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姐姐都是穿越者完整後續

2025-09-1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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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出了個驚艷絕倫的才女,多少王孫世家艷羨不已。

初學說話時便能吟詩,令人拍手叫絕;年歲漸長更是吟出千古絕唱,多少名家大能驚嘆不已;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紛紛從她的手中誕世,更是讓人佩服。

當然,這個才女不是我。

而我,是她的草包妹妹。

別人嘴裡的笨蛋美人。

看看鏡子裡面的我,嗯,的確是個美人。

可是我覺得我也不是個笨蛋啊,跟我的姐姐李夢綺比起來我也只不過是個中規中矩的大家閨秀。

吼,其實我也沒想到有一天我能用大家閨秀這個詞來形容自己。

1

我叫李雲綺,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就會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裡,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我也就安心住下了。

其實也不是我不想回家,只是我來的時候我的身體才是個嬰兒啊,我能幹什麼啊,呆著唄。

只不過是我一個 28 歲的老阿姨,天天的被一群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們叫著寶寶實在是煎熬啊。

今天是皇后娘娘舉辦賞花宴的日子,我那出塵絕艷的姐姐自然是在受邀名單里,而我也跟著沾沾光兒能夠一起出席。

丫頭們想給我打扮的漂亮些,小娘卻不准,只說著端莊大方些就好,我也知道小娘的用意。

庶出嘛,就該夾著尾巴做人。

坐上馬車,我看著對面的嫡母和嫡姐,如此的明艷貴氣,默默的垂下了眼眸。

可不敢再多看,我怕閃瞎眼。

我這種狀態倒是讓我那尊貴嫡母和出塵絕艷的姐姐甚是滿意。

幾個庶出的妹妹里就我最安分,我也從不吵鬧,更是會溜須拍馬,總是在不經意間猶如清風拂面,讓其神清氣爽。

嫡母與長姐在馬車內交談起來。

「我的夢兒真是越來越出挑了,比那牡丹園裡的花兒啊,朵兒啊還要美上三分.」

「母親~」

看似嬌羞實則噁心,我心裡這麼想著,但也不敢說出來。

「今日可不單單是賞花這麼簡單,更是皇后娘娘給自己挑選兒媳的日子,夢兒,你要好好表現啊。」

「母親,我知道啦。」

李夢綺答應的歡快,可我卻知道她心裡可不是這麼想的,太子和四皇子是皇后所生,太子病歪歪的,四皇子是典型的紈絝,她才不喜歡,他喜歡的是太子的弟弟,那個征戰沙場的二皇子。至於她為啥喜歡二皇子,我想這真是任何一個穿越者都拒絕不了的人設。

那是一個有胡人血統的孩子,天生藍瞳,視為異類,備受苦楚,只有我最親愛的姐姐願意伸出友愛之手,相輔相伴。

想到這兒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多麼惡俗的情節。

「雲兒,幹嘛總低著頭?」

「母親,我不敢抬頭看您和姐姐。」

「這是為何?」

「母親和姐姐今日實在是太好看了,像話本子裡說的王母娘娘和七仙女。」我也不抬頭,表現緊張的摳著手指。

嫡母掩面笑了幾聲,便壓著笑意說道:「你這丫頭。整日看些勞什子話本做什麼,大家閨秀怎麼能凈看這些。」

「是,母親,以後我一定多像長姐學習。」

就問你們,如沐春風嘛?有沒有感覺到神清氣爽。

宴會上,各家夫人紛紛帶著自家女兒賞花,之後又準備了流水席宴,我們這些公子小姐們坐在下方,吟詩作對,我不知道我穿越到了哪個朝代,或者是哪本小說,總之,男女大防在這個時代並沒有那麼嚴格。

我沒有挨著我姐姐坐。

畢竟她要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而我不一樣,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看美男。

真有朝氣啊,一具具鮮活的肉體衝擊我的眼睛啊,我母胎 solo 了 28 年加上現在的 15 年那就是 43 年了,我可真是孤寡啊。

我不停的吞咽口水,也不知是不是皇后娘娘準備的吃食太美味了。

不過最亮眼的星還是太子殿下,太子已經年芳二十有一了,雖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紀,但是病病歪歪的樣子實在是哪家大臣也不敢在他身上押寶,萬一哪一天不行了,他們女兒年紀輕輕不就要守活寡了嗎?

也是知道自家兒子的情況,皇后娘娘今天也不是選太子妃,而是為她的小兒子四皇子尋覓合適人選,四皇子與我同歲,可是性子十分頑劣,皇后娘娘便想給他娶位妻子,管管他的性子。

我也是不理解,親娘管不了新娘就一定能管好嗎?你把孩子嬌慣成這樣,還指望著誰替你管教。

我還是死命的盯著太子殿下,那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因為咳嗽而臉上泛起的陣陣紅暈,那雙波光瀲灩的桃花眼,這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真的不能再親他一口嗎?

何謂「再」?

那當然是我初次見他的時候了,那時我五歲,姐姐六歲,已經十一歲的太子殿下只是靜靜的坐在邊上看我們這群孩童玩鬧。

姐姐站在橋上,看著水池裡的蓮花與白鵝。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看著她聲情並茂地背誦詠鵝的時候,我就知道,這貨又開始裝逼了。

孩童們都被姐姐吸引,我儘可能的靠近太子,才十一歲啊,咋長得那麼好看。

太子也看見了我,「你怎麼不和他們一起去玩?」

我走到他的身邊,用手圈著他的脖頸,在他的耳邊說道,「因為你比他們都好看。」然後在他臉頰上啵了一口。

當然,邊上的宮女太監當然也不是瞎,都看到了。太子也是一驚,但是總歸是我年幼,太子與身邊的人都未曾和我計較,太子還把我抱在了腿上,和他一起看他們玩鬧。

那次臨走時我還看見了二皇子,其他幾個孩子都想要跟姐姐玩兒,偏偏她誰也不愛理,喜歡那個木頭樁一樣的二皇子。他站在那裡,瘦瘦小小,明明已經十歲了,卻沒有比姐姐高多少,姐姐跟他說:「你的眼睛真漂亮,像藍寶石一樣,我真喜歡。」

氣的四皇子偏偏大聲叫嚷著要扣了這個雜碎的眼睛。

最後太子不得不放開我去平息戰亂。離開了這個溫暖的懷抱,我不禁感嘆:這逼就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跟他說嘛?

