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辭和我退婚那天,我覺醒了,發現自己原來是虐文女主。
明明是京市第一名媛,卻偏要跪在他腳邊當舔狗。
被他虐身虐心以後,我居然還原諒了他。
人人還都艷美我命好。
但現在,這虐文女主,我不會再當了。
1
今天是我的生日。
周允辭姍姍來遲,沒有準備禮物。
我穿著素白曳地的長裙。
被他拉到樓梯角落,踉踉蹌蹌。
原來他給我準備了另一份大禮——退婚。
拒絕和質問就在唇邊,我卻突然被記憶塞滿,緊緊抿著唇。
消化著,夢一樣的真實。
我的生命竟然只是一出荒唐的小說。
明明身在高台,卻被不甘拖入塵埃。
周允辭為了別的女生,一次又一次地侮辱、傷害我。
最後又發現自己喜歡的是我,回到了我身邊。
這些,足夠我扇他一個巴掌,扇醒他。
也扇醒我自己。
但周允辭,握住了我的手腕。
「外面有人,冷靜點。」
我是該冷靜,不能丟了教養。
但,我是淑女,我是名媛,我就活該被人拋棄了還笑著說沒關係?
「理由,退婚的理由。」
「不喜歡你,我們只是兄妹之情。」
「周家家教真好,周大少爺連自己妹妹也會親吻,是吧?」
周允辭長這麼大沒見我這麼牙尖嘴利過,微微一愣,放開了我的手。
「等你冷靜好了再談。」
我冷笑一聲,踩著高跟鞋從樓梯拐角出去。
在眾人的掌聲中,坐在鋼琴前,坐在全場唯一的光里。
靜靜地演奏了一曲《奇異恩典》。
按著熟悉的黑白鍵,我的心後知後覺地隱痛起來。
痛到我要流出眼淚來。
突然,腦子裡出現了一道機械聲:「攻略男主周允辭,攻略男配謝逢,即可改變小說結局。」
我差點彈錯了一個音。
小說結局不就是嫁給周允辭,還人人都說我命好?
不,絕不會接受這樣的結局。
2
謝逢是周允辭的死對頭,兩個人都在京大讀書。
京市有兩大私立高校,京大和育澤女校。
也許是為了方便周允辭和小白花千盈楚發展感情,我一直在育澤讀書。
既然我的攻略對象都在京大。那,我得轉學。
「父親,我想轉去京大。」
「說說怎麼了。」
「周允辭昨天和我提了退婚,我去京大有三件事要處理,第一,找出他退婚的原因並解決掉;第二,看是否能挽回他,畢竟婚約是我們兩個家族的事情,我不希望令父親蒙羞;第三,也是退路,婚約是利益互通的手段,我會為自己,為家族
再物色一個更加合適的對象。」
我的父親終於從財經報紙里抬頭看了我一眼,滿意地挑了挑眉。
「不錯。」
小說里,我一次次無腦作死,也引得了他的厭棄,成為了顧家的邊緣人物。
他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家族未來的繼承人是一個蠢貨。
而我從不是,卻被劇情支配成了瘋子。
轉學到京大大三A班的時候,所有人都在鼓掌歡迎
唯獨周允辭和他的同桌。
劇情里的小白花女配,千盈楚。
千盈楚父親早亡,母親靠賣水果拉扯她長大。
京大為了宣傳自己,每年都有五個社會特招名額,學費全免。
千盈楚就是這麼進來的。
周允辭欣賞她的努力,她的善良;喜歡她的迷糊,她可愛的冒失,甚至是冒犯。
在一次次幫助中,迷失了自己的心。
班主任讓我自己挑一個位置。
我站到了周允辭身邊。
千盈楚很自覺地低頭開始收拾東西,她瘦弱的肩膀一顫一顫的。
原來她知道這是我的未婚夫。
我笑了笑,溫柔道:「你東西太多了,很麻煩,就坐在這吧,沒關係的。」
千盈楚一愣,抬頭看我,眼睛有些紅,「沒,沒事,本來就..!
我在心裡冷笑。
面上卻更加溫柔,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別緊張,就坐這吧,我看後排位置很
寬敞。」
目光掃到後排,一個男生懶洋洋地靠著牆,握著筆,頭也不抬地寫著題。
很精緻的長相。
就他了,坐他旁邊心情都會變好。
我坐了下來,他偏頭掃了我一眼,挑眉打了個招呼繼續做題。
正準備把書包塞抽屜里,卻發現裡面全是情書和禮物。
由於我的動作,嘩啦啦掉下來一堆信。
「這裡有人嗎?」
男生笑了笑,「沒有哦,被我徵用了。」
原來都是他的。
他確實有這樣的資本。
我低頭看到他的桌面上用黑色馬克筆寫了幾個飄逸瀟洒的大字:「情書放隔壁桌。」
還貼心地打了一個向右的箭頭。
「情書還給你?」
「幫我扔掉吧,好不好?」男生笑得有點蠱惑。
「你自己怎麼不扔。」
大概是嫌我煩了,或者他耐心其實也就那麼一點兒。
他垂下眼睛翻了另一張卷子,「懶得。」
我從他桌上抽了一本作業本,翻開,裡面飄逸的三個字——裴硯斯。
還好不是謝逢。
這男生看起來就很難搞。
3
下課,周允辭一臉冷意地過來,拉著我出去。
我被他拽到了天台。
「來幹什麼?」
我偏過頭不看他,自然而然地流出了眼淚,「你為什麼覺得我會那麼平靜地接受
你不喜歡我了,想要和我解除婚約這件事。」
「你不愧疚嗎?」
「我不難過嗎?」
「我那麼喜歡你,我當然是.…來挽留你的。」
周允辭從來沒見我哭過,頓時有些慌張。
「顧落,別哭了。」他的聲音和以前一樣溫柔。
以至於我真情實感地又掉下了眼淚。
這明明曾是我從沒想過要分開的愛人啊。
「你是喜歡上別人了嗎。」
「沒有。」
是,這時候的周允辭還不算喜歡千盈楚。
但已經把天平傾斜了。
所以故事的最後,他說愛的人是我,多可笑。
「那我還想再努力一段時間,如果不行,我會體面地放手,你放心。」
周允辭輕輕應了一聲。
轉身離開。
這時天台被雜物阻隔的另一端,走出來一個人。
他將手中的煙掐滅,笑道:「這麼沒眼光?喜歡他幹什麼,喜歡我不好?」
幾乎不要問名字,我都能確定這個人就是謝逢。
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痞氣。
