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周時熠人生中的路人甲。
當劇情進⾏到⼀定時,我會消失在他的世界,他會遇到他的⼥主。
後來再見面,他已經是炙手可熱的頂流。
我是這次他代言的遊戲的策劃,他笑著問我,他已經不記得我了。
「聽說這條故事線是你寫的,我很喜歡這個故事的設定和劇情。」
「可是我一直沒能通過那關,可以問⼀下他們的結局會是什麼嗎?」
我呼吸變淺,瞳孔里倒映著他的模樣:「永遠錯過。」
01
同事程晚從茶水間回來,激動地和我說她剛剛聽到的⼩道消息。
「⼀⼀,你知道我剛剛在茶⽔間聽到了什麼嗎?」
她手舞足蹈地說:「你猜猜我們公司即將推出的那款遊戲要邀請誰代言?」
我搖搖頭:「猜不出,娛樂圈那麼多明星。」
「周時熠啊。」她捂住嘴,防⽌自己因為激動⽽叫出聲。
我怔愣⽚刻,我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因為聽到他的名字⽽產⽣任何波動了。
可是劇烈跳動的⼼髒聲告訴我:你沒有。
我握著文件的⼿緊了緊,程晚還在說著:「而且他之前不是已經代⾔了我們公司另外⼀款手遊了嗎?最近不是要舉辦明星賽嗎?聽說就有他。」
「我等會得去討好一下品牌部的張姐,萬一缺人⼿,就把我借過去吧。」
在我反應過來已經說了什麼後,話已經說出口了:「幫我也說⼀下。」
「哇塞。」程晚稀罕地說,「你是不是也喜歡周時熠,快說。」
我抿了抿嘴,笑:「之前看過他一部劇,挺喜歡的,想⻅見真人。」
「沒問題。」
夜幕降臨後,我捶了捶發酸的腰,慢慢走向電梯。
手機頁面不斷地彈出信息。
沉寂許久的高中群竟然開始活躍起來,他們在商量著同學聚會。
我將螢幕摁滅,走在大街上。
新款遊戲距離上市還有一個月,這會還在進行內測調整,如果順利,那麼就只需要一個月。
而距離手游明星賽還有七天。
我心裡隱隱期盼起來,希望品牌部那邊忙不過來,需要從其他部門借人手。
想到這,腳步變得輕盈起來。
路過一個商場,大螢幕上正放著周時熠的廣告。
晚風輕輕吹起我的頭髮,有個女生路過抬頭不經意看到,尖叫了一聲。
她立馬掏出手機拍照,然後自拍。
看到這,我望著螢幕上的周時熠:你現在擁有了很多很多喜歡你的人。
小女孩隨後抬起頭,笑著走近我,問:「姐姐,你也喜歡周時熠嗎?」
這次我毫不猶豫地點頭:「嗯。」
她更加激動,找到了自己的同擔。
「姐姐,我和你說,我喜歡了他 8 年了,從他出演《和月亮錯過》的男二我就喜歡了。」
「那姐姐你喜歡十一多久了呀?」
十一是粉絲給他取的愛稱。
我的思緒一下子就拉長,從青蔥的校園時代到現在步入社會。
從隔著兩棟教學樓的距離,變成了人山人海的燈牌。
我看著女生明媚青春的笑顏。
我已經喜歡他很久很久了。
我笑:「和你一樣。」
我又問他:「喜歡他這麼久,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女生揚起嘴角,露出小虎牙:「因為他本身就是很好的人呀。」
我恍惚了一瞬,感覺吹過來的晚風又帶上那年盛夏的燥熱。
青春發育是很多女生會遇到的問題。
而我恰恰也是其中一員。
我討厭青春期,討厭上學,討厭學校,討厭夏天,更討厭這幫人渣。
班裡的其他男生總是喜歡開黃腔,用猥瑣的眼神瞄向女生髮育起來的地方。
成績普通、泯然眾人的我就成了他們攻擊最多的人。
那時候的我,怕老師,怕家長。
只能一次又一次在他們刺耳的笑聲中衝出教室,跑了出去。
那是我第一次逃課。
我躲在一個廢棄的、用來裝桌椅的教室里,把臉埋進膝蓋里,讓自己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不知道過了多久,面前的光被遮擋,隨著男生溫潤而帶著擔憂的聲音一起來的,還有一張乾淨沒撕開的濕紙巾。
「很抱歉我這裡只有濕紙巾。」
剎那間,我拚命忍住喉間的嗚咽,但還是控制不住小聲啜泣。
我知道我現在一定很醜,伸手接過那張濕紙巾,帶著鼻音說了聲「謝謝」。
「快要下課了,這裡一般不會有人,除了我,你也可以不把我當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來這裡。」
他輕輕地拉開一小截門,從始至終沒有回過頭。
我緩緩抬起頭時,只見金黃色的光從那段縫隙中穿進來。
男生背影清瘦,背著一把吉他,周身仿佛鍍上一層金色的光。
耀眼但不刺眼。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周時熠。
回過神來時,已經和女生說了再見。
坐上地鐵回家。
我想那束光曾經也照在過我的身上。
02
在沒有知道那個噩耗前,我總是為我的青春遇見周時熠而慶幸。
我像無數個暗戀他的女生一樣,默默地關注著他。
可後來我意外知道一個殘酷的事情,這個世界是本小說的世界。
