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懊惱地拉扯自己的頭髮,「我到底該怎麼辦……」
為什麼——
為什麼我明明已經攔住了殺人犯。
明明已經阻止他出門。
明明已經嘗試過所有辦法。
為什麼宋初珩還是會死?
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改變既定的結局嗎?
到底是誰會這樣恨他?
我渾身戰慄,求助般望向溫迎。
「你幫幫我……溫迎,我求你,我求求你。
「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
短暫的對峙之後,溫迎用手指撥開我額前被冷汗浸濕的頭髮。
垂眸注視著我。
「南柯,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語氣很輕,夾雜著嘆息。
「無論如何,下次都不可能再拿你的命冒險了。」
37
嗆人的消毒水味,爭先恐後地鑽進鼻腔。
我勉強睜開眼。
又是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純白天花板。
又是醫院。
「醒了?」
我猛地側過頭。
少年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筆直。
藍白校服領口微敞,露出線條流暢的鎖骨。
他微微低著頭,手裡捏著個削了一半的蘋果,小刀停在果肉上。
額前細碎的黑髮垂下來,擋住了大半神情。
是宋初珩。
他還穿著校服。
是十八歲。
38
我回來了。
又一次。
39
巨大的荒謬感襲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我死死盯著他,不敢眨眼。
生怕下一秒這張鮮活的、帶著少年銳氣的臉,又會變成太平間裡毫無生氣的灰白。
他似乎被我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握著蘋果和小刀的手指緊了緊,指節泛出用力的白。
他飛快地抬了下眼皮,那目光像被燙到一樣,只在我臉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就迅速垂落下去,重新聚焦在手裡的蘋果上。
空氣凝滯得讓人喘不過氣。
「喂,」
良久,他終於開口。
「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削蘋果?」
依舊是那副欠揍的腔調。
可這一次,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40
上一次,十八歲的宋初珩,在我醒來後,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張揚和藏不住的關切。
他嘴裡抱怨著麻煩,眼神卻是亮的,動作也是毛躁而真實的。
絕不是現在這樣。
現在的他,身體僵硬,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
低垂的長睫遮去全部情緒。
一個荒謬的念頭,冒了出來。
我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宋初珩。」
他削蘋果的動作頓住了,刀刃陷在果肉里。
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問:
「……廣告牌,砸下來的時候。
「疼嗎?」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
病房裡只剩下窗外偶爾傳來的、遙遠模糊的車流聲。
我心跳如鼓,注視著他,等待答案。
宋初珩捏著小刀的手指,骨節根根分明,泛著青白。
那枚削了一半的蘋果,被他無意識地攥緊,汁水從指縫間滲出,沿著他的手腕滑下,留下黏膩的痕跡。
他依舊低著頭,額前的碎發擋住了眼睛。
幾秒鐘的死寂,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終於,他慢慢抬起頭。
「說什麼呢,南柯。」
他平靜注視著我。
「病糊塗了吧?」
41
我目光落在他緊握的匕首上。
那把刀。
曾出現在我噩夢裡無數次。
如今卻被宋初珩輕巧地握在手上。
這大抵是命運給我的。
最後一次機會了。
我挪開目光,垂下眼。
「宋初珩,今晚去你家吃飯吧。」
良久,他應了聲。
「好。」
42
宋初珩的家,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溫暖的燈光,熟悉的擺設。
小昭坐在沙發上,抱著一隻舊舊的小熊,看到我們進門,他眼神亮了。
「哥,南柯哥!」
他小跑過來,臉上是純粹的笑。
宋初珩卻在他靠近的瞬間僵了一瞬。
隨即自然抬手,揉了揉他的頭,語氣溫和如常:
「嗯,回來了。餓了吧?」
小昭用力點頭,又看向我,獻寶似地:「南柯哥,糖,給你。」
他攤開手心。
又是一顆花生糖。
我下意識看向宋初珩,他臉色微沉,「小昭,不是跟你說過,南柯哥不能吃花生糖嗎?」
小昭愣了下,眼神掠過茫然,小聲嘟囔:「忘、忘了。哥哥,別,生氣。小昭不乖,南柯哥,對不起。」
「沒關係。」我搖頭,「先吃飯吧。」
43
飯桌上,氣氛微妙凝滯。
宋初珩沉默吃著飯,眼神偶爾望向小昭,帶著幾分探究。
小昭似乎毫無察覺,依舊像往常一樣,說著一些孩子氣的話。
「哥,明天陪我搭積木,好不好?」
「哥哥,我今晚想跟你睡。」
「哥……」
宋初珩一一應著,給他夾菜。動作細緻溫柔。
我的心卻越來越沉。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宋初珩,到底知道了什麼?