我擦了擦眼淚,沖他笑,「誰喜歡他,一次不忠終身不用。但不能讓我顧落白白把這口氣咽下去吧。」
用周允辭未婚妻加舔狗這種身份,我一輩子都別想攻略謝逢。
從他語氣里的輕蔑,我就聽得出來。
謝逢眼裡燃起一絲興味。
湊近我,彎腰打量我,「要不要我幫你呢?」
「你幫我什麼?」
「給他戴綠帽啊。」
「我要挽回他。」
謝逢眼神淡了淡,嘴角也勾起了一個諷刺的弧。
我補充道:「然後再甩了他。現在給他戴綠帽,讓他毫無負擔地和我解除婚約,把髒水甩到我身上然後和那個女生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你出的主意餿,還是你太蠢。」
說完我鄙夷地推開他。
往外走。
清晰地聽見身後謝逢的笑聲。
愜意又放縱。
「喂,我叫謝逢。」
「給周允辭添堵的時候記得叫上我。」
4
天很熱,由於體育館被大四徵用考試,我們只能在室外上課。
女同學多少有些怨聲載道。
唯獨千盈楚站在烈日下認真地訓練。
汗水從她白皙的臉頰划過,分外惹人憐愛。
我將目光投向籃球場,正巧看到裴硯斯在給周允辭傳球。
而周允辭卻沒接,反而大步朝我們這裡跑來。
籃球直直往我砸了過來,我避讓著往後退了兩步,卻被身後的花壇絆倒。
手心,手肘,膝蓋都是鑽心地疼。
我抬頭看向不接球的周允辭,他已經抱著中暑昏迷的千盈楚往醫務室跑去了。
磅礴的怒氣,和一絲難以忽略的酸澀涌了上來。
直到裴硯斯站在我面前,「抱歉,我帶你去醫務室。」
「痛。」我的眼淚說來就來。
他看著我流血的膝蓋,眉心微微蹙起,歉疚和煩悶昭示無遺。
「我不要去醫務室,我要去醫院。」我倔強地偏過頭,看向周允辭的背影。
裴硯斯不是傻子,啞聲笑了起來,「好。」
說完就將我打橫抱起帶著我離開了學校。
計程車里冷氣很足,裴硯斯的額發濕漉地耷拉著。
有頹廢的美。
我將一直抓在手中的水,本來打算給周允辭的水,遞給他。
「喝點水吧。」
裴硯斯從車窗外收回目光,微微翹起唇角:「謝謝,我不喝別人的水。」
「這是新的,沒有開封過。」
他笑意更深,「給別人準備的,也不喝。」
車裡瀰漫著散不去的沉默。
直到去了醫院,醫生幫我處理了傷口,安排拍片子。
排隊等待的過程中,我看到了謝逢。
臉上破了個口子,還有點瘀青,顯然和人打了一架。
「還有課,你回去吧,我搞定會自己打車走。」我想支走裴硯斯。
他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懶洋洋看了我一眼,「沒事。」
「不用你陪我,不是你的問題。」我語氣故作冷硬。
他斜睨我一眼,收起手機站起來,笑得又乖又壞,「隨你。」
裴硯斯離開的時候步子邁得很急,其實看得出他有些生氣。
把CT排隊單扔進垃圾桶,我進了謝逢待的房間。
醫生護士都不在,他一個人坐在床上皺眉玩著手機。
我敲了敲門,謝逢從手機里抬頭看我。
侵略性極強的目光,將我上下巡視。
「受傷了?」
「同學趕著回去上課,等會可以麻煩你扶我下樓嗎?」
謝逢往後靠了靠,「可以啊,禮尚往來,你幫我把傷口處理一下唄。」
我終於誠心誠意地笑了出來,「好,我的盟友。」
拿著棉球,輕輕擦拭謝逢額角的傷口。
溫熱的呼吸噴洒在他的長睫上。
我清楚地看到謝逢眼皮抖了抖,本和我對視的眼神,挪開了。
他的耳尖漫上不自然的紅。
為什麼知道,他會被我輕而易舉地勾引呢。
因為故事裡,謝逢對我總是羞辱欺負。
他說千盈楚多麼善良,而我多麼惡毒。
他說周允辭雖然是個爛人,我卻配不上周允辭。
但最後,我嫁給周允辭的時候,他卻哭了。
拉著我的手,求我和他走。
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覺得我這個小姑娘長在了他的心尖上。
那時候,被磨平了所有稜角的我。
怯懦地推開他的手,囁嚅著說對不起。
竟然是我對不起他們嗎?
愣神間,我手下動作重了一點。
謝逢嘶了一聲,捏著我的手腕,「給我上藥還走神?」
「我在想,誰把你打得那麼慘。」我語調輕輕柔柔,透露出一種似乎是心疼的口吻。
這時,我感受到了一道毫不掩飾的目光。偏頭,門外站著去而復返的裴硯斯。
他嘴角掛著一絲興味的笑,手抄在口袋裡,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們。我慌亂了一秒。
裴硯斯就聳了聳肩,離開了。
「看什麼呢。」謝逢順著我的目光也朝門外看。這時,我才發現,我們離得有多近。
近到我微微低頭,就可以親吻他冷峻的側臉。
「沒什麼,我以為醫生回來了。」我往後退了一步,掙開了謝逢的鉗制。他抓住自己短袖的衣角,笑道:「背後也有呢。」
我也笑,「那你脫呀。」
謝逢臉紅了。
本想找些話搪塞過去,卻發現我正直勾勾看著他。
咬著後槽牙咒罵了一聲,拎起衣領就脫掉了自己的短袖。蜜色的肌膚,清晰的線條,他的身體充滿著欲色。
引爆荷爾蒙一般,讓人著迷。
「別看了!」他惱怒地制止我,轉過身去,露出後背的傷口。
我一邊給他擦拭血跡,一邊在他耳邊問他:「身材真好,為什麼害羞?」
謝逢微微顫了顫,咬牙切齒:「周允辭知道你那麼野嗎?」
5
回來的時候,周允辭正在哄著臉色蒼白的千盈楚。
同學們看到我出現在門口,都不約而同靜了聲。
周允辭也看了過來。
我扶著課桌一瘸一拐地朝自己的位置上走。
路過的時候,被周允辭抓住手腕,「腿怎麼了?」
一句簡單的安慰,讓我早就醞雲釀好的眼淚輕而易舉地落下。
「你還會管我嗎?」
周允辭眉頭緊緊蹙起,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我倔強地偏開臉,卻正好和裴硯斯對視。
他單手支著腦袋,笑盈盈地看著我。
