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前些日子,為了騙江淮簽下和離書,我動用了靈力。
但我剛修煉成精靈,元氣不足,身體受到了損傷。
我已經提前將春雨送了過去。
如今,我只要和她匯合,修養一些時日,便可徹底離開江城,離開江家。
然而,大門就在眼前,我剛要走出去,一雙手從背後拽住了我。
我心下一驚。
回頭一看,是江母!
她緊緊地拽著我,大聲呼喊起來:
「你不許走
「你走了,我們江家的財運就破了。
「我們可以厭棄你,可你就是死,也要死在江家。」
我心下發冷,我以為江母將我養大,至少對我是有點感情的。
可她竟然只把我當成江家的財運?
我壓住內心的怒火,好言勸道:
「江夫人,我想你誤會了。
「我是個連孩子都生不出來的女人,怎麼會影響到江家的氣運呢?
「如今我已經與江淮和離,去哪裡都是我的自由,請你不要干涉。」
然而,江母還是拽著我不鬆手。
我氣急,直接將她甩開。
只是我剛站穩,江家的護院全都沖了出來,將我團團圍住。
我看了一下,人數不少,即使我動用靈力,也不見得能打過。
而且如今我的靈力受損,勝算更小。
在光天化日之下,我也不想展示出自己的不同。
於是,我束手就擒。
21
江夫人將我幽禁起來了。
我完全不當回事。
只想等夜深時分,便掙開束縛,離開江府。
然而,我前腳剛被鏈子鎖起來,後腳江夫人便帶著僕婦過來了。
僕婦手裡端著一個案板,上面放著一隻碗。
碗里還冒著熱氣。
「喝了吧,這是特意給你補身子用的。」
我拒絕。
可是下一秒,身體便軟了下來。
我有些害怕,冷聲問道:
「你在這空氣里熏了什麼香料?」
江夫人得意地哈哈大笑:
「軟骨散呀。
「你不是會法術嗎?不給你下點重料,你若逃了怎麼辦?」
我心下大驚,江夫人是何時知道的?她又如何知道我的剋星是軟骨散?
但我還未來得?ú?及反應,僕婦便上前捏住我的嘴巴。
將碗里的藥,盡數灌進了我的嘴裡。
「你給我吃的是什麼?你給我吃了什麼?我懷了孩子,你為何要給我灌藥?」
我崩潰大哭。
聞言,江夫人也慌了。
「你懷孕了?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感覺到身體仿佛被抽離了。
渾身全無力氣。
「你到底給我灌的是什麼?」
「雄黃粉,給你祛除法力用的,我想讓你永遠留在江家,給江家帶來財運。」
江夫人念念叨叨,但我已然頭昏腦漲,肚子裡也在翻江倒海。
很快,一股液體便從腿間流了下來。
江母徹底慌了,哭喊著:「府醫,快去叫府醫。」
22
我的孩子,到底是沒能保住。
為此,江母痛哭流涕,江父長吁短嘆。
江淮則跪在我的床前,不停掌摑自己。
他的臉龐,高高腫起。
嘴角也流了血。
但我看見了,沒有任何感覺。
若是在從前,他哪怕是擦傷了,我都很心疼。
可現在,看著他自傷,我無知無覺。
我甚至想讓他去死,希望他帶著他的爹娘一起給我的孩子陪命。
我的豆豆,名字我都想好了,可是她還沒有和我見面,就消失了。
「玉蘭,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的,以後我們還會有的。」
江淮的哭聲嗚咽,聞者動容。
可看著這樣的江淮,我突然就後悔來報恩了。
江淮救了我兩次。
第一次救了我的本體。
第二次救了我的精魄。
他給了我生命,我欠了他天大的恩情。
可是,報恩,為什麼就非要以身相許呢?
為什麼我又要愛上他呢?
我走進了愛情的陷阱、婚姻的墳墓,到最後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23
「你的恩情,我已經還完了,以後你我便是陌路。」
江淮似乎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他開始發瘋,拿出水果刀要把自己的胳膊砍下來。
江母嚇壞了,急忙上前,要阻止江淮。
爭奪之間,江淮手裡的水果刀,直接插在了江母的眼睛上。
血液頓時噴濺出來。
江母痛得在地上打滾。
剛剛離開的府醫,又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江母成了一個獨眼人。
看著這雞飛狗跳的場面,我有些難過,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我懷念小時候在江家的生活。
那時,江家雖然不富裕,但衣食無憂。
江母還是慈眉善目的淳樸婦人,江父也總是起早貪黑地賺錢養家。
而我和江淮,兩小無猜,竹馬繞青梅。
究竟是什麼,讓事情變成了今天這樣?
