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鬼夫君完整後續

2025-07-29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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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一切有我。」

我暗暗給他打氣,回房沾枕頭就著。

夢裡那本書浮現在我眼前,所有的男主名字都被划去,然後消失。

空白書頁翻過,一個字也沒有。

種種昭示著,我的日子嶄新。

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覺得空落落。

27

等我醒來,已經是兩個時辰後了。

院子裡的人正喝得酣然,我只覺得這都太奇怪了。

觥籌交錯間,藺蘭辭跟誰都能敬上一杯,說上兩句體己話。

原本對他怕得發抖的人們,此時都被他折服了。

哪怕離席時,也對他讚不絕口:

「蘭辭簡直是脫胎換骨啊!」

「家中大郎娶妻得修繕房屋,適才我只是隨便一提,蘭辭便說藺家全權出資!」

「我老母病臥數月,藺少爺聽聞後將一支百年人參贈與我,這哪是我們這種尋常人家能用的啊!」

「這孩子也是個苦命人啊,從前我們那般對他,他竟也能不計前嫌,實乃良善!」

「可不是麼?如此青年才俊,是我們棠梨郡的福氣啊!」

……

夢桃聽得喜上眉梢,可聽多了,她的表情變得有些茫然,轉頭看向我:

「夫人,少爺得人心是好事,可……我怎麼感覺他好像變了個人?」

我盯著那頭推杯換盞笑顏溫和的藺蘭辭。

對面的人給他敬酒:「藺郎今日宴席,原來是感謝咱們給藺夫人撐腰啊!」

藺蘭辭臉上的笑意僵住片刻:「什麼撐腰?」

「藺郎不知麼?官府有人對藺夫人起歹念,大夥看不過去,聯名將人趕出棠梨郡了。」

藺蘭辭聽完,重展笑意,拱手道:「便是多虧諸位護我夫人。」

望著眼前長袖善舞的男人,我心裡有千百個疑惑。

腦海中卻驀地浮現出藺蘭辭曾對我說過的話:「阿荷,你可知道我看得多真切便多想把他們一個個殺了。」

我打算試一試藺蘭辭。

28

回房後,藺蘭辭酒喝多了,呆呆地坐在床前,臉酡紅而眼迷離,痴痴望著我:「夫人真美。」

我勉強笑了一笑,他伸手按著我的肩膀便靠過來。

我忍住逃跑的衝動,告訴自己,這是試他最好的方式,我得搞清楚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於是等待的過程變得煎熬起來,我絲毫沒有往日那般的期待砰然。

在他唇貼近我的瞬間,我本能想不顧一切抗拒,卻沒想到,奪路而逃的變成了他。

醉眼迷濛的人,忽然睜大眼一下離我很遠,看向我的目光變得恐懼。

「夫君?」

我疑惑看過去。

藺蘭辭像是被某種警戒嚇得清醒了,半晌說今夜要去書房睡,讓我早些休息。

我盯著帳頂,一夜無眠。

接下來的幾日,藺蘭辭忙得不可開交,不是與誰結伴相游,便是為誰奔走幫忙。

我在院中散步,不知不覺便走到那槐樹下。

原本樹起一道悠涼的地方,如今只剩一個可憐的木樁。

「樹呢?」

「少爺說死樹礙眼,昨日拖到廚房燒了。」

我胸口突然生出巨大的悲愴,無名浪潮沒過頭頂,無法呼吸。

望著本該有一棵樹的空地,我漸漸紅了眼眶。

最終只在一蓬雜草前撿起了一根手指長的槐樹枝,我鬼使神差地將它握在手中摩挲。

npc 管家急匆匆趕來:「夫人,門外有個雲遊方士求見。」

這兩天登門拜訪藺蘭辭的人太多,三教九流不拘一格。

我嘆了口氣:「告訴他少爺出門了。」

「可,這人說是來找你的。」

我瞬間疑惑起來。

按理來說,該出場的原書男主都已經出來完了,還有誰會找我?

