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濃是父親的人,所以我和小娘知道的都是父親想讓我們知道的。
現在想想,父親是不是更早就知道姐姐的古怪。
長舒一口氣,幸好啊,幸好我聽話啊。
但我也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那種被命運支配的無力感。
嗚嗚嗚,我也想拿爽文女主的劇本。
蓋上蓋頭,我要出嫁了。
縱然是有父親的囑咐,我還是十分忐忑。
我看不見路,只能看見蓋頭下方透過來的光亮。但是我知道,這不是二皇子的來去迎娶我的花轎。
我有些遲疑。
「小姐放心上轎。」
這個聲音?二皇子的侍衛,我見過他,他叫「月」。
很好聽的名字,但是個很冷酷的男人。
我有選擇嗎?這個男的凶得很。
我坐在轎子裡,吹羅打鼓的聲音越來越小。
慢慢的,我隱約聽見些嘈雜的聲音,好像在喊打喊殺。
我想摘下蓋頭來。
「小姐,蓋頭要夫君來挑。」
轎子裡按監控了?他怎麼知道我要幹嘛。聽著月的聲音,我有些氣悶。
煩死了。
轎子停了,停在這很久也沒有再動,我有些忍不住:「我們,我們在哪?」
「在安全的地方。」月的聲音冷冷的。
我卻想問候他母親。
當然,我怕大嘴巴把我臉扇歪,以後有機會再問侯。
我還是想問:「那一會兒我們去哪?」
「再等一刻鐘,就知道小姐去哪了。」
我他媽,這是隨機的嗎?
一刻鐘到了,我聽見外面隨從的嘆息聲。
轎子緩緩被抬起,不知要去往哪裡。
可還沒走出多遠,外面便響起煙花絢爛爆開的聲音。
「成了!成了!」
「太好了!」
「我們可以回去啦。」
陰霾一掃而空。
他們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月出口打斷了他們,轎子便開始往回抬。
我感覺他們抬轎子的步伐都輕快了不少。
街道很嘈雜,隱隱還有些血氣。
難道是二皇子造反了?
10
我心裡泛著嘀咕。
爹爹是幫凶嗎?
按照小說套路,會不會我和姐姐調換身份,姐姐用我的身份為二皇子妻,而我嫁給太子。
太子病弱又是爹爹的學生,也許這次他也能保全性命。
二皇子念在姐姐和爹爹的份上許我和太子一個平安終老。
不知為何,隱隱的我有些興奮。
爹爹和小娘說我會過的很好是不是就是這樣。
喜帕下的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被直接送進了洞房。
月讓我在這裡等著就好,我乖乖的坐在床榻邊上,靜靜的等待我的夫君。
我餓的有些頭暈眼花,但是一想起太子那驚為天人的臉,我強打精神,想想怎麼安慰我那惹人憐愛的夫君。
我有些竊喜。
門被打開。
越來越近。
我的心跳的像打鼓一般,我沒想到,結婚原來是一件那麼令人興奮的事情。
我只能看到一雙金蟒黑靴。
快,掀起我的蓋頭來。
坐下了!
怎麼坐下了呢?
不會是因為我父親勾結了二皇子,他連帶著生我的氣吧。
別啊,跟我沒關係啊,我也被蒙在鼓裡。我也是受害者,我被姐姐換走了身份。
你快掀開蓋頭,我跟你好好嘮嘮。
我試探的換了一聲:「夫君?」
「嗯?」
這聲音有些低沉。
難過啦?太子之位沒有了,真的難過了?
做個閒散王爺不好嗎?反正你也活不長。
當然,多活幾年讓我欣賞一下你的美貌也好。
我輕輕的扯了扯他的衣袖,聲音輕柔,似哄著:「夫君~掀蓋頭啦~」
我的嗓音甜膩,像吃了一百個糖人,要齁死人。
我看見慢慢伸進來的秤桿,我感覺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稱杆慢慢向上挑起。
我激動的心都在顫抖。
我雙眼放光,矯揉造作的剛喊出一個「夫」字來,卻看請了眼前的人,一個「君」字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二,二殿下?」剛才的嬌俏佳人瞬間變的畏畏縮縮。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腦子抽抽了,我竟然撲通跪下,結結巴巴的說:「拜,拜見,見二殿下。」
可是說完這句,我好像又恢復了一點點神智。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
要不裝暈吧。
我打算倒吸一口氣就暈過去。
可我這一口氣還沒吸完,就被提了起來。
我看著二皇子湛藍的的眼睛,刀削的面龐,還有現在抿成一條線的嘴巴。
完蛋了。
大腦死機了。
我低著頭,規規矩矩的坐在床榻邊上,大氣也不敢喘。
「怎麼不叫夫君了?」二皇子聲音渾厚,許是常年待在軍營里的緣故,不像太子和孫致文那般清朗動人,亦不像四皇子那般少年意氣。
我平日離他遠遠的,今天離他這麼近還是頭一回。
他又貼近了幾分:「怎麼不叫夫君了?」
他的聲音沾染了幾分怒氣,本來就凶,現在我感覺像是被閻王索命一般。
我感覺我快要尿了。
「夫,夫君?」我小聲試探。
他沒有應我,大手覆在我的臉頰上來回摩挲。
他的手上全是老繭,常年風霜劍雨,他比其他男子更加挺拔堅毅。
突然!