小昭他……
44
飯後,我藉口找書溜進了宋初珩臥室。
房間整潔有序。
我的目光掃過書桌、書架,最終落在他床頭櫃的一個舊筆記本上。
封面是磨舊的牛皮紙。
沒有任何標記。
聽宋初珩說過,他有寫日記的習慣。
可之前我來房間翻過無數遍,卻一無所獲。
顫著手翻開扉頁,是熟悉的字跡。
筆力深重,力透紙背。
我看著暈染開的墨跡,心跳如鼓。
45
【2020.4.16 雨】
爸,媽,走了。剎車線斷口整齊。不是意外。小昭,他那天在車庫待了很久。為什麼?他還那么小。
我不敢想。
【2024.5.6 晴】
畢業了。第一個案子,是綁架案。綁匪……是小昭。他用南柯威脅我。引爆器,百貨大樓,選擇。
南柯為了我,跳下去了。
【2024.5.7 陰】
瘋了。一定是瘋了。為什麼最後活著的人,是我?我不配穿這身警服。夢裡小昭看著我笑,他說,「哥,痛嗎?失去最愛的人?」
十年了,他大概一直在等這一天。
【2020.3.6】
重來了。這次我不當警察了。我守著南柯,護著爸媽,盯著小昭。
這次不能再出錯。
【2024.5.6】
該死!為什麼還是會這樣?為什麼我還是救不下爸媽,救不下他?
【2024.5.6】
第幾次了?十次?二十次?已經試過無數次。沒用,都沒用……什麼正義,什麼責任,都去他媽的。
【2024.5.6】
瘋了,真是瘋了。我掐著小昭的脖子問他,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爸媽,放過南柯。他說,哥哥,痛苦嗎?這麼多年我一直被噩夢折磨,仇恨、恐懼、噁心……可是你們呢?你們扮演著大公無私的好人,一家人其樂融融自在逍遙,不可笑嗎?
記憶里總是跟在身後笨拙喊哥哥的少年,此刻笑得近乎癲狂。
我好像從來沒有認清過他。
真是荒唐啊。
我親手掐死了他。
一切都該結束了。
吧?
……
我看向抽屜。
裡面還放著另外的東西。
先是一張照片。
四個人的合影。所有人都在笑。
宋媽媽挽著宋爸爸,宋初珩插兜站在一旁,微微揚著下巴,小昭露出虎牙,眼睛彎彎。
看起來和諧又美好。
人臉卻被用血紅色的墨水筆標記了大大的「叉。」
包括小昭自己。
我翻過照片。
背面是密密麻麻的刻痕:
【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都去死吧!!!!!】
而旁邊,躺著幾張剪報。
【南城地鐵一罪犯持刀劫持女性,與警方對峙兩小時後被當場擊斃。】
【劫持犯被擊斃,是否死有餘辜?】
【……】
46
我頭痛欲裂。
終於拼湊出了一切真相。
十年前,小昭的生父為了給他的母親籌備手術費,走投無路闖進珠寶店劫持人質。
談判時,人質因為受到驚嚇而心臟病發,歹徒也處於精神高度亢奮的狀態中,情況緊急,受上級指示,宋初珩的父親開了槍,歹徒當場被擊斃。
小小的小昭親眼目睹了一切。
後來,小昭生母因為承受不住打擊離世。
只剩下表情麻木,不哭也不笑,失去一切情緒感知的他。
宋初珩的母親動了惻隱之心,提出收養。
宋父妥協。
巨大的精神打擊造成記憶空白,小昭忘掉了那段痛苦的回憶。宋家待他很好,把他當親生兒子對待。小昭雖然看上去依然痴傻,卻也在盡力回饋這份愛意。