2

四皇子嬌縱慣了,他才不管他這病歪歪的哥哥,兩腳亂蹬的間隙,太子竟然被他誤傷了,倒在地上拚命的咳嗽起來。

我的小心肝啊,這是造了什麼孽,讓你遭這麼大的罪啊。

太子被扶了回去,聽說養了好一陣才恢復了元氣。

四皇子被平復下來,受罰的當然是二皇子,誰讓你個倒霉蛋兒被誇眼睛好看來著。

我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這孩子又黑又瘦的,跟個脫了毛的猴子一樣,你怎麼下的去嘴夸的。

我也疑慮過,是不是這真的是一本小說,姐姐是女主,二皇子是男主,女主是穿越過來的,知道是誰才是最後的贏家,有意接近男主,最後相愛聯手復仇,共創盛世。整體邏輯真是通透。

不過我滿心的疑慮也抵不過眼前的這盤栗子糕,這些男孩子實在是太吵,還是女孩子好,我被安排和公主還有其他幾家小姐坐在一起用膳,不愧是皇宮,真好吃。

姐姐坐在前面,她藏起來一些糕點,我猜她是想給花園裡罰跪的小可憐兒吃,果不其然,她偷偷的跑出去了,四皇子也跟著她跑出去了,四皇子雖然淘氣但是卻很聰明,估計他也猜到了姐姐要去幹嘛,他偏偏不許別人給那個討厭鬼送吃的!

他不喜歡他極了。

我看沒人注意,我也偷偷用手帕裝起來一些糕點,我倒不是想給二皇子送,我想帶回家接著吃,現在吃的太飽了,實在是吃不下了,順便給小娘和那些天天陪我玩的丫頭嘗嘗。

不過啊,好奇害死貓,我也偷偷跟了過去,萬一那真是未來男主呢。

二皇子跪在那裡,面前兩個小人在不停的爭執。

「我就是不許你給他送吃的,就是不許他吃。」

「你快放手。」

說話間,四皇子把糕點一把扔到了地下,還用腳踩了好幾下,喊道:「你要是再敢給他送吃的,我就讓母后狠狠的罰他。」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像一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

姐姐淚眼婆娑:「對不起,都怪我不好。」

我心裡嘀咕著,可不是怪你嘛,你還哭上,那跪著沒飯吃的還沒哭呢。

我終於聽見那個木樁開口了:「多謝李小姐,李小姐先回去吧。」

姐姐那是一步三回頭的回去了,我想著等姐姐走遠點我再回去。奈何這大姐走的是真慢啊,腿都快蹲麻了。

姐姐走後,二皇子就直勾勾的盯著我所在的草叢,我猜我是被發現了。

可能剛來的時候就被發現了。

真不愧是男主可疑人選,年紀輕輕就有這麼敏銳的洞察力。

算了,大大方方的承認唄,我站了出來。

伸了伸我蹲麻了的小短腿,走到他面前:「我迷路了,承干宮怎麼走?」

真是蹩腳的謊言。

我想二皇子心裡就倆字吧:呵呵。

看著這個骨瘦如柴的黑猴子,真的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可憐哈,可是栗子糕真的很好吃,我要不我就只分給他兩個吧。

我掏出懷裡的栗子糕:「這是我帶回家給我小娘的,看你可憐,我就分給你兩塊吧。」

我伸出小短手,一層一層的剝開手帕,可是還不等我打開,一雙黑爪子伸了出來,把我的栗子糕全都搶走了,一顆一顆的扔進嘴裡。

「你,你!」我伸出圓潤短小的手指指著他,一時氣結竟說不出來話。

看著栗子糕一個一個的被他吃掉,我的口水不爭氣的從眼睛裡流出來。

我轉頭就跑。

那個黑猴可能以為我是被他氣跑了。

但事實是,趁著宴會結束之前回去,我沒準兒還能打包點別的糕點。

哎,天不隨人願啊。

不過幸虧我沒打包,不然就要罪加一等了。

本來太子不介意我親他,可我那宰相父親卻是萬般不樂意啊,給我打了個屁股開花,也因此我再也沒有機會陪著哥哥姐姐入宮。

靠我這麼多年的勤謹奉上,趨嚴諂媚才有了今天的再次入宮。

也是因為這些年的乖順,到了待嫁的年紀,嫡母還是願意帶我出來給我相看一門親事,盡他做嫡母的職責。

雖然是皇后在選兒媳,但是各家有兒子的夫人眼睛也不閒著。

太子咳紅了臉,可是目光卻穿過眾人看向了我。

對上了那雙眼含秋波的桃花眼。

他喵的,當年怎麼沒多親幾口。

也許是我的眼神太過炙熱,太子反而先低了頭。

好像有好多貓在我心口上撕撓。

好癢。

我的臉頰微紅,要不是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我那才華無雙,吟詩作對的姐姐身上,估計我又要來個屁股開花了。

人群一陣騷動,是二皇子來了。

二皇子在我這般大的年紀就被扔到戰場上去了,這五年來也算是戰功赫赫,本來他那個皇帝老爹也沒對他報太多希望,偏偏他這個兒子卻是百年一遇的將才。

可就算是將才又怎麼樣,他爹還是不喜歡他。

聽姐姐說就連前些日子給二皇子準備的接風宴都是寒酸的不得了,雖然我沒有親眼看到,但是聽她憤憤不平的語氣,我也是能想見一二的。

我看著越走越近的男子,又回頭看了看姐姐,姐姐像紅透了的櫻桃,嬌艷欲滴。

姐姐期待著每一次和他的見面,這幾年二皇子的戰功赫赫也離不了姐姐的幫忙。

改良弓弩,發明炸藥等等,姐姐把她從現代學會的所有知識都一股腦兒的倒給二皇子。

別問我怎麼知道,早就說了,二皇子是男主可疑人選,我姐更像是拿了爽文劇本的大女主,我怎麼能不關注他們呢?

我早就想好了,抱緊女主大腿,咋的能混個平安終老吧。

他倆總在外面私會,姐姐給二皇子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偶爾一兩次我會成為姐姐出府的藉口。

回來後聽姐姐給我講二皇子千里奔襲,就為見她一面的情誼。

我有時候在想,難道他大老遠的跑回來真的不是為了你的弓弩嗎?

3

一次就給人家寄過去半套圖紙,害的你最心愛的二皇子不得不橫跨大半疆土,日夜兼程的趕回來見你。

你也真是個老六了。

我要是二皇子,做好弓弩,第一個就打爆你這個老六的狗頭。

不過我也一直有個疑問,她背古詩的時候我覺得她上輩子可能是個文科生,可是她為啥還能做炸彈,還有些其他香料藥粉什麼的。

是理科生嘛?

我的疑問真是越來越深了,等我活到九十幾歲的時候也勇敢一把,一定要問問她,到底是學文還是學理的,而且是幾歲穿越的,記憶力這麼好,反正我上班那幾年是把學的知識都還給老師了。

二皇子向皇后娘娘請安,我感覺皇后娘娘現在就是個假笑 girl,二皇子越發出眾皇后就越擔心,畢竟太子身子不好,四皇子頑皮。

二皇子現在越長越好看了,哪有那黑猴子一般模樣了,寬肩窄腰翹臀,的確是個好兒郎。

可我不太喜歡他,這種常年屍山人堆里爬出來的肅殺感,讓我也不願意靠近,而且他這種男主可疑人選萬一我一靠近,女主就把我當成勾引他男人的惡毒女配給我咔嚓了怎麼辦?