江母坐在椅子上呻吟,但依然不忘質問我:
「現在你滿意了嗎?」
我無語至極,緩緩開口道:
「江夫人,你對我有養育之恩,我一直心懷感恩。
「你讓我給江淮作伴,我便事事以他為先。
「江家的瑣事,我也力所能及地去做。
「及至江家決定經商,我更是傾盡全力,一心協助江淮。
「而自從成親後,我對江淮無微不至,對二老事無巨細地照顧。
「我自認為,我作為一個兒媳,作為江淮的妻子,沒有可挑剔的地方。
「如果你們非要覺得我生不出孩子,便是江家的罪人。
「你們想要給江淮納妾,你們也可以和我商量。
「為什麼要在背後搞小動作呢?為什麼又要羞辱我,給我難堪?」
然而,聽了我的話,江母卻冷笑起來。
「你莫不是以為我眼睛傷了,你便可以教訓我了?
「你究竟是個人,還是怪物,難道你自己心裡不清楚?」
24
我心下一驚,但很快,我就鎮定下來。
「沒錯,我原本是一株玉蘭花。這沒什麼不可說的。」
江母沒想到我會直接承認,表情充滿訝異,但很快又猙獰起來: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你為什麼還要霸占著我的兒子?」
「一開始我還奇怪,你看著很健康,為什麼生不出孩子。」
「我以為你是中了邪,特意找了道士來驅魔,沒想到道士進屋就說,我們江家的氣場不對。
「可找來找去,竟是你有問題。」
這下我更加不解:「既然你發現我有問題,為何不把我趕走?」
江母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你以為我不想趕你走嗎?
「道士說了,你生性純良,無害人之心,而且能給江家帶來好運,是江家的福星。
「我擔心趕你走,會破壞江家的財運。這才留下你。
「但我江家也不能沒有繼承人啊,我從丫鬟里挑出了秀兒,放到?ü?了淮哥兒身邊。
「本來萬事向好,秀兒也懷孕了。
「都是你這個妖婦,把一切都毀了。
「你自己生不出來,你也不讓別的女人給淮哥兒生孩子,你該死。」
她的話音剛落,前院突然傳來喧鬧的聲音。
那是個粗獷的男人聲音,聲音震耳,即使不刻意豎著耳朵去聽,也完全聽得清楚:
「秀兒呢,讓她給老子滾出來。
「老子幫她懷了孩子。
「她怎麼就不管老子了?
「當初可是說好了,事成之後,要給老子一萬兩。
「敢給老子過河拆橋,看老子不弄死你!」
25
聽此之言,江家二老似是驚掉了下巴。
畢竟,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出男人的意思。
原來秀兒的孩子,竟然不是江淮的,而是借了別人的種。
江母氣得直接暈倒在地上。
江父一個老男人,竟也嚎啕大哭起來。
至於江淮,則怒氣沖沖地對下人吩咐道:
「去把那個賤人給我拖過來!把她給我拖過來!」
秀兒很快就被兩個小廝拽來了。
她似是知道了自己的處境,賴在地上不肯往前,是被硬生生拖著過來的。
見到江淮,她馬上跪著爬到江淮腳邊,拽住江淮的腿,哭道:
「淮哥,我是被冤枉的。
「我是你的人,我肚子裡懷的就是你的孩子,是你的。
「你不要聽車夫瞎說,他欠了許多賭債,他想敲詐我。」
然而,車夫很快就被帶來了內堂。
他二話不說,直接掏出了一份契約。
「少爺,我的確欠了許多錢,所以秀兒主動找我時,我才鬼迷心竅地同意了。
「您看,她還給我寫了一份約定。
「可她是個毒婦,事成之後,她不僅不給我錢,還想要滅口。
「她把我家的房子點著了,如果不是我剛好外出,我現在已經死了。
「我是逃出來了,可我的老母親卻被活活燒死了。
「她就是個毒婦,你們不要放過她。」
26
江淮有些六神無主。
事實擺在眼前,他似乎還是不想承認自己喜當爹。
就在這時,江母悠悠醒來。
她蹣跚著走到秀兒面前,使出全力,將秀兒踹翻在地。
「殺千刀的,你怎麼敢做出這種事?你當我江家是什麼地方?」
江母一邊說著惡毒的話,一邊對著秀兒又抓又撓。
一時間,哭泣聲充斥整個房子。
江父見狀,急忙上前阻止:「孩兒他娘,等事情弄清楚再殺她也不遲。」
哭聲終於停了下來。
江父急忙示意府醫上前,給江淮檢查身體。
一通操作下來,府醫的臉色,也越來越沉重。
「老爺,老夫人,少爺是個不育之體。」
短短几個字,就將江家老少,打入地獄。