還在摩挲我臉頰的大手一變,竟捏住了我的臉蛋,臉順著手仰了上去,我還不敢喊疼。
「小東西,剛才把我當誰了?」
我疼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老娘我細皮嫩肉的哪裡經得住你這麼掐。
「夫君,疼~」
「夫君~」
這兩聲夫君似乎取悅了他。
可算是鬆手了。
我揉著臉頰,心裡咒罵這個該死的傢伙。
他端給我一盤栗子糕:「吃吧。」
本就是餓,栗子糕一顆一顆的送進嘴裡,不禁感嘆著,二皇子的糕點師傅和宮裡的一樣好。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和姐姐沒有互換身份,更重要的是我好像一開始太激動了,他會不會覺得我水性楊花。之前燈會我跟他說過,我會安分守己的,現在打臉太快,他會不會弄死我?
不管喜不喜歡這個女人,哪個男人都不喜歡被帶綠帽子。
這是一個男人的尊嚴問題。
好在我也沒幹什麼,罪不致死吧。
但我還是有些心虛。
「殿下,姐姐呢?」這次我沒有在矯揉造作,這沒有慌慌張張,我恢復了心緒,還是要搞清楚現下的情況。
不過我正常的聲音就軟軟糯糯的,比我夾著嗓子說順耳多了。
「叫夫君。」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
「夫君,姐姐呢?」
「東宮。」他惜字如金。
「今日我為何沒有直接來王府。」
他一邊解著腰帶一邊說:「三皇子叛亂,現已伏誅。」
三皇子?
三皇子不是有足疾嗎?他叛亂幹什麼?
難道三皇子是裝的?是三皇子造反,不是二皇子造反,那爹爹和二皇子怎麼會提前知道,還是他們設計的呢?
姐姐去了東宮,太子還是太子,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有些混亂,還想再問些什麼。
高慎已經露出精壯的上身在我面前。
我不禁愣住,高慎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縱橫,溝壑難平。
更令我吃驚的是,這胸肌,這腹肌,這肱二頭肌。
「殿下?」
「叫夫君。」
「夫君,唔。」
嘴巴已經被堵上。
現在,我突然想到一個比喻,
精壯如牛。
11
「嗯~」我的聲音有些嘶啞,「什麼時辰了?」
「小姐,已經是晌午了。」
是楓紅的聲音。
我掙扎的坐起身來:「晌午?」
「二殿下呢?」
「小姐,二殿下一早就走了。」
「你怎麼不早些叫我?」我的聲音在破音的邊緣。
「殿下說不必叫小姐的。」
我實在是說不出來話了,抬起手臂:「水~」
我喝了好幾碗潤喉湯,直到把肚子都喝的微圓才稍有些緩和,抓住了楓紅一頓盤問,才知道了具體的情況。
原來是三皇子這些年來借幼時摔馬一直假裝坡腳,韜光養晦,培養自己的勢力,打算聯合二皇子一起造反。但二皇子卻是假意投誠,昨日將三皇子一舉拿下,三皇子敗北之時自刎于軍前。
正事兒楓紅三言兩語就給我說完了,反倒是絮絮講些,什麼不知我何時被換走,昨日路途有多驚險,本來都以為自己會死在叛亂之中,沒想到代替小姐出嫁竟然是一個小將,小將叫王九兒,多麼的英勇無畏,救她於水火之中,邊講還邊害羞的捂臉。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看來是要把她嫁出去了。
我清咳了兩聲:「跑題了,跟我說說長姐那邊的情況。」
楓紅這才回歸正軌,說長姐昨日在叛亂中受了些輕傷,不過太子帶人救走了長姐,聽說昨日太子也殺敵了,很是英勇。
好嘛!這兄弟倆,一個裝病,一個裝瘸。
想必是鬥了十幾年終於是在昨天分出了個高下。
「對了,小姐,還有四皇子。」
「四皇子怎麼了?」
楓紅繼續說到:「三皇子也派了一隊人去擊殺四皇子,可不知為何四皇子帶了一隊人馬在迎娶小姐回王府的路上,差點把王九兒給擄跑了,四皇子還差點跟二皇子打起來,不過兩人剛要打起來,追擊的人便到了。」
「然後呢?」
該死的丫頭,這你不早說。
「然後,四皇子便和三皇子派來追殺他的人馬打起來了,二皇子囑咐王九兒把我帶回來就走了。」
「還有,四皇子好像也受傷了,最後好像是被抬走的。」
我一腦袋的黑線,這個狗東西,還學別人搶親。這我以後可怎麼見人。
我靠在軟枕上:「楓紅啊。」
「哎,我在,小姐您說。」楓紅眉眼彎彎,笑著答我。
這丫頭怎麼一點兒心事也沒有,昨天也算經歷了一場生死,她倒是還這般樂呵。
你家小姐被搶親,被掉包,你還在這樂呵呵的想俊俏郎君。
我看著她有些生氣:「我感覺我快暈倒了。」
我說的中氣十足,只不過是配上我這烏鴉嗓子有些搞笑。
「小姐,是不是昨天姑爺太猛了,您這身體吃不消,要不要我叫郎中來。」
聽她說完,我差點一口氣沒捯上來,真的快暈倒了!
快點把嫁出去!也給她找個猛的,看她還能不能在這氣我。
我咬著後槽牙:「不用,我沒事了,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待會兒。」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罪惡的小人在我心裡生根發芽,要是再敢氣我,我就當著你的面把那個叫王九兒的小郎君給閹了。
當然,是開玩笑啦。
我躺平了身體,三皇子造反,估計朝堂上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就攤在這裡就好,應該沒有人顧得上我。
太子,這個大騙子,騙我芳心暗許,要知道你身體倍棒,心眼子還多,我連看你一眼都不看。
還有那個四皇子,從小就罵我,現在還跑過來搶親,跟誰學的。我要怎麼跟那頭野牛解釋我跟四皇子清清白白。
還有孫致文,這事本來也沒有瞞他,二皇子和姐姐在樓上私會,我就和孫致文在樓下逛街。
可是誰能知道我最後嫁給他啊,能怪我嗎?
