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尊貴的皇后當然不會記得。
許多年前,她的城主父親命人開閘放水,她在亂中陷於災地。
為了逃生,她的侍衛們打死了一戶漁民,整整十三口人,搶了他們那搖搖欲墜的救命小船。
之後還曾因小船坐著不舒服,幾乎將蘭英大船上的所有災民都扔進水裡。
那戶漁民的小兒子,挨了一刀,僥倖沒死,被蘭英救下後,自願進宮當了小太監。
正是有他傳遞消息,我才知道,周勐對蘭英余情未了。
也知道,他那天會經過獵宮。
至於那畫軸中的毒……皇后送的畫軸根本沒毒,是小太監搜查時,將畫軸掉了包。
乾淨無辜的畫軸,將和真相一起,永遠藏在小太監的袖子裡。
一切都合情合理,順理成章,皇后辯無可辯。
最後,țūₕ只能棄車保帥,將大宮女碧珠拋出來頂罪。
碧珠為了全家老小的性命,只能吞淚認罪,聲稱自己是為舊主復仇,這才害了貴妃。
至於她的舊主……
我提著裙角,施施然地走進暴室,笑著撫摸她被長針刺穿的指甲:
「蘭娘子待你如妹妹一般,若她知道,你這樣受罪,肯定會聖母心發作,替你求情的吧?」
碧珠的舌頭早就被拔掉了,她抬起滿是血痕的臉,震驚地看著我,喉嚨里發出荷荷的嘶吼聲。
碧珠,就是當年那個告發的貼身侍女。
蘭英把她從疫區救起,把她當親妹妹一樣養大,可當她發現,周勐忌憚蘭英之後,就毫不猶豫地背叛了她,充當那場屠殺的急先鋒。
也斷了自己所有後路。
我命人把她的耳朵和眼睛割掉,其餘屍身丟去喂狗。
反正,她活著的時候,也眼瞎耳聾。
15
從暴室出來,轉進永巷。
正好碰見內侍們拖著死豬一樣的太醫正,正沿著不見底的長街,慢慢地走。
見了我,內侍們一改先前的輕視,急忙恭敬行禮。
「這是去做什麼?」我和顏悅色地問。
「這……太醫正參與陷害寶林您,又觸碰、嗅聞了您的貼身衣物,陛下懷怒,命咱們把他拖出去,砍了手腳,割了鼻子,以解您心頭之恨。」
原來是周勐對我的安慰。
我笑了。
我知道,經此一事,周勐對我一定多了歉疚,同時,對我的感情也會更深。
果然,等我回到寢宮時,周勐正坐在床邊,好整以暇地等著我。
我撲進他懷裡,嬌聲軟語地叫他陛下,好一通委屈撒嬌,直鬧到天黑才意猶未盡地停下。
「你不生氣嗎,皎皎?」
「奴家身心都是陛下的,怎麼會對陛下生氣?」
他咬著我的耳垂,輕輕喟嘆,幾不可聞:「要是她跟你一樣柔順,就好了。」
我假裝沒聽見,只是倚在他胸前:「經此一事,臣妾深覺身邊沒個可靠的人。臣妾有兩個姐妹,都是天姿國色,求陛下允她們進宮陪伴臣妾。」
周勐一聲令下,我很快就接了兩個姐妹進宮。
她們都是被蘭英救過命的人,跟我一樣的柔媚和順,幾乎是照著周勐的喜好長的。
周勐試過滿意,大喜過望,給了他們御女和才人的封號,同時也給我升到了嬪位。
我在宮中不再形單影隻,勢力陡然壯大起來。
貴妃因流產休養,皇后被周勐冷落。
我們三個,幾乎承包了周勐的每一個夜晚,成為宮中最炙手可熱的寵妃團體。
皇后終於意識到,我是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她開始挖地三尺地探尋我的身世,以期找到我的破綻。
那日早會,我慵懶地帶著兩個姐妹去皇后宮中時,就感覺到情況不對。
早會上,皇后高坐鳳台,周勐也滿臉不耐地坐在上首。
大廳里,跪著一整排,瑟瑟發抖的小娘子。
最末尾一個抬起頭,我輕輕吸了一口冷氣。