江母嚎啕大哭:「不,我不信,再去外面請郎中,把江城最好的郎中都請來。」
下人們不敢耽擱。
很快,屋子裡就擠滿了不同年紀的郎中。
他們輪流上前給江淮把脈,又挨個對江母搖頭。
事情再無疑問。
江淮不能生育,是個難以醫治的不育之體。
我心中有些訝異。
當初我只想著江父和江母多年無子,會愛惜孩子,便把江淮帶來投胎。
沒想到,不孕不育竟也會遺傳。
就在我思索這前因後果之時,江母竟跑到我面前,質問道:
「我兒不能生育,你的孩子又是怎麼來的?」
我仰天大笑:
「江夫人,因為我用自己的元丹交換,強行懷上了江淮的孩子。」
「但你,給我灌了雄黃酒,親手殺死了她。」
聞言,江母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那你再用元丹交換一次,給江淮生個孩子好不好?」
27
人性幽微,我向來了解。
但我還是沒想到,江母竟能如此噁心。
我轉過頭,實在不屑與她對話。
但江母卻誤會了。
她似是以為我在等她的誠意。
她馬上走到秀兒面前,惡狠狠地又踢又打:
「把這個賤人,給???我浸豬籠,讓她為玉蘭的孩子陪葬。」
聽到此話,江父連忙附和道:「還有車夫,把他也拉出去殺了。」
小人得志的囂張氣焰,被他們演繹得淋漓盡致。
我後悔幫助這樣的江家成事。
他們有了權力,不過就是草菅人命。
我也討厭秀兒和車夫,但這兩人犯的錯,罪不至死。
眼看著秀兒和車夫要被拖出去,我急忙阻止:
「江夫人,何不留下他們的性命,為江家子孫積福?
「如今江淮不能生育,是否有因果循環之道?畢竟江家是靠著殺魚發家。
「我覺得,江家以後要儘量多行善事,多積德行。」
如果是在之前,江母是萬萬不可能聽我的話。
但現在,她慎重地點了點頭:「玉蘭,都聽你的,你說的都對。」
我有些想笑,其實我是在胡說八道。
我只不過是不想看見人的性命被隨意處置。
不過,江母到底是壞人當久了,也沒有輕易放過秀兒。
她把秀兒的兩隻眼睛都戳瞎了。
至於車夫,也被江父命人打斷了腿。
一場鬧劇,終究是在血腥之中,塵埃落定。
28
江母對我寄予厚望。
她想讓我給江淮生孩子,為江家延續香火。
但她依舊用鐵鏈鎖住了我。
「玉蘭,先委屈你一些時日,等你為江家生下男孩,我便放你出來。」
離開時,她更是命令下人在屋裡續上軟骨散。
顯而易見,我被囚禁了。
夜很快就深了,我始終難以入睡。
我的手和腳,都被鐵鏈鎖住了,哪怕是稍微動一下,都會發出叮叮咣咣的聲音。
我不明白,事情為什麼就變成了這樣。
從前,他們把我當成江家的搖錢樹。
如今江家富甲一方,他們又把我當成生孩子的工具。
我是來報恩的。
卻被當成了一塊肥肉,敲骨吸髓。
我有些悵然,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聲響。
有人進來了。
只聽腳步聲,我便知道,來人是江淮。
「玉蘭,對不起,我是來給你道歉的,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好,我原諒你,你把我身上的鏈子打開。」
月影朦朧,江淮卻遲遲未有動作。
似是過了很久,他才慢吞吞地說道:
「玉蘭,你要理解我,如果我現在把你的鏈子打開,爹娘會生氣的。
「等過一段時間,我去求他們,好不好?」
我再也無所顧忌,放聲大笑。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江淮變得如此陌生了?
從前,他分明是個光明磊落之人。
我想不明白,也不願再去想了。
以後他的人生,我再也不想去干預了。
畢竟,人的氣運,可以靠命數。
但若要幸福快樂,還是要靠自己經營。
此時恰逢月圓,我也暗暗運氣。
江母不知道,月圓之時,我是無堅不摧的。
很快,我便將鐵鏈震碎,身體也迅速向窗外飛去。
江淮大吃一驚,想抓住我的腳。
但我只輕輕一踢,便將他甩開。
「江淮,我們後會無期。」
我終究是回到了自己的精靈王國,每日每時,都無憂無慮。
而江淮,一夜之間瘋掉了。
他總是披著蓑衣,坐在江邊,念叨著:「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