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皇后我不當了完整後續

2025-06-2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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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為皇后的第七年,皇帝對我不再小心翼翼。

他作天作地,不僅廣開後宮,還把我親生的孩子也教得不盡人意。

我管不了這父子倆,也心累了。

於是,我選擇死遁。

後來我和新歡策馬肆意奔騰。

卻聽說小太子在宮裡鬧絕食,成天哭著要母親。

而皇帝更是不肯信我死了,也不為我發喪。

他滿世界找我找瘋了。

01

「母后不僅干涉朝政!如今更是嫉妒成性,殘害皇嗣,簡直枉為國母!」

蕭鳴安失控沖我吼出這一句之後。

我所有的惱怒憤恨和難過,全都在剎那間凝結成冰,凍住了我全身每一根還冒著熱氣的纖細神經。

下人們顫抖著垂頭跪了一地。

而我一言不發,盯著台階下那個小小身影,看著他這兩年像株嫩芽般逐漸茁壯抽條的身形。

明明我曾無數次飽含期盼想像他成長的畫面,此刻卻感覺他離我越來越遠。

就像個陌生人一樣。

我的貼身侍女錦衣焦急地看著我。

但見我突然沉默,不打算再說什麼的樣子,忍不住替我開口:「太子殿下!您怎能這樣說娘娘?!」

「那日是胡美人故意上門挑釁,藐視皇后娘娘在先,娘娘這才動用了宮規……至於她有身孕,娘娘若是知道,怎麼可能還會罰她!」

蕭鳴安年僅七歲,卻少年老成,渾身已有太子之威。

他或許也覺得自己方才那話說得過重,卻不願低頭向我認錯。

反而懊惱地瞪了錦衣一眼,「我與母后說話,有你個奴才插嘴的份嗎?!給我跪下!」

錦衣愣了下,就要下跪。

我忽然伸手扶住她。

我的目光始終落在蕭鳴安身上。

待他被我的眼神逼得忍不住閃躲,我才慢慢說:「你跟在你父皇身邊的這兩年,學到不少東西。」

「尤其是,仗勢欺人,不把人當人看。」

兩年前,他還被錦衣抱過,那時一口一個姐姐叫得極甜。

而現在,他眼裡卻只剩下皇權尊卑。

他貴為皇長子,又是皇后嫡子,其實這樣做也無可厚非。

但問題是,他現在才七歲。

蕭鳴安似有不服,但抿唇不語,明顯是對我這個母親的管教不滿。

我不知道他怎麼能變化得這麼快,就像他父親一樣。

但看在他是我親生的份上,我決定還是得治治他。

「來人,將太子按住,去取我的戒尺來。」

02

蕭鳴安被幾個下人抓住。

他人小,掙扎不開,氣得一張小臉都紅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放開我!」

這是在我的宮裡,下人自然不會聽他的。

於是蕭鳴安抬頭氣沖沖地對我說:「母后憑什麼罰我?!我沒做錯!」

「憑什麼?」

我接過頗有分量的戒尺,往他身上打了一下。

我問他:「事情尚未有定論,你以子來問責母親,還覺得自己沒錯?!」

他梗著脖子道:「是非對錯還不明顯嗎?胡美人有孕在身,在母后這受罰,回去便流產了,還扯什麼她故意來挑釁的鬼話!她怎麼敢!」

「父皇是天子,後宮不可能只有皇后一人,您究竟明不明白?!您嫉妒她受父皇寵愛便下此狠手,對得起父皇,對得起這皇后之位嗎?!」

我的手劇烈一抖,戒尺險些沒握住。

這便是他的好父親,我的好夫君,想要借他的口對我說的話!

