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憑什麼還認為,他還對我有感情?
不殺了我就算不錯了。
長吁一口氣,我沉下水,是該讓自己好好清醒一下。
我直到天蒙蒙亮,才回到家。
剛到門口,就看到許母和薛韻站在那裡,焦急地踱步。
我這才知道,我曾經攻略的對象,許雲舟被抓了。
下令的人是謝清樾。
05
許雲舟痛恨宦官把持朝政,時不時就會帶著國子監的學生在宮門示威。
這次偏偏就出事了。
他和一眾學生被關進大牢。
宴會上的事情瞞不過薛韻的眼睛。
她派人打聽一下,就能知道我與謝清樾的過往。
為了許雲舟,她臉上堆砌著不著眼底的笑。
「季初沅,憑著你與九千歲的交情,你去開口求他放了雲舟,你害我流產之事,我也不再計較。」
我斜靠在牆上,冷冷看著她,明明前幾天恨不得將我剝皮拆骨,也能為愛伏低做小。
許母抹著淚哀求,「小沅,當年雲舟要送你見官,是我不顧阻攔保下你,你就當還了我這個恩,救救雲舟。」
我側身躲過她的手,淡淡開口,「好,我去。」
「只是從此以後我與許家再無瓜葛。」
許母應了,當場寫下和離書,「只要雲舟出來,這東西我就派人送給你。」
薛韻的動作很快,時隔五年,我再次踏入宮裡。
06
謝清樾的宮殿在宮裡的西南角。
宮裡的人不解,明明他現在權勢滔天,仍住在偏僻的地方。
一路走到寢殿,我才發現這裡格外眼熟。
這裡,曾是個冷宮。
我和謝清樾胡鬧的時候,兩人偷摸來這裡。
我笑他,什麼時候君子也進無人之地。
他耳根微紅,不說話,只是一雙杏仁眼,看得我心動。
……
踏進大門,謝清樾正坐在桌前批覆奏摺。
不知為什麼,我的手心有些出汗。
身後的引路的人已經悄悄退下。
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我和他。
誰都沒有說話。
空氣像粘稠的糖漿,堵在人的鼻孔,連呼吸都格外吃力。
我忍耐不住開口道,「請九千歲放了許雲舟。」
謝清樾眼皮都沒抬,好似毫不意外我會來,「憑什麼?」
「謝清樾,就當是看在曾經的份上,我求您放了他。」
「你求我?」
他突然站起身盯著我,聲音驟然增大,「你還會求別人嗎?你這種人還會有真心嗎?」
我偏過頭,不敢直視他的視線,「這是我欠他的。」
「他如今都娶了別人,你要還他的恩情,那你欠我的拿什麼還?」他語氣咄咄逼人。
我捏住袖口,心裡忐忑不安,「拿我自己還給你……當牛做馬。」
面前的人突然靜下來,不屑地笑出聲。
似是在嘲諷我的自不量力。
是啊,他恨我,又怎麼會接受我,況且他身邊現在有著蕭錦書,有數不清的人伺候,哪兒需要我。
就在我準備轉身時,手腕被人握住。
「好。那就把你給我。」
08
謝清樾只是名義上的太監。
這點我是在離宮時才發現。
當年,他快被打死,為了給他看傷,我脫了他的衣服,才發現他是個全的。
我又驚又氣。
氣他此事都還要瞞著我。
如今,他倒是肆無忌憚了。
我還未反應過來,謝清樾就將我扛在肩上,帶進內殿。
他將我扔在床榻上,一手解開我的腰帶,一手按住我雙手。
曾經我卯足力氣撩撥的人,現在居然以這種情形發生。
他已經有了蕭錦書。
現在這樣對我,算什麼呢?