無語他媽給無語開門,無語到家了。我以後跟著他,還能有好果子吃嗎?
我的命好苦啊!
迷迷糊糊中我又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感覺臉上痒痒的,便也睜開了眼睛。
二殿下?
我又揉了揉眼睛。
脊背繃直:「殿下?」
那張冰山臉冒著寒霜,湛藍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盯著我。
生氣了?
「夫,夫君?」
「嗯。」他應了一聲,滿意的點點頭。
「聽侍女說,你睡了一整天,就中午起來喝了幾碗湯?」
我眼含水光的望著他,心裡暗罵道:老娘這個吊樣兒到底是拜誰所賜啊。
我眼睛轉了一下,這狗東西這麼喜歡我叫他夫君,是不是喜歡愛撒嬌的女生?
有位名人曾說過:
女人會撒嬌,老公給買貂兒。
要不試試?
試試就試試,已經這樣了,我還怕什麼,不如放手一搏。
我環住高慎的手臂,往他懷裡一栽,用頭拱了拱高慎結實的胸膛:「夫君~人家餓。」
高慎的就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什麼情況。
怎麼不說話?
策略失敗了嗎?
我緩緩抬起頭,對上那雙湛藍的眼眸。
眼眸晦暗不明,湛藍的眼睛似海水一般幽深靜謐,可從那海底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迸發。
我吞咽一下口水。
幾個意思?
見他還沒什麼動靜,我有暗戳戳的看他,高慎閉眼,喉結滾動。
冷哼了一聲便出去了。
「呼~」我長舒了一口氣,可真是嚇死我了。
隨即,楓紅進來給我穿衣,我的肚子也不爭氣的叫個不停。
也有侍女不斷進來布菜。
我順著香氣望去:哇,世界真的會發光哎,這一桌子~
12
白汁魚丸、脆皮乳豬、香酥雞腿、板栗燜仔雞.....
還有,還有!
我踮起腳尖,視線越過楓紅,巴巴的看向飯桌。
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天堂啊,本來我就好吃,可是爹爹不敢讓別人覺得他寵我和小娘,所以我和小娘的吃穿用度也就那樣。不敢逾越本分,可現在你看看,這待遇。
穿的暫且不說,就這滿桌子的美味珍饈。
我感動的眼淚都快從嘴裡流出來了。
二皇子真是大大的好人啊。
整理好儀容,我嗖的一下坐在了桌子前,也顧不上什麼規矩禮儀,手裡拿著雞腿。
張大了嘴,咬了滿滿一口,汁水在口腔中四溢。
「小姐,殿下還沒有用膳呢。」楓紅在我耳邊小聲提醒著。
「無妨,讓她吃吧。」
二皇子渾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即便如此,我還是沒捨得放下我手中的雞腿。
二皇子坐在我身側,還有水滴從他的髮絲上滴落。
這是去沖了涼水澡嗎?
我把手中的雞腿試探的遞到他面前。
我是想給你吃的,就是我咬了一口,你不會嫌棄吧?
嫌棄就最好了。
我就接著吃。
我還在咀嚼的剛才咬下的那一大口。
看著二皇子挑眉,沒應我手裡的雞腿。是你自己不吃的,我可就繼續吃了。
二皇子也不吃,就盯著我看,我吃著吃著,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吃下去了。
「殿,殿下,哦不,夫君啊,你怎麼不吃啊。」
「我不太餓。」
「哦。」我低頭喝了一口湯,很是不自在,這個大哥怎麼回事兒。
算了。不理他,我吃我的。
......
整個房間靜的我只能聽見我自己的咀嚼聲。
「喜歡?」
這大哥終於說話了。
我甜甜的說到:「當然啦,夫君給的我自然喜歡。」
你自己說,這一桌子,誰不喜歡,我又沒有厭食症。
「是喜歡我給的,還是喜歡這山珍海味啊?」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又接著說道:「那,粗茶淡飯吃得慣嗎?」
「咣當」手裡的碗掉在了桌子上。
不是吧,我就吃這一頓就沒有了,就要粗茶淡飯了?
我這好歹是個王妃吧,這以後飯不會都吃不飽吧。
不會連我在家的伙食都趕不上吧。
要哭了,要哭了。
我眼含熱淚,又拿起一個雞腿,多吃一口是一口。
「喜歡,喜歡,只要是夫君給的我都喜歡。」我含淚又咬了一大口。
「今夜早些睡,明日要早起。」說完二皇子便走了出去。
這人怎麼說走就走了?
算了,雞腿真香。
肚皮吃的圓滾滾的,我可真是當最後一頓飽飯來吃。
「楓,楓紅,快,來扶我一把。」我實在是撐的不行了。
好難受啊,早知道不吃這麼多了。
早起,真的是早起。
天不亮我就被薅起來了。
還迷迷糊糊著,我就要被塞進一個舊馬車。
什麼情況,這是要把我賣了嗎?我使著吃奶的勁兒扒著馬車的門邊:「我不進,不進,我是王妃,我是宰相之女,你們要幹什麼?」
「噓~」一個清秀少年比划著讓我噤聲,「知道啦,您是王妃,不過王妃您還是進去吧。」
還不等我說話,楓紅就扒開我緊緊抓著門框的手,我不可置信的看著楓紅。
楓紅嘿嘿一笑:「小姐,您就聽九兒哥哥的吧。」
眼角感覺都要被我瞪裂了。
你是我的丫鬟啊!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了的啊!