我強忍著眼底的酸澀,不再多說,揚起手,戒尺一下一下重重往他身上打。

起先他還忍著,咬著牙不吭聲。

但到底還小,他很快受不住了,一邊掙扎躲避一邊吼道:「母后!」

我重重道:「就憑我是你的母后!憑你是我親生的,這頓打你便是天王老子也得給我挨著!」

這戒尺是秘制的,打人極疼,卻不會真的傷人。

從前蕭鳴安調皮,被我打一下就怕得不行,立馬老實了。

現在能挨那麼多下才哭出聲,還真是有出息了。

看他哭得那麼傷心,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他像個小糰子待在我身邊黏著我喊母親那時候。

我有些於心不忍。

就在這時,背後一聲怒極的聲音傳來,「姜遇月!」

蕭域也大步上前,緊緊抓住我的手腕。

他高大的身形如山傾覆,眼神居高臨下,咬牙切齒道:「他哭成這樣,你竟還狠得下心?!」

「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朕不可能一再容忍你胡鬧下去!」

03

我皺了皺眉,掙開他的手退後一步。

冷聲道:「陛下忍我什麼了?我不明白,還請明說。」

他深呼一口氣,抬手讓下人把蕭鳴安先帶走,又屏退所有人。

隨後他沉聲道:「我且問你,今早胡美人來你這請安,你卻重罰了她,是不是?」

我笑了一聲,反問道:「罰跪兩個時辰,甚至她只跪了一炷香時間便裝暈回去了,也算重罰?」

他蹙眉道:「她身上有鞭痕。」

我慢慢冷下了臉,「她對我不敬,錦衣替我打了她一軟鞭,怎麼,陛下這是要為了這些來找我算帳?」

蕭域也與我對視了好一會,才道:「許是她身子弱,但她因此小產了,卻是事實。」

我心裡有些厭煩,乾脆偏頭去看院子裡那顆枝繁葉茂的大樹,不甚在意道:「我不知道她有身孕,但若是真因為我,導致孩子沒了,那陛下便罰我吧,什麼都可以,我替那孩子抵罪。」

四下皆靜,蕭域也好一會沒說話。

樹盯累了,我便垂眸去看地面,臉頰忽然有些癢意。

是蕭域也在撫摸我的側臉。

我皺眉拍開他的手,問道:「陛下這是何意?」

簫域也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良久,他嘆了口氣,道:「月兒,我知你心裡委屈,但我為了你,自登基起已經五年不曾選秀,還不夠證明我對你的心意嗎?」