我去見了那個雲遊方士,那個人神神叨叨的,說要同我講一段故事。

「十幾年前,我路過此間地界,聽聞一樁市井奇談。

「世間竟有父母為求富貴,將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常人命格毀了,硬是湊出個不人不鬼的命格來。

「沒過幾年天隨人願,家族重振,這時候,那父母看著人不人鬼不鬼的兒子,又懼又愧,於是重新生了一個,妄圖以此彌補自己的心虛。

「小兒子受盡寵愛,那幫助家族興旺的大兒卻成了恥辱,夫妻倆商定,要將他所擁有的一切盡數給小兒。」

我已聽出了他所說的,聲音也變得急切:「後來呢?」

「後來,本道就要去別處修行了。

「一路上,我越想越癲狂,打算將它作為我故事的開頭,寫下去。

「我要寫一個天地間孤獨至極的魂靈,嘗盡世間百態之後困囿己身,湮滅於世。

「就這樣過了十幾年,直到上個月,我在商船上結識了一位兄台,他身世多舛,而我恰好樂於傾聽。

「我聽著他講述一生所苦累,越聽越熟悉,直到他說起他的名字,說起棠梨鎮,我越聽越是心顫,他所說的一切,便都是我平日所寫,從未面於世人之內容。

「原來,我成了左右那一家人命運的神筆,他們之後的喜怒哀樂,生死興衰,都是貼著我的筆觸盡數發生。

「那青年說到最後,再也掩不住滿目恨意,遙望著家鄉,說一切都該結束了。

「他還說,待他回去,家中的一切依然是他的,與小時候父母慈愛牽著他的手所說,一模一樣。」

方士轉過頭來,若有所思地看向我:

「夫人,你說奇不奇怪,我眼見著那位兄台進了藺府,卻再也沒出現過。」

「或者我該問,貴府可有多出一個人來?」

29

夢桃吸了口涼氣,臉色唰的白了:「夫、夫人?」

我穩住心神,將連日來的猜想宣之於口:

「是的,我夫君回來了。」

「你是說,我的話本主人公,死而復活?」

我篤定地點了點頭。

憑我對藺蘭辭的了解,那人身上的蹊蹺實在太多。

他說與我生一堆孩子,可曾經我說過怕疼不願意,藺蘭辭便陰惻惻地趴在我耳邊說,正好,他喜歡獨占;

他喊我夫人,藺蘭辭從來都是喊的阿荷;

我掩去了藺蘭辭以魂靈與我朝夕相伴之事,畢竟不能全權相信著誰。

可他卻好似知道一般:「你的夫君,他是從復活那日真正消失的吧?」

我的心狠狠一窒,猛然抬頭望向他。

「你身上鬼氣很重,難怪你那位復活的夫君不敢靠近。

「人鬼生的禁制,即便是同父同母同樣血液的人,也打不開。」

方士捋須,意味深長:「如此深濃的鬼氣,是如何染上的?」

我臉頰燒得慌,想起我被藺蘭辭誘惑,沉淪在他編織的幻夢裡。

「我、我怎麼知道?」

好在方士並不深究,反而皺了眉頭:

「常言道,人鬼殊途,惡鬼修行,必要噬人精氣,可你……反倒好像受渡了。」

我想起很多個瞬間。

藺蘭辭不肯親近我,只在幻夢中放肆。

我突然感覺到惶恐:

「那,這個鬼,他會怎麼樣?」

方士卻不理我了,甚至一瞥滿是仇視。

他渾身有種悵然,也不知是朝誰說:

「我給你那般超脫於世的結局,可你……到底想做什麼?」

30

藺蘭辭消失了,如今自稱是他的,只是當年從天譴下逃脫的藺家二少,藺天佑。

最終商議好讓我去從假藺蘭辭身上套出點話來。

好不容易看到他了,我端了湯去書房。

他受寵若驚:「有勞夫人了。」

我眼看著他喝了一半。

「夫君能不能給我講講你是如何死而復生的?」

咔嚓,湯碗跌落地上的聲音。

燭火躍動了兩下,他依然沒有回答我。

「為何突然想聽這個?」

「想知道你的所有嘛?」

「好好好。」假藺蘭辭和氣笑笑。

「……一片混沌里,我漂浮無依,不知道歸於何處,可見夫人為我難過,我便突然有了一股衝動,,我不能留你一人在世上。」

我默默挑眉,說得還挺感人。

可惜沒一個字是真的。

我再問下去,他依然仰著頭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虛偽得令人作嘔。

大概過了很久,我實在忍不了了。

打算將消息遞出去,整合一下。

正好又有人來找藺蘭辭出門議事,我硬生生等著他們出門了,然後潛入他的書房找尋蛛絲馬跡。

藺天佑桌案上,有許多他近日練的字,而他用來仿的字帖,是從前藺蘭辭的親筆。

看來他時刻打算將藺蘭辭取而代之。

在博古架的暗格里,我又發現了幾張符紙,以及一些岐黃之術的工具。

我抽了其中一張,又記下所有蹊蹺的東西,去找方士。

他一看便知這些東西的來歷:「破魂、控咒,這十幾年,藺二少隱姓埋名倒學了些本事回來。」

「比你學的厲害?」

方士被我一激,當即拍板:「你且等著,半日之內,我必然解開。」

回去的路上,我眼皮一直跳,手下意識摩挲懷裡的東西,就發現我最近帶在身上那一小茬槐樹枝不見了。

似乎掉在了哪裡……難道是書房嗎?

看看天色,平日這個時間藺天佑還沒回來,我便打算重新回他書房去取。

剛打開門,就看見藺天佑站在黑暗中,正朝我無聲地微笑著。

「夫人,你落了東西……」藺天佑將那茬槐樹枝遞給我。

我沒有接。

藺天佑臉上的笑逐漸收斂,直至變為冰冷譏誚。

他緩緩地握緊,將手中的東西碾為齏粉,隨手揚起。

「已不該存在的東西,掉在不應該的地方,你叫我該拿你怎麼辦?」

31

事情生變的瞬間,我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決定。

算準時機衝出門,一股恐怖的力量禁錮住我,將我往後拖。

藺天佑仍在喋喋不休:

「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逃可不行。」

「本來你怎麼樣都是藺夫人,可你偏要打破這一切,那就怪不得我了。」

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再裝下去。

我眼神冰冷望過去:「藺蘭辭呢?」

「他不是早就死了?」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藺天佑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盛,他得意道:

「你想知道?那我告訴你——」

「魂飛魄散,屍骨無存,就連輪迴的畜生道,他都沒資格了……」

我目眥欲裂:「你做了什麼?」

「本就是個不人不鬼的東西,卻將這人間諸苦受了個遍,連我這個做弟弟的都心疼呢……」

「等過了今日,他在人間的苦便由我來代勞了。」

說到此處,他面帶痴迷地伸手撫摸我的臉,很快被我躲過去。

「什麼叫過了今日?今日是藺蘭辭七七四十九天,你的意思是……」

藺天佑面色不悅,但又很快調節過來:

「嫂嫂對我哥,倒算是情根深重,竟也記得這個日子。」

「等過了今日,你就不是我的嫂嫂了。」

「因為明日我們會重新成親,到時候,你就是我藺天佑的夫人,跟藺蘭辭徹底沒關係。」

說到此處,他朝著藺家祠堂上了兩炷香。

祠堂早就被藺蘭辭毀掉了,只是藺天佑回來,這幾日才重新布置。

「爹、娘,你們一直想要除去那個污點,很快我便替你們做到了,你們泉下有知,一定很高興。」

「你們說過一切都是天佑的,誰也搶不走,就請你們保佑我,明日功成吧!」

32

藺蘭辭七七一過,竟是我與藺天佑成親之時。

棠梨郡無人置喙,反倒踏破門檻來恭賀藺二郎大喜。

就好像所有人的記憶里,藺蘭辭從頭到尾都沒有存在過。

我被藺天佑關在屋中嚴加看守,一邊被裝扮成新娘模樣,一邊贊我與藺天佑般配。

「一群 npc,夢桃你當初還說其實少爺很可憐,這就忘了?」

夢桃從人機誇獎中停下來,疑惑地看著我:

「夫人說什麼呢?佑少爺能娶到夫人這麼美的新娘,有什麼可憐的?」

算了算了。

我繼續自閉。

直到後面新來的喜婆把我頭皮揪疼了,我才嘶一聲怒瞪過去。

「你——」

這一眼,我就不說話了。

找藉口把其他人都支出去,只留下這個喜婆。

喜婆這才憋不住,開口便是粗獷嗓音:

「老夫實在沒辦法,只得出此下策。」

他三把腰嘞成一把,染得大紅的唇上甚至還有胡茬。

「求你了,別說出去。」

我一心藏著事,無暇顧及其他:

「怎麼樣,解開了嗎?」

方士捋了捋已不存在的鬍鬚,大紅唇一扁:

「所有人都被下了咒,若是強行解咒我必定修為大傷,這條老命也交代了,所以我只解了一部分人。」

方士報了幾個人名,我驚覺出聲:

「等等,這幾個都是當時先發現藺蘭辭屍體的人,也是年齡閱歷最老的。」

方士看著我:「他們跟我說了藺蘭辭死時的模樣,不過,我覺得告訴你之前,你得先看另一個東西。」

方士從懷裡抽出他所寫的人鬼生手稿。

看著那厚厚一沓,我瞪大了眼:

「都什麼時候了,我把這個看完都得拜堂了。」

「只看幾個地方。」

方士幫我翻著,漸漸的我就看出不對來。

第一處,書上說藺蘭辭聽聞未婚妻父母來退婚,他假意應允,在對方以為他已經答應,鬆口氣時突然發作,一手掐住一個,將那兩夫妻送上西天。

而後他吸取著那怨魂,認為貪婪便該死。

「這不對,」我回憶之前夢桃告訴我的,「他沒有這樣做,而是叫那家人得償所願了。」

方士又翻了幾頁,「往後看。」

第二處,藺蘭辭遇上了被他皮相所惑的女子,並沒有搭理任何一個。

看著書的我打了個冷噤:「有個女子太過主動擾他清凈,還被他殺了?」

嗯……這麼這麼像我?

方士點點頭:「我根本沒打算給他安排個伴侶,這與我一直為他塑造的人鬼生形象背道而馳,可他卻好似因為你忘了自己要走的路,我百思不得其解。」

聽起來烏方士有種自己偉大的作品被我毀了的遷怒。

我也怒:「如何呢,你這無授權隨意撰寫他人人生的傢伙,還沒讓你給我夫君磕頭謝罪!」

第三處,終於到了藺蘭辭如何死的。

上書:

「妖道大笑,汝為父母所生,為本道所造,如今合該死於吾手,助吾修道,人鬼生不語,與之相博,雙死,人鬼生方成鬼魅修習至臻境……」

「人鬼生肉身無損……」

我念到這裡,結合前面的,似有所感:

「所以,他這處也和你原本寫的不一樣——」

看著方士欲言又止,我的心像是被千百隻螞蟻撕咬,千瘡百孔,只餘一點薄薄的瓣膜便可透風。

我聽到自己故作冷靜的聲音:

「說吧,他死的時候……是什麼模樣?」

33

方士給了我一張留音符,上面是目睹當日之人的自述:

「原本是不該說的,也不能說。

「可如今,若對棠梨郡被術法所害有幫助,權當說漏嘴罷了。

「那日天陰沉沉的,唯恐下雨,我便不放心我那幾隴菜苗,便起夜去打算拿草蓆掩一下,圖個心安。

「路過樹林,我便聽到有人在說話,也是得虧我活得長,認出這兩人一個是藺家那個苦命後生,另一個是二十多年前無惡不作的妖道。我聽一會兒,明白了,這妖道要取了蘭辭的命,我只在小時候聽聞過這樁秘聞,人鬼生可助任何修習者提升境界,條件是得殺死人鬼生,才能奪其力量。

「那妖道二十年前便靠吸人腦髓修習,無所不用其極,蘭辭如何是他的對手啊,當時他甚至不出手,任由那妖道傷他。

「眼看著妖道便要打贏了,妖道卻是滿臉怒氣道,你不還手,便是想讓本道竹籃打水,你意欲何為?

「蘭辭笑說我有妙用,當然不能給你,你是我什麼人就想要我的內丹?這是我給我娘子準備的生辰禮。

「妖道大驚,內丹作禮,那豈不是你本就不想活了?據我所知你娘子只是個凡人,給她便是浪費,聽我一言,你將它給我,待你死後,本道必照拂你娘子,即便是最惡之人本道也可代為收拾。

「蘭辭聽了這麼大一番話,只拿一句去堵那妖道:我娘子不是凡人,她是仙女,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人鬼生若是不迎戰,便是將其打死,內丹也會自動用於修補主身,妖道見他意已決,自己討不到好,便想抽身,卻被驟然而來的反噬兜頭落下,妖道終於等到蘭辭迎戰,臉上尚未展顏開來,便被瞬間撕碎。