直到,宋初珩考入警校,穿上警服站在小昭面前時。
他想起了血淋淋的真相。
仇恨在他心底燃燒,迅速吞沒理智。
在原本的世界裡,小昭先是在宋父宋母的車上動了手腳。
剎車失靈,車毀人亡。
又等到宋初珩大學畢業。
策劃了一場綁架案。
他綁架了我,手裡拿著引爆器,威脅宋初珩——
「如果你選南柯哥,我會把隔壁的百貨大樓引爆。
「如果不想我按下按鈕,南柯會死。
「哥哥,你選一個。」
宋初珩沉默,沒有回答。
但我沒有給小昭機會。
我拚死把引爆器奪了過來,拽著他一起跳下天台。
宋初珩因此活在愧疚之中。
也擁有了穿越時空的機會。
第二次,宋初珩沒有選擇當警察,他覺得自己對不起我,更對不起身上這一身警服。
他不敢輕舉妄動,怕擾亂時空。
卻一直提防著小昭。
沒想到的是,小昭還是選擇在自己父親忌日第十年那天,打算給宋家全家人下藥。
可他在廚房下藥的時候。
正好被我撞見。
爭執中,他再一次拿刀捅死了我。
後來宋初珩發現,他無論如何也救不了我。
他看著我被捅死,被砸死,被溺死。
一次又一次。
最瘋的一回,他選擇直接殺了小昭。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因為原始時空的死亡綁定——
小昭的死,同樣意味著我的死。
在一次穿越中,他歇斯底里地去找小昭對峙。
死死扼住小昭的脖頸,逼問他如何才肯放過我。
小昭因為呼吸不暢,臉泛著難看的青紫。
說出的話卻雲淡風輕。
「你有本事殺了我啊?哥哥。
「殺掉我,南柯哥一樣活不了。」
小昭笑得愉悅。
「我就是想讓你和宋叔叔,所謂的英雄警察,也體會體會,失去至親至愛,還要對仇人笑,是什麼感覺。」
——
無數次經歷失敗的絕望後。
宋初珩開始試著,在時間點之前,製造各種意外。
殺死他自己。
擰松廣告牌的。
是他。
開車製造車禍的。
也是他。
他在筆記中寫道:
【既然無論如何爸媽和南柯都會因我而死,那麼打破閉環的關鍵,其實是我。】
荒謬的是,宋初珩死後第一年。
我也擁有了改變過去的機會。
我們在時空中反覆回溯。
誰都不敢賭這是否是命運給的最後一次機會。
我拼了命地救他。
他義無反顧地選擇用自己的死,換我的活。
而小昭,也一直蟄伏,等待覆仇的機會。
像永無止境的莫比烏斯環。
困住我們的。
是三個人的執念。
這一次,穿越者的時間點。
重合了。
47
「——啪!」
房間裡的燈忽然滅了。
我心裡一咯噔,不動聲色地握住書桌上的美工刀,閃身躲進浴室,努力眨眼適應黑暗。
腳步聲響起。
越來越近。
停在床頭,衣櫃前。
我聽見用東西刮蹭地面的聲音。
「南柯哥,你都知道了對嗎?」
小昭輕聲笑著,「可惜很遺憾,哥哥喝了那碗湯,已經睡著了。這次沒辦法再保護你了。」
「小昭。」我啞聲道,「收手吧,你父母的事,不是宋叔叔的錯,更不是宋初珩的錯。他把你當親弟弟,我們都真心……」
「真心?」
小昭嗤笑一聲,打斷我,「宋家收留我,不過是為了贖罪,為了擋住社會輿論,顯得他們多麼仁慈,多麼偉大!宋初珩對我好?哈,他是在可憐我,就像可憐路邊的一條野狗!