什麼勞什子九兒,你就把小姐給賣了!
我感覺我快要吐出一口血來了。
馬車外部看著破舊,裡面倒是布置的軟和溫馨,我躺在厚厚的絨毯上,想著應該不是把我賣了吧。
我掀開窗簾一角,外面天還未亮,街道上一片寂靜,倒也沒有什麼可看的,只不過是那個叫楓紅的死丫頭正圍著那清秀少年嘰嘰喳喳個沒完。
我真是恨不得把她逮進來,一把掐死,
什麼叫做見色忘義,我今天也算是明白了。
我打量了一眼那個少年,年紀不大,個子不高,模樣倒是清秀,他就是扮演我的那個替身嗎?那個叫王九兒的小將。
今天唱的又是哪一出。
我撫著額頭,有些心心力交瘁。
這些日子的變故太多,我終究不是什麼聰慧的人,不能算盡天機,只能隨波逐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唉~」我的嘆氣聲終究是淹沒在吱吱呀呀的馬車聲中。
這一路還算是順暢。
「主子,夫人怕不是有些不高興。」王九兒的聲音響起。
「嗯。」
誰?主子?
車簾被掀開,一個巨大的黑影閃了進來。
馬車不大,但是我一個人還是寬敞的。
現在進來一隻野牛精,我感覺空氣都稀薄了。
我現在是非常的不滿,非常的不滿。
連我的丫鬟都知道怎麼回事兒,就我自己是一頭霧水。
不過,我敢發泄嗎?
當然不敢。
我湊了過去,挽著他的手臂,他還是穿著昨天的衣裳,風塵僕僕的樣子,想必是勞累了一天,不過我怎麼會嫌棄呢,我還是甜甜的說道:「夫君,我們這是去哪啊?」
「小九說你不太高興?」他的聲音深沉,每一句話都帶著不可違抗的威壓。
所以呢,我連不高興都不行嗎?
再說,我也沒跟你發脾氣啊。
「怎麼會,你別聽那小孩兒瞎說。」我又用頭蹭了蹭他的肩膀。
「我身上髒。」
「我不嫌棄你。」我帶著幾分討好。
他一把就把我整個圈進懷裡:「不高興就不要裝高興,可以發脾氣的。」
可以嗎?你可算了吧。
「可以的。」
他這是會讀心術嗎?那我罵他是野牛成精他是不是也能聽見?
我都能穿越,他會讀心術也不意外吧。
我有點害怕。
他見我不搭話,便繼續說道:「可以的,可以跟我發脾氣,可以罵我,可以打我,可以不理我,不過不要不理我太久,我會傷心的。」
一臉懵逼~
鐵漢柔情?
別搞我。
我磕磕巴巴的說:「那,那姐姐呢?」
13
「你姐姐將會是大端朝最尊貴的女人。」他說著姐姐,湛藍的眸子卻深情的看著我,那雲淡風輕的口氣似乎就像說著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可那人不是他曾經最深愛的人嗎?
男人心,海底針。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不要氣惱了,好不好?」他輕聲哄著我。
這男人,我好像不認識?
真相擺在眼前,原來他們都知道,都知道姐姐不屬於這個世界,來自未來。
因為這樣的人並不是第一次出現,他們帶來了先進的思想,先進的知識,皇家歷朝歷代的皇帝都會傳下一條密令,遇見這樣的人可利用學習他們所帶來的知識,必要時需抹殺痕跡,避免出現不可控制的情況。
皇權傾軋,貴族之下,一些人妄圖推行人人平等,真是可笑,到底再怎樣的情勢之下才能推行這樣的制度,這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事。皇家開始並不會遏制他們的發展,在他們充分暴露之後,判斷威脅程度和可利用程度,或圈禁或抹殺,他們會淹沒在歷史的洪流里,無聲無息。
他們帶來的先進知識也會根據情況進行推廣或者永久封存。
所以姐姐在表現出驚人才華的那一刻就已經被盯上了,只不過是近百年來端朝並沒有出現過穿越者,皇帝也對姐姐十分好奇,就隨意讓她發展。就連我的父親和我的兄長都是觀察人員。
至於太子,更是心智近妖,因為他是太子,所以幼時便已經知道有穿越者這件事,這也是為何我父親有資格成為觀察人員,因為他是太子師,兄長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太子本不在意一個血脈不純的皇子,所以二皇子在後幾年若不是因為姐姐對他的興趣,估計也早就死在皇宮的紛亂之中。也正因為太子的有意照拂,二皇子才能從當初的黑猴子變成這般魁梧模樣。否則就算是躲過了紛亂,也早就營養不良的餓死了吧,我是這麼想的。
至於姐姐為何會變成太子妃而不是被抹殺,還是多虧了我那老爹,就算是穿越,這麼多年也算是有些感情,自然是要求情的。太子也覺得總要有一位太子妃,宰相之女也能稱得起這個位置,選了旁人還要平衡各方勢力,要廢上一番功夫,嫌麻煩。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太子覺得我姐姐懂得很多,人卻特蠢,實在也是好拿捏。放在身邊,當個百科全書也是可以的。
果然,官方吐槽最為致命。
還有三皇子,只不過是皇帝給太子養的一塊磨刀石,無情最是帝王家,太子不僅僅要治國有道,更要殺伐決斷。當然,要是太子失敗了,那皇位就是三皇子的。
也是三皇子不中用,這麼多年皇帝都在暗中幫他,不然以他的心智,在太子手裡挨不過兩招,太子也是被暗中出手的皇帝打壓怕了,不得不開始裝病。至於皇帝什麼時候看出太子裝病的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看時機成熟,可以誘三皇子出手。
可我在想三皇子為何就會確定二皇子一定會同他一起造反?
