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夢不須記完整後續

2025-07-2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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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隨夫君遷居新宅,就城門口撞見了多年未見的姑姑。

她掀開轎簾問我,這些年過去,何時能解開心結,回京與陸家公子臨淵一敘?

陸臨淵是我在私塾時的青梅竹馬,四年前我們差點定親。

可就在他生辰那日,他當著我面摔了我送的蟠桃糕,拉著新認的義妹周綰雲離去。

我當場與他恩斷義絕,搬來這江南小城。

姑姑勸道:"臨淵其實一直念著你,他與周綰雲定親那日還說,只要你肯回去尋他,他便願與你重修舊好。"

重修舊好?

我撫了撫發間玉簪,平靜道:

"姑姑,我兩年前已嫁作他人,閨女都一歲多了。"

1

我嫁人的事尚未告知娘家。

故在城門口遇見姑姑時,她全然不知。

細雪紛飛,我撐著油紙傘,手裡拿著給閨女買的布老虎,走過石橋。

就見橋那頭,姑姑與表弟滿臉驚詫地望著我。

四年未見,姑姑開口便是責備:

"昭月,這些年去了何處?音訊全無,也不給家裡捎封信!"

我淡淡瞥她一眼,面上不見半分喜色。

倒是姑姑與表弟顯得格外熱絡。

表弟道:"阿姐可算出現了,臨淵哥這些年四處打聽你,快隨我們回京吧!"

姑姑幫腔:"正是!陸臨淵如今接手家業,在京城風頭無兩。"

"你若與他復合,便是人人稱羨的少夫人,咱們家也能沾光,是不是?"

姑姑眉飛色舞,表弟也是一副撿到寶的模樣。

明明從前,他們對我不聞不問。

爹娘走後,便與我斷了往來。

如今見有利可圖,倒主動貼上來。

我險些笑出聲,打斷他們的痴心妄想:

"姑姑,表弟,我與陸臨淵早已緣盡。"

提起這個久未提及的名字,我語氣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仿佛他只是個陌路人。

姑姑與表弟愣住,沉默下來,眼神古怪地打量我。

顯然,他們不信我的話。

畢竟,當年我對陸臨淵的情意,整個京城都知曉。

眾人都說,我這徐家丫頭沒爹娘管教,整天野得不像話。

2

我在私塾時就與陸家公子形影不離。

那時性子活潑,對這些閒言碎語渾不在意。

因我與陸臨淵及笄那年便私定終身,我以為我們會白頭偕老。

所以,我總纏著他。

要他陪我去看燈會,陪我溫習《女誡》。

從十歲相識,到及笄之前,我們幾乎形影不離。

若沒出意外,我本該與他正式定親。

可惜,那年臘月,陸臨淵的同窗義妹周綰雲來府上做客。

她嫻靜端莊,說話輕聲細語,是眾人眼中的閨秀典範。

與我站在一處,她便是旁人心中理想的妻室人選。

而我,太過跳脫。

"到底是沒爹娘管教的丫頭,哪比得上周家這般知書達理的姑娘?"

這些閒話傳到我耳中,又氣又惱,想找陸臨淵問個明白,問他是否也覺得我不夠好。

可到了約定的酒樓,卻發現周綰雲也在。

她笑得溫婉:"徐姑娘,我閒著無事,臨淵哥便帶我出來走走,你不介意吧?"

平日我自不會介意。

可那日是他生辰。

陸臨淵說好與我獨處,但卻將我備的生辰禮——

一條親手繡的鴛鴦帕,隨手給了周綰雲。

我盯著周綰雲手中的帕子,想起自己繡它時熬了好幾夜,心火頓起。

"陸臨淵,你究竟是何意?"

酒樓里人聲鼎沸,薰香繚繞。

我突然發難,讓陸臨淵有些錯愕。

他皺了皺眉,看了周綰雲一眼,將我拉到廊下,低聲道:

"她閒著無聊,我帶她出來散心,你至於如此?"

我也不知自己至於什麼。

許是近來聽多了夸周綰雲貶我的話。

許是因那條帕子。

我拽著他的衣袖,憋著火問:

"那你為何將我繡的帕子給她?"

陸臨淵一怔,面上閃過一絲慌亂,辯解道:

"她手冷,我讓她暫且握著取暖。"

我冷笑:"取暖?那你怎不給她買個暖爐?"

陸臨淵道:"你贈我的東西,我豈會真給她?"