「你們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一樣同情,憐憫,施捨。我他媽早就受夠了!」
他的聲音帶著扭曲的恨意,「當初我爸只是想救我媽,他有什麼錯?是宋從謙開的槍!他毀了我的家!
「真可笑啊,宋初珩他是殺人犯的兒子,他也配當警察嗎?」
他冷笑一聲,「你逃不掉的,南柯哥。
「只要一次又一次殺掉你,宋初珩就會永遠活在循環的痛苦之中。
「這比單純殺死他,有趣多了。」
隨著劇烈的震動,門鎖逐漸鬆動,刺耳的剮蹭聲傳來。
「一切都結束了。」
48
我用力握緊手上的刀。
既然是命運給的最後一次機會,那就讓一切都終結吧。
像第一次那樣。
我暗暗下定決心。
卻沒想到門把手被擰動的瞬間。
砰!!
門外響起劇烈聲響。
「宋初珩?!」宋昭驚駭的聲音響起。
我下意識去推門。
門口卻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抵住,怎麼也推不開。
「宋初珩你開門——」
我快急瘋了,環顧四周,浴室抽屜里空無一物,顯然被人提前清空過。
宋初珩他到底,做了多少準備?
門外傳來斷斷續續的交談聲。
我無力地靠在牆邊,貼著門聽。
「他沒想捅下去的,那把刀一點都不鋒利。
「他只是想拿點錢給媽媽治病。」
是宋昭的聲音,「可你爸卻開了槍!
「他們都說,你爸是大英雄,破了無數案,親手逮了無數個罪犯。
「可是英雄也會殺人嗎?
「那是不是我殺了人,也能算英雄?」
他倏地拔高音調。
「我裝瘋扮傻這麼多年,為的就是某天我能親手殺了他。
「但單殺死他,怎麼夠還債?特別是看到哥你穿警服的樣子,口口聲聲談正義,正的哪門子義?
「父慈子孝,兄弟情深?有什麼好裝的。」
他冷嗤了聲,「殺人犯的兒子,你們指望我能有多善良?」
宋初珩平靜開口:「你錯了。
「我爸從沒想過要彌補什麼過錯,更沒想標榜自己有多高尚。在危急情況下開槍擊斃罪犯,是警察正當的權利。」
「你胡說!」
「是你扭曲了事實。爸爸把你接回家,是媽媽求的,她說在醫院碰見過你幾次,你趴在你媽媽病床邊,很乖地寫作業,不哭不鬧也不吵,打熱水碰上她還會點頭叫阿姨好。事情發生後,你在葬禮上被嚇傻了一樣,連哭都哭不出來。你拽著她的衣袖問,媽媽還會再回來嗎?她壓根兒沒辦法回答你。後來才和爸爸商量,覺得你孤苦伶仃,又那么小,沒錢治腦子也沒人管,這一輩子指不定就完了。爸爸也心軟,就答應了。
「對你好是真心的,他們是真心把你當親人看待。我也一樣。
「你以為人人都上趕著當救世主?沒那麼高尚。不過是動了點惻隱之心罷了。」
他聲音很輕。
「只是你會錯了意,我們看走了眼。」
「少在那裡裝好人!」宋昭幾乎暴怒,「裝那副高高在上憐憫人的嘴臉給誰看?」
玻璃碎裂的聲音傳來,接著是無窮無盡的扭打聲。
「開門!」我用力用身體撞門,雙眼發紅,「宋初珩你他媽給我開門…」
不知過了多久。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輕。
我精神幾乎崩潰。
門終於搖搖欲墜,門鎖落地,推開的瞬間。
入目的景象讓我永生難忘。
49
宋初珩努力蜷著身子,試圖讓自己呼吸更順暢。
地上全是紅得刺眼的血。
我想去扶他,他躲了一下沒讓我碰,「我沒事,南柯。」
說了幾個字他突然開始拚命嗆咳,嘴角染上殷紅。
血越流越多。
我用毛巾去堵出血口,卻發現傷口太多。
我閉了閉眼,顫抖著用力按住他的腹部。
血液還是迅速溢出,染紅手指。
我低低暗罵了聲。
宋初珩卻突然握緊我的手腕,捏了捏。