他看著我,輕聲道:「後宮已經進了新人,未來,我還會有更多妾室,更多的孩子,但我唯一的皇后和太子,只會是你和鳴安。」

他想來牽我的手,還對我說:「月兒,就此放下心結吧,好嗎?」

心結。

他將自己英姿年少滿腔愛意時許下的誓言,稱之為,我的心結。

我用力閉了閉眼。

生怕看見他這張和記憶里相比早已面目全非的臉,會忍不住一巴掌扇過去。

我再次避開他主動的觸碰,提著衣袍朝他跪了下去,冷冷道:「臣妾謀害皇嗣,還請陛下——責罰。」

頭磕在冰冷地面的那一刻。

簫域也氣得一腳踹翻了旁邊的花瓶。

他怒不可遏,質問我:「我是天子!你是我的妻!你難道就非要這樣和我作對?!」

我沉默以對。

簫域也見狀,突然俯身用力捏住我的下巴,逼我和他對視。

他恨聲道:「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既然你如此不識抬舉,那日後我也不會再提。」

「我倒要看看,你一個女人,能跟朕犟到什麼時候去!」

04

簫域也離開了。

錦衣趕忙把我從地上扶起來。

她幫我拍去衣上的塵土,心疼地看著我,「娘娘…您沒事吧?」

我揉著被捏痛的下巴,搖了搖頭,不太想說話。

簫域也的皇令很快就下來了。

我被禁足寢宮,罰俸三年。

而胡氏搖身一變,被抬成貴人。

她本是西域進獻的舞姬,能到這個位份,可見簫域也盛寵。

又或許,是簫域也想借她羞辱我罷了。

雖然我「謀害皇嗣」的罪名被簫域也壓了下去,但流言他卻放任不管。

任憑我善妒、狠毒的名聲在前朝後宮傳了個遍。

原先還上書求我管束胡美人,讓皇帝不要沉醉美色而罷朝的官員們,也瞬間對我避之不及。

一時間,我的宮殿門可羅雀,活像座孤僻的冷宮。

當初簫域也借著我的助力登上皇位。

而現在他花了七年時間,終於用皇后之位框住我,讓我從雲端跌入泥地,徹底困在這深宮裡,變得孤立無援。

真不愧是我教出來的。

宮門緊鎖,那些妃子不用來我這請安,而我也不用再聽她們哭訴抱怨。

一下子竟是前所未有的清閒。

我屏退所有下人,兀自坐在樹下翻看兵書,只留下了兩個心腹。

錦衣在一旁為我沏茶,而暗衛風,則跪在一旁,欲言又止。

我大概猜到他接下來的話,平靜道:「沒事,你說吧。」

於是風低頭向我彙報:「陛下近日又讓內務府選了一批女子進宮,宮中妃嬪里,有三位晉了貴妃,而其中兩位……皆有了身孕。」

我臉色平淡,拿書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攥緊了。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原來那天簫域也說的,我一個女人,是這個意思。

他是想說,現在邊境安定,朝廷休養生息,皇子也在漸漸長成。

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需要我。

不再需要我這個曾被先帝親自請出山,被宗門全力推舉的國師,再為這個國家運籌帷幄。

他只需要我作為他的女人,他的皇后。

為他待在這後宮之中,乖乖地給他當賢妻良母,綿延子嗣。

手裡的書快被我捏爛。

我吐出一口濁氣,把書丟回石桌上。

如今的局面是我不曾預料到的。

但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

儘管當時我受了簫域也的哄騙,對他信誓旦旦的承諾信以為真。

但在我看中的兩個皇位最佳繼承者里,我最終選了簫域也,這是事實。

我不怪自己,也不為自己的選擇而後悔。

我只是有些難過。

人心易變,我到現在才真正體會這個道理。

過了好一會,我才平復下心緒,對他們也對自己說:「這樣也好,鳴安要當哥哥了,有兄弟姐妹陪伴,總是好的。」

「他最近在做什麼呢,有好好複習功課嗎?」

風沉聲道:「太子殿下近日被胡貴人的新鮮玩意兒吸引,每日下學便去胡貴人宮中,甚至在她宮裡留宿幾次,屬下聽傳言說……陛下有意讓她教授太子學識。」

我怒拍桌子起身,「荒唐!」

「我只是被禁足,又不是死了!他一副沒了娘的樣子是要作甚?!」

比起簫域也,來自我親生孩子的「背叛」,更讓我無法接受。

竄上心頭的怒火與怨念幾乎燒盡了我的理智,我本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我帶著他們兩人,直接叫開了那扇緊閉的大門。