「蘭辭躺在林中,已是半死不活之態,他突然望向我的方向,喊了我一聲,鄭阿爺。

「都道這孩子不詳,可我只覺得心疼喲,這二十年來,他可有主動害過誰,人人看在眼裡,可惜人言可畏,我看著他長大,這些年還算半個忘年交,我知他不會傷我,便迎上前去。

「可他竟求我,幫他了斷。

「他說要將內丹脫離,便需要他心甘情願而死,世間他想來想去,除了自己娘子之外,便只有我了。可他娘子亦會叫他捨不得死,便只可求我。

「你們若真的想知道,那我便告訴你們,骨肉皆爛,千瘡百孔,我與他熬到天亮,已無生望……

方士收起留音符,長嘆了一聲。

「這本是我為他設置最重要的劇情,是他真正修煉而成的大劫,他卻做出如此選擇。」

「我知你如今心中定然不好受,但我敢肯定,他還會出現,把那顆以命所換的內丹給你。」

他捧著自己的手稿,眼看著上面的字一個個消失,大慟:

「著書立說二十載心血,就這麼沒了,也罷,雖非我所願,但竊撰他人命運,本就不該存留於世。」

「可我好奇,他非要把內丹給你做什麼?莫非你真是天上來的?要那內丹回天上去?」

34

方士走後,我許久不能回神。

那些焦慮發作的夜晚,我每次驚醒,藺蘭辭都會在我身邊。

就像我知道他如籠中鳥一般的處境,他大概也感覺到我對回家的執念了吧。

一直到拜堂之前,我都沉浸在複雜的心緒中。

藺天佑來了。

他剛才出去,明明志得意滿,如今倒是頭髮凌亂,一身喜服被撕扯得破爛不堪。

只一眼我便知道烏方士成功將他的咒解了。

如今,他急急來尋我,將我視為他最後的把柄。

「還好,你還在這裡。」

藺天佑赤紅著雙眼,邊說邊露出滿面狂喜,磕磕絆絆要來拉我。

可是同時,一股更大的力量拽住了我另一隻手。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蕩,就像溺水的人看到的虛晃光影。

耳邊也突然充斥一陣書頁凌亂翻動的唰唰聲。

我有些暈頭暈腦,所能憑依的只有拽住我的那隻手。

身後,藺天佑目眥欲裂地喊著:「住手!放開她!」

拽我那隻手聞言頓了頓。

又很輕的一聲「嘖」,卻聽得藺天佑抖若篩糠。

藺蘭辭幽幽輕笑:

「天佑,你這個蠢貨,當年哥哥不救你,你如今怎可恩將仇報?」

「若不是你,我與爹娘何會招致天譴?你明明可以救所有人,卻能舍下父母生恩,偏偏只留我一人受辱,藺蘭辭!我要殺了你!」

我聽得反感,下意識替藺蘭辭抱不平:「道貌岸然的狗東西。」

藺蘭辭心情很好:

「藺天佑,你從小就丑,大了倒是知道偷你哥的皮相,不過白忙活了,你嫂子就算這樣也看不上你,這怪誰呢?」

突然,藺天佑慘叫起來,臉上的皮從額頭開始往下褪,我只看到這裡,就被蒙住了視線。

「別看,以後不做噩夢了。」

藺蘭辭哄小孩一般輕聲道。

35

「張嘴。」

他很平靜地命令我。

我連話也不敢說,只是搖頭,生怕他一下就將他那顆內丹喂進來。

藺蘭辭無奈地嘆:

「你都把我剖陳至此,還有什麼要問的?」

我直視著他虛空之中的眼睛,緩緩開口:「所以,藺蘭辭,你也和我一樣,看得見主宰你命運的那本書吧。」

我幾乎在陳述這一切。

與《人鬼生》書上所述相悖的幾處,是藺蘭辭刻意違背書中軌跡,想要打破些什麼。

藺蘭辭撇嘴:「我還以為你也覺得我善良呢。」

他以一種淡淡的口吻繼續說下去。

甚至與我在一起,並不全然是我攻略的結果,更是他那時候想試試,成家又如何。

他這個人鬼生所存於世,若是為了最終化作一團虛空,總感覺便宜了誰。

「那老不死的寫本書讓我死在妖道手裡,幫他升級修煉,然後過數百年再煉成氣候,大破妖道。」

「結局再圓滿又如何,如我這二十年人生一般無趣。」

「既然這世上,唯獨你占了我好多便宜,那再占一點也沒事。」

我看著看著,眼前就模糊了。

他嘖一聲,來擦我的眼淚:「這不好嗎?困住我們的兩本破書都沒了,以後如何只有我們自己說了算。」

「可是,」我低聲抽泣著,「你能不能再問我一次……要不要留在這裡?」

或許答案不一樣呢?