用眼神示意我,別擔心。
像以前無數次那樣。
「南柯,沒事。」
「不疼的。」
「你別擔心。」
眼淚忽然開了閘,心裡閃過無數荒唐的念頭。
最後只剩下一個。
我轉身,平靜地盯著宋昭。
他宛如一條死狗一樣趴在地板上,臉被血糊得慘不忍睹, 正費勁喘息著,嘴角卻揚著瘋狂的笑意。
我走過去。
提起他的領口。
重重一拳砸了上去。
他的頭被打歪。
卻依然在笑。
「你有本事打死我啊南柯。」他挑釁道,揚了揚眉, 「你別忘了我死, 你也會死。」
「還有機會嗎?」我問。
他一怔, 隨即彎彎眼,「沒有了。」
「嗯。」
我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拖著走向窗口, 「我知道了。」
他似乎才意識到我想做什麼, 劇烈掙紮起來。
我沒給他機會。
把他猛地往窗外一推。
「那你去死吧。」
50
風聲。
重物墜地的聲音。
幾秒過去。
我關上窗, 轉過身。
正對上宋初珩沉沉的目光。
他眸里漾著淚, 像漫天星河被揉碎。
我走過去。
輕輕擁住他。
用吻,一寸一寸掃過他的眉目。
「都結束了。
「這樣就夠了, 宋初珩。」
「你要好好活著。」
我輕輕闔眼,晶瑩滾燙的液體順著眼角滾落。
混著眼淚的鹹濕。
我說,我愛你。我從沒後悔過每次的選擇。
宋初珩用力貼上我的唇, 回吻著, 帶著撕扯的意味。
他用力撬開我的牙關, 仔細掃過每一寸, 用手臂勾著我的後頸,把我扣進他懷裡。
「蠢死了。」他說。
呼吸瘋狂交纏,我幾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只剩本能的回應。
回應。
到最後他泣不成聲。
要說再見了嗎。
我感受到力氣一點一點流失。眼皮沉重得再也睜不開。
到此為止了嗎。
呼吸越來越費力。
「南柯。」
宋初珩顫著聲叫我,吻著我的耳尖。
「我愛你,我也愛你。」
……
51
(尾聲)
(1)
北城的夏日依舊聒噪綿長。
結束最後一門考試, 我獨自走在回家路上。
斜陽把影子拖得很長。
我面無表情地啃完冰棍兒,扔向垃圾桶。
精準命中。
奇怪。
為什麼心裡會空一塊。
(2)
給爸媽打過電話,洗完澡, 仰躺在床上。
算了下,除去最後一道大題的第三小問,其他應該都沒問題。
理想的大學…
要去南方麼?
空蕩蕩的感覺再次出現。
怎麼也抓不住。
(3)
「哎臥槽, 南柯你去麼?」
肩被人猛地一拍,我回過神,室友顧宵站在面前, 手指捏著幾張票晃了晃, 「找學姐搞來的, 校音樂節的門票。聽說可受歡迎了,有隔壁計算機…」
後面的字兒沒太聽清。
因為我注意到遠處樹下的某個身影。
好眼熟。
我皺了皺眉。
「喂——」顧宵撇嘴,「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去去去。」我笑笑,勾著他的肩, 「你剛說隔壁的誰?」
(4)
周圍人聲鼎沸,我和舞台上抱著吉他的少年遙遙對視。
他眉目含笑,嗓音清亮:
「無數時間線,無儘可能性, 終於交織向你。
「未知的未來里,未定機率, 然而此刻擁有你。
「……」
哪怕終將分離。
慶幸我的生命里曾有過你。
一曲終。
少年緩步走向我。
身後巨幕畫面滾動播放, 驚呼聲混著聚光燈一同漫開。
他牽過我的手,掌心帶著薄汗。
心跳聲起。
在胸腔震動。
我怔愣著望向眼前的人。
「同學, 我們認識嗎?」
他貼著我的耳廓,輕聲道:
「南柯,別來無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