那雙勾人的眼睛裡,寫滿了「挺會演,愛看」的興味。
「顧落..」周允辭聲音很低。
「她中暑,你就瘋了一樣衝過去,籃球也不接。那你有看到過來給你送水的我嗎?你會在意我被籃球砸到受傷了嗎?」
「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我才是陪著你長大的人啊。」
「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麼她不願意把位置讓給我,所以為什麼還要說你沒有喜歡上別人?我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如果你喜歡她,我現在就會放棄你。」
周允辭的臉色一轉再轉。
從愧疚到心疼再到蒼白。
他急切地否認:「落落,對不起。我沒有喜歡她,只是普通同學,你誤會了。」
教室里到處是同學的竊竊私語。
「千盈楚天天和周允辭膩膩歪歪不就是小三嗎?」
「人家未婚妻來了都不肯讓位置,可比小三還猖狂呢。」
「周允辭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眼睛還瞎。」
千盈楚的眼淚再也沒止住,她把驚愕的目光從周允辭身上移開。
看向我,難堪至極,又堅韌不屈,「顧同學,你誤會我和允辭的關係了,我也沒有不想把位置讓給你,不是你不要的嗎?」
「我看你都快要哭了,我的家教不允許我這麼做。」
「那我把位置還給你!」千盈楚聲音高了兩度,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我笑著搖了搖頭:「不用啦,對不起,是我誤會你們了,周允辭解釋清楚就好了。今天是我冒犯了,但我實在太傷心了,希望你不要記恨我。」
千盈楚被我的突然退讓和示弱搞懵了。臉微紅地說了句沒關係。
我輕輕拉住周允辭的指尖,聲音綿軟:「既然想賠禮道歉,今天陪我吃晚飯好不好?我特地學做的你愛吃的,你看我的手,都燙傷了。」
我翹起貼著創可貼的手指給周允辭看。他心疼地捏了捏,溫柔地應好。
但是,周允辭居然從抽屜里拿出飯卡遞給了千盈楚。千盈楚羞憤地拒絕著。
「拿著,你又沒有錢。」
我維持著最後的溫柔,「周允辭,你不應該管別的女孩子吃不吃得了飯。」說著,我拿出口袋裡的飯卡遞給千盈楚。
她直直地看著我,黑漆漆的眼睛裡終於冒出了一絲憤恨。「不用!」
飯卡被推開,我低下了頭,「下周一就是月考,我會考進年級前三拿到獎學金的。那不是父母給的錢,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到時候我幫你充飯卡,就算是為我今天的冒犯賠禮道歉,你看可以嗎?」
千盈楚咬著唇,忍住眼淚,倔強地看著周允辭。
周允辭煩躁地收回了飯卡,「好了,顧落,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衣食無憂,所以可以優秀得理所當然。不要再羞辱別人了。」
我真的難以想像這句話是從周允辭嘴裡冒出來的。
第一次知道自己從三歲開始就被父母安排學習各項技能、語言、藝術,並且保持優異的成績。
無數次累到昏倒。
也無數次在失敗時被父親關禁閉。最後換來的優秀。
叫理所當然。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僅有的一滴眼淚落在了周允辭手背上。
燙得他瑟縮了一下。
他也許是想再說些什麼為自己辯解。
但我已經扶著課桌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裴硯斯趴在桌上看著我笑,「入戲太深,把自己都弄哭了呢。」
我瞥了他一眼,「我沒演戲,也沒有哭。」
他突然伸手到我的課桌里摸出了一塊巧克力遞給我:「白巧克力,很甜。」
我明明已經把情書和禮物都扔了。
低頭髮現自己的課桌里又零星放了一些。
推開面前這隻好看得過分的手,我有些生氣,「你能不能把你課桌上的字擦掉!」
裴硯斯的好心就像城市朦朧的星,就那麼點兒。
他隨手把巧克力扔在我桌上,又開始看起了書。
語調淡淡的:「很抱歉,擦不掉呢。」
一聽就是生氣了。
我彎腰在他抽屜里找馬克筆。
他低頭看著我,那眼神幾乎把我看得著火。
終於找到馬克筆,我拿出來塗掉了他桌上的字,心滿意足地遞給了他。
裴硯斯垂眸看著筆,輕輕笑了一聲,「跟我倒是挺橫。」
白巧克力很甜,融化了理所當然的苦澀。
我當著周允辭的面將兩個精美的飯盒扔進了垃圾桶。
看著他臉色漸漸慘白,離開了教室。
他是想追上來的,卻被千盈楚拉住了衣袖。
學校后街很熱鬧。
各色小店,攤位。
我隨意進了一家地道的山城火鍋店,點了辣鍋涮起了牛羊肉。
白熾的燈光下,通紅的鍋底不斷地吐著泡泡。
我辣得滿頭大汗,喝完最後一瓶冰水,結帳離開。
天幕已經暗沉,小巷各色的燈光交映。
路過一家撞球店,在吧檯我看到了謝逢熟悉的背影。
跟進去就看他正往包間走。
對視間,他勾起唇角笑了起來,「看上我了?天天跟我。」
「哭過了?」謝逢朝我走近了兩步,低頭打量我微紅的眼睛。
是辣出來的。
我輕輕哼了一聲,「嗯。」
「看來你想讓周允辭回心轉意的計劃不太順利啊。」謝逢撩著眼皮嘲笑我,一把攬住我的肩,「算了,進來,哥教你打撞球樂樂。」
我握著撞球杆,半趴著身子擊球。
謝逢站在我身後,彎腰附上我的手,「手肘壓點下去,手指別那麼翹。」
溫熱的呼吸噴洒在耳後,暖昧到氣溫都升高。
他帶著我推桿,由於用力,我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整個落進了謝逢懷裡。
他那隻擱在球桌上的手,順勢掐住了我的腰。
