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貓吵了一架,它報警了。」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總之,當我被小區保安押著站在寵物店門口時,我腦子裡唯一的想法是:
這年頭,貓的權利也太大了吧?
1
那隻橘貓指著我,神情倨傲,尾巴一甩。
「就是她。」
「她罵我是豬,還說我沒有自尊心。」
它旁邊那隻黑白貓補充道:「她還說橘貓都是胖子,遲早高血脂。」
我死死盯著橘貓:「你才是豬,你才高血脂!」
然後我意識到問題不對。
——別人聽到的,是我在對著兩隻貓破口大罵。
保安說:「姑娘,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去操場跑兩圈,不要在小區里恐嚇小動物。」
「我沒有——」我嘴硬,聲音卻比小貓叫還小。
然後門開了,一個穿著黑襯衫的男人走出來。
眉眼冷清,聲音低沉:「發生什麼事?」
保安指著我:「這位小姐對你家貓進行了語言攻擊。」
黑襯衫男看了我一眼,又低頭看向那兩隻貓。
「它們舉報的?」
「喵。」橘貓高傲地叫了一聲。
「……」
他轉頭看我:「進來說。」
我本想逃跑的,但看著那隻貓得意洋洋的表情,我咬牙走進了這家叫「辭樹寵物館」的地方。
事情要從昨天說起。
我本來只是個普通人類,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每天投簡歷、面試、被拒,再循環。生活像一鍋涼透的泡麵。
直到昨晚,我在樓下喂流浪貓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後腦勺磕在花壇邊上。
醒來時,貓圍了一圈,對我七嘴八舌地說話。
「她醒了?」
「你說人類死後會變成狗嗎?」
「我賭她剛剛是故意裝暈,好騙我們罐頭。」
我:「……」
我以為我腦震盪了。
但當我試圖反駁它們,發現我能聽懂它們說的話,而且——它們也能聽懂我。
於是,我和橘貓開始了激烈的語言交鋒。
於是,橘貓報警了。
於是,我被帶到了現在這個寵物店。
寵物店裡貓狗分區明確,乾淨得不像話。
牆上掛著一行字:「動物不說謊,人類才會。」
黑襯衫男正在換手套,眼神淡漠:「你經常罵貓?」
「我……」我頓了兩秒,決定實話實說,「是它們先罵我。」
「你能聽懂它們說話?」他抬起眼,目光像利刃一樣掃過來。
我一愣,不知道怎麼答。
這年頭,承認自己能和動物對話,大機率是進精神科,不是進寵物店。
我剛想胡扯,旁邊的鸚鵡突然大喊:「她說的是實話!她是新來的通靈人!」
我:「……」
陸霖:「……」
我弱弱舉手:「這不是我教它的。」
陸霖:「我知道,它上周剛從一個跳大神的那裡逃出來。」
我心頭一跳:「你相信我?」
他挑眉,眼神依舊冷:「不信,但有趣。」
然後他伸手一指:「那邊圍裙,拿著,幫忙洗貓。」
我:「啊?」
他說:「既然能聽懂,就讓它們別掙扎了。」
我看著那隻體型堪比小老虎的布偶貓,咽了咽口水。
貓對我翻了個白眼:「別用那種可憐的眼神看我,誰稀罕你。」
我咬牙笑:「放心,我洗得你舒舒服服的。」
貓瞪我:「你要是敢摸我肚子,我就把你臉撓花。」
我:「你可以試試看,回頭我把你洗成粉色的。」
我回頭看了眼陸霖。
他竟然在笑,嘴角微微彎起,很淺。
但我確定看見了。
2
給貓洗澡這事,想得容易,做起來——
「你力氣這麼小,吃不飽飯嗎?」橘貓咕噥。
「閉嘴。」我正一手捏著它後頸,一手拿起噴頭,「再囉嗦就給你洗成斑點貓。」
它掙了一下,警告我:「我可是這店裡的老大。」
「你再動一下我就把你屁屁刮禿。」
它真的不動了。
但眼神寫滿了「你完了」。
一旁的陸霖靠著牆,淡聲道:「它是店裡最難搞的那一隻。」
「我已經馴服它了。」我自豪。
「它現在在腦子裡策劃復仇。」
我瞪它:「你敢,我晚上就讓隔壁那隻金毛睡你窩。」
橘貓眼神一震。然後閉眼裝死。
陸霖瞥了我一眼,沒說話,卻又露出那種淡淡的笑。
像是陽光下貓尾巴的弧度,不明顯,卻很軟。
我心裡一跳,趕緊轉過頭繼續洗貓。
洗完貓,我一邊吹毛一邊聽鸚鵡講陸霖的八卦。
「知道嗎?我們老闆,每天回家都看那隻烏龜發獃。」
「而且他有個習慣,喜歡在後院跟貓講情話。」
「他還被鄰居阿姨偷拍過,說他深夜自言自語像在排練偶像劇。」
我:「真的假的?」
鸚鵡振振有詞:「你可以躲在窗邊聽,他每天七點半準時出現在後院。」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
七點半,我真的蹲在窗邊。
後院靜悄悄的。
然後,我聽見他低聲說:「……你最近有沒有吃多?」
我屏住呼吸。
烏龜沒回他。
他繼續:「上次我問你,你也不說話。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心裡震撼:這男人真孤獨到跟烏龜講感情問題啊?