守衛惶恐卻不敢退讓。

我推開欲要上前動手的風和錦衣,強行踏出門檻。

「我要出宮,誰敢阻攔?!」

05

我們到胡貴人住處的時候。

她正陪蕭鳴安玩堆積木,旁邊放著各種精巧的玩具。

其中一個螃蟹形狀的四輪小車很是顯眼。

我們悄聲走過去,我還看見她桌上凌亂堆砌的圖紙。

上面的武器樣式讓我眼熟又心驚——那是槍炮。

我瞬間明白了什麼。

然後立馬扭頭看向錦衣,皺眉吩咐:「去把那些圖紙全部燒掉!」

錦衣立即照做。

而他們總算髮現了我。

「母后……你幹什麼?!」

蕭鳴安叫了我一聲,隨後又驚又怒地想要攔下錦衣。

但錦衣動作極快,轉眼便把那些圖紙全部搶走,從袖中掏出火摺子把它們燃燒殆盡。

蕭鳴安氣急了,握緊拳頭質問我:「母后,你為何要這樣做?!」

我沒理他,而是盯著他身後的胡貴人。

對方看向我的眼神也有疑惑,但更多是鎮定。

她懶洋洋地給我行了個禮,身資曼妙,媚骨天成,確實是一副實打實的美人坯子。

怪不得簫域也會喜歡她。

我沉聲道:「這些新奇玩意胡貴人是怎麼想到的,莫非是西域那邊的特色?」

胡貴人只愣了一秒,便立即裝出不安恐懼的模樣。

她沖我跪下,忐忑道:「不是的,臣妾自小就愛鑽研機關之術,這都是臣妾閒來無事搗鼓出來的,並非西域特製,求皇后娘娘明鑑!」

蕭鳴安拽了拽她,見她怕我怕得跪在地上不敢起來,頓時擰起眉頭。

他不悅地沖我道:「母后,父皇說了後宮不得干政,您又在懷疑什麼?這些都是胡貴人特意做出來哄我開心的,與西域無關!」

原本平靜的內心被蕭鳴安這麼一說,猛地翻湧起怒氣。

我斥責道:「你不好好學功課,成日就知道貪玩,還不給我回你自己的宮裡去!」

蕭鳴安臉上頓時露出了厭煩的表情。

他擋在胡貴人面前,抑制不住地沖我吼道:「我學了!你就是看不見我認真讀書的樣子,就知道催我讀書催我用功!我過得開不開心你一點都不在乎!」

「胡貴人都比你更關心我!你根本……」

胡貴人連忙拉了拉蕭鳴安的袖子,柔聲哄道:「殿下別生氣,娘娘也是為您好。」

蕭鳴安被她摸著腦袋,臉上露出委屈神情,嘟囔說:「她才不是,只有你對我最好。」

我看著他們「母慈子孝」這一幕,所有的怒氣頓時卡在喉嚨里,化作無力再說出口的苦澀與蒼白。

胡貴人還是被他扶了起來。

她起身時,似是無意露出了腰間懸掛的龍鳳白玉佩。

我怔怔地盯著那塊玉佩,有些難以置信。

胡貴人見狀,將那玉佩解下遞過來,一副忍痛割愛的樣子,「這是陛下賜給臣妾的,皇后娘娘若是喜歡,臣妾願意割愛。」

我什麼話也沒說,蕭鳴安就先按下她的手,皺眉道:「父皇賜給母后的東西數不勝數,母后就不要奪人所愛了吧?」

他牢牢盯著我,表情謹慎又提防,似在提醒我,不要因為嫉妒做出不合身份的事。

連錦衣都看不下去了,想要替我出面。

我卻對她搖了搖頭,轉身沉默地離開了。

06

那枚玉佩是我送給簫域也的。

我不是個喜歡感情外露的人。

但曾經情意濃烈時,我曾笑著鄭重對他說過,他為龍,我為鳳。

我們兩個,天生一對。

那枚玉佩是我親手雕刻,是我對他的愛最明艷的象徵。

可我那時不知道,後來的簫域也竟然會對我這麼狠心。

因為我不聽話,因為我不服從他。

他寧願詆毀我的名譽,踐踏我的真心,逼著我把高昂的頭顱向他低下。

他明明親口說過,他最愛我冷靜自持,自信張揚的模樣,說我就像懸掛在枝頭皎潔的月亮。

可現在,要把枝幹折斷,將我摔在泥濘里的,也是他。

他對我的愛和他的征服欲相比,原來不值一提。

甚至我開始懷疑,他究竟有沒有真的愛過我。

我心裡堵著一股鬱氣,連晚飯也吃不下。

恰逢簫域也派人來傳話。

他要我去胡貴人的宮裡。

我一聽就猜到了他大概要做什麼。

不想當著別人的面自取其辱,我直接回絕了,「禁足未解,陛下若有事,便讓他來我宮中。」

