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辰看上了新晉流量小花。
因為她的一句不當小三。
他遞給我離婚協議:
「只是一個名頭而已,讓給小姑娘也沒什麼,你才是我心裡唯一的江太太。」
我安靜摩挲著紙張,點頭。
簽好名字後準備離開。
他的朋友打趣道:
「嫂子這都不鬧?不會以後安玥懷孕了讓她伺候月子她也來吧?」
「你以前這麼喜歡她,真捨得讓她當小三?」
江以辰輕描淡寫道:
「什么小三,都是我的女人,哪分什麼大小。」
「再說了,她那麼愛我,我勾勾手指她就會重新回來。」
我沒有反駁,卻轉身答應了別人的求婚。
他不知道,這次我不會再等他了。
01
民政局內。
工作人員語氣平靜地走流程。
「雙方是自願離婚嗎?」
「是。」
「好了,三十天後雙方必須共同親自到場領離婚證,這是回執單。」
接過回執單,江以辰迫不及待地拍照發給安玥。
臉上露出我很久沒見過的燦爛笑容,像一個熱戀中的大男孩。
工作人員向我投來了一個隱秘的憐憫目光。
每天經過他們窗口的離婚夫妻太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我是被拋棄的那一方。
手機螢幕亮起。
【手續辦完了?】
【嗯。】
【我現在去接你。】
對面秒回。
【我還要回江家拿點東西,你去那接我吧。】
我把定位發給他,摁滅了手機。
我離開江家的時候,他們正在慶祝江以辰重回單身。
朋友恭維江以辰魅力無限能拿下當紅流量小花。
也有和我相熟的朋友勸他:
「喬曦爸媽都不在了,你不擔心她一個人沒有地方可去嗎?」
「你們青梅竹馬二十年,以前她跟別的男人講話你都吃飛醋,現在為了安玥把她趕走,會不會太狠心了。」
江以辰不以為意:
「以前是以前,這麼多年早膩了,我念著以前的情誼,只要她識相,江太太該有的我一分不會少她,不過是少了個名頭而已。」
「再說了,等我們領完證我就讓她回來,還是待在我身邊。」
說罷轉頭看到拿著行李正要出門的我。
下意識地走過來想接過我的行李。
我避開了。
他皺了皺眉,語氣不太好。
「市中心那套房子我讓人收拾好了,你這段時間先住那裡,等領完證,我給安玥一個交代,你再回來。」
安玥是江家旗下娛樂公司最火的流量小花。
上半年因為一部仙俠劇爆火,直接從十八線晉升到一線,也走進了江以辰的視線。
那天是安玥的慶功宴,江以辰作為老闆也出席了。
安玥青春靚麗,瞬間吸引了江以辰的目光。
在給江以辰敬酒的時候,安玥一不小心將紅酒潑到了他的褲子上。
隨行的眾人眼神曖昧,心照不宣。
很俗套的招數。
但江以辰受用。
正在他們濃情蜜意的時候,安玥突然哭著說要離開他。
因為圈子裡有人嘲諷她為了抱上江以辰的大腿不惜做小三。
她受不了這種侮辱。
而江以辰為了哄她,回來就丟給我一份離婚協議書。
微信提示音響起。
【我還有十分鐘就到了。】
我回復。
【好。】
02
江以辰看我低頭回消息也不回他的話,心情不悅。
但一想到我是太愛他了心裡吃醋鬧脾氣才這樣,他還是放緩了語氣道:
「喬曦,安玥還小,你讓讓她。」
「我會補償你的,你上次不是說想去維也納看樂團的演出嗎?等我忙完這陣就帶你去。」
他抬起我的下巴,強迫我看他。
輕笑一聲。
「怎麼突然啞巴了?」
我沒解釋。
「我走了。」
「我喊司機送你。」
「不用,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剛出江家大門,就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
是安玥,她迫不及待想來我這炫耀她的成功。
【真不好意思,喬曦姐姐,我搶走了你的老公。】
【但是在感情里,不被愛的那個才是小三,你說是嗎?】
我沒同意,而是點了拉黑。
小區門口,一輛黑色的邁巴赫正在等我,顧懷笙輕倚在車門上,像一幅十九世紀的英倫古典油畫,五官深邃,氣質優雅。
一看到我,顧懷笙立馬上前替我打開車門。
溫柔地對我說:
「喬曦,我們回家。」
03
又夢到小時候的家了。
我媽和江以辰的媽媽是閨蜜。
我和江以辰同年出生,看到我的第一眼,江母就抱著我說:「這孩子真可愛,和我們家小辰結娃娃親好不好?」
彼時的江以辰還不會爬,只能在旁邊咿咿呀呀地叫。
我們出生多少年,就認識了多少年。
我從小喜歡彈鋼琴,又頗有天賦,是遠近聞名的天才少女。
江以辰模仿奧特曼搗亂的時候,我在練琴;江以辰當孩子王打架的時候,我在練琴;江以辰因為被其他家長找上門告狀被打的時候,我還在練琴。
終於,他因為在學校打架被禁足在家,實在無聊只能來我家看彈琴。
「喬曦,你天天練琴,不覺得枯燥嗎?」
我微微仰頭,驕傲地睨他一眼。
我覺得他根本不懂,練琴怎麼會枯燥無聊呢?每當我的指尖精準地叩擊琴鍵,一連串音符從我指間躍出,我都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
熱愛才會讓人日復一日地堅持。
江以辰這種只會在學校玩泥巴的小屁孩懂什麼?