我正想退開,突然,他聲音一轉:
「……你看夠了嗎?」
我一個激靈,回頭。
他就站在我身後,皺眉看著我。
我:「……我在看烏龜。」
他點點頭:「很好,現在你和鸚鵡一樣,都喜歡造謠。」
我:「……」
我要不要解釋我只是被動物騙了?
哦對,我能聽懂動物說話這事,我還不想進精神病院。
於是我轉身就跑,跑得像被狗追。
後來我還是留下來幫忙了。
理由嘛——住得近,時薪高,還能順便和動物們聊天,了解他們的小秘密,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比如那隻八哥說:「老闆其實超級愛哭!上次看貓斷奶,邊喝咖啡邊掉眼淚。」
比如那隻倉鼠說:「他以前談過戀愛,對方移民了,他把人家微信頭像畫成店標。」
我越聽越好奇。
越看他,就越覺得他不像表面那麼冷淡。
尤其是有一次他去給兔子打針,兔子躲角落哆嗦,他一邊哄一邊摸它頭:「沒事啊,就一下。」
我偷偷問兔子:「你怕他嗎?」
兔子搖頭:「不怕,他手軟,還會給我買有機無公害的胡蘿蔔乾。」
我感嘆:「他其實挺溫柔的。」
兔子用粉鼻子蹭我手:「他就是有點悶騷,嘴硬心軟那種。」
我笑出了聲。
陸霖問:「你笑什麼?」
我急忙收起表情:「我笑兔子,長得像你。」
他一挑眉:「哪裡像?」
我想了想:「呃……臉有點呆。」
他頓了一秒,嘴角卻微微上揚。
我低頭裝認真抱兔子,不敢看他。
他後來總會在我快下班的時候,裝作隨口一問:「你晚上幹嘛?」
我說:「回家,和貓吵架。」
他說:「有空的話,幫我剪個貓指甲。」
我說:「你怕它撓你?」
他沉默兩秒:「不是,只是我忙不過來,拜託你了。」
我有點得意:「沒問題。」
他輕輕「嗯」了一聲,轉身走了。
我忽然覺得,那背影挺溫柔的。
不是我想多,而是我真的看到橘貓在他肩膀上小聲說:「老闆,你別笑那麼明顯,人類看得懂。」
3
最近的動物們,突然都不說話了。
八哥不八卦。鸚鵡不懟人。橘貓只裝睡。
「喂,你們怎麼回事?」我蹲在貓窩前問。
橘貓翻了個身,背對我:「沒事,累了。」
「你平時能連夜爆料老闆的三段情史,現在說累?」
橘貓抖了抖尾巴,語氣怪異:「你還是問問他吧。」
「他?你說店主?」
橘貓閉眼:「你自己小心點吧,小姑娘。」
我心裡一沉。正要再追問。
突然背後一陣風。
他來了。
我下意識站起來,卻沒敢看他。
今天的他,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
他沒穿圍裙,也沒帶手套。只是穿著乾淨的白T,站在門口看我,語氣淡淡的:
「你是不是,有話要問我?」
我一愣:「……問什麼?」
他看著我,眼神像在一層霧後。
「你能聽懂它們所有的對話。」
我瞬間僵住。
怎麼會?