這話勉強壓住我的火氣。

我哼了一聲,又不甘心地問:

"那你可也覺得我不夠好?"

陸臨淵道:"覺得什麼?"

我說:"覺得我不夠端莊賢淑啊!"

他頓了頓,道:"偶爾是有些鬧騰,不講禮數。"

我氣得瞪他,抬手在他臂上擰了一把。

不輕不重,陸臨淵沒吭聲,可周綰雲卻咬唇紅了眼眶。

周綰雲忙擠過來,抓著陸臨淵的衣袖,楚楚可憐道:

"臨淵哥,疼不疼?都怪我,惹徐姑娘生氣了...她要怪就怪我吧..."

她站在中間抽抽搭搭,引得酒樓里幾個食客側目。

我蹙眉想讓她莫哭,她卻哭得更凶。

無法,陸臨淵只好讓小二先帶她去雅間歇息。

可周綰雲死死拽著他的袖子不放。

陸臨淵看著淚眼婆娑的她,滿臉無奈,只好對我道:

"昭月,今日先這樣罷。周綰雲初來京城,心緒不穩,我得先安頓她。"

於是,我精心準備的生辰宴,還沒用完一盞茶就散了。

3

自那以後,陸臨淵的先下時間便不再屬於我。

他身邊,周綰雲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

生辰過後,我想單獨找他,還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周綰雲知曉。

我憋著火,在茶樓里忍不住向陸臨淵抱怨:

"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像在偷人麼?"

陸臨淵剛飲了口茶,險些嗆著。

白凈的臉霎時紅了,眼神閃躲,低聲道:

"胡說什麼...我們又沒幹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我認真望他:

"我沒胡說。按我們當初的約定,你去年就該來下聘了,可如今我見你還得偷偷摸摸。"

這確實是個問題。

陸臨淵伸手揉了揉我的發,將我攬入懷中,沉吟道:

"既然如此,我先與家中說說我們的事罷。等正式定了,你便不必總想著周綰雲了。"

陸臨淵唇角微揚,遞給我一枚銀鐲,作為那日生辰的補償。

我後來一直戴著這枚銀鐲,期待著與他結為連理的那天。

可那天終究沒來。

4

八月中,與我一同長大的鄰家姐姐病逝。

姑姑那邊與我聯繫不多,每逢佳節,家中冷冷清清,只有鄰家姐姐會來看我。

她的離去讓我心如刀絞。

辦完喪儀那日,我獨自待在空蕩蕩的宅院。

忽覺孤寂難耐,想見陸臨淵。

於是我急匆匆趕往他住的府邸。

卻看見,他抱著只裹著中衣的周綰雲,輕拍她的背,柔聲安撫:

"沒事了,晴兒,趕緊去換身衣服吧..."

陸臨淵眼中滿是心疼,語氣溫柔似春風,卻狠狠刺痛了我。

我呆立原地,再看地上摔碎的糕點。

那是我昨夜親手做的壽桃糕,如今碎得不成樣子。

我心如刀絞,又氣又痛,走過去想拾起糕點的殘渣。

陸臨淵這才發現我,鬆開周綰雲,對我道:

"昭月,你怎麼來了?"

我撿著糕點,沒理他。

陸臨淵拉住我的手腕,道:

"方才糕點不慎落地,周綰雲弄髒了衣服,險些滑倒。"

"這個不要了,我再給你買一份可好?"

我低著頭,甩開他的手。

一言不發,轉身就跑。

陸臨淵追出來,在府門口攔住我。

他盯著我的神情,問:

"昭月,你究竟怎麼了?"

我氣呼呼地瞪他,再也壓不住滿腹委屈。

旁人的看法我可不在意。

但陸臨淵不行。

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能讓我方寸大亂。

可他卻像個沒事人一般。

我強忍淚意,盯著他慌亂的眼睛,輕聲問:

"陸臨淵,你在意我麼?男女授受不親,你一個讀書人不懂嗎?"

陸臨淵愣住,眼神躲閃,耳根微紅:

"你問這作甚..."

我太想知道答案,抓住他的袖口,又問:

"你在意我麼?"

陸臨淵動了動,掙開我的手,清了清嗓子:

"這麼多人看著,昭月,有話回府再說。"

"我不!"

察覺他在迴避,我的情緒徹底失控。

為何,他能那般溫柔地抱著周綰雲哄她,卻不肯給我一句安慰?