那是製藥廠倖存的一個女工,我們曾經在一鋪大炕上睡過。
緊接著,她們一個接一個抬起了頭。
無數張似曾相識的面龐,映入眼帘。
「本不該勞煩陛下。」皇后和煦的聲音如春風,卻颳得我耳朵生疼,「只是有人到本宮面前來告發,說這月嬪,乃是蘭英的同黨,如今入宮,就是要為那女人報仇的。」
她轉向周勐,眼睛黑沉,嘴角卻帶笑:「陛下也不想,這宮裡出第二個蘭英吧?」
16
周勐原本不耐煩的神情猛地一僵。
再看向我的眼神,多了許多探究,似乎昭示著他那顆多疑的心浮浮沉沉。
皇后趁熱打鐵,告訴他,我是蘭英製藥廠的女工,跟蘭英關係匪淺。
「您若不信,可以讓這些女工來辨認,她們都與月嬪熟識,不會認錯的。」
我的指甲幾乎摳進了手心裡。
亂世流民多,想要徹底查清我的身份來路不容易。
但就憑我是製藥廠女工這件事,再加上我與蘭英相似的眼睛、我哼唱的那首小調。
足夠令我萬劫不復。
皇后命人將一個女工推到我面前,指著我,逼問她:「你說,這是誰?」
我的心幾乎沉到冰湖底——面前之人,正是在製藥廠時,跟我搶奪過好鋪位的女子!
她當時敢跟我嗆聲,也夠潑辣的,只是現在卻不復光鮮,髮髻凌亂,衣衫襤褸,眉眼深陷,仿佛老了十歲。
看到我一身的綾羅綢緞,她嫉妒的眼中幾乎噴火。
「我,我……」她乾癟的嘴巴動了兩下,卻只吐出一句話,「……我不認得這位娘娘。」
皇后皺眉。
「製藥廠女工眾多,一時認不出也是有的。」她又讓人拖了另一個女孩來,「你來認。」
那女孩只有十四五歲,被這個陣仗嚇得尿了褲子,一路都是水跡。
我眼眶發熱,她是廠里年紀最小的姑娘,現在頭上插著的絹花,表明她已經淪落風塵。
「我……我不認識呀……我什麼都不知道,放了我吧!」
她嚇得抖成一團,嘴裡卻說著一樣的謊話。
皇后一抬手。
下一秒,內侍手起刀落,小姑娘的頭顱在地上滾動,死不瞑目。
「下一個,仔細看看,認不認得你們眼前的貴人?」
17
「小丫!」
那跟我搶過鋪位的潑辣女孩猛地衝上來,被侍衛毫不留情地洞穿胸口。
「繼續!」皇后大吼。
又一個女孩被拖到我面前。
她是我們車間的主管,做活最細緻了。
她嘴唇翕動著,已經嚇得站不起來,但是嘴裡依舊吐出三個字:「不認得。」
又是一道血柱。
可是下一個女孩,依舊說她不認得我。
「夠了!」當侍衛再一次舉起屠刀時,我冷笑著擋在女孩面前,轉向周勐時卻滿臉是淚,「陛下,臣妾分明連蘭英這個名字,都是方才才聽說的!怎麼可能認識這群叫花子一樣的賤民!現在,這群丫頭的髒血都要把大殿染紅了,皇后娘娘還要怎樣!」
周勐臉上的懷疑和探究,也隨著一個一個女工的死去,而逐漸熄滅。
他終於看向驚慌的皇后:「皇后,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18
這場鬧劇,終於以四個無辜女工的性命為了結。
她們的鮮血,為我換來了周勐牢不可破的信任。
以及,更深切的仇恨。
可我還要咬著牙忍耐。
皇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因為提起蘭英,徹底惹了周勐的厭棄。
可我覺得,還不夠,還不夠。
我帶著兩個姐妹,竭盡所能地服侍周勐,每日與他尋歡作樂,糜亂不堪。
皇后娘家的摺子也一道一道呈上來,字字句句,說我是禍國妖妃,指責周勐耽於享樂。
一開始,周勐還有些顧忌,可我卻攀著他的身體,在他耳邊吹風:「陛下是這天下的主人,怎麼丞相大人倒像是要做陛下的主似的。」