這件事我從沒對人說過。動物們也答應我保密。
「你說什麼?」
他走近兩步,像是怕嚇到我,卻仍舊逼問:
「第一天你就知道橘貓怕吹風機。第二天你知道鸚鵡偷藏了鑰匙。第三天……你連小老鼠藏餅乾的柜子都能猜到。」
我後背泛冷:「你在試我?」
「不是試。」他語氣低下去,「是確認。」
我咬住嘴唇,不知道該不該承認。
他突然笑了一下,像是自己也沒辦法再假裝。
「其實,」他說,「你不記得我們以前見過。」
我怔住。
「你高中的時候,曾經救過一隻流浪狗。送到醫院,是我接的單。」
我猛地抬頭,看著他。
他一邊走向櫃檯,一邊慢慢說:「那隻狗後來沒救回來……但你哭了一個下午,抱著它,說你真希望能聽懂它的話。」
我徹底愣住。
所以……他早就記得我?
也早就知道我能聽懂動物?
「你為什麼現在才說?」我問。
他把櫃檯上的貓糧包扔進柜子里,背對我,語氣輕得幾乎聽不清:
「因為我以為,這樣你會主動靠近我。」
我眼前一陣發暈。
原來,從頭到尾不是我在偷聽他的秘密。
是他,一直在等我露出秘密。
我站在原地,橘貓悄悄看了我一眼,聲音低到只有我聽得見:「別怕,他不是壞人。但他心裡有些東西,比秘密更沉。」
「你早就知道?」我問。
他沒回答。
只是在燈光下,靜靜看我,像是看一個遲遲沒回應的答案。
「你到底想做什麼?」我聲音顫了一下。
他低聲說:「想讓你記起那時候的你。」
4
自從那天他戳穿了我的秘密,我開始有點躲著他。
我每天都比以前來得早,走得快。
他也沒有再提過那天的事。
動物們卻重新活躍了。
橘貓一副「我就知道你沒腦子」的表情:「小姑娘,人家是喜歡你,才特意套近乎的。」
八哥也叼著餅乾邊吃邊嚷:「哎呀你這戀愛腦,早就看出來了。」
我被他們說得臉紅:「別亂講……」
橘貓壓低聲音:「那天他沒生氣,是怕嚇到你。笨。」
「……我又不是笨。」我小聲說。
「對,你是呆。」八哥爆笑。
我一邊憋笑一邊偷瞄他。
他今天在給倉鼠換木屑,動作小心得像怕吵醒嬰兒。
倉鼠倒是警覺,一眼看到我,站起來喊:「她又來了!快,提醒老闆今天沒洗頭!」
我忍不住笑出聲。
他抬起頭看我,眼裡有點意外。
我立刻別過頭,假裝在看牆上價目表。
結果看到一張新貼的小紙條:
【今天不營業,只對你開放。】
我一愣,再看他。
他朝我眨了下眼。
「喂!」我小聲喊他,「你搞什麼啊?」
「搞你。」他理直氣壯。
橘貓一邊舔毛一邊說:「他真的很會。姑娘,快上。」
我面紅耳赤:「你閉嘴!」
倉鼠們又開始嘰嘰喳喳個沒完。
倉鼠A(男):「我早就知道你倆有一腿。」
倉鼠B(女):「他每天換木屑的時候都哼歌,還不是平時那種low歌,是特別溫柔的那種。」
倉鼠C(吃瓜群眾):「你們說,他是不是早就在等這個女孩發現點什麼?」
倉鼠A(沉思):「他啊,從來不對別人笑。」
倉鼠B(感慨):「可他一看到她來,就像進了春天。」
「陪我遛狗吧。」他突然說。
我以為他是說讓我們一起遛店裡的狗。
結果他帶我去了他家。
我站在門口不敢進去:「你家狗脾氣好嗎?」
「我家沒狗。」
「啊?」
「我只是想找個理由把你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