心裡酸澀難當,我咬唇,猛地撲向他懷中。

可他卻扶住我的肩,正色道:

"大庭廣眾,莫要如此,昭月,我..."

話未說完,周綰雲的聲音插進來:"臨淵哥!"

換好衣裳的周綰雲氣喘吁吁跑來,自然地挽住陸臨淵的手臂。

這畫面如利刃刺入我眼中,我冷笑兩聲,脫口而出:

"是了,我與你需注意分寸,哪像你這義妹,穿著中衣與你摟摟抱抱,也不怕人說閒話..."

"徐昭月!"

陸臨淵又驚又怒地打斷我,周圍幾個路人因我的話竊竊私語。

周綰雲身子一晃,淚如雨下。

陸臨淵當真急了,面色鐵青,緊緊扣住我的手腕。

"莫要胡言,不過一份糕點,我賠你便是,莫要牽連綰雲的清白。"

陸臨淵語帶警告,攥得我手腕生疼。

可我心裡的痛更甚,看著他維護周綰雲的模樣,我擠出個笑:

"是我胡言,還是你們心虛?我可是親眼看見,她——"

啪!

一聲脆響打斷了我。

陸臨淵冷冷道:

"徐昭月,夠了。"

5

我怔住。

臉上火辣辣的疼讓我一時恍惚,淚卻先一步不受控地落下。

從小到大,陸臨淵從未動過我一根手指。

哪怕我闖了禍,連累他被家中責罵,他也總是護著我。

我萬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為旁人打我。

周綰雲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輕喚:"臨淵哥..."

她捂著心口,裝模作樣地靠向他。

陸臨淵一把扶住她,轉身離去,再未看我一眼。

我呆立原地,淚眼朦朧中看著他們的背影漸遠。

恍惚間,我仿佛聽見陸臨淵低低地嘆了口氣。

自那日起,城中流言四起。

皆說我被陸臨淵拋棄,徹底沒戲了。

陸家也沒再提定親的事。

我心如死灰,翻出妝奩中那張我們畫的像,直接撕了。

又寫了封信給陸臨淵,告訴他我們恩斷義絕。

隨後,我便離京,來了這江南小城。

多年未曾回去。

直至今日撞見姑姑,那些往事才如潮水般湧來。

我心如止水,再無半點波瀾。

姑姑沉默片刻,打量我的神色,笑道:

"昭月啊,你可是還在生陸臨淵的氣?當年那事我也聽說了,你們年輕氣盛,吵了幾句。如今該放下了罷?"

我淡淡一笑:

"早過去了。"

曾經與我形影不離的陸臨淵,在我離開後的第二年,便與周綰雲定了親。

而我,如今有了夫君和閨女。

我們早已陌路。

見我神色淡然,姑姑道:

"你能看開便好。"

"其實,陸臨淵心裡還是有你的。他與周綰雲定親那日親口說,只要你回去尋他,他便願與你重修舊好。"

6

重修舊好?

我譏誚地扯了扯嘴角,平靜道:

"姑姑尚不知罷?我兩年前已嫁人,閨女如今一歲多了。"

"什麼?"

表弟瞪大眼,滿臉不可置信。

姑姑也如遭雷擊,狐疑道:

"你不是一直心儀陸臨淵,怎會..."

這消息太突然,二人震驚得半晌無言。

我順勢道:"隨我來罷,我帶你們見見小暖。"

小暖是我的閨女。

我回府時,她正在院中玩布偶。

看見姑姑與表弟,她歪著小腦袋問:

"是來尋爹爹的麼?"

我搖頭:

"不是。小暖,這是姑祖母與表舅。"

"姑祖母安,表舅安。"

小暖奶聲奶氣地喚著,姑姑怔住:

"這...真是你閨女?"

二人滿臉愕然,直到親眼所見才信了我的話。

我淺笑,撫了撫閨女的發,回屋從箱籠深處取出一個錦盒,遞給表弟:

"勞煩將這個帶回去,還給陸臨淵。"

"給臨淵哥的?"

表弟好奇道:"裡頭是什麼?"

我平靜道:"一些陳舊物件罷了。"

當初離京時,我氣得撕了畫像,可還是捨不得丟掉他贈的一些小物件。

裡頭有我們及笄時一同買的同心結。

那是陸臨淵二十歲生辰時挑給我的,說是紀念我們相知的第一年。

如今,幾年過去。

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家室。

這同心結,也該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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