偏頭望去,投入他那汪深潭般的黑眸中。
「知道你撞哪了嗎?」謝逢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絲咬牙切齒。
角落突然傳來易拉罐被打開的響聲。
我和謝逢同時轉頭看過去,裴硯斯正懶洋洋地坐在沙發里。
他仰頭喝了一口可樂,罐壁的冷凝水順著他的指縫滑到凸起的腕骨上,別有欲色。
「繼續啊。」裴硯斯單手撐著臉側,笑得很陽光。
我猛地推開謝逢,微紅著臉半靠在撞球桌旁,欲蓋彌彰:「他是在教我打球。」
裴硯斯應該是熱極了,一口喝光冰可樂,捏扁易拉罐,扔進垃圾桶里。
聳了聳肩,聲音很淡:「抱歉,他好像約了我打球。」
是逐客的意思。
謝逢拉住了我的手腕,「你坐那,等我把他打服了再教你。」
裴硯斯笑著挑了挑眉,沒出聲。
默認了。
牆上的鐘表不停地轉動,他們兩人打得有來有回,很焦灼。
手機上不斷地有微信彈窗,都是周允辭的道歉:
「顧落,接電話。」
「顧落,你去哪裡了?」
「落落,我錯了。」
他已經不是那個,我練習跳舞跌個跟頭,都會心疼的周允辭了。
終於,裴硯斯以微弱的優勢贏了謝逢。
時針指向十,很晚了。
謝逢臉色有點不好看。
我將剛剛買的冰可樂遞給他:「很厲害,可惜運氣有點不好,送你一聽可樂,安慰獎。」
面前的人,耳尖明顯燒了起來,像傍晚的雲。
「哼,輸了就是輸了,我可不喜歡賴。」謝逢哼了一聲,但聽語調,明顯心情由陰轉晴。
裴硯斯懶洋洋地支著球桿靠坐在一旁,笑得很散漫。
眼神有一下沒一下地往我身上飄。
似探究似打量。
已經被撞見兩次了,我知道瞞不住他,還不如不瞞。
裴硯斯在故事裡是白月光一樣的存在。
千盈楚剛進校的時候,由於校服太貴,是她母親給她親手做的。
看起來就和京大校服做工差別很大。
所有的同學都在笑她。
還沒睡醒的裴硯斯恰好從正門就來,和同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在笑什麼?」
「看千盈楚的校服,好醜好窮酸,不知道哪來的盜版。」一個瘦猴似的男生聲音很大。
裴硯斯抬眼打量,「唔,還行吧,挺好的。」
只一眼,千盈楚就喜歡上了這個漂亮的男生。
後來她鼓足勇氣寫的情書,和其他人的情書一起混作一團。
那跳動的、隱秘的心,才漸漸停歇。
但這個人的存在,為周允辭和千盈楚之間埋下了隱患。
也許,是挫敗,才讓故事的終章,周允辭回到我身邊,也說不定。
7
京大的學生少而精,宿舍都是公寓樓,一人一戶。
在二樓分別了謝逢以後,我和裴硯斯沉默著一起上了七樓。
他是我的對門。
明明看出了我和謝逢之間的親昵,也知道我表現得有多喜歡周允辭。
裴硯斯卻好像失去了所有興致,完全懶得多問。
「走了,早點睡。」裴硯斯沖我揚了揚下巴,開門進去。
家裡阿姨已經來公寓幫我打掃好了,還留了兩份我愛吃的檸檬蛋糕。
衛生間停水了。
我拿著桌上的一份檸檬蛋糕敲響了對面的門。
沒一會,門被打開。
裴硯斯裹著一件黑色浴袍,頭上搭著一條毛巾。
水從他的額發滴落到他挺立的鼻尖,順著薄唇,滑入精緻的鎖骨。
他很白,猶如清晨看見的第一捧雪。
此時此刻,沒有人不想弄髒他。
我微微錯開眼,將檸檬蛋糕遞過去,「我那邊停水了,可以借用一下浴室嗎?」
「這樣啊。」裴硯斯語調微微拉長,帶著股戲謔。
似乎並不相信。
看到了我的千人千面。
他大概覺得,我也在想什麼主意釣他。
但他接過了檸檬蛋糕,讓開了身子,挑眉看著我笑,「進來吧,同桌還用那麼客
氣?」
「謝謝,就當是還你白巧克力。」
這個澡,我洗得很快,裹著浴袍出來。
和半躺在沙發里的裴硯斯點頭道謝就準備離開。
但,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我公寓的敲門聲。
「顧落,開門。」周允辭的聲音清晰地從門外傳來。
我心跳變快。
裴硯斯直起身子轉身趴在沙發椅背上看著我笑,「你未婚夫來捉姦了。」
他這句話剛說完,周允辭就敲響了他的門。
驚得我立刻轉身藏進了裴硯斯的臥室。
「幫幫我。」
說完我就關上了臥室的門。
他的臥室里只有一張床可坐,我拘謹地坐在床邊,希望裴硯斯能早點解決掉周允辭。
模糊可以聽到周允辭進來了。
和裴硯斯打聽我的下落,聽得出又煩又急。
裴硯斯敷衍著,逐客的意思很明顯。
而周允辭今天大概喝了酒,說話的語調都變得有些不對勁。
他沒聽出主人的不歡迎。
反而自顧自地拉起裴硯斯陪他喝第二頓。
話里話外都是朦朧的煩惱。
關於我。
為什麼我不能放過他。
為什麼我不能就把他當哥哥。
為什麼我要針對千盈楚。
裴硯斯基本不搭話,只笑著說了句:「你多大了,才知道自己對一個女生是不是喜歡?」
外面安靜了。
只剩下酒瓶拿起放下的聲音。
等了很久,等到我再次醒來的時候,裴硯斯就站在床邊穿衣服。
他剛換好灰色的家居褲。
上半身裸露著,在昏暗的燈光下。
白得慌人。
恰到好處的肌肉微微起伏,收斂著無邊的性張力。
肩寬臂長,腰肢勁瘦,腹肌分明,每一寸都潛藏深夜的慾望。
看得我眼睛發燙。
裴硯斯淡定地套上白T,走近我,「眼神,收一收。」
我紅著臉低頭掀開被子道歉,「我現在就走。」
「他睡在外面呢,出去小心點。」
下床的動作僵住。
如果出去,周允辭醒來的話,攻略就會進入地獄模式吧。
裴硯斯握住我的手腕,挑起眼皮笑,笑意微冷。
「我不管你勾三搭四到底想幹什麼,但今天這種事,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他明明連羞辱的詞都沒有。
可這態度卻讓我倍感難堪,一種逆反心理油然而生。
既然已經勾三搭四,既然已經被認為別有所圖,那為什麼要放過他呢?
兩個還是三個,又有什麼區別?