高慎說因為三皇子許了他半壁江山,大端朝一分為二,各自為王。
覺得他這麼多年因血統備受打壓,一定會幫他反了這王朝。
我問他:「那你為什麼你不答應他,幫他殺了太子,是因為太子對你有恩嗎?」
「皇家講什麼恩情,只不過三弟許我的,沒有太子許我的讓我心動。」他的聲音輕蔑,「再說了,就算是我要著半壁江上他真的會給我嗎,一旦得手,他就會把造反這口鍋扣在我身上,他清除叛賊,登上皇位豈不是更名正言順?」
他輕笑著,刮著我的鼻頭。
我撥開他的手:「那,太子許你什麼?」
他摟緊我幾分,咬上我的耳垂,我吃痛的推開他,他卻爽朗的笑了出聲:「我不告訴你!」
我怎沒發現他有這般無恥的模樣。
他不告訴我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只跟我說一句要回家了。
我再怎麼追問他,他也不理我。
可我卻發現,這一路上他像變了一個人,不再是當初那樣的威嚴不可侵犯,對著旁人雖說還是會冷著一張臉,可對著我就像是春風吹楊柳。
我飄然不知所措。
不過他為什麼總是要追問在我心裡,他和太子到底誰比較好看,和孫致文去放花燈的時候許的什麼願,四皇子是不是個蠢蛋?
我也是無了個大語。
談戀愛的男人都這麼討厭嗎?
是的,就是談戀愛的男人。
還有女人。
我想我也算是談戀愛了。
我們到了江南。
我們有一處小院。
他說,這就是我們家。
我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月,還有在那邊圍著海棠樹打鬧的楓紅和王九兒,還有一個做糕點的師傅。
嗯,我到家了,這個家裡除了我倆,還有這幾個人。
月是他最忠誠的侍衛,王九兒是他在邊關打仗時撿來的孤兒,楓紅是那個孤兒未來的媳婦兒。
對,是他未來的媳婦兒,跟我是沒啥關係。
至於那個糕點師傅,他最拿手的就是做栗子糕,就因為會做栗子糕,生生的把人家從皇家宮廷御用糕點師傅變成了王府的糕點師傅,又變成了普通人家的糕點師傅。
別人是步步高升,糕點師傅是打回原型。
所以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是從把我手中的栗子糕搶走的那一刻嗎?
我問他,他就笑。
所以在他出賣色相跟我姐換圖紙的時候,看著我跟孫致文逛街的時候,這個貨是不是就想打我屁股了。
以至於現在做那事兒的時候,他總是想著藉口打我屁股。
我也是氣話,跟他說了句,想打就打,說什麼廢話。
好了,現在已經肆無忌憚了,打起來更加的得心應手。
我可真是嘴賤。
現在我想,我真的願意和他這樣吃著粗茶淡飯,一輩子。
14
海棠樹下,我坐在搖椅上用扇子扇著風。
看著王九兒伏在在地上給身上的娃娃當大馬。
說起這娃娃我就心痛,臭楓紅,到了江南就哭著喊著讓我給他和王九兒舉行婚禮。
那我怎麼能讓她稱心如意,我偏偏說她和月配得一臉。
月卻是不願意搭理我得惡作劇,理都不理我,就抱著劍倚著樹仰頭四十五度開始淡淡的憂傷。
我就在想,他裝個雞毛。
「你母親身體怎麼樣?」
他也很疑惑,他父母早亡跟隨王爺多年,而我為什麼會突然問候他母親,殊不知,我早就想問候他老母了。
楓紅跟我瘋鬧,甚至以死相逼,可我知道,她才捨不得死。
我偏偏就是不鬆口。
從京城到江南這一路上我算是摸清了,我這夫君當還真是寵我。
王九兒見我油鹽不進,想要和高慎求情,奈何他只回一句「全都聽夫人的」,再不言其他。
於是乎,我歡天喜地的籌備著月和楓紅的婚事。
楓紅和王九兒見我十分堅定只能淒悽慘慘戚戚。
這小院裡半是明媚半愁雲。
楓紅買了一壇酒,說她要借酒消愁,說我不顧這十幾年的主僕情誼。
我卻是不爽,到底是誰先見色忘義的。
不過喝完酒後,楓紅變成了「瘋紅」。
這丫頭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
生拖硬拉的要把王九兒拽進房間裡,王九兒一路上又長高了不少,也才 16 歲的年紀,還在長身體,但怎麼也是個武將。
本他也是心悅楓紅的,可這麼眾目睽睽之下被她拖進房裡,還是不好看的。
可沒想到,楓紅一個大耳刮子扇下來,嘴裡還嚷嚷著:「老娘今天非要辦了你不可。」
楓紅真是勇武。
就這樣,房間裡傳來了楓紅的叫罵,衣衫撕拉的聲音。
楓紅啊,真是做了我想做的事。
我也想干那事的時候扇他耳刮子。
我不顧身後的高慎、月和糕點師傅異樣的眼光,顛顛的跑去趴牆根,屁股一撅,活像打洞的狗。
月淡淡的問了句,「主子,你為什麼會喜歡夫人呢?」
其實若論了解,月是非常了解我的,因為他常常為高慎暗中打探我的消息,平時我在外面裝的人模狗樣的,在芷蘭院裡就是另一幅嘴臉。
那副嘴臉早就被月收進眼中了。
高慎也覺得臉上過不去,一把把我撈到懷裡:「你還需要看別人嗎?」
於是我倆也進了房間,不過和楓紅不一樣的是,我們是男上女下。
只留下月和糕點師傅面面相覷。
第二天來找我的時候,說清白沒有了,只能嫁給王九兒。
我卻說月不嫌棄你,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月也是個愛開玩笑的人。
他也對著楓紅說,對,不嫌棄。
好了,楓紅又開始愁雲慘澹了。
又過了幾天,月還在院子布置紅綢,楓紅卻哭著不許月布置。
月卻說,「楓紅,我不嫌棄你,你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
月,也好壞。
楓紅卻是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我趕緊喊來郎中,感覺是不是跟楓紅玩笑開大了。
郎中卻說,楓紅有了。
有了?
