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訂一張去杭州的高鐵票,探望許久未見的閨蜜。
熟練地登錄上我和⽼公沈⾀共⽤的 12306 帳號,選擇日期和車次,在添加乘客時,我習慣性地勾選了「沈聿」的名字。
就在我準備確認時,系統「智能」地跳出了一個常用同⾏人選項。
【蘇晚晚】
我指尖一頓。
蘇晚晚?好溫柔的名字。
我點開歷史訂單,⼀排排去往蘇州的記錄刺痛了我的眼。
出⾏⼈永遠是兩個:沈⾀,蘇晚晚。
最近的一次就在上周,他告訴我是去參加一個重要的學術會議。
我壓下心頭的翻湧,撥通了沈⾀的電話。
「老公,你下個⽉要去蘇州出差嗎?我看到有朋友發了那邊畫展的消息,想跟你⼀起去。」
電話那頭,沈聿的聲⾳⼀如既往地沉穩乾淨:「下個⽉?暫時沒安排。怎麼突然想去蘇州了?」
我笑了笑:「沒什麼,就隨便問問。」
掛掉電話,我臉上的笑意一⼨寸冷下來。
我⼀直堅信,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可那些並排的⻋票,像一根尖刺,扎進了信任的基石里。
我重新點開購票頁⾯,找到了沈⾀和蘇晚晚下一次的出⾏記錄——三天後,終點站,依舊是蘇州。
我定了同一車次的票,座位就在他們後一排。
沈聿,我很期待這場「偶遇」。
1.
高鐵啟動的瞬間,我戴上了耳機,音樂開到最大,但什麼也聽不見。
我只看見前排,我的丈夫沈聿,正低頭溫柔地給一個女人剝著橘子。
那個女人,想必就是蘇晚晚。
她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長發披肩,側臉看起來乾淨又無辜。
沈聿將一瓣橘子喂到她嘴邊,她笑著張口接住,眉眼彎彎,像一隻滿足的貓。
沈聿自己不吃,只是拿著紙巾,細緻地擦拭著蘇晚晚的嘴角,又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這些以前是我的待遇。
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蘇晚晚不知道說了句什麼,靠在沈聿的肩頭咯咯地笑,身體一顫一顫的。
沈聿寵溺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然後從包里拿出一個保溫杯,擰開蓋子遞給她。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呼吸都變得困難。
那個保溫杯,是我上個月跑遍了全城才給他買到的限量款。
他說他很喜歡,每天都帶著。
原來是每天都帶著,給另一個女人用。
我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列車平穩行駛,車廂里很安靜。
我能清晰地聽見蘇晚晚嬌滴滴的聲音。
「阿聿,這次的畫展我期待好久了,謝謝你陪我來。」
「傻瓜,跟我還客氣什麼。」沈聿的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
「可是……若曦姐那邊,真的沒關係嗎?你總是這樣騙她,我心裡好過意不去。」
我猛地睜開眼。
她知道我。
她竟然還敢提我的名字。
沈聿沉默了一下,聲音低了下去:「別提她,影響心情。我們出來玩,就開開心心的。」
好一個「別提她,影響心情」。
我摘下耳機,站起身,朝著他們走過去。
我站在過道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真巧啊,沈聿。」
2.
沈聿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他看著我,嘴巴張了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倒是他懷裡的蘇晚晚,反應極快。
她立刻從沈聿的肩膀上彈開,怯生生地看著我,眼睛裡迅速蒙上一層水霧。
「若曦姐……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沒理她,只是看著沈聿:「不給我介紹一下嗎?這位是?」
沈聿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站起身,擋在蘇晚晚和我中間,表情有些不自然。
「若曦,你聽我解釋。這位是蘇晚晚,我一個遠房表妹,來蘇州看畫展,我順路送她一下。」
遠房表妹?
虧他想得出來。
我笑了,笑聲在安靜的車廂里有些突兀。
「表妹?哪個表舅家的?我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逢年過節,也沒見這位表妹上我們家拜訪過啊。」
沈聿的臉色更難看了。
「就是……關係比較遠,平時不怎麼走動。」
「哦,不怎麼走動,就能一起買票來蘇州了?」我揚了揚手裡的車票,「說起來也巧,我也要去蘇州,沒想到和你們一趟車。」
蘇晚晚適時地拉了拉沈聿的衣角,小聲說:「阿聿……不,表哥,都是我不好,給你添麻煩了。若曦姐,你千萬別誤會,我和表哥真的沒什麼。」
她一口一個「表哥」,叫得真是順口。
那雙含著淚的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我,好像我才是那個拆散有情人的惡人。
周圍已經有乘客朝我們這邊看過來了。
沈聿深吸一口氣,壓低了聲音:「若曦,這裡是公共場合,我們有什麼事,到了地方再說,行嗎?」
「不行。」我斷然拒絕,「我這個人,就喜歡當面把事情說清楚。沈聿,你這位表妹,上周是不是也跟你一起來的蘇州?你不是說,你是來參加學術會議的嗎?」
沈聿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眼神躲閃。
「我……那次是順便帶她過來。」
「那上個月呢?上上個月呢?」我步步緊逼,「你們倆,還真是形影不離的『兄妹情深』啊。」
我的聲音不大,但足夠讓周圍幾排的人聽清楚。
蘇晚晚的臉白了,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若曦姐,你不要這樣……我……我真的只是把表哥當親人。」
她哭得梨花帶雨,肩膀一聳一聳的,任誰看了都心生憐惜。
沈聿立刻心疼了,他轉過身去,輕輕拍著蘇晚晚的背安撫。
「晚晚,別哭,不關你的事。」
然後,他回頭看向我,眼神里第一次帶上了責備。
「秦若曦,你鬧夠了沒有!」
3.