我掙開他的鉗制,直視他那雙勾人的眼睛,「放心,我的魚塘很大,但恰好容不下你。」
「對你真的沒興趣呢,親愛的同桌,鄰居,帥哥。」
裴硯斯瓷器一樣的臉僵硬了一瞬,偏開視線,「最好,你就睡這吧。」
說完,他抱出一床被子,出去了。
這種感覺就像,碰到了一塊冰刺,又冷又疼,可突然發現裡面藏著一朵雛菊。
反差很大,意外的可愛。
再入睡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周圍全是裴硯斯的氣息。
清冽的海,和陰雲後的陽光。
是迷人的。
8
考試結束後,成績公布,我拿了第二。
當初在育澤的時候,我一直是第一。
看到自己上面唯一的名字——裴硯斯。
我心裡奇怪的勝負欲更強烈了。
很想搞定他。
如果不影響完成攻略任務的話。
學校在月考結束後,搞了一個校園祭活動。
白天每個班級以自己的教室為場地,設計活動。
社團和學生組織則在學校林蔭道、操場等地點擺攤、表演。
晚上全體學生去學校的大禮堂參加假面舞會。
我們班設計的是鬼屋。
教室里不需要用到的桌椅都被搬到了走廊上。
裴硯斯靠坐在其中一張桌子上,長腿不規矩地半橫在過道上。
他擺弄著手中的模型,很精緻的航母。
有幾個路過的女生湊在他旁邊看。
其中一個甚至指了指:「這個部件是什麼?」
裴硯斯眼皮都沒抬,勾起唇角,聲音帶著蠱惑的溫柔:「我也不知道呢。」
明眼人都知道他在敷衍,他不想搭理人。
可他那態度,又太招人。
以至於女生即使紅了臉,還湊在旁邊小聲說著話。
裴硯斯只是笑,雖然笑意越來越淡,卻仍然給人一種他在認真聽你說話的錯覺。
不禮貌的盡頭居然是禮貌。
他雪花一樣的情書,都有了由來。
「那天你去哪了。」周允辭已經幾天沒有和我說過話了。
自從成績出來,千盈楚又考了倒數,趴在桌上哭。
哭得他有些煩。
我從裴硯斯身上收回目光,垂著眼睫,低聲道:「散心。」
周允辭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曲,最終搭上了我的肩膀。
「顧落,那天是我說錯話了,不要生氣了。」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條四葉草的項鍊。
每次,惹我不開心,他就會去買這些小玩意哄我。
其實我未必喜歡,但想到他為我挑東西時認真的樣子,我就怎麼也沒法和他生氣。
現在看到項鍊,卻恍然如夢。
我有片刻的失神。
回過神來,我緩緩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手臂。
周允辭也手足無措地蹲了下來。
看著我的眼淚,伸手擦,怎麼也擦不掉。
「顧落,落落,不要哭。」
他心疼著急的樣子摻不得半點假。
我要讓他知道,我的優秀不是理所當然,都是無數的痛苦和絕望換來的。
這樣,他才會對此正視、珍惜、自豪、心動。
「周允辭,別人可以說我的優秀是理所當然,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也是你曾經把我從禁閉室抱出來帶到醫院的不是嗎?」
我用盈滿淚水的眼睛看著他,看見他臉上浮現的心疼和隱痛,看見他無處遁形的懊悔和自責。
「這次,沒有考到第一。父親打電話讓我回家,我拒絕了,這是我第一次反抗父親的責罰,因為我不敢離開這裡,我怕我離開,你就不屬於我了。」
話落,周允辭長臂一伸,猛地將我攬進懷裡。
他摟得很緊很緊。
那些被他遺忘的喜歡和心疼,在這一刻如海市蜃樓般重現。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
和裴硯斯對視。
他身邊的女生已經離開,他手裡的模型已經搭好。
他唇角微微勾著,說不清是戲謔的嘲諷還是友好的善意。
「今晚假面舞會,你會跟我跳吧,周允辭。」我輕輕推開周允辭,看著他的眼睛。
他愣了一秒,顯然已經答應了千盈楚。
但他最終笑了起來,揉了揉我的發頂,「當然,不和落落還能和誰。」
我靦腆地笑了笑。
今晚,我會把你讓給千盈楚。
因為我要讓你看到我理所當然的優秀,令你自慚形穢。
我需要最好的搭檔,讓我成為舞池裡的女王。
鬼屋設計好以後,周允辭去樓下參加籃球社的活動去了。
現場試玩鬼屋的人只剩七個。
進屋以後,陣陣陰風從背後襲來。
適應黑暗,我就開始尋找裴硯斯的身影。
這麼絕佳的偷襲場地,實在不該浪費。
我看見他懶洋洋地靠在角落,明顯是不打算參與遊戲的。
借著被「鬼」追趕,我尖叫著靠近裴硯斯。
被他的長腿絆倒。
裴硯斯長臂一伸,就將我撈進了他懷裡。
他正想將我放開,卻被我一把摟住脖子,我喘著氣道:「別,我害怕。」
耳畔傳來輕輕的嘲笑。
「謝逢,我就知道你會來。」我勾住裴硯斯,令他彎下腰,靠在他耳側笑。
就算他回頭去和謝逢查證,也是一樣的結果。
我本來就約了謝逢。
如果謝逢來,當然是攻略任務更重要。
如果謝逢不來,那就算他裴硯斯倒霉。
長得跟天仙似的,偏偏還挑起我的貪慾。
裴硯斯沒有說話,伸手掐住我的下巴,將我的臉和他拉開一定距離。
似乎在打量我葫蘆里賣什麼藥。
仰起頭,我貼上了他的薄唇。
很涼,很軟,意外地有些甜。
裴硯斯從怔愣中回神,搭在我腰側的手狠狠使力,恨不得將我捏碎。
他試圖推開我,但我更快,狠狠咬了他一口。
裴硯斯吃痛地嘶了一聲,旋即化為冷笑。
大概從來沒被人這麼冒犯過。
他有了火氣。
輕啟薄唇,反客為主。
又凶又狠,與其說是暖昧,不如說是泄憤。
淡淡的血腥味彌散開。
呼吸盡數被他奪走,越來越悶,幾乎快要死去。
我猛地推開他,朝屋子中間走,跌跌撞撞地摸索到了入口,帶著哭腔拍門:「開門!我害怕!」
守在門口的同學打開了門,我悶著頭沖了出去。
女廁所里有鏡子。
我不斷地捧水往臉上澆,降低熱度。
視線頓在了下唇右側的傷口,還滲著血。
咬得真狠。
9
我回公寓洗澡化妝,換上紅色的抹胸禮服,戴上黑色的面具。
細細打量鏡中人。
身姿窈窕修長,胸前起伏暖昧,腰肢細弱如柳,膚白如瓷。
只看身段,已是天生尤物。
換上高跟鞋,出門就碰到了一身黑色西裝的裴硯斯。
他的面具勾在食指上,還沒有戴。
明明已經是一身正裝,可他那不講規矩的少年氣反而被襯得更鮮明。
他薄唇顏色很淡,那鮮紅的傷口便顯得格外明顯。
裴硯斯極快地掃了我一眼,長眉挑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
「你有舞伴嗎?」我友好地沖他笑了笑。