而我的努力也帶來了回報。
我十二歲時參加了國際頂尖的鋼琴比賽,爸媽特意推了全部的工作陪我,因為擔心我第一次出國參加比賽會不適應。
我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獲得了冠軍。
但也是在之後的獲獎者音樂會上,我永遠失去了他們。
那天碰到有恐怖分子報復社會,當時我正在台上表演,爸媽衝上來把我壓在身下。
我的眼前是一大片的鮮紅。
從那以後,我再也無法上台表演。
因為只要站在台上,我的眼前都會回想起那一片紅。
但江以辰好像一夜之間變成熟了。
從前只會和我鬥嘴的小屁孩,開始耐心地陪在我身邊。
像小狗一樣,每天圍著我打轉,想著法逗我開心。
我還是喜歡彈琴,但是一碰到琴手指就會抖得不成樣子。
江以辰抓著我的手,陪我從小星星練起。
他其實不會彈琴,就算對著視頻,也只能把我的手放到這個琴鍵上,敲下去,毫無樂感。
彈得真爛。
但我的眼眶慢慢濕潤了。
到我手指不再發抖那一天,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了江以辰。
後來的戀愛、結婚,都水到渠成。
「喬曦,不能上台也沒關係,有我在,你永遠不會孤單一個人。」
十二歲的江以辰聲音稚嫩,突然變得成熟而冰冷。
「喬曦,我不能辜負安玥。」
夢境的最後,我穿著純白的婚紗和他一起下墜,卻只有我一個人跌入深海。
海水淹過我的口鼻,窒息的痛苦令我從夢裡驚醒。
我坐在床上使勁咳嗽,仿佛這樣能把夢裡的海水咳出來。
「叩叩。」
房門被敲響。
我一愣。
「喬曦,你還好嗎?」
是顧懷笙。
04
我和顧懷笙的相識,是緣於一場誤會。
我沒有放棄鋼琴,學業上一直走的是藝術生道路,大學也考上了國內最好的藝術院校,繼續深造。
哪怕無法上台表演,但只要我還在堅持彈琴,我就覺得一切還不算太壞。
畢業後我在一家離家近的琴行里教小孩子們彈鋼琴,江以辰本來不希望我出去工作,他說江家又不是養不起我,有什麼好出去拋頭露面受苦的。
但他拗不過我,還是隨我去了。
只是嚴格限制了我的上班時間,六點前必須到家。
因為我琴彈得好,教人又耐心,在琴行的老師里很受歡迎,很多家長都願意把孩子交給我。
琴行里有一個小姑娘學得不錯,但是爸爸覺得女孩學這些沒用,想把課停了。
小姑娘哭得稀里嘩啦不想離開,我不忍心看她這麼難過,想跟孩子爸爸聊一聊,大不了學費我替她出,反正江以辰不缺錢。
我一邊等待家長一邊整理措辭準備說服對方。
我長這麼大沒怎麼遇到過這種場面,正在我偷偷給自己打氣的時候,顧懷笙進來了。
這個時機太巧了,也不怪我會弄錯。
我給顧懷笙倒了杯水後邀請他坐下來,從小姑娘有多喜歡彈琴、彈得有多好講到父母應該多和孩子溝通,多傾聽孩子的想法。
顧懷笙聽著我的長篇大論懵懵的,但一直沒有打斷我,覺得我說的有道理還一直回應我「嗯嗯,你說得對。」
我剛想說可以免了孩子的學費,就因為剛剛話講得太多乾咳了一下。
顧懷笙順勢將水杯遞了過來。
「喬老師,喝口水潤潤嗓子。」
這時,小姑娘牽著她真正的爸爸走了進來。
我正在喝水的手頓住了。
顧懷笙眼裡有藏不住的笑意。
「看來喬老師真正Ṭū́₍在等的人到了。」
我當時尷尬得想在地上找條地縫鑽進去。
後來事情完美解決,小姑娘可以繼續在這裡學琴,她抱著我開心地轉圈,臨走時把手心裡一直藏著的糖果送給了我。
「喬老師,謝謝您。」
日行一善後,我心情很不錯,這才有勇氣面對顧懷笙。
畢竟他的視線太明顯了,從他進來以後就一直盯著我,眼神都不錯開一下。
