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知江嶼最恨我。
封我資源,斷我人脈,最後把我徹底雪藏。
三年後,再度見面。
他的朋友們調笑我:「喲,這不是跟江總關係『最好』的林影后嗎?」
曾經確實好。
好到能喝同一杯水,睡同一張床,好到,再差幾天就步入婚姻殿堂。
好到江嶼不惜用盡手段,也把我重新逼回他身邊。
「林舒然,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跟我結婚。」
我淡淡一笑,掏出結婚證:「江導,你來遲了。」
1
「聽說林舒然回來了......」
「噓——」
侍者左顧右盼,確認沒有人才鬆了口氣。
「別提她,今天江少爺在場。」
「他三年前能雪藏林舒然,今天就能讓你丟了工作!」
嚇得員工直擺手。
趕在他們進門之前,我狠狠咬了口江嶼的舌頭,才逼得他鬆開。
門口兩人傻掉了。
「江,江,江少爺......」
「林小姐......」
我胡亂擦著嘴,用手,用紙巾,想抹去江嶼的氣味。
江嶼舔了舔唇瓣。
將視線轉到門口兩人身上,挑眼輕眯,沒說話。
侍者口吃著:「我,我們保證不會說出去!」
「絕對,江少爺,我們什麼都沒看見!」
江嶼側頭睨了眼我,朝大廳走去。
他一走,那兩個人頓時硬氣。
臉不紅了,手不抖了,將我擠了個踉蹌。
「林影后,這兒可不是您該呆的地方。」
京城誰不知,當年我借著江嶼拍的的電影,一舉拿下金馬影后。
隨後幾年得了大滿貫。
惹人眼紅。
都說,我借了江家的勢。
現在被江家「拋棄」,於是,所有人都要來踩上一腳。
我沒有與他們計較,提起裙子走進大廳。
「林小姐。」
江嶼把我堵在餐位旁。
端著酒,語氣柔和,掛著溫文爾雅的笑,輕輕碰了下我的杯子,
與方才失控的他判若兩人。
我冷下臉;「走開。」
將他碰過的杯丟進垃圾桶。
江嶼沒料到我會這麼不給面子,笑容僵了一瞬。
幾個導演圍過來。
「林小姐,您可算回來了,還等著您空檔呢!」
「我先來的,誰都別跟我搶!」
他們爭先恐後往前擠,裝著樣子,卻沒人遞名片。
一邊笑一邊偷瞄江嶼的表情。
「林小姐當然是跟江導關係最好,人家也會首選他!」
鬨笑四起。
他們嘲諷著我,也在噁心江嶼。
卻不知,我們關係是好。
好到能喝同一杯水,睡同一張床,好到,再差幾天就步入婚姻殿堂。
「那江導演要請我拍什麼戲?」
我抱著手,靜待江嶼開口。
他興師動眾主辦了這場宴會,又叫了這麼多人來,不就是為了給我難堪。
為了報復三年前,我主動說分手的仇。
「我想請你拍一部......」
江嶼壓低了聲音,故意貼在我耳邊。
「婚禮紀錄片。」
「林舒然,回到我身邊......」
「啪——」
江嶼被打的偏過了頭。
這一巴掌,不僅打散他的話。
更是把江少爺的尊嚴與權威,踹進泥地里踐踏。
音樂驟停,現場靜了下來,連蚊子撲扇翅膀的聲音都能聽見。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好戲。
可江嶼只是緊了緊拳頭。
無力鬆開。
我僅用我們倆能聽到的音量講道:「江嶼,我不愛你了。」
「別來招惹我。」
2
我回到三年未歸的家。
脫下禮服,把屋子裡里外外清理個乾淨。
之前走的太急,忘記丟掉這些垃圾——江嶼送的玉圈、項鍊......哦,還有他折了幾個星期,丑了吧唧的星星罐。
「咚咚——」
門響了。
透過螢幕,看見爛醉的江嶼。
「我回來了,開門......」
我沒管他,而是撥通了一個號碼。
對面嘈雜。
「夏寧晚,把你男朋友領回去。」
「他在我家門口。」
悉悉簌簌的,噪音小了下去。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又快又急。
「我馬上來。」
沒出半小時,女人黑著臉出現在門口,甩包砸爛了攝像頭。
螢幕變藍。
映得我眼尾的疤格外明顯。
我淡定作業系統,打開另一個攝像頭,想喊話讓他們離開。
「你們......」
江嶼突然扣住夏寧晚的腰。
將她緊緊摟住,俯身吻上她的唇。
兩人就這麼堂皇的在我家門口接吻。
我感覺到反胃,尤其想到在休息室,鼻息間被迫裹滿江嶼的氣味。
我急忙關掉螢幕。
眼不見心不煩。
第二天,江嶼突然官宣了跟夏寧晚的婚期。
就在下個月。
一月六號,我生日那天。
還真是會噁心人。
「江嶼還是娶我了。」
夏寧晚發來消息。
是炫耀,也是威脅。
「你最好老實點,我之前沒能弄瞎你的眼,這回就保不准了。」
「反正無論如何,江嶼都會偏向我,無論何時,你才是被拋棄的那個人。」
「你們的誓言作廢。」
那緊扣在山巔的鎖,鎖邊親手寫下的誓約,只怕早就被厚雪掩埋。
江嶼說:「林舒然,我這輩子只會娶你。」
「你也只嫁給我好不好?」
天白地皚,江嶼紅著的臉是我看見的唯一顏色。