裴硯斯勾著面具的食指微微收緊,又鬆開。
「沒有。」
見我還是笑,裴硯斯抬手將面具戴上,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漂亮的下頜線。「怎麼了?」他把手抄進口袋裡,藏起自己略緊張時,克制不住的小動作。
我笑得更加開心,湊近他,微微仰著頭,紅唇離他一尺近,「當然是可憐你,嘲笑你。」
「你那麼緊張幹什麼,不會以為我想邀請你吧?」我微微歪頭補充,「我可是說過的,對你沒興趣。」
那張面具後,冰冷的神情透過那張微眯的雙眸展現。
裴硯斯修長的手略粗暴地掐住我的下巴,借力將我往後推了半步,「別靠我這麼近。」
說罷就轉身朝外走。
他身高腿長,步子邁得又急,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長廊里。
原來,是以為我還想吻他。
那,下次吧。
去禮堂的路上,我回了謝逢的消息。
「老子去你們班鬼屋逛了三圈,也沒見到你人,玩我呢?」
「顧落,說話。」
「等你很久都不來,回去洗澡換衣服了,禮堂,紅色,等你來陪我跳舞呢。」
那邊秒回:「倒是挺會招人的。」
「正衣冠,見良人。」
本來秒回的謝逢沉默了,對方正在輸入中顯示了很久,最後只剩一個字:「嗯。」
謝逢很會跳舞。
故事裡,他就是這場舞會裡的最佳,燈光永遠跟在他身上。
和他跳舞的女孩子明明在光里,卻淪為了陪襯。
既然我來了,就委屈他,做我的裙邊臣吧。
進禮堂的時候,很多目光都投來。
也有一些膽大的來邀請我跳舞。
我禮貌地擺了擺手:「抱歉,在等人。」
千盈楚要參加假面舞會,禮服一定是周允辭送她。
周允辭送她禮服卻不和她跳舞,就別想準時到場。
環顧四周,果然沒有看到他們兩個人的身影。
我諷刺地笑了笑。
謝逢一身深藍色西服,將他襯得更加挺括。
他戴著暗紅色面具,手中抓著一枝玫瑰。
別具一格的出場方式,令很多人向他投去目光。
他徑直朝我走來,將玫瑰遞給我。
「只有一枝嗎?送給我可不夠。」我笑著接過,掐斷花枝,將它插在了謝逢西服胸口的口袋。
謝逢垂眸看著那段玫瑰。
我將手輕輕扶上玫瑰花的花葉,「這樣,是不是很配?」
謝逢眼神略帶侵略意味地看了我一眼,笑,「配。」
開場舞的音樂響起,謝逢紳士地彎腰伸手邀請我跳舞。
我矜持地將手搭進去,被他拉進舞池。
舞池中有一束燈光,會不斷掃過每一對舞伴,找出全場最佳,最後駐留在二人身上。
第二支舞,全場的光都會熄滅,只有這束光留著。
而舞池裡,也只有全場最佳可以跳第二支曲。謝逢的手緊緊貼在我的腰肢上。
借著舞蹈動作,他靠在了我耳邊:「真怕不小心給你擰斷了。」
我貼著他臉側笑,「給你個機會,等會握好了。」謝逢輕輕應了一聲。
歌曲進入尾聲,他握住我的腰,我借力做了一個高難度的動作。腰肢擰成不可思議的弧度。
可以感受到那隻手克制不住地微微收緊。燈光駐留在我們身上。
全場響起掌聲。
舞池裡其他人陸陸續續離開,除了我們頭頂,禮堂的其他燈光都熄滅了。謝逢牽著我翩扁起舞。
他眼睛很黑,在白色的燈光下,只裝了我一個人。他唇角銜著愜意的笑。
禮堂的大門突然被推開。
外面的月光灑進來。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過去。
周允辭和千盈楚站在那裡,都是海藍色的禮服。
王子和灰姑娘的搭配,沒有人會過多關注。
甚至有人小聲叮囑他們關門,又把目光投了進來。
小提琴的聲音拉至高潮。
謝逢抬起手,讓我握住,一圈兩圈三圈,轉到裙擺開出一團團鮮艷的玫瑰。
轉到滿場鴉雀無聲。
轉到謝逢目光變深,周允辭甚至差點走過來。
所有人都無法將視線移開這束光。
舞蹈謝幕,我提起裙擺,朝謝逢行禮。
是公主對國王的禮儀。
今天,他做了我的陪襯,我要哄哄他的。
謝逢笑了,「想摘掉你的面具,怎麼辦?」
「摘呀,讓周允辭看看我有多漂亮。」
謝逢伸手的動作頓住,臉色略黑。
我又笑著哄他:「也讓他看看,我站在誰的身邊。」
謝逢不再停頓,摘掉了我的面具,他微微彎腰,離我極近。
那薄唇就要落下。
「顧落!」周允辭從門口沖了過來。
千盈楚站在那裡,禮堂的燈光重新亮起,難堪和憤恨一覽無餘。
我伸手抓住謝逢的手朝外走,「帶我去買玫瑰,我顧落收花不可能只收一朵。」
「好。」謝逢的聲音寵溺極了。
直到周允辭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漂亮的眼睛裡藏著薄怒,和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牽著別的男孩的手。
可他忘了,剛剛千盈楚依偎在他身邊的樣子了。
「顧落,我來遲了,你別走。」
我冷著臉色看他,「你是來遲了嗎?」
說話間我又看了一眼千盈楚和他極配的禮服。
周允辭抓我的力道鬆了些,臉色漸白。
我趁勢甩開,謝逢拉著我走了出去。
我們像私奔的情人。
從觥籌交錯的繁華地逃入無人的夜色。
謝逢將我攔腰抱起,橫放在他的黑色機車上。
他上車踩油門,車飛馳出去的時候,手被他強勢地拉緊放在腰間。
「抓緊。」
我摟住他的腰,回頭,看見禮堂的大門沒有關。
裴硯斯懶散地倚在門邊,手裡勾著面具。
他頗為不屑地扔進垃圾桶里,一個人慢悠悠往公寓走。
月光落在他黑色的肩頭,清雋又寂寥。
10
夜幕沉沉,街道空曠。
「花店都關門了,回去吧。」
車速變得更快,風刮到臉上都帶著一絲疼。
終於,謝逢還是找到了一家正要關門的花店。
他停下車幾乎是衝進去的,「老闆娘,把所有的玫瑰都包給我。」
花店的老闆娘是個很溫婉的女人,「小伙子,我得回去睡覺咧,今天不賣花了。
謝逢輕輕喘著氣,轉身指著站在門口的我:「這姑娘,沒有那麼多玫瑰,會哭的。」
老闆娘捂著唇咯咯地笑了起來,「是人家小姑娘會哭,還是你會哭喲,小伙子。」
說著,老闆娘就搖晃著婀娜的身姿,將花籃里的紅色玫瑰都包了起來。
她插花的動作很溫柔細心,像對待摯愛。
花店昏黃的光里,謝逢垂著頭站在一旁。
周身的痞氣盡數收斂。
他付了錢,把玫瑰遞了過來,什麼也沒說,只是目光浸著柔柔的水。
謝逢長腿一跨,上了機車,沖我招手。
回去的路上,他開得很悠然,深夜的風很靜。
到公寓門口的時候。
對面突然開了門。
我勾唇笑著,正想調侃裴硯斯,卻發現原來是周允辭。
而裴硯斯手裡拿著一聽啤酒,懶散地靠坐在酒柜上。
睨著我,目光很深。
周允辭看著我懷裡一捧鮮艷的玫瑰,臉色漸漸轉黑。
「你怎麼認識謝逢的?他和我關係很差,他對你好可能只是…..