不過這二皇子和我姐姐站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

有時我又有些擔憂,二皇子戰功赫赫,皇上皇后怎麼會允許他迎娶權臣宰相之女呢?而且這些年我也看的清楚,我那老爹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卻及看重血統,一個帶有胡人血統的皇子這一生也只能做大端朝的臣子。

我爹不同意,那一眾的漢臣不同意,皇后不同意,皇帝不同意。

所以姐姐要怎麼嫁給他呢?他要怎麼當皇帝呢?

用鋒利的刀刃,精壯鐵騎來堵住這天下悠悠之口嘛?

可是他回朝的時候上交兵權了啊,我也想不明白,沒有兵權又不受喜愛,他要怎麼才能活得好呢?

不過也是我多想罷了。

出嫁前看看美男,吃吃美食,日後再找個性子和順的夫君,如此一生,我也只不過是個平凡人,從前是,在這裡也是。

最重要的就是狗命要緊,這個年頭,可不給你講人人平等那一套。

皇后開口:「慎兒也到了娶親的年紀了,不知有沒有心上人啊,若是有相中的,母后定會為你做主。」

二皇子名叫高慎。

「皇兄還未娶親,兒臣不急。」

二皇子這是再拿太子當擋箭牌。

「當然」,皇后笑吟吟,「太子的婚事我早就同陛下商定好了。」

這一句倒是引起了場下夫人們的竊竊私語,本來以為皇后是想給四皇子相看,卻沒有想到,太子也訂了婚事,也不知道會是哪家的姑娘。畢竟相傳太子也就能活到二十五歲。

我的手掌捏緊了幾分,果然啊,太子還是別人家的了,要是我能嫁給太子有多好,雖然他可能死得早,但是真的好看啊。

突然有點理解烽火戲諸侯的故事了,為博美人一笑斷送大好江山。我是為得太子一夜,甘願下半輩子守寡。

這場夢不知我想了多少年,在太子為數不多的年歲里陪陪他,等他死後我就一個人享受太子妃該有的俸祿,也不必操心會有些妾室出現在眼前,若有孩子便罷了,若是沒有日後去抱一個的撫養,總歸是可以平安的生活。

我是貪圖那樣的生活的。

見慣了人心涼薄,喜新厭舊,男人只要活著,總歸是這樣的。

他們瀟洒快活,受苦的卻是後院的那些女人。

與其這樣,還不如一個人,總是安逸的。

可是這是是做夢啊,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歸宿,縱使太子行將就木,也不是我能染指的。

「唉」。還是忍不住嘆息一聲。

高慎撇了我一眼,可我分明覺得那是翻了個白眼兒。是錯覺嘛?

勇毅侯夫人率先開了口:「也不知哪家的姑娘有這個福氣能嫁給太子殿下?」

是啊,是啊,到底是誰有這個福氣啊?

我也是很想知道。

「皇后娘娘也不要賣關子了。」又有夫人開口。

皇后娘娘呵呵一笑:「本想著哪日把聖旨送到宰相府,看來我今天不得不提前宣讀聖旨啦。」

宰相府!

我家!

我家現在適嫁女兒也就是我和姐姐,其他的幾個庶妹年紀還小,還有一個與我年歲相當的卻是因為不安分被打發到莊子上了。

所以我還有一半的幾率能當太子妃,我捏緊茶杯,心裡緊張的像打鼓一樣,姐姐是男主的,太子是我的!

快說啊。

「夢琦,今年也十六歲了吧,初見時就覺得與本宮緣分匪淺,日後成了本宮的兒媳本宮定會將你當成親生女兒對待。」

我望向姐姐,她沒有接話,只是呆呆愣愣的看著皇后娘娘,不可置信。

四皇子更是冷哼一聲。

是啊,自從那次兩人因為二皇子的事情吵起來了,兩人就成了冤家,每每見面避無可避的互相譏諷,要我說姐姐也活了幾十年了,總跟這麼個小屁孩兒吵架幹什麼。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不然我這個笨蛋美人的名號是從哪裡來的,還不是四皇子「愛屋及烏」,看不慣我這個忠實跟班,尤其是給我姐姐捧臭腳的時候,他就會說我是個大笨蛋。

不過我才不會跟他計較,總是會笑盈盈的跟他問安,他倒是除了說我笨以外再也不說別的了。

姐姐不親近皇后與四皇子,越發的迷戀二皇子,這幾年皇后也不甚喜愛姐姐,只不過是礙於丞相的面子上過得去就是了。

如今說出了這番話來,我也隱隱的感覺到有幾分不安。

事實證明,不只是幾分不安可以形容的。

嫡母與皇后娘娘推辭一番,可皇后娘娘卻咬定聖旨已下,明日便會送到宰相府上。

嫡母與姐姐鎖緊眉頭卻也無法再推辭。

那些平日裡憎惡姐姐的貴女們卻是一個個歡暢無比。

「既然兄長的婚事已經有了著落,皇后娘娘也成全兒臣吧。」剛才還婉拒皇后娘娘賜婚的二皇子此時卻開口討一門婚事。

4

這大哥要幹什麼?

這是要跟太子殿下搶姐姐,就這麼光明正大的抗爭皇權嘛?

不太合適吧。

不用非直來直去啊,你可以想想辦法,畢竟曲線救國也是一種方式。

這場賞花宴給我們宰相府可算是扔了個重磅炸彈。

我先喝口水壓壓驚。

「那慎兒中意哪家的閨女啊?」

「宰相之女,李雲綺。」

這一口水,幸虧了我這刻在骨子裡十幾年的教養才沒有噴出來。

驚呆了老鐵,這是什麼表演。

不會你真的在曲線救國,而我就是曲線吧。

無妄之災。

還不待我說話,四皇子便先喊了起來:「我不同意!」

我又是一驚楞。

有他什麼事?

我想開口說話,可是誰也沒有給我機會,好歹我也算是事件的主要人物。各位能不能把我當個人呢?

