,以後就不要再來往了。」
幾十年的關係,裡面還夾雜著恩情,葉灼灼又出國了,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一重重的打擊,外婆大病了一場。
從那以後她就不再跟我說話。
她把一切歸罪於我。
她不肯搬到新家,不肯跟我們一起住。
賀予只能給她請保姆。
一開始我還跟著賀予去看她,後來見她真的不願意見我,我也就不去了。
而在這其中最煎熬的是賀予。
他時常說委屈我了,對不起我。
可是在外婆去世後,曾經的那些對不起就變成了刺向我的利劍。
10
賀予的反應很大。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外婆的去世跟你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怨你!」
我把葉灼灼發給我的視頻放在了他面前。
「葉灼灼問你,如果重來一次你會不會選她,你說會!
「賀予,你不是後悔當初沒選她,你是後悔當初沒有選一個讓外婆滿意的妻子,對嗎?」
賀予沉默了。
「我去了外婆的墓地,墓碑上我的名字被去掉了。其實你不用那麼大費周章,只要你說一句,我不會在這件事上跟你較真。
「對了,還有外婆送我的金鐲子,你拿走了吧!
「賀予,還是那句話,感受是個很主觀的東西,我感受到了你的怨恨、責備,後悔。我不可能和一個對我抱有這樣情緒的人生活在一起。
「外婆的去世我很難過,但與我無關,我不接受這樣的遷怒!」
我們已經過了為愛奮不顧身的年紀。
如果是四年前,我可能會和賀予糾纏著,直到相看兩相厭。
可是現在我二十八了,我希望每一段關係的結束都是留有餘地的,不要太難看。
賀予卻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現實。
醉生夢死了一個月的他似乎終於清醒了過來。
他跟我道歉,他說是他錯了,他鑽了牛角尖。
「我只是一時接受不了,我從來沒想去怪你。
「煙煙,我只有你了,如果連你都不要我,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我不會再和葉灼灼聯繫,以後我們好好的,我不會再犯渾了。
「煙煙,你不能這樣武斷地推開我,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
賀予開始接我下班,我卻連他的車都沒有上過。
我問他:「要怎麼樣你才肯離婚?」
他搖頭:「我不離婚!」
我煩躁地捏了捏眉心。
「賀予,我是律師,我真的不想有一天打自己的離婚官司。」
賀予看著我,有些無助,有些不知所措。
「煙煙,我是不是做錯了?」
賀予消失了三天。
第四天的凌晨,葉灼灼給我打電話。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她說:「程煙,你怎麼就那麼陰魂不散呢?為什麼只要對上你我就輸?我到底哪裡不如你?」
我不想在三更半夜給她當情感導師。
「沒事我掛了!」
「等等!」她說:「我給你發了個地址,你過來!」
我很頭疼:「你到底要幹嗎?」
她說:「賀予喝醉了,一直在叫你,你不來他不肯走!」
「葉灼灼,你是不是覺得你特別偉大?只要賀予開心,你可以放棄自尊、放棄愛、放棄家人、放棄所有,只要他開心就好?可是在我看來你特別沒種,拿又拿不起,放又放不下,還一直上躥下跳,就像個跳樑小丑!」
曾經她鼓起了勇氣向賀予表白,被賀予嚴厲拒絕。
所以她藏起了自己的心思,還跟我道歉。
「煙煙,是我想錯了。我對賀予不是男女之情,只是習慣了他對我好,所以看到他對你好我有些失落。我怎麼這麼小心眼,不行,我得調整。」
那時候我鬆了口氣,我以為我的愛情和友情都保住了。
可是,在我和賀予出現感情危機的時候,她又突然出現。
不好意思,她是騙我們的,她就是喜歡賀予。
我和賀予和好了,她又裝作體貼大度黯然離場。
等到我們結婚,她又覺得她應該為自己努力最後一次。
失敗了,遠走他鄉。
好像有機會了,又回來。
她到底想幹什麼?
11
「她瘋了!」
閨蜜咬牙切齒。
「你知道昨天葉灼灼幹嘛去了嗎?」
「幹嗎了?」
「她去盤山公路飆車了。她還跟賀予打賭,如果她活著回來,就讓賀予跟她在一起。」
說著閨蜜發給了我一個視頻。
視頻里葉灼灼緊緊地抱著賀予,她說:「我們在一起,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賀予卻安靜地站在那兒,他的雙手垂於兩側,一動不動。
沉默許久,我給賀予發了條消息。
【不想和她在一起,你又何必把她叫回來?就為了撫慰你受傷的心靈,她欠你的嗎?】
第二天,賀予簽了離婚協議書。
我們一起去了民政局,進行了離婚登記。
離開前賀予叫住我。
「程煙,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你!如果我真的傷害了你,對不起!」
我的心仿佛被人揪了下,有點酸有點疼,但深吸一口氣的工夫就消失了。
「賀予,逝者已逝,節哀!」
一個月後,我們領了離婚證。
賀予愈發瘦削了,眼中也失去了神采,好像被人抽去了精氣神。
他說:「以後……再見!」
「再見!」
拿到離婚證後我甩到了客戶面前。
「離婚容易嗎?」
「容易!」
「離嗎?」
「離!」
忙碌的工作壓榨著我的時間,讓我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關注賀予和葉灼灼。
但這世上從來不缺少吃瓜的人,比如我的閨蜜。
她說:「賀予和葉灼灼結婚了,領了個證結束,連婚禮都沒有辦。
「賀予直截了當地告訴葉灼灼,他不喜歡她。可是葉灼灼說沒關係,她喜歡賀予就行了。」
閨蜜費解:「你說她到底圖什麼?」
我很無奈:「了解得這麼清楚,你是藏他們家床底了嗎?」
閨蜜看著我:「真不難過?他可是無縫銜接,太噁心人了!」
我嘆了口氣。
「我也是俗人,說不膈應是假的。但成年人得學會和自己和解,不要為難自己。」
閨蜜摸了摸下巴點點頭。
「我賭他們倆過不長!」
很好,完全沒有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