「秦若曦」。
他連名帶姓地喊我。
上一次他這麼喊我,還是我們剛談戀愛時,我因為他和別的女生多說了兩句話而生氣,他為了哄我,故意板著臉這麼喊我,下一秒就把我抱進懷裡。
現在,他為了另一個女人,用這種冰冷的語氣喊我的全名。
我的心,像是被泡進了冰水裡,又冷又麻。
「我鬧?」我氣笑了,「沈聿,你搞清楚,現在到底是誰在鬧?你帶著別的女人出來『旅遊』,被我當場撞見,你還有理了?」
「我說了,她是我的表妹!」沈聿的聲音也高了些,「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無理取鬧!」
「好啊,那你讓你『表妹』把身份證拿出來我看看,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親戚,能讓你這麼費心。」
蘇晚晚哭得更厲害了,把臉埋在沈聿的懷裡,嗚咽著:「我……我沒帶身份證……都是手機上買的票……」
這謊話,真是漏洞百出。
沈聿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知道自己理虧,但當著蘇晚晚的面,他又拉不下臉。
乘務員聞聲趕了過來。
「幾位乘客,請保持安靜,不要影響其他旅客休息。」
沈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對我說:「你看,影響到別人了。我們到蘇州再說,我一定會給你一個解釋。」
我看著他護著蘇晚晚的樣子,覺得再糾纏下去,丟人的也只是我自己。
我冷冷地看了一眼他們,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接下來的旅程,我再也沒有回頭。
但我能感覺到,那兩道視線,一道是沈聿的探究和不安,另一道,是蘇晚晚的得意和挑釁。
到了蘇州站,沈聿快步走到我身邊。
「若曦,我們先找個地方談談。」
蘇晚晚跟在他身後,依舊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我甩開他的手:「跟你有什麼好談的?我來蘇州是來看畫展的,不是來聽你編故事的。」
說完,我徑直朝著出站口走去。
沈聿沒辦法,只能帶著蘇晚晚跟上。
我們三個人,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我走在最前面,沈聿和蘇晚晚跟在後面,保持著一兩米的距離。
出了站,我直接打了一輛車。
沈聿拉開車門,想讓我先上。
我沒動,回頭看著他:「你們住哪個酒店?」
沈聿愣住了。
蘇晚晚小聲說:「我們……訂了拙政園附近的『靜思庭』。」
「哦,靜思庭。」我點點頭,對司機說,「師傅,去靜思庭酒店。」
然後,我看向沈聿和蘇晚晚,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走吧,一起啊。正好我也沒訂酒店,就跟你們湊合一晚吧。」
4.
沈聿的表情,比吃了蒼蠅還難看。
蘇晚晚的臉也僵住了,但她很快調整過來,勉強擠出一個笑。
「若曦姐,這……不太方便吧?」
「有什麼不方便的?」我故作天真地反問,「你們不是兄妹嗎?難道你們只訂了一間房?」
蘇晚晚的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沈聿深吸一口氣,替她解圍:「我們只訂了一間大床房。」
「那正好啊。」我拍了拍手,「我跟晚晚妹妹睡床上,你睡沙發,多完美。還是說,你們這對『表兄妹』,本來就打算睡一張床?」
我的話,戳破了他們之間那層薄薄的窗戶紙。
沈聿的臉徹底黑了。
「秦若曦,你別太過分!」
「我過分?」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沈聿,到底是誰過分?你拿著我們夫妻共同的財產,出來養別的女人,你還有臉說我過分?」
車廂里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到了酒店,沈聿去前台辦理入住。
我和蘇晚晚先上樓。
房間門口,我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看著蘇晚晚。
蘇晚晚被我看得渾身不自在,她低下頭,玩著自己的衣角,一副柔弱無辜的樣子。
「若曦姐,我知道你誤會了。我和阿聿……我和表哥真的沒什麼。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冷笑一聲,「我為什麼要相信一個用著我老公的錢,睡著我老公訂的房,還想睡我老公的女人?」
蘇晚晚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她抬起頭,眼睛裡帶著怨毒。
「你說話不要這麼難聽!阿聿他根本不愛你!他跟你在一起,只是因為習慣和責任!他愛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