一向清冷寡言的太子開口讓四皇子不許胡鬧,皇后又開口打起了圓場,各府夫人言笑艷艷的說著恭賀詞,一些貴女投來看好戲的目光,還有我姐的狂熱粉絲們,借酒消愁,遺憾終不能報得美人歸。

一場宴會就在我姐姐的渾渾噩噩與我的震驚三連中度過了。

我與姐姐坐在了馬車上,我需先發制人,我跪在姐姐面前抱著姐姐腿便開始痛哭:「姐姐,怎麼辦,怎麼辦,孫秀才還說過考上功名後便向爹提親。我不想嫁給別人啊!哇~」

我哭了,我裝的。

這個時候顧不得什麼教養了,嫡母在旁邊,我不敢貿然提姐姐和二皇子的事情,但是孫秀才孫致文是爹爹的學生,寒門子弟,刻苦上進,我選好的性子和順的夫君便是他,父母前二年也相繼去了,上無公婆,下無叔嫂,性子也是謙卑有禮,日後就算功成名就那一天生了花花心腸,念在我是他恩師的女兒想必也不會苛待我,這兩年來,我長得愈發秀麗,且有意無意的撩撥他,他也生出了非我不娶的心思。

我總會過得好的。

不過現在就不好說了,不能讓姐姐覺得我跟他搶男人,那個和我同歲的那個庶妹,仗著自己小娘頗受父親喜愛,生出了跟姐姐爭搶的心思,我也是見到了我這嫡母的手段,我姐姐也是個有仇必報的性子。幼時小打小鬧,姐姐就厭極了她,不過她小娘還算安分,但是又懷了個兒子,這宰相府本我哥哥一個嫡長子。

她不該驕縱的。

毀了自己的一雙兒女。那孩子沒活過一歲便夭折了。

那庶妹和她小娘最後落得個什麼下場我是親眼看見了的。

我不敢。

我不敢讓他們覺得我有僭越的心思。

何況,本來我也沒有。

姐姐推開我,嫡母也呵斥我哪裡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我坐在邊上,低聲啜泣,不敢再造次。

嫡母啊,姐姐啊,我知道你們也心煩,可是啊千萬別把氣撒在我身上,要記住,我跟你們一樣都是受害者。

回到家中,嫡母自然是火急火燎的和父親商量對策,姐姐也是紅著眼眶一起跟去,作為受害人之一,我也有著旁聽的自覺。

父親悠然的喝著茶,嫡母說的口乾舌燥,父親還是那副模樣,嫡母也看出了不對。

父親放下茶杯開口:「這事我知道,也是我的意思。」

嫡母睜大了眼睛,姐姐也睜大了眼睛,我其實在看父親喝茶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件事他一定早就知道。

不過,我也睜大了眼睛。

父親城府極深,多年在官海里浮沉,早就喜怒不形於色,而且父親還有一個職位,那便是太子師。

太子娶他的嫡長女,怎麼會不告訴他呢。

所以呢,我是計劃里的哪一環。

「父親,夢兒不想嫁給太子。」

「父親,雲兒也不想嫁給二皇子。」我附和著。

「抗旨是什麼罪過啊?雲兒。」父親眯著眼睛看著我。

問我幹什麼,你問姐姐啊,我不過就是順著她說一句。

我低下頭:「撤職,問斬,抄家,還有可能株連九族。」

「那你嫁還是不嫁呢?」

奶奶個腿,你也知道問姐姐可能被懟,姐姐可能說死也不嫁。

你問我,你就是知道我沒什麼骨氣。

你就是知道我是個軟柿子。

你竟然問我。

「女兒,嫁~」我的聲音都在發顫。

「我還有許多公文要處理,想必你們今天也累極了,先回去歇著吧。」

父親的話不容置疑。

可我一出門,便哇的一聲哭出來,跑回芷蘭院。

也不管後面的嫡母和姐姐。

跑回了院子,小娘憑欄看書,窗牖半敞,細碎的風拂過小娘,碎發就那樣隨意的擺動,那般的柔軟。

小娘真美啊。

從小到大,我都覺得小娘美。

或慵懶,或隨意,或精緻。

從不同的角度看,就是不同的畫。

我的臉上哪有淚痕。

一路跑回來,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

翠濃過來接我,嬌斥的我身後的楓紅:「你怎讓二小姐跑的這樣快,頭髮都有些散了。」

翠濃是小娘的貼身丫鬟,楓紅是我的,她從小陪我長大,還比我小一歲,也是個活潑的性子。

芷蘭院裡的丫鬟不多,也就是翠濃,楓紅和兩個干粗活的媽媽,小娘喜靜,這些人就夠了。

我跑到房中,撲在小娘的懷裡,小娘生的極美,又總是溫聲細語。

我喜歡小娘。

我喜歡賴在她身上。

小娘用纖長的手指攏著我鬆散的髮髻。

平靜的聽著楓紅講述著今日所發生的事情。

聽到最後,小娘輕拍著我的後背:「這世間女子終究是不易的,萬般皆是命。」

小娘嘆息了一聲。

我知道,小娘沒有辦法,她沒有辦法的。她自己終其一生,不也是困頓在這小小的芷蘭院裡嘛。

像小娘這樣美好的人,也只能困頓一生啊。

我又有什麼特別的呢。

我又何德何能,輕易就能得到光明璀璨的未來。

自打我出生起,小娘就把自己困在這個院子裡,父親每月都會來兩次。小娘從不爭寵,也不主動去找父親,反倒是父親,一來到芷蘭院就變得有些低三下四。

沒錯,就是低三下四。一點也不誇張。

我不知道父親和小娘在我出生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父親愛極了小娘。

今天,小娘也破天荒的讓翠濃去請父親用晚膳。

這是我自出生的十五年里,第一次啊。

5

我知道啊,小娘是為了我啊。

縱然小娘同我講萬般皆是命,縱然她自己早就認命。

小娘也想為我爭一爭。

父親坐在飯桌上,殷勤的給我和小娘夾菜。

父親這副模樣我早就習慣了,芷蘭院外,冷冷清清,對我也是淡漠疏離;芷蘭院內,熱情似火,儼然一副慈父模樣。

父親因為小娘喊他來用膳,高興的不得了;小娘卻是緘默不語。

我只是默默扒飯。

我剛扒到一半,母親卻是忍不住開口了:「雲兒,吃飽了嗎?」

我能說沒吃飽嗎?

娘,碗里的飯還有一多半哎。

我說:「吃飽了。」

「吃飽了就回房休息吧。」

「奧。」

我怎麼能去休息,我讓楓紅給我放風,結結實實的在那裡聽牆角。

「雲兒一定要嫁給二皇子嗎?」

「是。」

「你安排的?」

「算是。」

「我同你講起你那學生孫致文,你可知我是何意?」

「知。」

我聽著父親越來越虛的聲音,就想問問誰能想到叱吒風雲的宰相大人是在我小娘是這一幅小雞崽子的模樣。

「此事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沒有。」

「你可有心疼過雲兒?」

父親聲調拔高:「雲兒是你我的孩兒,我怎會不心疼。」

「那你還要斷送她的一生!」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會的,雲兒會過的很好的,不會像你我一般。」

父親不在他言,轉身便開門出來,看著我撅著屁股趴在窗根下,扔下一句,「安心待嫁,不許同你長姐生事。」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向小娘,淚珠也小娘微紅的眼眶裡打轉,我見猶憐的模樣。