我打斷了周允辭的話:「去醫院那天認識的。他對我是什麼目的不重要,他至少不會讓我沒有舞伴一個人在禮堂里尷尬,他會帶我找遍夜晚會開門的花店,送我一捧玫瑰。」
周允辭垂下了頭,輕聲問我:「那你喜歡謝逢嗎?」
「不,我喜歡的一直都是你,我只喜歡你。」
周允辭眼睛亮了起來,他向前走了一步,試圖將我摟進懷中。
我也跟著後退了一步,用玫瑰抵住他。
在他身後,裴硯斯關上了門。
聲音不小。
裴硯斯的目光從玫瑰花上靜靜划過,停駐在我的臉上,微微勾起一個笑。
像在說:「撒謊精。」
「但是你已經游移了,周允辭,我不會做別人的選項,既不想當最優解,也不想做退而其次。」
周允辭伸手握住了我垂在一側的手,鄭重其事:「我不會。」
我笑了笑,微微掙開,打開門進去,把周允辭一個人留在門外。
經年的喜歡。
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居然就被消磨殆盡。
11
那天過後,周允辭主動調開了座位。
他不再管千盈楚,而是每天都來找我。
像從前一樣給我準備驚喜,關心我的一切。
千盈楚沒了他的幫助以後,日子過得越發窘迫。
終於在一個雨天憋不住撲到他懷裡哭訴:「你為什麼突然不理我了?你不是說我們是好朋友嗎?你不是說你不喜歡你的未婚妻,我們之間的友誼也不會因為她的到來而改變嗎?為什麼現在變成這樣了?」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
雨水順著屋檐,在樓前拉起一道雨幕。
我沒有帶傘。
站在一旁看著他們。
周允辭扶著千盈楚的肩膀,手指微顫,神色難辨。
那些嘈雜的聲音都被雨聲抹去了,我聽不見。
只看到裴硯斯撐著黑傘從旁邊路過。
「哎,順路帶我也回宿舍吧,正好聊聊下周海島求生課程的事。」
裴硯斯微微低頭,停下腳步,掃了一眼我們三個人,「嗯,同桌過來吧。」
我鑽進了他的傘里。
按照以前,裴硯斯應該會悄無聲息和我拉開距離。
但現在他沒有,任由我貼著他的小臂。
肌肉緊實、線條流暢,少年感和力量感共存。
京大有野外求生課程,屬於必修學分,地點在學校董事合資購買的私人海島。
海島生態豐富,有雨林和山脈。
下周輪到我們的批次,我和裴硯斯抽到了一組。
雨落在樹葉上、傘面上、地上,組成紛亂的聲音。
「最近和周允辭膩得那麼緊,謝逢怎麼辦?」裴硯斯目視前方。
我笑道:「他很乖啊。」
謝逢知道我想幹什麼,私下和他打了幾次撞球,他也就發發悶火而已。
很容易就哄好了。
再說,他有什麼資格生氣呢。
我們只是盟友,再親近一點也不過是朋友。
裴硯斯輕笑了一聲,垂下眼睫睨了我一眼,「不是他懂事,是我同桌厲害。」
「你到底想幹什麼?」裴硯斯語調轉了轉。
我順勢握上了他的手腕,抹去上面濺進來的雨水,「勾三搭四啊。」
正好到了公寓門口,裴硯斯收了傘。
抿著薄唇,走進電梯,頭微微後仰靠著牆壁,眉心微攏。
昭示著揮不去的煩悶。
12
我們這一批次的所有同學都聚在了海島的沙灘上等待考核。
裴硯斯穿了一條迷彩褲,腳踩一雙黑色軍靴。
只看一雙長腿,就要人命。
上身更是只套著一件黑色背心,衝鋒衣被他搭在手臂上。
高挺的鼻樑上架著副墨鏡,拽得沒邊。
周允辭和千盈楚一組,原本故事裡他們將會在海島里感情急速升溫到高潮。
只是今天,周允辭站在裴硯斯身邊,「顧落就麻煩你照顧一下了。」
我看著半陰沉臉的千盈楚,對周允辭笑,「我們進去之後可以先一起走,等到任務要求不同再分開呀。」
裴硯斯沒有說話,而千盈楚也沒有反對。
這是她的白月光,她怎麼會反對呢?
我們走到雨林里,裴硯斯還是沒穿上外套。
白皙的手臂不斷被樹枝劃出小的血口。
千盈楚溫柔出聲:「裴硯斯,你受傷了,要不要把外套穿起來。」
裴硯斯看了她一眼,笑著拒絕:「等會,有點熱。」
千盈楚從背包里拿出小風扇遞給他:「我這裡有風扇,你還是穿起來吧,到時候蚊蟲叮咬也不太好。」
我也拿出防蚊蟲叮咬的噴劑給他。
一旁看著的周允辭,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了。
裴硯斯笑了笑,接過噴劑,繼續大步往前走。
留著千盈楚一個人拿著風扇在原地尷尬。
很快,她和周允辭發生了爭執。
而爭執的火,又突然燒到了我身上。
為什麼她只是關心同學,周允辭就凶她。
而我都和謝逢一起出去「約會」,周允辭都不敢生氣。
我回頭看向爭吵的兩人,指著千盈楚:「說話注意措辭,不要枉費自己讀了那麼
多年的書。」
「你自己敢做還不讓別人說?」千盈楚紅了眼眶。
「夠了!」周允辭怒吼,「明明是你耍心機裝頭暈,現在還要倒打一耙?」
千盈楚被周允辭嚇愣住了,回過神來她也不敢頂撞他。
只是猛地推開我就朝前跑去。
誰料後面是叢林掩映的山坡,我腳下一滑就尖叫著掉了下去。
裴硯斯離我最近,率先跳了下來,他回頭看到周允辭也想跟,皺眉道:「千盈楚一個人跑很危險,你們一隊的,去找她。」
說罷也不再管周允辭,直直大步往下沖。
我被一塊巨石撞停了下滑的趨勢,腰好像碎了一樣疼。
裴硯斯半跪在我面前將我扶起來。
也就是此刻,我看到樹枝上掛著一條色彩極為鮮艷的蛇,正朝裴硯斯吐著信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勇氣,猛地伸手拽住蛇身就將它甩了出去。
裴硯斯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掏出匕首,穩穩地扎進了蛇頭。
「不害怕?」裴硯斯看著我,眼神晶亮,薄唇掛著笑。我扶著劇痛的腰皺眉,「當然怕,但更怕你死了。」
不知道這句話戳中了他什麼點。
裴硯斯居然笑出了聲,迴蕩在雨林里,帶著清冽,又透著爽朗。
他彎腰將我抱起,我這才發現他肩頭已經有了一道傷口,很明顯,是蛇咬的。
微微泛著紫。
「你被咬了,還中毒了!」我指著他的肩頭。
裴硯斯垂眸看了一眼,輕聲道:「嗯,別怕,沒事。」
他順著溪流帶我進了一條很長的溶洞。
被放在乾草上以後,裴硯斯拿出傷藥放在一旁,「哪裡受傷了?」
「先處理你的蛇毒吧。」