周勐是靠蘭英的技術和皇后家的扶持上位的,這是他的心病。
當晚,他怒性大發,將我折磨得下不了床,一身鞭痕。
可之後,卻對皇后娘家有了明顯的疏遠,而且次日就將我晉升為月妃。
終於,當我們三個禍國妖姬跟周勐玩牽羊根的淫蕩遊戲時,皇后帶人闖進了寢殿。
她倒也剛正,進門不說話,端端正正地跪倒,一字一聲,都求周勐保重身體。
杵在那裡像個雕塑。
周勐不高興,兩個人終於爆發衝突。
皇后慘笑出聲:「陛下難道忘了,臣妾父兄是怎麼殫精竭慮地籌劃,才讓陛下登上皇位嗎?陛下難道忘了,登基後,蘭英是怎麼功高震主,四海臣服,臣妾這才聯合貴妃……」
「閉嘴!閉嘴!」周勐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起來就給了皇后一巴掌,「朕命令你閉嘴!」
19
帝後終於撕破了臉。
朝中的局勢,也一觸即發。
「陛下。」我坐在床邊,輕手輕腳地給周勐按揉太陽穴,聲音嬌軟又不疾不徐:「徐丞相只怕是,要起二心了。」
周勐沒有說話。
我卻湊在他耳邊,低聲:「臣妾有個主意……」
沒過幾天,宮中傳出消息,周勐淫樂太過,患了走陽之症,昏迷不醒。
丞相一派果然上鉤,跟皇后裡應外合,很快就控制了整個宮城。
我和幾個姐妹,也被亂軍押進暴室,倒吊在了曾經綁過碧珠的刑架上。
或許,這刑架還綁過蘭英。
我被折騰得快斷氣時,皇后一身華服,迤邐著走進來。
她抬起我的手指,旁邊的人就很識趣地遞上鐵簽。
尖尖的鐵簽划過皮肉,我本能瑟縮。
「月妃害怕了?」她笑著看我,「沒想到,最終還是會落到我手裡吧。」
「碧珠說,你是為了給蘭英復仇而進宮的。」
聽到這裡,我就知道,她之前為什麼會突然去深挖我的往事了,原來是碧珠臨死前給她傳遞了消息。
「那你知道,蘭英為什麼會死嗎?」
「區區一個穿越女,怎麼斗得過世家大族培養的嫡女呢?」
「你啊,比蘭英那蠢貨強點。」
她愛憐地看著我的手指:「真美,可惜……」
她舉起了鐵簽。
可是下一秒,牢門大開,鐵甲兵如潮水一樣,涌了進來,頃刻間,就將她牢牢制住。
「怎麼回事!」她驚慌地喊。
兵甲自動分開兩列,周勐手握金劍,緩緩走了進來。
他走到我面前,把我解下來,吻我額頭:「皎皎,你受苦了。」
20
一場請君入甕的ẗū́₊空城計罷了。
丞相和皇后當了真,自然只能被瓮中捉鱉了。
周勐的鐵甲軍很快肅清了宮廷,將丞相一派的兵力一網打盡,將整個徐家,滿門抄斬。
作為始作俑者的丞相和皇后,則被剝光衣服,送進了巨大的蒸籠。
這個死法是我建議的,周勐從善如流。
聽著皇后父女的慘叫,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和周勐,是真正的蛇鼠一窩了。
我迫不及待想坐上皇后的位置。
可就在這時,朝野上下,京城內外,突然傳出了各種不堪的流言。
說我是來歷不明的妖人,殘殺親夫的淫婦,出身卑賤的下女,更有繪聲繪色的文章、春宮圖,鮮活生動地講述著,我是怎麼勾引周勐。
數月之內,我成了行走的野史,活著的艷史。
幾乎不用查,我都知道,那些東西是誰傳出去的。
慘失胎兒的孫貴妃,養了這麼長時間,身子也該養好了吧。
21
不出所料,很快,就有人上奏摺,要求立孫貴妃為新後。
理由也是現成的——孫貴妃誕育雙生皇子,乃是祥瑞之身。
況且,她雖不是出身名門,家族也是世代學儒,比我這個妖婦不知強到哪裡去。