「回房去。」

我知道小娘不願意我看見她這副模樣。

我乖乖的回房去了。

唉,前路迷茫不可知,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我蒙上被子,告訴自己別多想了。

第二天便傳來風言風語,說小娘因為我的婚事衝撞了我的宰相爹,被爹爹好頓訓斥。

斥她無知婦人,不知好歹,最後拂袖而去。

讓其閉門思過。

我知道,我爹爹又開始編排我小娘了,這麼多年了,閉門思過都幾十次了吧。

就連小娘院子裡的柿子樹,掉下顆柿子砸了他的頭,他出來都要編排些什么小娘不恭不順,養了棵柿子樹竟然砸了夫君的頭,也不伐去。一點也不愛敬夫君,也要閉門思過幾日。

柿子的確砸了他的頭,可要不是看見他連洗都不洗,蹲在樹下就往嘴裡送。

還喊著:真甜,真甜。

我還真就信了我小娘不恭不順。

嫡母聽了小娘的境遇,知道這件事情不好跟父親開口,也是愁容滿面,還有我那姐姐,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憎惡。

我能怎麼辦,也是沮喪著臉:「姐姐,你想想辦法。」

姐姐卻說:「你知道慎哥哥不喜歡你吧。」

我只能更加哭喪:「他心中唯愛之人便是姐姐,我只心裡也只有致文哥哥,致文哥哥心裡也只有我。」

我的話似乎取悅了她:「過幾日有燈會,我約了慎哥哥見面,我也幫你約了孫致文。」

我驚掉下巴,這個老婊要幹啥。

不會是想毀我清白吧,爹爹告誡我不要生事的。

我有些不想應承,姐姐斜睨著我,我知道,我拒絕不了。

惹火了爹爹,頂多給我一頓板子,晚上還要偷偷給我送藥,心疼的不行。得罪了姐姐,可就不一定了,整治後院的小娘,我姐姐可沒少出謀劃策。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何況,不能得罪爽文女主,是生存法則第一條。

爹爹總有辦法保下我吧,我有些不確定。

「多謝姐姐為我籌謀,我一輩子都會記得姐姐的好。」我說的誠懇。

姐姐也並不懷疑,畢竟這十幾年的,我都是這樣誠懇,不曾違背過她的意思。

夢竹軒,天子一號。

姐姐要我去此見孫致文。

姐姐未曾同我一起出門,她說她與二皇子約在了別處。

演了這麼多年傻子,真就把我當傻子了。

這燈會好生熱鬧,披紅挂彩,絡繹不絕,我領著楓紅東逛西逛偏偏就是不往夢竹軒走。

那是京城最大的酒樓,達官貴人也多。

若是在別處生了些事,被發現了,爹爹還能用他的職權壓下來。

若是在這夢竹軒出了什麼事,恐怕爹爹也不能堵住這悠悠之口啊。

此處正是最熱鬧的所在,花燈,糖人應有盡有,我走到一處買糖人的攤鋪前,看了看周圍的孩童,給了老闆一錠銀子,包了這糖人鋪子。

「叫我一聲好姐姐,今天我便免費給你們做糖人。」

我在一聲聲好姐姐中喜笑顏開。

我對楓紅說道:「你去把孫公子叫到這裡來,我在此處見他。」

總歸是要見他一面,不然的話回家同姐姐不好交代,至於在哪見,還是我來定吧。

大端民風還算開放,初一十五便有燈會,才子佳人共賞花燈也是常見。

不過我還是囑咐楓紅要悄悄的。

「姐姐,你會畫小鳥嗎?」

一個奶聲奶氣的小女娃怯生生的同我說,我看著娃娃身上的補丁,也是知道他們雖然圍在攤子前,卻又沒有錢。

老闆給我打著下手,雖然我畫的不甚好看,但還是勉強能看出是只鳥來。

長得有點兒丑而已。

邊上的孩子看我真的給他們免費做糖人就更加活泛了。

老虎,龍,兔......

他們在我身邊央求著我這個好姐姐給他們做糖人,我笑得燦爛:「好,好,我們一個一個來。」

十二生肖我快做了個遍。

「好姐姐,我想要一個笨蛋糖人。」

這聲音是。

我抬眸,少年的面容映入我的眼帘。

6

高演?

我脫口一個「四」,但又想到此處人多眼雜,頓了一下:「四,公子?你怎麼在這?」

沒錯,眼前的人就是我姐姐那天生冤家——四皇子,高演。

少年直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我買了花燈,我們去放花燈。」

少年的語氣不容拒絕。

少年屏退了左右,侍衛隱在暗處,我跟在他的後面。

他左手提著花燈,右手舉著一個大圓蛋圖樣的糖人,還舔了幾口,說著好甜。

時不時回頭看我一眼,是否跟上他的腳步,糖人堵不住他的嘴,還是能聽到他的抱怨:「是不是腿太短,走的這麼慢?」

我暗自嘆了口氣。

地主家的傻兒子是不是就是這般光景。

就是我在遲鈍我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更何況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言情小說也看了好幾百本了,你小子要幹嘛,阿姨還是清清楚楚的。

不過我懷疑也可能是另一種情況,那就不好辦了。

本來他和姐姐不對付就是因為二皇子的緣故,現在突然變成我嫁給二皇子,他會不會是想什麼歪點子來對付我。

我也實在是不想跟他來,可剛看那架勢,我若是不來,他也會讓侍衛把我架過來。

還不如我自己走呢。

岸邊。

遠遠望去,一盞盞蓮花燈順流而下,星光點點,縹緲璀璨。

高演的聲音少了幾分往日的驕縱:「他們的願望都會是實現吧,那蓮花燈小小的,卻能把所有祝福都帶去遠方。」

我沒搭話。

他看我遲遲不搭話,提高了音量:「你說是吧!」

我看著他的臉認真的說:「飄不太遠的,前面有專門的人負責打撈。」

高演咬著後槽牙:「是嗎?一會兒我要看看誰敢打撈小爺的花燈。」

我感覺我把他氣到了。

我摸著鼻子有些心虛,不敢靠岸邊太近,怕他一腳把我蹬下去。

「你愣著幹嘛,還不過來一起放花燈。」

「奧,來了。」

我雖走近了但還是站在他身側後一點的位置。

萬一真的蹬我下去呢?