太監總管臉上依然是得體的假笑,但對我的態度,和從前已經大相逕庭。

他慢慢挺直了腰杆,笑著說:「皇后娘娘還是不要為難奴才,否則下人們粗手粗腳的傷了娘娘,奴才也不好向陛下交代。」

他身後的一眾侍衛嚴陣以待,大有我不願意,就會上前拽著我走的架勢。

我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們,怒到極致,我反倒笑了。

牆倒眾人推。

從前我為國師,年紀輕輕便為這個在風雨中飄搖的國家力挽狂瀾時,他們可不是這樣的。

我英明了兩輩子,到頭來卻被戀愛腦蒙蔽了雙眼,栽得這麼狠。

我認栽了。

認我所託非良人,認我滿腔的愛意在這一刻全都喂了狗。

我沒讓錦衣和風跟著一起去。

他們倆待在我身邊太久,見我受辱,必定會為我鳴不平。

而現在的我,很難說能不能護住他們。

我再次踏進胡貴人的寢宮。

簫域也和蕭鳴安都在裡面。

他們三人坐在一塊,桌上擺了滿滿一桌豐盛的飯菜。

我恍惚覺得自己像個外來者,無意間打斷了一家三口的溫馨用餐。

「參見陛下。」

我沒什麼表情地向坐在主位的簫域也行禮。

簫域也放下筷子,盯著我,冷聲道:「你不是說自己既是我的妻,也是我的臣嗎?臣子就是這樣行禮的?」

我愣了下,看向他。

餘光里看見胡貴人嘴角揚起了柔美又得意的笑。

忽然就想到她姍姍來遲來我宮裡請安的那次。

不僅衣衫不整,一副剛承完天子寵幸的慵懶,連對我行的禮也不倫不類。

我因此斥責了她。

原來。

簫域也這是要為她找我出氣來了。

上座三個人的視線都牢牢盯在我身上。

好像就等我發作。

而我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簫域也登基的前一天。

太子府里的桃花樹都開了,風過樹梢,而我笑著向他慶賀行禮。

但他卻連忙扶住了我,沒讓我跪下。

反而自己撩起衣袍朝我一跪。

彼時少年郎眼神明亮,滿臉赤城笑意,滿心滿眼都裝著我的倒影。

他靦腆笑著說:「師傅在上,先受徒兒一拜。」

「不論我是什麼身份,我只希望師傅向我行禮,只在……夫妻對拜的那一次。」

那時我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我是頭一次墜入愛河,才想起自己也不過二十的年紀。

我心跳劇烈地移開視線,嘴角卻止不住地上揚。

我咳了一聲,正色說:「還叫師傅?」

他仰頭看著我,怔了怔,臉色猛地通紅。

隨即他一把抱住我的腿,結結巴巴地改了口。

「月、月兒……」

回憶至此結束,曾經唯獨會對我臉紅的青澀少年消失不見。

只留上座冷漠等著羞辱我的年輕帝王。

我在心裡為他下了場大雨。

但大禮卻行得一絲不苟,聲音也平靜得不像話。

「臣妾,拜見陛下。」

頭磕下去的那一刻。

好像那年在太子府里未能行完的禮,在今天,終於補全了。

07

他們好像沒有料到。

蕭鳴安有些不安地看向簫域也。

而簫域也臉色極其難看,難以置信地瞪著我。

我垂眸盯著光潔的地面,恍若未覺。

他沒讓我起來,我就繼續安靜地跪著,沒有任何意見。

良久,簫域也拿起筷子,幾乎是從牙縫裡冒出來一句,「繼續吃。」

於是蕭鳴安和胡貴人都拿起筷子繼續用餐。

一時間這裡靜得只能聽見碗筷輕輕碰撞的聲音。

我沒吃晚飯,這會卻有點想吃糯米糕了。

但一想起那是曾經簫域也最愛跑到宮外去給我買的,就又覺得算了。

都算了。

等他們吃完飯,簫域也終於說:「今日你來胡貴人這了?你可知你還在禁足,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自己的寢宮一步?!」