周時熠是溫潤清朗的男主,而我只是他生命中不配有姓名的路人甲。
當劇情進行到一定時,我就要消失在他的世界,他也會遇到他的女主。
知道這個劇情後,我第一次嘗試了反抗。
在我懦弱的十七歲,那次他又來到了廢棄教室。
在他彈完新作的一首曲子後,我鼓起勇氣和他說了我的名字:「同學,真的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楊蒔一,高二(17)班的楊蒔一。」
聽見我的話,他驚訝地抬起頭,眼裡星光熠熠,倒映著我的臉。
「楊蒔一同學你好,我叫周時熠,高二(1)班的周時熠。」
他笑起來很好看,這句話很動聽。
我們的名字相似,我欣喜地以為一切都是惡作劇。
直到下一次,他默默地靠著椅子腿彈奏吉他,我拿著一塊巧克力遞給他。
他笑容帶著禮貌:「謝謝你同學,不過不用了。」
那一刻,我感覺所有的東西都是夢幻的,連我這個人。
周時熠,永遠都不會記得楊蒔一這個名字。
楊蒔一在周時熠的世界裡,只能是沒名沒姓的路人甲,在他的世界裡,不會留下痕跡。
從回憶的絕望中醒來,我大口地呼吸著,希望這樣能壓下那從心底湧上來的心酸。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是我媽。
我重重地嘆了聲氣後,接通。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你張姨介紹那人是高中老師,有房有車,事業穩定,還是編制,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啊。」
「你知道人家怎麼說的嗎?說你太忙了,怎麼約都約不出,既然這樣就不耽誤你了。你這像話嗎?」
我揉著發痛的太陽穴,忍無可忍地提高音量:「媽!」
「你知道我前段時間都幾點下班嗎?十二點,一點,凌晨啊,他要約我是嗎?讓他凌晨出來接我啊,接我下班啊。而且我都說了,我現在不想談戀愛,更不可能結婚,你為什麼就不能聽聽我的話。」
「哎喲,你朝我吼什麼,要我說,你這個工作整天加班加班,你乾脆就辭了算了,我就不信你這個學歷找不到好工作……」
我把手機扔到一邊,煩躁地捂住了臉。
我媽是大多數家長的縮影,讀書時怕我戀愛耽誤學習,大學時也讓我以學業為重。
一出來工作,仿佛我已經是個大齡剩女了。
迫切地想要我跳過戀愛這個步驟,直接扯證結婚,最好一天就能生出個孩子就更加皆大歡喜了。
她自己說夠了就掛斷了。
高中群已經商量得出了結果,@了所有人。
「那我們就在一個星期後的碧悅莊園聚一聚,不見不散~」
我冷冷瞟了一眼,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這麼熱衷於開同學聚會。
……
因為最近沒有要緊的項目,我和程晚如願地被張姐借走了。
我站在後台,戴上口罩。
在一個一個人走進來後,我終於又再次見到了他。
周時熠穿著簡單的黑 T,戴著頂鴨舌帽,看微博上粉絲髮的接機圖。
他應該是剛結束國外的合作飛回來的。
幸好這裡所有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他,所以我也才能光明正大地看向他。
在高中時,他就像光一般的存在。
我總是可以混在人群中,光明正大地看著國旗下講話的他,看著在籃球場肆意揮灑汗水的他,看著光榮榜上的他。
表演賽那天有兩個節目,一個是他,另外一個是女愛豆。
我和程晚站在舞台後面,聚光燈亮起,照在他身上。
「好帥啊一一,我們終於見到真人了,快快,快給我拍一張。」
剛剛太多人圍著周時熠了,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在台上,等會兒伴舞就要上台了。
我接過程晚的手機,程晚開心地用食指指著後面的周時熠。
我按下拍攝鍵。
「以後我要是當了歌手,一定要請你來坐前排。」
被金黃色的光線照得亮堂的教室里,我從題海里驚喜地抬起頭:「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第一個觀眾啊。」
聚光燈亮起,聚焦在他身上。
現在的我帶著工牌和口罩,站在昏暗的後台。
他在舞台上閃閃發光。
燈光或許太晃眼了,我看著男人寬大的背影,充滿了成熟穩重。
思緒不知不覺把我拉回高二那年的元旦,我是學生會文娛部的。
我負責後台的秩序,他穿著乾淨的襯衫,袖口微微挽起,笑著走過來跟我打招呼:「蒔一同學。」
他站定在我旁邊,比我高出一個頭。
鼻尖隱隱傳來男生身上清冽好聞的味道,我從見到他開始,握緊的手心微微發熱,眼睛也不受控制地看向他。
我仰頭,手作加油的姿勢,輕聲說:「加油。」
話剛落下,主持人就報了下一個節目,他微微垂眸:「好。」
他報的是吉他彈唱,我站在後面。