「沒有刀,算了。」
我費力地拽著他的背心領口,將他拉近。
唇貼上了他的肩頭。
這條蛇應該是母蛇,很流氓,咬的地方靠近鎖骨。
我用力地吸吮著傷口裡的鮮血,吐掉,再吸,吐掉,再吸。
循環往復。
而裴硯斯只是半坐著,單手攬住我的腰,任由我趴跪在他懷裡,攀著他的肩。
他整個身子都是僵的。
脖頸耳尖都泛著暖昧的紅。
氣息也漸漸變重。
我感受到他在拚命克制著不該升起的慾望。
最後再也吸不出血的時候,我安慰似的輕輕舔咬他的傷口。
裴硯斯腦子裡繃著的一根弦應該斷了。
攬住我腰的手漸漸收緊,改為掐。
他空餘的手,掐住我的下巴,逼迫我和他對視。
只對視了一瞬間,就像點燃火焰一樣。
裴硯斯低下頭,吻了過來。
比在鬼屋的那次更加瘋狂,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怎麼吻,他也無法饜足。
只能先壓下念頭,鬆開我。
「哪裡受傷了。」裴硯斯原本清冽少年感十足的聲音染上慾望的糜麗,變得低啞暗沉。
「後腰啊,你要幫我嗎?」我挑著眼睛沖他笑。
裴硯斯那雙桃花眼也彎了起來,看著壞到極點,「嗯。」
周身都有大大小小的擦傷。
唯獨後腰那一塊確實被石頭撞得不輕。
我背過身子,脫掉外套,脫掉背心,只剩一件胸衣。
裴硯斯微熱的呼吸灑上我的後背,很快,他將藥噴了上來,「有點疼,忍著點。」
「你也是,忍著點。」
他不置可否地輕笑了一聲,手不輕不重地摁了上來。
疼得我輕哼出聲。
隨著他的揉動,我疼出了滿身冷汗,嘴裡哼哼唧唧。
「輕點,好痛。」
「真的很疼,裴硯斯,輕一點。」
「啊,怎麼還那麼用力。」
裴硯斯騰出一隻手捂住我的嘴,他聲音比剛剛更啞:「到底還想不想我忍著?」
「真想勾引我可以直接點,你哪套我都吃。」
我不再說話。
他把藥慢慢揉進我的後腰。
穿好衣服以後,裴硯斯又細緻地處理我身上的其他擦傷。
包括臉頰。
他給我的臉側塗上藥,還貼心地貼了一張創可貼,「傷口很淺,不會留疤。」
「哦,我不擔心啊。」我眨了眨眼睛。
「確實不用擔心。」裴硯斯笑著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半攬著我就順著溶洞繼續往裡走。
我們看到五光十色的鐘乳石,聽見潺潺的地下暗河。
最後看到了一大片數不清的螢火蟲,像滿天繁星,朝我們奔赴而來。
無比震撼。
裴硯斯站在我身側,抓住了我耳邊的螢火蟲,眼睛亮得像星。
13
裴硯斯這人各項綜合實力都是上上之選。
即使有我這樣負傷的拖後腿存在,他還是很好地完成了我們的任務。
我們拿到了山頂的小紅旗。
山頂設計了度假村。
是學校給我們疲憊一天的獎勵。
我們到的時候,度假村幾乎還沒有人。
裴硯斯領到了頂樓的總統套房。
「你自己的房卡呢?」
「三間房呢。」
「你有沒有搞錯,我們要在這住一個星期,被周允辭發現了怎麼辦?」
剛進電梯,我就猛地推開裴硯斯,試圖拒絕他的餿主意。
裴硯斯只是掃了我一眼,沒說話。
等電梯到達頂樓時,他一把將我拽了出去。
連拖帶抱進了房。
房間裡昏暗一片,只有一縷極細的月光,恰好投在了裴硯斯的側臉。
他將我摁在門上,借著身高優勢禁錮著我。
「喜歡我嗎?」
我心跳快了一拍,避開了他蠱惑人心的眼睛。
裴硯斯輕輕地笑,捏著我的下巴,扳正我的臉,「以前的事不和你計較,但以後不准再朝三暮四。」
我猛地推開他,「你開什麼玩笑!」
裴硯斯沒料到我會突然發難,踉蹌了一下,臉色頗冷,長眸眯起危險的弧,「有我一個你不夠?」
「周允辭和謝逢我都得要。」我斟酌了一下,「我不喜歡你,你誤會了。」
裴硯斯冷笑一聲,應該是氣到了極點,「我真他媽是瘋了才會上你的當!」
說完他就開門出去了,把門摔得震天響。
腰很痛,我懶洋洋地躺上了床,對著天花板發獃。
應該過去挺久的,刷卡的聲音響起,門被打開。
裴硯斯將卡插進卡槽,打開了燈,將一袋藥扔在了我旁邊。
他那張漂亮的臉又恢復了原來那種神情。
散漫,自若,似笑非笑,好像永遠不會生氣,也永遠不會把任何人看進眼裡。
「你怎麼又回來了?」
裴硯斯單腿半跪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嘴角銜著笑,「喜歡玩,我陪你玩o」
門鈴就在這時響起。
我喊了一聲:「誰啊!」
「謝逢。」
他不是這一批上海島的吧?
我猛地爬起來,疼得臉都扭曲了,我推著裴硯斯讓他藏進來,他卻動也不動。
「你不是說陪我玩嗎?那你不能破壞我的遊戲規則!」
裴硯斯那面具一樣的神情短暫地皸裂了一秒,隨即很乖順地笑道:「好。」
他甚至有閒情逸緻掐一下我的臉,才躲到隔壁房間。
我扶著腰出來開門。
謝逢很不見外地走了進來,將我上下掃了一眼,「受傷了?」「都是小傷,你怎麼來了。」
「我怕你受委屈,然後想我想得哭鼻子。」謝逢彎腰湊近我,笑得很戲謔。
我嫌棄地推開他,「不可能,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走什麼,你這不是總統套房嗎?我就和你睡了。」謝逢一臉坦然自若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認真考慮的。
「別鬧,要是周允辭來,我可真是跳進...
話還沒說完,房門又響了。
謝逢挑眉,「那我先藏起來?」
他倒是很自覺,有偷情的天賦。
開門,果然是周允辭。
他看起來有些狼狽和疲倦。
看到我的時候,暗淡的眼神才亮了一些。
周允辭將我一把摟進懷裡,「我很擔心你,有沒有事?」
「你擔心我,怎麼不見你當時來救我?」我推開周允辭,死死扒著房門,生怕他進去。
畢竟屋子裡藏了兩個男人,不太好解釋。
「我..周允辭頓了頓,似乎很挫敗,「我也不知道,落落,但是對不起。」
他這句話,卻猶如針刺一般,扎進了我心裡。
也許,那些游離和傷害,就像我一樣,是被故事劇情控制的呢。
我眼睛突然濕了,還沒來得及問一句。
周允辭電話響起,是千盈楚。那一瞬間,我又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