我平靜地繼續叩頭,「是,還請陛下責罰。」

我一句話都不為自己辯解,反而叫簫域也有些措手不及。

他皺眉盯了我一會。

隨後想到了什麼,故意道:「是該罰你,身為皇后,如此肆意妄為,怎麼能做後宮表率?」

「便讓令貴妃協理後宮,再罰你抄經書一百遍,且日後不得再來胡貴人這裡欺負她,如何?」

他還在試圖激怒我。

但我當他的皇后,已經是當得厭煩至極了。

這樣的懲罰正合我意,於是我繼續謝恩,「陛下英明。」

上面許久都沒有出聲。

突然,簫域也摔了筷子,惱羞成怒道:「你給我滾!」

我回復了一句「是」,才慢吞吞起身。

跪得太久,膝蓋又疼又麻,我差點踉蹌摔倒。

但好在我撐住了。

否則,又會叫別人多看個笑話。

我拍了拍衣服,然後轉身就走。

今夜的月亮很圓,能照亮我前行的路,即便沒有人為我提燈也無妨。

我剛走出幾步,身後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在離我不遠處停下。

我聽到蕭鳴安有些忐忑地試探著叫了我一句:「母后?」

我頓了下,但腳步沒停,也沒有回頭。

蕭鳴安頓時急了,上前兩步,大聲道:「母后!」

我一步步走出了大門。

而身後胡貴人攔住了蕭鳴安,在哄他些什麼。

我聽不太清,也不太在意。

之後一路上都沒有人再來叫住我。

我就這樣踩著一地潔白的月光回到了自己的寢宮。

錦衣見我回來,連忙來迎接。

但在看清我的動作後,她臉色一變,頓時不敢再上前,「娘娘……」

我一件一件地把頭上繁重的珠釵華簪都拔掉,任由長發散落。

隨後我坐上懸掛在樹下的那個因為怕顯得不莊重,而很久都沒有碰過的鞦韆。

這些年我難得如此輕鬆地嘆出一口氣,說:「原來當皇后這麼累啊,我裝得太久,還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