真是一次就中啊。
為了照顧孕婦的情緒,我也不敢再跟她繼續開玩笑了。
月還是繼續布置紅綢。
冷冰冰的臉上也添了幾分喜色。
小九是他和高慎一起撿回來,他早就把他當弟弟看了。
於是楓紅三年抱倆。
小九已經長得和月一般高了,但脾氣卻沒有變,整日裡嘻嘻哈哈的,現在趴在地上給他大兒子當大馬騎。
小女兒被月抗在肩上逗弄。
至於楓紅,生了孩子以後胖了二十幾斤,還扒在糕點師傅身後要糕點吃。
「娘子~」高慎的聲音從身後飄來。
我渾身打了個冷顫,也不知道這個傢伙是不是看著楓紅那倆娃兒眼饞的不行,非也要我也生一個。
整日裡糾纏我。
他蹲在搖椅旁:「娘子,你看,岳父岳母看著楓紅的孩子眼饞,我們也生一個給陪著他們吧?」
到底是我爹我娘眼饞,還是你眼饞!
還不帶我說什麼,便把我打橫抱起。
唉,白日宣淫,造孽啊。
不過,爹爹和娘親卻是期待的不行,希望我早日給他們也生個大胖小子。
是的,他們來了,就住在我隔壁的院子裡,院牆早就打通。
15 李承番外 1
我叫李承,家僕之子.
我的主家是當地的富商。
楊老爺是當地有名的善人,修建學堂,開棚布粥。
我爹曾在一次意外中捨身救護楊老爺,落下了殘疾。
楊老爺念著我爹的恩情,對我照顧有加,讓我去念書。
我知道機會難得,有楊老爺的支持,我可以心無旁騖的讀書。
那時,我感覺我爹的腿摔的可真值。
我就是天生的壞種。
是個不孝子。
我深知這是我改變命運的機會,所以我比任何人都要刻苦。
楊老爺和夫人恩愛,但卻久久未有孩子.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楊老爺就能把所有的寄託都放在我身上。
縱然我是家僕之子,在這個家裡,他們私下裡都叫我小少爺。
我感覺我的有些虛榮。
我喜歡他們這麼叫我。
那一天,是我十歲的生辰,以往府中上下都會為我慶生。
現在府中上下也是一片歡慶,不過不是為我,是為了楊老爺剛出世的女兒。
楊老爺老來得了這個愛女,自然是奉做掌上明珠。
我不喜歡這個女孩兒,因為她讓我認清了,我不過是家僕之子。
我要出人頭地,我也要前呼後應。
我更加的刻苦。
我在案頭苦讀,一個小小得身影在案頭下鑽來鑽去。
她叫楊珍。
珍寶的珍。
「珍兒,莫要擾了哥哥讀書。」楊夫人在後面勸道。
可那個小丫頭卻是不肯的,話還說不清楚,就要圍著我轉。
明明我是不喜歡她的,她幹嘛還要圍著我轉。
也是可笑,明明可以住到書院裡,我幹嘛要回來呢?