那時候少年的背影還單薄,悅耳的琴聲和獨具少年感的聲音不斷通過音響傳到我耳中。
台下粉絲的尖叫聲一聲蓋過一聲。
遊戲結束後,他就要走了。
我側頭看向台上靈活操作遊戲的他,心情激盪翻湧。
我想我應該高興的。
日思夜想的人終於出現在我的面前了,可他的出現也告訴我,他已經不記得我了。
我真的成為了他生命里的路人甲,他成為了炙手可熱的頂流,我甚至連和他說上話的機會都沒有。
03
周時熠檔期很滿,剛結束這裡的行程,第二天他就在劇宣的現場了。
休息的中午,辦公區的燈已經關了,我沒有睡,趴在桌子上,戴著耳機看著現場粉絲髮的視頻。
這部劇的題材是關於校園霸凌這類的,而電影中的受害者是因為身材肥胖被霸凌而死的。
周時熠在這部劇中飾演一個律師,為正義而奔走的律師。
輪到觀眾提問環節,觀眾問:「周老師,在這部影片當中我們看到了很多因為身材和容貌被霸凌的學生,如果以後你有了孩子,你會不會格外重視這個?」
話音落下,鏡頭拉近,周時熠神情嚴肅,聲音鏗鏘有力。
「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我認為不應該把為什麼這個角度聚焦在受害者的角度,而是需要由霸凌者來回答,你為什麼要霸凌這個同學,你是因為什麼心理作出這種行為的。」
「世界本來就是因為多樣性才變得多姿多彩,每個男生女生的容貌和身材都是他們自己的,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您剛剛說我會不會重視這個,在她健康的範圍內,她可以活成任何樣子,她可以變成她熱愛的、喜歡的樣子,無論這個她是高矮胖瘦,她都是她。而這些,不能成為被霸凌的藉口,更不能成為霸凌者的藉口。」
在他說話的這期間,場內一片寂靜。
他說完後,現場掌聲雷動。
評論區底下的很多粉絲都說:「你要喜歡一個本身就很好的人。」
耳畔也迴蕩著那天女生的話:「因為他本身就是很好的人呀。」
是的,周時熠本來就是個很好的人。
他身上有著不入世俗的清冷,但也有俠肝義膽的少年氣性。
那天是個體育課,體育課上完後是數學課。
我們班的數學老師是出了名的死古板,不允許任何人在他的課堂上遲到早退,也不允許中途上廁所。
那時候我被人關在器材室里,我永遠也忘不了當門開了之後,看到周時熠的情景。
人總是不想自己最狼狽的模樣被自己喜歡的人看到,可我偏偏這麼不幸。
我因為想爬上上面的窗口呼救,頭髮和藍白色的校服都沾上了灰塵和蜘蛛網,狼狽極了。
我的眼淚難堪又委屈地在眼眶裡打轉,連忙低下頭,無措地攥緊衣角。
「你們先去排隊吧,我自己一個人可以拿。」
他沒進來,但是外面的聲音一字不落地飄進我的耳朵里。
器材室光線昏暗,外面的一束光從窗口照進來,讓空氣中的那些塵土無所遁形。
眼淚不爭氣地想要流出來,我默默地蹲在地上,眼淚怎麼擦也擦不完。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那麼倒霉,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為什麼每次不幸的都是我。
「不去上課嗎?」
他緩緩蹲下來,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
我輕輕抽著鼻涕,聲音帶著止不住的抽咽:「不…不敢去,我們的…我們的數學老師很兇…我已經…嗚…已經遲到了…」
說到後面我就忍不住又想哭了。
「是成老師嗎?」
「嗯。」
「那這節課就不去了,不能影響下節課的心情是不是?」
「嗯。」
紙巾帶著淡淡的香味,他起身去拿器材,又走了出去。
等他走後,我才敢抬起頭,眼淚擦了又流,擦了又流。
周時熠去而復返是我沒想到的,他來的時候,我愣了愣,忘記了要把自己的臉藏起來。
他拿著吉他,坐下來:「現在我也逃課了。」
在那一刻,我的眼神直愣愣地看著前方,眼角的餘光又忍不住瞥向他。
一時間,我都忘了哭泣。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他疑惑地望著我,隨後笑道:「楊蒔一同學,我記性應該沒那麼差。」
說完後,他把一個筆記本遞給我:「這個是我做的筆記,我們班的進度比較快,應該也有這次的內容,你回去看看,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黑色的活頁本很厚實,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頭看著他。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自己眼角帶著淚,鼻涕不知不覺中流了一點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