風沉默地端來一盤點心。

我不再顧及形象,直接捻起來就吃,隨後滿足地點頭。

一邊吃,我一邊問他們倆,「你們是想繼續待在這宮中,還是想出宮?無論哪種,我都會替你們安排好。」

兩人都是一愣。

好像猜到了什麼,錦衣跪在我腳邊,明明紅了眼眶,卻強撐起一個笑臉,「娘娘是想出宮了?奴婢是娘娘親自培養的武婢,願誓死跟隨娘娘。」

風也單膝跪在我面前,表情鄭重嚴肅,「願誓死跟隨娘娘。」

我咽下有些發苦的甜糕,隨手擦去眼淚。

然後笑著說:「行,從此天高海闊,我帶你們一起。」

08

他們倆還以為我要逃出宮去。

皆是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轉身就要去收拾東西。

我失笑著叫住他們,「皇宮固若金湯,巡邏守衛森明,就憑我們三個,怎麼逃得了?」

我慢慢收斂起笑臉,輕聲說:「一國皇后,除非是死,否則絕無出宮的可能。」

錦衣眼裡露出震驚,但很快想通,問我:「娘娘是想假死脫身?」

風立刻提劍就走,「我去找人。」

「回來!我不需要替死鬼!」

風腳步一頓,不太情願地退了回來。

我的目光掃過他們兩個,然後沉聲說:「雖然聽上去有些離譜,但我接下來要說的,都是真的。」

我有一次重生的機會。

不是穿越時光回到曾經某個年齡的重生。

而是現在身為皇后的我死後,在同一時間的某個地方,我會擁有另一具軀體和全新的容貌,保留全部記憶,再次復活。

只不過過程會有些痛苦。

他們兩個很震驚。

但讓我意外的是,他們完全相信我,並沒有任何質疑。

錦衣還一臉崇拜地說:「我就知道娘娘是歸隱山林的仙人,不僅能保護家國,還有這樣大的本領!」

她憤憤不平道:「娘娘這樣好,本事這樣強,陛下卻一點都不好好珍惜您,偏寵那些胭脂俗粉,簡直是……」

她小聲罵了一句,又忍不住小心來看我的臉色。

我沒怪她,反而摸了摸她的頭,說:「罵得好。」

我出山的代價就是此生再也不能回宗門。

所以從那一刻起,我在這世上就註定是孑然一身。

簫域也大概也是知道我沒有娘家撐腰。

所以才敢在婚後這麼欺負我,讓我受這麼多委屈。

他是該罵。

從這天晚上開始,我一病不起。

渾身冷得像冰,任由錦衣怎麼給我蓋被燒炭都緩解不了。

每到夜晚來臨,我的骨頭就開始咔咔作響,好像被人用錐子在敲,痛得我後槽牙都快咬碎。

錦衣沒能忍住,偷偷去找了太醫為我止痛。

我病了的消息就此傳了出去。

但是太醫診斷不出我是什麼病症,只好給我開了點止疼的藥方。

但這沒用。

籠統來說,這不是病,是天罰,是我想要逆天改命必須付出的代價。

很多次我痛得都直接昏了過去。

但我沒想過一次要放棄。

簫域他騙了我。

他說會成為我的最值得信賴的家人,會一輩子對我好,永遠不讓我難過。

但他的話,只在他最愛我的時候生效。

我不想消磨了自己去向他低頭,也不想和那麼多女人去爭一個夫君。

乾脆不要和他做夫妻了。

我成日成日痛得吃不下飯,人很快消瘦下去。

錦衣陪在我身邊,為我擦去臉上的冷汗,忍著心疼向我彙報:「陛下召見了太醫,太醫支支吾吾說不出您的病,陛下便斷定您是裝的。」

「…他扣下了太醫院送來的藥,也不許太子殿下來探望您,還說,若您不肯向他認錯,便這輩子都待在寢宮不要出來了。」

我安靜地靠著床頭出神,等又一波劇痛襲來,卻忍不住笑了,「我是有錯。」

錦衣表情難過地看著我。

我臉色蒼白,冷汗又慢慢冒了出來,但這一刻,我說不上來是身上痛,還是心裡更痛。

我對她說:「我錯在,當初答應了他的求婚。」

簫域也當了皇帝以後,天下坐擁囊中,只要勾勾手指便能輕易得到一切。

他早就忘記了。

我和他的姻緣,是他當初低頭向我求來的。

就在我覺察到自己大限將至的時候。

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到了我宮中。

09

我猛地吐出一口血。

抬頭便看見不遠處一雙金線交織的繡花鞋。

胡貴人笑盈盈地看著我,說:「皇后娘娘莫不是知道陛下派我來探望,故意裝給我看的吧?」

錦衣瞪了她一眼,將我扶起,為我擦去臉上的血跡。

臨死之前還要見到一張小人得志的臉。

我覺得有點晦氣。

​‍‍‍​‍‍‍​‍‍‍‍​​​​‍‍​‍​​‍​‍‍​​‍​​​​‍‍‍​‍​​‍‍‍​‍‍‍​‍‍‍‍​​​​‍‍​‍​​‍​‍‍​​‍​​​‍​‍‍‍‍‍​​‍‍​‍​​​‍‍​​​​‍​‍‍​‍​​‍​​‍‍​‍‍‍​‍‍‍​​‍‍​‍‍​​‍‍​​‍‍​‍​​‍​​‍‍​‍​‍​​‍‍​​​​​‍‍‍‍​​‍​‍‍​​​‍​​‍‍‍‍​‍​​​‍‍​​‍​​​‍‍‍​​‍​​‍‍‍​‍‍​‍‍​​‍‍​​‍‍‍​​‍​​‍‍​‍‍‍‍​‍‍​‍‍​‍​‍​‍​‍‍‍​‍‍‍‍​​​​‍‍​‍​​‍​‍‍​​‍​​​​‍‍‍​‍​​​‍‍​‍​‍​​‍‍​​‍​​​‍‍​‍‍‍​​‍‍‍​​‍​​‍‍​​‍​​​‍‍​​‍‍​​‍‍​​‍​​​‍‍​‍​​​​‍‍​​​‍​​‍‍‍​​‍​​‍‍​​‍​​‍​​​​​​​‍‍​​​‍‍​‍‍​‍​​​​‍‍​​​​‍​‍‍‍​‍​​​‍‍‍​​‍​​‍‍​‍‍‍‍​‍‍​‍‍‍‍​‍‍​‍‍​‍​​‍‍‍​‍‍​‍‍​​‍‍​​‍‍​‍​​‍​‍‍​‍‍‍​​‍‍​​​​‍​‍‍​‍‍​​​‍​​​‍‍​​‍‍‍​​‍​​‍‍​‍‍‍‍​‍‍​‍‍​‍​‍​‍​‍‍‍​‍‍‍‍​​​​‍‍​‍​​‍​‍‍​​‍​​​​‍‍‍​‍​​‍‍‍​‍‍‍​‍‍‍‍​​​​‍‍​‍​​‍​‍‍​​‍​​​‍​‍‍‍‍‍​‍‍‍​​​​​‍‍​​​‍‍​‍‍‍​​​​​‍‍‍​‍​‍​‍‍‍​‍‍​​‍‍​​​‍​​‍‍​‍​‍​​‍‍​​​‍​​‍‍​​​​‍​​‍‍​‍‍‍​​‍‍‍​​‍​‍‍​‍​​​​​‍‍​​‍​​​‍‍​​‍​但我沒什麼力氣再和她計較了。

我直接道:「胡貴人有話不妨直說。」

胡貴人瞥了錦衣一眼,想讓她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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