周勐也有些動搖了。
說白了,一個帝王,有些艷聞軼事,不過是小花邊,無損他個人的魅力。
可如果,鬧艷聞軼事的就是他本人的皇后,那可以想見,日後青史會怎麼評判他。
我看出了他的為難,主動退了一步:「臣妾只願陪在陛下身邊,不願爭名分,讓陛下煩擾。」
周勐十分感動,賞賜給我許多財物,然後才封了孫貴妃為皇后,封孫貴妃的長子為太子。
冊封的旨意才下,許久不出門的孫貴妃,不,孫皇后,就身披明黃的鳳袍,步步生蓮地出了門。
然後在御花園裡,跟我狹路相逢。
我知道,她是特意來堵我的。
「月才人,」她笑著,那笑意卻含著志得意滿的譏諷,「不,月妃妹妹,別來無恙啊。」
我其實並不太想搭理孫貴妃。
一個母憑子貴的女人,等周勐一死,別說她是皇后,就是太后,要她陪葬也輕而易舉。
我甚至想過,要利用她的孩子,垂簾聽政。
當然不是我聽,畢竟我不認字,到時候我又不能靠勾引大臣來治國。
所以,我懶得跟她起衝突,轉身欲走時,卻聽見她笑:「妹妹籌謀這麼久,最後卻讓我漁翁得利,難道不生氣嗎?」
說著,她走近我,目光突然定格在我身上那繡著大朵牡丹的大紅羽衣上:「妹妹入宮也快一年了,怎麼這規矩還沒學好。這大紅色和牡丹花,都是正室才能用的顏色。還有,妹妹這髮髻,古代社會,只有正妻能梳正髻,月妃不知道嗎?」
22
古、代、社、會。
我的心像被燭火燙了一下,猛然回頭。
蘭英太蠢了,她並不隱瞞她穿越的事實,她曾給我和晚娘講起她的家鄉,經常提到,我們這裡,是「萬惡吃人的古代封建社會」。
我不理解這些天書的意思,也想像不出來穿越是個什麼東西。
但是不妨礙,我立刻意識到一件事——
孫貴妃也是穿越女。
她是與蘭英截然不同的穿越女,她跟這個「萬惡吃人的古代封建社會」水乳交融,渾然一體,比我,比晚娘,比死在大殿上的女工們,都更像「古代人」。
就像烏鴉隱於黑暗,蝙蝠棲於長夜,屎殼郎掉進大糞坑,她如魚得水。
也就在此時,蘭英屍體嘴裡的那張紙條,閃電般擊穿我的大腦。
「出風頭的穿越女,活該如此!」
是啊,只有同樣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穿越女,才會嫉妒蘭英若此啊!
冷汗如刀子爬上我的脊背,再看向孫貴妃時,我已經在看一個死人了。
「是嗎?不容我穿,我也穿了許多回了。皇后娘娘,能奈我何?」
23
孫皇后應該是很想奈我何的。
可惜她還沒能有所行動,周勐的聖旨就到了。
周勐心疼我做不了皇后,特下聖旨,封我為皇貴妃,送來了翟鳥繡袍,過幾日以半副皇后的儀仗,與孫皇后同行冊封禮。
翟鳥,一種與鳳凰極為相似的鳥。
孫皇后的臉色頓時難看極了,她看著我,咬碎銀牙:「你別得意太早,還是祈禱你的肚子,跟本宮一樣爭氣吧!」
冊封禮過後約莫一個月,就有消息傳來,孫皇后又懷孕了。
這下子,周勐的心又完全偏向了她,對我漸漸不那麼上心了。
孫皇后得意極了,已經藉由頭髮作了我好幾次,就連宮裡洒掃的小宮女,都躲在陰涼處嚼舌根:「女人啊,子嗣是根本。你們瞧皇貴妃,再得寵,也是個不下蛋的母雞。」
我摸摸肚子。
嗯,我在青樓里時,就被灌了絕子湯了。
眼見我門庭冷落,我的兩個姐妹都很著急,她們開始想辦法打扮我,還爭著搶著要給我生個孩子。
我卻制止了她們,只是笑:「你們說,這女人懷著孩子的時候,要是把她放到湯鍋里煮熟,是不是比常人骨頭多啊?」
她們:???!