我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他,就被他臉上的笑容晃了一下眼。
之前只把他當學生家長,沒注意到他有一張過分帥氣的臉。
斯文俊秀,身形修長,金絲框架的眼鏡讓他身上多了幾分鋒利,看起來不是很好接近的類型。
顧懷笙向我伸出手。
「喬老師,初次見面,我是顧懷笙。」
我暈乎乎地和他握了手,有點搞不清狀況。
之後只要是我上班的日子,顧懷笙每天都來。
我也是在這段時間裡,知道他還會演奏小提琴這件事。
偶爾在上課的間隙,我們倆會合奏一曲。
顧懷笙的琴音出乎意料地和我很合拍。
我們越來越熟悉,顧懷笙總是比我還早知道我需要什麼,從外表看不出來他是這麼體貼的類型。
我本來以為他是高冷那一掛的來著。
雖然他一見我就笑個不停。
所以他也以旁觀者的身份看完了我和江以辰的整場鬧劇。
當時安玥正在和他玩他追她逃,她插翅難逃。沒有人在意我這個江以辰的正牌妻子,是顧懷笙的語音陪我度過了數個難熬的夜。
到後來江以辰終於妥協,準備和我離婚,也是安玥先挑釁般地將擬好的離婚協議書發給我,讓我好自為之。
我坐在琴房的椅子上,回想起這麼多年和江以辰的點點滴滴,眼淚簌簌落下,不知道該怎麼辦。
要放手嗎?可是失去了爸爸媽媽的我,如果連江以辰都失去了,還剩下什麼呢?
要挽留嗎?我死皮賴臉地扒著他,就會有用嗎?真的要把我的自尊都踩在腳底下才行嗎?
顧懷笙走進來的時候,正看到哭花了臉的我。
我淚點一直很低,平時看電影,只要煽情的音樂一響,無論多爛的劇情我都能哭得稀里嘩啦。顧懷笙以為我只是又看了什麼催淚電影,剛想笑著調侃我幾句。
「江以辰和我說想跟我離婚。」
我哽咽著說。
「那要不這樣。」
顧懷笙收斂了笑意,認真地看著我。
「後天市裡有一場成人組的鋼琴比賽。」
「只要你能在台上堅持彈完一首曲子,不管你彈得如何,你就離開他。」
05
顧懷笙一直鼓勵我重新站上舞台。
「我,我做不到。」
「那上台彈琴和跟江以辰離婚,哪個更難?」
我回答不出來。
他拉著我的手放到琴鍵上。
「試試吧,我陪你,不要怕。」
「你一直渴望這一天,不是嗎?」
是的,這十多年來,我從來沒有懈怠過練琴。
我想和頂級的樂團合作,我想在金色大廳舉辦個人獨奏會,我想成為聞名世界的古典音樂家。
我的手指蜷縮又展開。
所以我才說,顧懷笙總是比我還早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和你一起上台,要丟臉也是一起丟臉。」
我被他這副語氣逗笑了,沉重的心情稍緩。
這兩天我和顧懷笙練習到深夜,江以辰也沒有一個電話。
自從安玥出現,他也不在乎我幾點到家了,因為他晚上根本不回來。
比賽當天。
顧懷笙作為我的小提琴伴奏,和我一起上台。
琴聲響起時,我努力不去回想那片血紅,但我的手指還是逐漸變得僵硬,呼吸變得急促。耳邊不再是音樂,而是那天的踩踏和驚叫,還有母親奄奄一息的聲音:
「小曦,活下去。」
我能感覺到我的琴音越來越亂,直至顧懷笙放下琴弓。
台上是沉默,台下是評委的搖頭和觀眾的竊竊私語。
「彈成這樣就敢來參加比賽,太業餘了吧。」
「要我說這個伴奏的小提琴水平高多了,鋼琴配不上他。」
他會對我失望嗎?
我不敢抬頭看顧懷笙。
「再試一次吧。」
我震驚地和顧懷笙對上目光。
他的眼裡沒有任何負面情緒,只有溫暖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