他問我:「你有什麼願望嗎?」

「希望我和小娘一生順遂。」

「那你猜我有什麼願望。」

少年的眼神明亮,炯炯有神的看著我。

「嗯~」我假裝思考了一下,「我猜不到。」

少年粲然一笑:「與我心愛的姑娘,朝朝暮暮。」

一時之間,我竟分不清是天上的星星明亮,還是少年的眼眸更加明亮。

那赤誠的模樣好像我這些年都不曾認識眼前這個少年郎。

我給少年淺淺行了個禮:「那就祝四殿下心想事成。雲綺便先回去了,侍女若見我久久不歸,怕不是要擔心了。」

我轉身便想離開,可是那少年的手卻如鐵鉗一般攥住了我的手腕。我慌忙的向左右看去,幸好此處人少,燈光稀少。縱使民風開放,這般拉拉扯扯也不成體統,更何況我現在是背負婚約之人。

「殿下,放手。」我想用力甩開,可我怎是一個自幼習武的少年郎的對手。

隨著我的掙扎,少年好像又用了幾分力氣。

我被捏的生疼,不禁蹙眉。

「殿下,疼。」

少年鬆開手有些委屈:「我不是故意的,你別走。」

明明受傷的是我,他還委屈上了。

「殿下,你知道的,我已有婚約。」

少年不語。

我繼續說到:「日後我便會是你的二嫂。是殿下您的母親許我的姻緣。」

殺人誅心。

你心愛的姑娘被你的母親許配給自己的親哥哥,還是最討厭的哥哥。

「前幾日,皇上的聖旨也已經送到宰相府中了,殿下,此事已定不可更改。」

少年的眼眶越來越紅:「我知道,我知道,我去求父皇和母后了,可是他們不理我,我在養心殿前跪了一天一夜,可是父皇還是下了那道聖旨。」少年的語氣有些哽咽,「我想去見你,可他們攔著我,說你病了,不能見人,我想闖進去,可是宰相他把我趕了出來。」

我睜大了眼睛,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少年郎會為了我做出這些事情來。更驚訝的是,這些事竟然沒有一絲一毫傳入到我的耳朵里。父親到底為何非要我嫁給二皇子,還做到這種程度。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你出府,我便趕來了,我想看看你,也想問問你。」

「你,你願不願意跟我走,我帶你走,去我的封地,好不好?」

四皇子語氣輕柔,竟是我從來不曾見過的模樣。

他的嗓音像海妖一般誘惑我:「跟我走,好不好?」

「我們,朝朝暮暮。」

他又放輕了聲音:「朝朝暮暮。」

朝朝暮暮是很好啊,不知為何,我眼前浮現了太子那張恍若天神的臉。

我也好想朝朝暮暮啊。

可是是死罪啊,那是抗旨啊,若真的要去死,我還不如與姐姐上錯花轎嫁錯郎。

成全了她,也讓我死之前褻瀆一次神明。

可我還是怕死的。

神明也是不容褻瀆的。

至於四皇子。

這樣赤誠的少年,一定會遇見與他朝朝暮暮的姑娘。

我仰頭,眼神堅定:「不。」

我走了,背影決絕。不曾給這個少年一絲希望。

因為我知道,當海王是不道德的。

可我不知道的是,那個少年郎還是把那個承載他願望的花燈放進了河裡,他就在岸邊追著花燈走,一直追一直走,直到花燈飄到了打撈人的面前,他又重新捧起那被河水浸濕,有些殘破的花燈,緊緊的護在懷裡。

回去的路上,我不禁思考,這個少年郎是何時動了這樣的心思。

一開始我以為,他喜歡姐姐,兩人是一對歡喜冤家。可是年歲漸長,兩人對罵越來越難聽,雖然不帶髒字,但是句句都往心窩子裡扎。

是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肯退一步。

我便是知道了,這倆人只是冤家,沒有歡喜。

四皇子說不過姐姐,氣的滿紅耳赤。可下次見到,他又偏來挑釁。

最後說不過了,便來說我是個笨蛋。

一肚子惱火撒在我身上,最後把我氣紅了臉,才笑呵呵的走開。

原來是為了同我多說兩句才去先討一頓罵嗎?

7

好像想起了上學時期的那些男孩子。

往往是喜歡哪個女生就要去欺負哪個女生,來引起注意。

果然啊,男孩子真奇怪。

我對四皇子說不上喜歡,說不上討厭,我總是覺得不過是個驕縱的孩子。

可是他難道不該驕縱嗎?父親是當今聖上,母親是當朝皇后。

太子病弱,二皇子有著胡人血統,三皇子年少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跛腳之後在不出門。