我無聲地看著他,告訴我已做好準備——

絕不叫他失望。

但是藺蘭辭卻笑了。

「你想改答案,只是現在被我做的這一切綁架了,你覺得我付出那麼多,不該是這個結局……但是阿荷,沒有誰欠誰,你若實在想不明白,可以把這些視作於我的恩典。

「天遂你願,就是對我最大的恩典。

「你想想,這個可惡的人鬼生,世人避之不及,偏偏要纏上你,忍受了兩年,能忍常人之所不能,一切就該是你應得的啊。」

我搖著頭,念著他說過的一字一句:「不對,你這麼說,肯定會把我的記憶刪去,你怕我活在愧疚里。」

「那你就錯了,」藺蘭辭握住我的手,不容質疑,「我這麼壞的鬼,,好不容易有人記掛了, 恨不得叫這人永遠想著我,念著我的好,便一輩子也看不上別人,不僅如此,我還會讓你初一十五去給我上香,生生世世, 你都記得, 自己有個亡夫。」

我看著他:「真的?」

他一勾唇:「當然。」

我還想說什麼, 全身卻已無法動彈, 眼睜睜看著藺蘭辭把那顆內丹喂到我嘴裡了。

吞進去的瞬間, 我眼前的一切就開始顛倒,最後的最後, 我聽到藺蘭辭如枝頭落雪一般易碎的聲音:

「阿荷,別忘了我。」

可大概我的意識越發朦朧,聽在耳中,竟似挽留。

36

醒來時,我在一個布滿儀器的病房中,查房的護士打開門,驚喜地喊著「醒了醒了!」

原來我躺了好幾個月了, 診斷可能是加班猝死,救過來後就成了植物人。

爸媽走了進來,他們看上去比記憶中老了好幾歲。

抱著我喜極而泣:

「不開心那咱就不幹了,爸媽養你一輩子。」

後來我回到了家裡, 過著平靜而松閒的日子。

直到一年之後, 我發現我記不起藺蘭辭了。

不光他的名字,模樣, 說過的話, 那些與我獨一無二的回憶,好像瞬間就到了保質期, 在我無人知曉的腦海里腐爛散盡。

我痛苦地抱著頭, 任由那些記憶離我而去,滿腦子只有一種情緒。

騙子!

他是騙子!

怎麼又騙我!

可……他是誰?

……為什麼是又?

爸媽被我出院以來的異樣嚇了一跳, 見我現在這樣,把我搭的一個初一十五上香的案台給撤了。

再後來, 爸媽給我請了一位大師,想除去我身上的髒東西。

誰料那大師收了錢不辦事,把他徒弟推了出來。

「說什麼是他最滿意的作品,明明就是糊弄人!」

「可不是嘛?那徒弟不僅年輕, 還不承認自己師傅, 口口聲聲喊那個勞布斯的。」

爸媽大聲密謀, 看了看一頭霧水的我, 最終嘆氣。

死馬當活馬醫吧。

還是安排和我見面。

這是個看我的眼神有冷暗火焰的年輕帥哥。

他對我從一見鍾情輾轉難眠說到若結良緣生死不離。

我:「真的?」

他點頭。

我不知不覺滿面是淚, 就像不受控制說出了接下來的話:「既招惹了,那麼就永遠不許離開我。」

那人低頭淺笑,靜靜望著我:「好說, 好說。」

他動容著伸手來抱我。

卻被衝上前的我爸一巴掌扇飛:

「騙財就算了,你小子還連吃帶拿!」

我媽也十分威武地拽出藏花圃里那個大師:

「拿著個破本子筆記半天了,偷摸寫啥呢?」

她一把搶過去一看——

《人鬼生》最終回:

山高水長。

終有回甘。

備案號:YXXB9pxJL7o1pXIGdodqqIx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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