扣好同心鎖,我的手套被風吹丟一隻。
他就把我的手揣進他的衣服兜,緊牽著,他還未從求婚成功的喜悅中脫離,掌心微微發抖。
只覺得他的手好熱,好溫暖。
這百年難遇的大寒潮,也不過如此。
是媒體誇大其詞,哪兒會凍死人呢。
可惜,嘴裡的,寫在紙上的,太過虛無縹緲,也不可靠。
江嶼很快就喜歡上了夏寧晚。
那之後。
我的每一年冬,都是大寒潮。
3
我跟江嶼因戲結情。
瞞著所有人,在一起了。
後來電影大爆。
斬獲國內外數十餘項獎。
作為新人的他,一躍成了天才導演。
十八線的我,拿下影后,成為紅透半邊天的頂流女星。
成名後,我的工作變多了。
跟江嶼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有時在保姆車,有時躲進休息室。
他喜歡把思念傾注在吻上。
指尖插進我的髮絲,輕輕摩挲,用目光仔細描摹我的臉後,才捨得閉眼,貼上唇瓣。
有關他的記憶,都是薄荷味的。
這樣的日子我們過了兩年。
他想官宣。
我拒絕了。
可能是這個原因,我們之間產生隔閡,慢慢疏遠。
連夏寧晚何時出現在他身邊的,我都不知道。
女孩很大膽,當著眾人的面就敢找他索吻。
他們牽手,同行,從不避開狗仔,也不避開我。
「不愧是江少爺,連出軌都這麼光明正大。」
我把訂婚戒指砸在他身上。
江嶼沒說話。
指頭夾著的猩紅快要燃盡,煙霧繚繞間,他似乎紅了眼眶。
這個吻一點都不溫柔。
夾雜煙草味,蠻橫席捲著我的口腔。
我用力推開他。
後撤一大步,慌亂掃著周圍暗處,生怕有攝像紅點出現。
江嶼自嘲地笑了。
「我受夠了東躲西藏的日子。」
「林舒然,我就這麼讓你拿不出手嗎?」
他的眉眼冷到極致。
「還是說你厭倦我了?」
我愣住。
茫然地望著江嶼,難過到什麼話都說不出。
他也沒打算聽我解釋。
煩躁地揉了把頭髮,取下無名指的婚戒,連著我的那個一起扔進湖裡。
「去他媽的真愛!」
4
陽光照亮臥室一角。
我迷糊轉醒,摸出靜音整晚的手機。
兩百多條電話。
大多數是【賭棍】打來的——我的父親。
「我剛回來,還沒工作,錢等段時間再給你。」
「不准去養老院打擾奶奶,不然就不給你錢了。」
發完消息,我像被抽空所有力氣,躺在床上半晌沒回神。
銀行卡里的餘額見空。
那幾年賺的錢,全都在江嶼的封殺下,賠個精光。
他都不需要用什麼手段。
只是幾句話,就逼得我帶著奶奶四處逃竄,最後躲到國外。
我繼續翻著記錄。
部分是江嶼打的。
還有道海外電話穿插其間。
通話頁面突然跳出來,我沒來得及收手,戳到了接通。
「醒了嗎?」
男人聲音嘶啞,明顯帶著疲憊。
「抱歉,我忘記時差,今天凌晨就給你打來電話。」
我下意識搖頭。
「沒有,我睡覺開靜音了。」
他這才笑。
空幾秒。
「舒然,我生病了,腦袋暈乎乎的,也很疼。」
「我好想你。」
我耳根發熱。
「有藥嗎,快去吃,吃了就會好。」
他輕輕嗯了一聲。
「沒事,我聽聽你的聲音就好。」
「現在已經不疼了。」
「快下雪了......舒然,我在等你,別忘了我。」
我無心顧及情愛之事。
輕輕嘆了口氣。
對面察覺到我的情緒,遞了個台階,讓我能順勢掛斷電話。
洗漱好,換了身像樣的衣服。
我急匆匆趕去餐廳,準備跟一位業界泰斗,陳生導演見面。
推開包廂門。
坐在主位上的人,從陳生變成了江嶼。
5
「嫂子,你跟嶼哥好事將近,給我們發點小紅包唄。」
「還是先祝嶼哥和嫂子百年好合。」
江嶼的朋友們圍著夏寧晚調笑。
整個包間都鬧哄哄的,沒人注意,門口還站了個人。
我的手搭上門把,準備離開包間。
江嶼這才掀起眼皮。
「站住。」
包間登時靜下來。
有好幾道難以言喻的目光,掃視著我。
江嶼拉開右側的座椅。
「我今天代陳生導演選角,你不是想拍戲嗎?」
「坐這裡。」
想到那爭取好幾個月的角色,我妥協了,靠著他坐下。
江嶼撐著臉:「要麼答應我的條件。」
他說的,讓我與他結婚。
未婚妻就坐在他的左側,仍能面不改色地同別的女人談情,真是......令人作嘔。
我沉了臉。
江嶼早就預料到我的反應,笑了笑。
「要麼,挑一個人,你能喝倒他,就拿走角色。」
我有胃病,他知道的。
曾一度嚴重到穿孔,連滴水都不能喝。
江嶼找遍醫生,帶我治療,替我熬藥,每頓飯都由他精心製作,就這麼一天天,養好了我的頑疾。
現在他卻要親手摧毀。
江嶼屈指敲著桌面。
「趕緊選。」
「我可沒什麼耐心。」
我攥緊手。
憤怒,卻無可奈何。
「他。」
我隨便指了個捲毛。
看周圍人的表情,很顯然,我不幸選到了酒量最好的那位。
一瓶瓶空杯壘起。
男人面色如常,我已經想吐了。
酒精擠滿胃腔,又辣又疼。
我直不起身子。
臉頰很燙,臉色卻很白。
江嶼第一個注意到我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