聖上統共就這麼四位皇子。

鮮衣怒馬少年郎,日後也會君臨四方不可冒犯。

就算我是宰相之女又如何,我是庶女啊,我的小娘當年只是揚州瘦馬,被當作玩物送給爹爹的啊。

嫡庶之分,是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

就算二皇子不受待見,我也是不配為他正妻的。

於他而言,我亦是恥辱。

我是如何討的嫡母和姐姐的歡心,難道緊緊是因為我這個小庶女的乖順。

當然不是。

小娘本是被父親養在外面,只因小娘懷了我,不得不要我回去認祖歸宗。

我不知父親和小娘到底有怎樣的愛恨情仇,我只知道他愛極了她,爹爹的後院有許多小娘,是爹爹帶回去給小娘擋槍的。

嫡母彪悍,那些小娘死的死,瘋的瘋。差不多了,父親便會帶幾個身份不高但卻容貌秀麗不安分的女子,給他們極盡的寵愛,讓她們以為自己可以挑戰夫人的權威,縱容她們。

等到夫人發怒收拾她們的時候,父親總會想辦法脫身,不做理會。

他這算什麼,極盡的深情,又是極盡的薄情。

那些小娘有的到死還猶在夢中,相信我爹愛極了她們。

當然有我爹的障眼法還不夠,我娘如此貌美,就算站在那裡安分守己也會有人嫉妒她。

翠濃告訴我,我是我小娘的命根子,當時小娘進入府中,已經懷有身孕,雖然我小娘安分守己,又有我爹使得障眼法。但是難免夫人容不下我小娘。

小娘自己變先去尋了夫人,說自己浮萍漂泊,幸得被送給宰相大人,雖然大人不甚愛她,但也給了一處安身立命的地方。

說夫人心善,允許她進入府中,卻沒有什麼可以報答夫人,絕對會安分守己,不讓夫人操心。

至於肚子裡的孩子,說世上已經再無親人,這個孩子本不該奢求,但希望夫人開恩。

允許她生下孩子,並承諾,若是女兒便罷了,若是男孩兒,她便留子去母,自己了結自己。屆時求夫人養大孩子,不求富貴無邊,但求平安康健。

嫡母畢竟是做母親的,看到我小娘誠懇的模樣,也不禁動容。也是想著去了我小娘也會有別的不安分的女子,總歸就留著吧。

幸好,我是個女孩兒,不然我就沒有小娘了。

當然這還不算完。

少時我就知道該如何討好嫡母和姐姐,同姐姐出去時,姐姐犯了錯,反正也是不打緊的小錯,我都會主動請纓替姐姐挨一頓板子。

父親和我算是心照不宣吧,有時為了顯得他自己不喜我這個庶女,我同姐姐一起犯錯,他也要罰我多些,偏幫嫡女。

不過我心裡怎麼想的卻沒有同小娘說過。

也不能說。

那一日,小娘又去找了夫人,還帶了一壺絕子湯。為表忠心,也為了嫡母日後能給我找個好人家,小娘喝了整整一壺。

從那天開始,嫡母對我到生出了一兩分的真心。

可是這樣的好,我寧可不要。

那日看見小娘蒼白的臉,我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守在旁邊默默的掉眼淚。

我爹站在我的身後,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我守在床邊睡著了。

父親不知站了多久才走。

第二日,嫡母挽著父親的手過來吃早飯。

父親笑得如春風一般和煦。

父親家境貧寒,若非藉助嫡母娘家的勢力,恐怕也不能位極人臣。所以,父親待嫡母也是極好的,只是不知道這好裡面夾了幾分真,幾分假。

在嫡母眼裡,父親除了有些風流哪裡都好,可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尋常。

父親就算是風流,也沒有干出過寵妾滅妻的事情來。只會在她和小娘之間嚯嚯稀泥,也沒有因為她把這些侍妾處置了而翻臉。

所以啊,嫡母還是盡心盡力打理家事,傾盡所有來保我父親仕途順暢。

我父親如此心智,我小娘都過得如此艱辛。

少年郎啊,我若同你走了,你拿什麼保護我呢?

東窗事發,人們提起,不過是皇子年少輕狂,一時的任性罷了。

可那時的我會在哪裡呢?

會不會是那山間野地里的一捧黃土;

或者是烈火中隨風飄揚的一縷飛灰;

又或是野狗口中銜的一架枯骨。

那時,我的父親會不會不畏懼世間的流言蜚語,舍了他的權力富貴來保護他和小娘唯一的孩子。

幸而,少年郎,我不曾對你有過一絲一毫的念想。

我長舒了一口氣,不帶一絲停頓的走向了前方。

楓紅看見我的身影,急沖沖的跑到我面前:「小姐,你去哪裡了,擔心死我了。」

我走時只是跟糖人攤老闆說,侍女回來讓她在這裡等候便好,其他不要多說。

「不過是等的無聊,看看花燈罷了。」

我抬眸看向站在糖人攤前身形筆直的孫致文

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

他就是那樣如松如柏的男子,縱然消瘦,也只不過是讓他多了幾分清冷。

他的面色蒼白,眼底有一層淡淡的烏青。

細看他的眉眼,是有一兩分像太子的,縱使不是那般恍若天人,也是俊秀公子,這也是我選他做我夫君的原因之一。

我終究是個顏狗。

他向我走來,聲音不似從前一般清朗,倒是多添了幾分沙啞:「這段時間,你可好。」

我聽得出他話中的隱忍。

我知道,是我害得他空歡喜一場。

早知有今日,我又何必讓他空歡喜一場呢?

「我們最後在逛一次燈會吧。」對他,我有些愧疚。

終究是我的不是。

我給他編織了一個美麗的夢,可我卻沒有實現這美夢的能力。

他靜靜看著我,眸色深沉,艱難的從嘴裡吐出一個字:「好。」

最後在逛一次,也好。

8

我倆沿著街道慢慢的向前走,嘈雜的聲音仿佛被消音,喜慶的紅色也好似蒙了一層灰。

這段路我們雖無言,但卻走得很慢。

因為我們知道,這段路走完了,便沒有再要一起走的路了。

第一次同他逛燈會的一幕幕似走馬觀花一般的映入我的眼帘,似在做著最後的告別。

「致文哥哥,這個糖人好甜的,你真的不吃嗎?」

那年燈會,兄長帶著我和姐姐一起出來。在路上偶遇了孫致文,我知道,兄長和姐姐還要去見二皇子,至於為什麼要帶上我,我卻不知道。

兄長與孫致文也同窗多年,兩人亦是知己好友。

兄長很像父親,我感覺他比父親還要精明。

望著眼前的俊秀書生,我道:「好巧啊,致文哥哥,我們一起逛燈會吧。」

兄長蹙眉,兄長同我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眉目溫和,笑得春風和煦,可你總感覺這春風吹不到你的心底。

我知道,他和父親一樣,都是一隻狡猾的狐狸。

我是笨蛋,是只小雞仔。

所以,以禮侍之就好。

兄長還要去見二皇子,帶上孫致文肯定是不方便。

兄長看了我一眼,我卻不做理會:「兄長和姐姐想去放花燈,可我卻想吃糖人,不如致文哥哥陪我去吧。」

兄長看著我眨了一下眼,似在說:小丫頭,翅膀硬了,謊話隨口就來。

不過我一向是擅長裝瘋賣傻,看不懂我兄長的這份眼色。

萬一哪一天秘密泄露再懷疑是我泄密,我才不願意去趟這趟渾水。

一瞬之前,又是春風和煦的俊朗公子:「嗯,去吧,致文兄,幫我好好看顧我這頑皮的妹妹。」

孫致文也是應承下來,那一年我才十三歲,孫致文卻已經弱冠之年,不好勾引呀。

畢竟誰會對一個小丫頭心生妄念呢。

這不是我第一次見他,可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個我要想辦法搞到手,有機會,至少比和太子在一起有機會。

我竟然慶幸,慶幸一個人的災難,慶幸他不得不埋頭苦讀,慶幸他弱冠之年還未打算娶妻。

等我,在等我兩年。

便該差不多了。

「致文哥哥,這個糖人好甜的,你真的不吃嗎?」我抬頭看他,杏眸微睜,一派的天真純然。

他輕笑一聲:「你吃吧,我不喜甜食。」

「致文哥哥,有猜燈謎的哎。」

「致文哥哥,你給我贏個兔子燈吧。」

「致文哥哥,那是什麼?」

「致文哥哥......」

我現在真是像一隻嘰嘰喳喳的雞崽子,手裡提著他給我贏回來的兔子燈圍著他嘰嘰喳喳個不停。

我是不是太熱情了,會不會嚇跑他。

他輕笑:「你個丫頭,還想玩什麼?」

他的眉眼含笑,語氣也是那般清和。

我知道,這個人,嚇不跑了。

我說去放花燈吧,也許還能遇見兄長他們。

兄長當然他們不在那邊,我只是想和他放花燈。

「致文哥哥,有什麼願望嗎?」

孫致文看著我說了句:「金榜提名時,洞房花燭夜。」

這貨不會是已經有心上人了吧?