可能我早就融化在那一聲聲含糊不清的「哥哥」里了。
我抱著珍兒,她身上的奶香味很好聞。
十五歲那年,我父親去了。
那一次意外,我爹癱了,我娘去了。
現在,我算是無父無母了吧。
我是個孤兒了。
也罷,專心讀書吧。
珍兒五歲了,盤著雙髻,圓乎乎的小臉活像是年畫里走出的娃娃,漂亮極了。
我抱著她:「在家要好好聽老爺和夫人的話,我得空就回來看你。」
珍兒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只是用手環著我的脖子,小臉貼著我,像往常一樣。
我走了,背著我的行囊。
我不想呆在這裡了,這裡的一切都不屬於我。
珍兒的眼淚像珍珠一樣一顆顆掉了下來。
楊老爺和夫人都是通情達理的人,縱使心疼女兒也沒有叫我回頭。
偶爾得空我也會回去看珍兒,得了些稀罕玩意兒便拿回去給她。
小女孩兒好哄,看著我便笑咯咯的。
央求著我給她講故事。
下次我便多找些話本子來給她,我不在的時候,她也能有故事看。
二十歲,我要進京趕考。
我是一定要考取功名的,我也自認為我準備的足夠充分。
珍兒十歲了,臉也不像原來那樣圓。
我還是喜歡那個圓乎乎的小臉,現在變瘦了,也長大了,我不能像以前一樣抱著她了,也不能蹭著她的小臉了。
楊老爺怕我吃苦,給了我很多盤纏。
我只拿了一半。
這麼多年,楊老爺欠我家的恩情早就還完了。
是我自己不要臉。
也許是話本子看的多了。
珍兒小小年紀倒也是早熟。
在我出發前偷偷跟我講,說是等我回來娶她。
小丫頭也知道害羞,說完紅著臉就跑開了。
一路上,我想這那個眉眼彎彎的小姑娘,再過幾年,珍兒一定會更漂亮吧。
要是娶了她,我是不是還能像小時候一樣抱著她。
我覺得我瘋魔了,竟然真的對著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動了心思。
我中了。
榜首。
我這皮囊差點讓我從狀元變成探花,幸好探花也夠帥。
不過皇帝還是在我和他之間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確定我是狀元,他是探花。
我長舒一口氣,幸好。
不過躲過了這個,卻沒有躲過另一個。
我們三人遊街,與以往不同是的,姑娘們香囊多會砸給探花,而這次狀元卻與探花爭了個平分秋色。
看著砸在我身上的香囊,我卻想起了那個眉眼彎彎的的小姑娘。
她也會為我高興吧,會不會跟自己的小姐妹們吹噓自己未來夫君是個狀元郎。
我卻不知,這諸多香囊里有一個竟是禮部尚書嫡女的。
禮部尚書為我布置了宅院,甚至為我準備了娶她女兒的聘禮。
就這樣,狀元郎騎著高頭大馬,迎娶了別家的姑娘。
探花也被諸多權貴相中,但卻只言家中早有婚約,並不應承。
終究是我沒骨氣。
我不敢再回那個生我養我的江南水鄉。
不敢再見我那眉眼彎彎的姑娘。
我是忘恩負義之輩。
我也去了書信,講明我現在狀況,並送了黃金百錠。
那是我的岳丈大人給我的。
說算是報恩,讓我也忘卻了前塵往事,勿要跟這些商賈糾纏。
岳母是王爵獨女,我的夫人又是她最愛的嫡長女。
就連岳母娘家都是傾力助我。
有著岳父岳母的護持,我算的上是平步青雲。
這一年,我二十五歲,她十五歲。
這幾年我一心撲在官場上,但也與夫人做到了相敬如賓。
我還是想著我那小姑娘。
慾望只會越來越多,永不能被填平。
從前想的官路亨通,現在想著那個小姑娘。
我做了手腳,讓我的夫人無所出,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納妾。
我帶回來了兩個女人,讓她們試試水。夫人驕縱,這倆個小妾過的並不好。
我在想,我的小姑娘進門之後會不會也要遭罪。
我有些頭疼。
我試著讓小妾先懷孕。
不出意外的話意外就發生了。
她們流產了。
算了,那就讓夫人生吧,有個孩子,夫人精力就不會這麼旺盛吧。
我把後宅弄得烏煙瘴氣,但自己又不會做的太過分,夫人終究是喜愛我的,雖嫌我風流,但也只會怨恨那些小妾。
我納了一個又一個,想著,她總會習慣的。
到時候我就把我的小姑娘接過來。
可是,小姑娘還沒過來,一個噩耗便先傳了過來。
楊老爺一家下了大獄。
我仔細打聽了一下,原來是新上任的官員貪圖楊老爺家的財產。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現在,我已經不是那個無權無勢的家僕之子了。
我有能力給他們翻案。
可我發現,這地方官背後卻是盤根錯節,他後面還有兵部尚書,若我想動他,我要付出的代價太大。
呵,我終究是忘恩負義之輩。
我快馬揚鞭,趕了回去。
牢獄之中,記憶里那個和藹的楊老爺身形蕭瑟。
縱我再無情,也忍不住掉了滴淚。
他只問我,可能救楊家?
我的臉紅了又白。
他又問我,可能救珍兒?
我看著蜷縮在楊夫人懷裡的小小身影。
記憶逐漸重疊。
我的小姑娘啊,我會帶你出去。
楊家的財產被瓜分,男丁被流放,女人充做官妓。
至於珍兒,我用旁人把她替換了出來。
她的臉上抹了一層泥土,待洗乾淨之後,我才知這一層土的必要性。
也正是因為這一層土,旁人不曾看清她的模樣,我才將她換了出來。
若是看到了她的容貌,瓜分的不僅僅是楊家的財產了吧。
小姑娘不像以前愛笑了,也不再喚我哥哥,只是恭恭敬敬的叫我一聲大人。
我有些難過,可細想想我有什麼資格難過呢?
我將她安置在友人家中。
楊夫人囑託過我,日後給珍兒找個好人家,平平安安度日就好。
我滿口答應。
可是,我怎麼肯,怎麼肯將我的小姑娘放出去。
次年,我到江南巡查,當地官員送了我幾個揚州瘦馬。
我都欣然接受,因為有一個便是我的珍兒。
我食言了。
我不能放她走。
但是我卻只能給她一個最卑微的身份。
一個揚州瘦馬做了我的外室。
不僅僅有她,還有旁人,那是我為她做的障眼法。
我喜歡她。
喜歡看著她。
可她不笑了,也不會用她的小臉蹭著我喚哥哥了。
我知道,她怨我。
她還是喜歡看書,可卻只看些名著典籍,我怕她看這些會無聊,給她找了好些話本子。
可她卻把那些話本子都丟在一旁不肯看。
我問她,她只說,話本上的情情愛愛只不過是哄小孩子罷了,她長大了,不信了,也不願意再看了。
她怨我。
可我,難道不該被怨嗎?