「放開我!」我偏頭掙扎。
「這不是你自己要的嗎?」他咬牙切齒道。
我嗓音帶上哭腔,「求你,放開我。」
視線逐漸模糊,耳邊傳來沙啞的聲音。
「你就這麼厭惡我啊。」
他頓了頓,「呆滿一個月,你就出宮吧。」
我擦乾眼睛這才發現,我的腰帶系得好好的。
而謝清樾離開的背影,雙手握拳,肩膀微微顫抖,像是在克制什麼。
08
那晚開始,謝清樾就很少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成了殿里最低等的宮女。
每日端茶倒水,打掃拖地。
他待我似乎也與其他人沒有任何不同。
直到蕭錦書突然進宮了。
她派人喊住正在掃地的我,「聽聞謝大哥宮裡多了一位擅糕點的宮女,不知錦月可有口福?」
謝清樾看著我,笑著應允。
我垂下頭,沒有任何情緒地應是。
謝清樾的笑凝固在臉上。
他一揮手,語氣似乎還帶著怒氣,「好好好。」
我不明白,按他說的做,他怎麼還生氣了。
蕭錦書點了幾道有名的小吃。
夏日的廚房悶熱,將近三個時辰,我穿著汗濕的衣服端著糕點獻上。
蕭錦書一人坐在涼亭之中,兩個宮女在後面扇風。
對比之下,我顯得格外狼狽。
她拿起一塊荷花酥打量,「有些人看不清自己身份,總想著來爭,可當年做的那些齷齪事,誰都不會忘記。」
明眼人都知道,她在針對我。
說完,她拉起我,站在水池邊,「你說,這種人還有顏面再出現啊。」
蕭錦書伸手,跌入水池之際,我拉住她的衣袖,「那又如何呢。」
既然她想玩這種把戲,我不如就成全她。
一抹紅色身影出現在岸邊。
是謝清樾。
蕭錦書忙哭喊,「謝大哥,救救我。」
我沒有哭喊,連著嗆了幾口水。
謝清樾會救誰,我不用想都知道,何必還要去自取其辱呢。
快要沉下去的時候,一雙手扶住了我腰身。
謝清樾沉聲道,「季初沅,你瘋了嗎!」
「不會水,你還不呼救!」
睜開眼,謝清樾坐在一邊,死死盯著我。
看他這副樣,我心裡湧起一絲異樣,試探問道,「九千歲,莫不是還放不下我?」
他冷哼一聲,冷冰冰道,「你要是死了,誰來還債。」
「不要太高看自己了。」
我抿嘴不再言語。
08
只是那日之後,我成了謝清樾貼身伺候的宮女。
他在批覆奏摺時,我在一邊磨墨。
陽光灑落,睫毛的弧度都與從前一模一樣。
腦海突然想起他曾將我摟在懷裡,握住我的手,一筆一划教我寫字的場景。
那是我死纏爛打,饞他的身體,「等我將你的字學得七八分像,你就給我。」
……
「在想什麼?」
耳邊謝清樾的聲音將我喚醒,他正放下筆看著我。
我搖頭,「沒什麼。」
不知為何,他嘴角的弧度瞬間沒了。
我順著視線,才發現他手上拿的是許雲舟的摺子。
上面密密麻麻一整頁,全是要求放我出宮。
「你愛他嗎?」
我搖頭。
「那你愛我嗎?」
我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你不愛他,卻為了他不要命進宮求我,你曾說你愛我,卻毫不留情拋下我。」
「這是你的愛嗎?」
我張嘴,不知如何解釋。
說系統?
說我是被迫的。
這種話,說給一個他聽,只怕當我中了邪。
「季初沅,你說話啊!」他掐住我的臉頰,迫使我抬頭看他。
「對不起。」我忍住眼眶的酸澀,除了這句話,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就像是世界規則一樣,所有解釋都哽在喉嚨,說不出口也寫不出來。
我們不歡而散。
09
許雲舟的摺子越上越多,連帶著我在宮裡都聽到風聲。
聽說他在殿中摘下官帽,以死威脅謝清樾放了我。
「那是臣明媒正娶的妻子,用權勢奪人所愛算什麼本事,就算她被你囚在深宮,我和她也生死兩不疑。」
我看著早就被送來的和離書,只覺得好笑。
我在許府的日子,在薛韻的手底下,幾乎日夜被磋磨。
他從未出言幫我一句,只是冷眼旁觀。
薛韻流產之時,我也曾求他,相信我。
可他任由薛韻對我用刑。
要不是許母救我一命,我早就死了。
如今,倒是唱起深情來。
想來不過是想用我,再給謝清樾多加一分罪。
可我不再是系統手裡的傀儡,不需要對他搖尾乞憐。
本來就到了出宮的時候,我收拾好東西,在宮門口見到了許雲舟。
他跪在地上,身邊還有一群學生。
他們叫喊著,「清宦官,還師娘。」
許雲舟見到我,面上一喜,「小沅。」
「請許大人自重。」我不動聲色避開,將和離書高高舉起,划過眾人面前,「我早已與許大人和離,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許雲舟不可置信,喃喃道,「這不可能,不可能。」
眾人都呆在原地,那些口號成了笑話。
待這些人散去,我才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謝清樾。
他微微喘著粗氣,眼睛卻有神極了。
10
「季初沅,你不准走。」他拉住我,命令道。
與五年前的場景幾乎要重疊,只不過這次他不再是在地上求我。
可終究有太多不一樣了。
五年的時間,我被磨平的心性,他手握生殺大權。
這一個月,因他而死的人不在少數。
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抽出手,「九千歲,一月之期已到。」
我不確定謝清樾是否會用權勢逼我留下來,好在他眼神幾經變化,還是鬆開手。
出了宮,我立刻去找了僦居。
京中的屋子太貴,我在京郊租了一個小院。
在臨街的位置,支個攤子,我想憑藉著做糕點也算是過得下去。
第二天打開門,我就看到謝清樾。
一群小孩圍在他身邊,他蹲在地上,手裡拿著樹枝在地上一筆一划寫著什麼。
明明在人堆里,仍難掩氣質出眾,引得路過的女娘頻頻回頭。
看見我,謝清樾站起身朝著我微微一笑,遞上一斤米和油,「新鄰居,以後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