沒聽說呀。

孫致文道:「小雲綺呢?」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雲綺小小年紀,就想要一心人了嗎?」

「是啊,這個世間的女子太難了,只能守著一個小小的院落來等夫君一次回眸,可是小娘太多了,爹爹顧不過來啊,我想著要是爹爹每天只陪著我和我小娘該有多好。」

小娘們彼此惡鬥糾纏,虛度光陰。誰不想溫柔繾綣,一個個終究是被牢籠折磨的瘋魔了。

縱使我小娘看著歲月靜好,可我知道,就算小娘躲過了那惡鬥糾纏,也被宰相府的鎖鏈嘞的喘不過氣,因為爹爹捨不得他的王權富貴。

這些話我沒有說,因為孫致文也許也會三妻四妾,也要金榜題名。只讓他覺得我純真可愛便好了。

「會實現的。」他的語氣溫柔又堅定。

一幕幕溫馨的畫面慢慢消散。

路快走到盡頭了,我看到了姐姐和二皇子。

他們也看到了我們。

姐姐是故意找來的,是故意讓他看見我和孫致文見面的。

姐姐看著我有些惱,她本來是和二皇子再天字一號隔壁見面的。

姐姐想要二皇子聽到我哭著喊著對孫致文說不想嫁給二皇子,一心只有致文哥哥。

畢竟在家裡我就是那樣哭喊的。

要是我能和孫致文相擁,抱頭哭訴就更好。

那時她會踹開我的房門。

她愛二皇子。

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這麼多年早就成了執念。

她顧不得了,顧不得我這個小庶女的死活了。

我們四目相對,我知道姐姐會出現,姐姐一定會帶著二皇子出現。

可是我沒有什麼好的應對方式。

別鬧出些醜聞就好,其他的隨他刁難就是。

二皇子要是喜歡姐姐,不管我怎樣努力他也不會待見我的。姐姐又何必費盡心思呢?

我低著頭,擺弄著手裡的手絹,不想解釋,就是你們看到的那樣,我和孫致文只不過是同行而已。

並未逾禮。

孫致文上前作揖:「在下孫致文,是李大人的學生,今日見二小姐在此恐生變故,便想將二小姐送回府去,既然二皇子來了,便有勞二皇子了。」

孫致文走了,連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我。

就這樣平靜,瀟洒的離開了。

沒有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沒有任何糾纏。

或許孫致文今天也知道不該再見我,只是沒有忍住吧。

姐姐不甘心,她沒有看到她想見到的畫面:「妹妹,孫公子走了。」

姐姐拖長了音調帶著些玩味,似乎想看我的不舍與難過。

我沒有應,只是走到二皇子面前給他行了一禮:「殿下,我知殿下心悅姐姐,卻不知殿下為何要娶我,我曾有意於孫致文,但今日聖旨已下,我此後不會再見他。殿下和姐姐放心,我絕對不會心生妄念,惦念不屬於我的東西,不論殿下和姐姐日後有何打算,只求殿下給一個安身立命之處,我必安守宅院,不生事端。」

「嗯,你還算聽話,這樣最好。」

二皇子的聲音渾厚,許是這麼多年的沙場征戰,早就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站在他身邊,壓力真大。

9

我和姐姐被送回宰相府了。

那個男人囑咐姐姐,一切他都有安排,讓姐姐照顧好我,別讓我出事,不然找不到這麼聽話的了。

姐姐還想問,可那個男人不許。

姐姐也怕那個恐怖的男人吧,怕就離遠點,幹嘛還巴巴的貼上去。

「孫致文也不怎麼喜歡你啊。」

這大姐的腦迴路清奇的不得了。

孫致文不那樣走了還能怎樣,和二皇子大吵一架,然後被拉出去砍頭,我被冠上風騷放蕩的名號,連累整個丞相府女眷的名聲。

所謂越描越黑,什麼都不說,對他好,對我也好。

雖然不想理她,可是我還是個狗腿子啊。

我假裝傷心:「姐姐說的是,雲兒福薄,找不到一心一意待我的郎君。我知道二皇子一定會想辦法和姐姐在一起,不管姐姐和二皇子日後有何打算,我一定都會聽好配合,倒時候姐姐念著這麼多年的姐妹情,讓妹妹能夠平安終老就好。」

「嗯。」

姐姐不過是輕聲嗯了一聲,便轉身離去了。

虧得我醞釀了半天的情緒。

回了院子,小娘還未睡。

我趴在小娘懷裡:「阿娘,我去見孫致文了。」

「雲兒,很喜歡他嗎?」

「不算很喜歡,但是就是覺得嫁給他可能是雲兒最好的歸宿。」

「阿娘,這個世間的男子總歸是差不多的,雲兒只是挑了一個雲兒能夠到的最好的。」

「是啊,他們總歸是差不多的,終究是我不好,不能給雲兒找一門好婚事。」

「阿娘是最好的,是最好的。」

我摟著阿娘的手臂又緊了幾分:「阿娘,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阿娘了。」

「阿娘,我害怕,害怕以後不能常常見到阿娘。」

我害怕我會變成姐姐的替死鬼,我害怕他們會用我的命來成全他們。我終究是什麼也做不了,我只是個不起眼的庶女,我的命很賤的,沒人會在意的。

要是我死了,小娘也會跟我去了吧。

爹爹呢?估計也就是偷偷抹幾滴眼淚,然後繼續對諸位皇子笑臉相迎吧。

我有些不甘心。

可我這個人怕死又沒本事。

「你爹爹總說讓我放心,可是我該如何放心。這一陣你先別接觸你長姐,你長姐古怪,我怕她一時愧急,做出什麼對你不好的事情來。」

我抬頭喃喃道:「長姐古怪?」

小娘撫著我的頭髮:「這天下有的是天資聰慧的人,可像你長姐這般的卻是少見,縱使你文采不佳,也能看懂你姐姐作詩的意境吧,那可像是一個人寫的詩嗎?」

我恍惚了一下。

我就知道,這貨裝逼沒有限度,李白,杜甫,李清照的她去全都背,怎麼就覺別人都是傻子。

是有那麼一兩個傻子,覺得我姐姐才貌雙全,跟狂熱腦殘粉一樣。

可總是有清醒的人。

小娘看出來了,爹爹呢?二皇子呢?

二皇子會不會也看出來了,但卻深愛姐姐,不問她從哪裡來,到底有什麼秘密,永遠愛她護著她。

應該就是這個套路。

女主會被那樣呵護著。

「阿娘,我會聽話,安心待嫁,不去招惹姐姐的。」

我繡好了我的紅蓋頭。

我摸著上面的鴛鴦,我不喜歡刺繡,可是這個世界女子該學的該會的,縱使我不精通,但也看得過去。

明日就是我出嫁的日子。

父親同我講,明天不管路上出了什麼變數,都不要害怕,你就坐在轎子就好。

我問什麼變數。

父親只說,你不要管,若是失敗,父親也會把你和你小娘送走。

這些時日姐姐也安分了不少,有幾次我見她臉上都帶著愜意的笑,歡歡喜喜的準備她的嫁妝。

我鎖著眉頭,姐姐做了許多事,不僅僅是對內,還有對外,父親有一次去治水竟也偷偷帶著姐姐去。

姐姐採用的治水方法很好,父親又在姐姐提出的觀點上不斷優化,救民於水火之間。

父親縱容姐姐不像話,而我卻要三從四德,做好小女兒家該做的一切,這些年我做姐姐的狗腿子也僅僅限於內宅,外面的世界父親不許我沾染,見我稍有苗頭便把我按了下來告訴我不許學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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