24
我不跟孫皇后拉扯,是因為,我知道,這個本不穩固的王朝,馬上要變天了。
周勐本就是與徐皇后娘家結盟,才得以上位。登基後不久,就把這最大功臣一家屠戮殆盡,還是用那麼殘忍的方式,自然會引起巨大的反彈。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叛軍四起,戰火重燃。
周勐並不怕,蘭英給他留下了許多成型的火器、雲梯、弓弩,還有許多精美完備的圖紙。
靠著火藥,他收拾叛軍輕而易舉。
可誰也沒想到,這波還未完全平息,西南邊陲突然橫空出世一支起義軍。
農工起義軍。
一開始沒人將那群烏合之眾當回事,直到,他們拿出更加先進的火炮、火銃、炸藥。
周勐怒了:「這是怎麼回事?」
他開始讓人加緊研製新武器。
可沒了蘭英,再詳細的圖紙,工匠們看起來都費勁,一時半會兒,根本造不出武器。
而這時,西南前線也傳來消息。
那支起義軍的首領,也是個穿越女,叫宋榆關。
周勐錯愕,錯愕之後是恐懼,恐懼之後是驚怒:「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工匠被他殺了一波又一波,武器研製依舊遙遙無期。而西南起義軍,則一路勢如破竹,高歌猛進,很快就聯合了各路叛軍,直逼京城而來。
就在周勐快發瘋時,我附在他耳邊,告訴他一個驚天秘密。
「陛下不知道吧?孫皇后和那個蘭英,就是同鄉呢。現在陛下急成這樣,她還明哲保身,真是……」
周勐起初是不信的。
可是,在試探了幾次之後,孫皇后終究還是露出了破綻。
她瑟瑟發抖,以為周勐會大怒,可是周勐卻哈哈大笑:「太好了!蘭英是穿越女,你也是穿越女。蘭英能造武器、製藥物,你也應該可以吧?」
25
孫皇后人傻了。
周勐已經將所有希望都放在她身上。
可是,她並沒有那個出風頭的能力。
周勐能一路打到京城,他知道,那「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技術的重要性。
所以,當他發現,西南起義軍掌握著比他更先進的武器時,他陷入絕望。
可絕望並不能摧毀一個人,絕望後有了希望,然後又完全絕望,那才是最可怕的。
當意識到,孫皇后除了會生孩子,就是個廢物之後,他幾乎陷入瘋癲。
「你不會?你為什麼不會?你不是穿越而來的嗎?蘭英不是說,你們那個時代先進、發達、屹立於世界之巔嗎?蘭英不是說,你們那裡,女人也能一身本事,不輸男兒嗎?」
「蠢貨!廢物!要你何用!別的女人也能給我生孩子,你會生孩子又有什麼用!」
孫皇后拚命辯解,但周勐根本不聽,他已經失了理智,孫皇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命人將孫皇后拖到紫雲台,關起來,餓死,狀若瘋魔:
「就算你是廢物,朕也不可能讓別人得到你!」
26
我去看孫皇后時,她已經餓成了人干。
只有懷孕的肚子,高高聳起,很嚇人。
「程皎皎,」她拚命想從床上爬起來,伸手夠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害我!」
我嫣然一笑:
「因為我不叫程皎皎,我的學名,叫程華章。」
「可是我沒上過學,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你們殺了蘭娘子。」
她瞪大眼睛,猛烈咳嗽:「你認識蘭英!徐皇后說得不錯,你就是來為她報仇的!」
我俏皮地歪了歪腦袋:「是啊。你把那張紙條塞進她嘴裡的時候,沒想過這一天嗎?」
她開始咒罵我,繼而又求我放過她,最後,見我不為所動,她聲嘶力竭地罵起了蘭英。
她說蘭英是愚蠢的古早穿越女,酷愛出風頭,被製成人彘是她出風頭的報應。
穿越女就該像她這樣,主動融入封建社會,不顯山不露水,努力賢良淑德。
「不。」我看著她的眼睛,悠悠道,「你選擇隨遇而安、隨波逐流,才不是什麼藏拙,只是因為,你是個廢物。」
「無論在什麼社會,你都是廢物。」
「所以,你嫉妒蘭英,嫉妒她擁有天地廣大,這才參與了對她的屠殺。」
「胡說!」她尖利地叫起來,「我不嫉妒她,我從來不嫉妒她!」
我不想聽她再說下去,一抬手,侍衛們手起刀落。
砍下了她的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