我把她禁在這裡,卻又怕旁人發現,不敢常來。
就算是來了,我也不敢擾了她,只是靜靜的看她。
我的珍兒美的像一幅畫,讓我移不開眼睛。
又到了我的生辰,也是珍兒的生辰。
我喝了酒,偷偷從府中跑出來,想著還是要同珍兒一起過。
珍兒卻不愛搭理我,說她不過生辰。
我有些不高興,我想去抱她,她卻給了我一耳光,讓我清醒清醒。
可我真的醉了嗎?我真的不清醒嗎?
其實我現在非常清醒。
我只不過就是為了找個藉口,找個能擁有珍兒的藉口,所以,我裝醉。
那一夜,珍兒哭了,她很難過,可我卻覺得無比舒暢。
終究,我是個卑劣的人。
我把她環在我的胸膛里,用手輕撩著她的碎發,訴說著我對她的情意。
珍兒那晚應該是噁心壞了。
珍兒有了,有了我們的孩子。
她不能再呆在外面了。
於是我帶她回到了府中,還帶了其他幾人。
我哄騙她們,讓她們覺得是我心中至寶,各個囂張跋扈要跟夫人作對,很好,這樣非常好。
我也沒有想到珍兒如此珍愛腹中的孩子,竟然直接到夫人那表忠心,說是女兒便留下,若是男孩兒便會留子去母。
我心裡在打鼓,終究是我沒能力護住她,讓她如此卑微。
是我捨不得我的榮華富貴,捨不得我的官運亨通。
珍兒生產那天,我同穩婆講,要是個男孩兒就直接掐死吧。
我不能沒有珍兒。
幸好,是個女孩兒。
在府中,我表現的不是很喜歡珍兒,只有到了珍兒的芷蘭院裡才敢卸下偽裝。
院子裡奴僕不多,且都是我的心腹,在這裡我還是自在的。
女兒起名叫做李雲綺。
她是我和珍兒的孩子,本來我也想好好的給她也起一個如珍如寶的名字,可是,我不敢。不敢讓這府中的旁人知道我的心意。
雲綺跟珍兒小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也喜歡抱著我,用小臉兒蹭著我。
可是珍兒還是不愛搭理我,幸好,有了小雲綺,她愛笑了。
只不過是對著小雲綺笑,我好羨慕小雲綺啊,能被珍兒抱著寵著。
每個月我只去兩次芷蘭院,這兩天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日子一天天的過,我還是在我的夫人和眾多妾室之間霍著稀泥,只要火燒不到芷蘭院,我就是能安心處理公文的。
可那一天,珍兒提著一壺絕子湯,當著夫人的面全都喝光了,只為了小雲綺能夠好好的,她也能好好陪著小雲綺長大。
不能生育了,加上我又不是那麼的寵愛她,夫人也覺得沒有必要在珍兒身上費工夫。
我得知消息趕回去的時候,珍兒已經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至於小雲綺,小小的身子伏在床邊抽泣。
這小小的人兒也在心疼她娘親吧,我站在小雲綺的身後不知所措。
我發現了,我這個人沒有骨氣,忘恩負義,卑劣至極,現在再加一條,就是無能,連自己的妻兒都護不住。
夫人問我,是不是心疼了?
我笑得如春風一般和煦,只說著:只不過是個揚州瘦馬,無聊時聽她唱個歌兒,彈個曲兒解解悶罷了。
夫人笑了。
16 李承番外 2
小雲綺五歲了。
小雲綺本就討喜,更因為她有個極其懂事兒的小娘,所以夫人對她要比其他庶子女要好。
這日她們進宮,小雲綺也跟著去了。
我有些不放心,如今我已是當朝宰相亦是太子師。
縱然小雲綺只是我的庶女,想來也不會有人敢為難她,我這樣安慰自己。
的確沒有人為難小雲綺,倒是這個小丫頭膽大包天,竟然輕薄了太子。
太子是誰?
那個孩子從小接受正統教育,天資聰穎,天選之子。
只可惜,有些過於仁慈。
這也是我和皇帝共同得出的結論。
正因如此,皇上選了三皇子做他的磨刀石,三皇子母家繁盛,可與皇后抗衡。
不過要是論手段,我還是覺得我的學生優秀,三番五次打壓的三皇子抬不起頭,可卻沒有一次能真的下去狠手。
其實皇上也想過,若是太子真下狠手,他也能保全他的三兒子,但是也要太子先落刀。
可這刀始終落不下,三皇子心智普通,皇后和三皇子的母妃斗得你來我往,弄得後宮烏煙瘴氣,皇帝也是煩的不行。
皇帝還是出手,開始打壓太子,皇帝就是皇帝,縱使太子心智近妖,小小年紀又怎麼能是皇帝的對手。
太子開始裝病,演技精湛,若不是那一日把我叫了過去,我也要被瞞了過去。
太子給我看了一本卷宗,上面記載了關於穿越者的事項,我不免有些心驚,心驚的不是這奇聞異事,而是這件事發生在我的女兒身上。
夢綺,雲綺的姐姐,也是我的嫡女。
其實我也早就發現了這個孩子的不同尋常,夢綺聰慧,我從前只是這麼覺得。眾多子嗣,能被我看在眼裡的其實只有兩個,一個是我的嫡長子李炎,另一個便是我的小雲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