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之外完整後續

2025-09-1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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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停在她肩上,唱著悲歌的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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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2015 年 2 月 1 日】

「波羅」神色慌張地搓著手:「這就是,你們的人生麼……所以你們倆……

「這次來是找我們……」

「加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惶恐地望著我。

「加賀」:「你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我們?」

「波羅」:「難怪你有備而來,把我們剝得體無完膚……」

我笑了笑:「我知道徐佳根本沒死,他一直在你們手裡。」

「波羅」:「他死了!碎屍案!張薇已經把他推了下去……」

「福爾摩斯」:「我可以發誓!」

沒等我說話,梁歡打斷了他們。

梁歡:「我想問問,你堅定地認為徐佳沒死,有什麼依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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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幕:五陰熾盛】

我:「好吧,那就話說從頭……

「你們叫……「蜜獾」,又硬又剛。哈……

「碎屍案後你們躲到這麼遠的海邊,遲遲不見結案。

「得到我和張薇在案發前見過面,之後又和鮑警官頻繁接觸。

「你們終於坐不住了。

「不敢直接面對鮑警官,想到從我下手了解情況後再做打算。

「而我,也剛好自投羅網,來找你要尾款。

「完美的銜接,因為,你們計劃的終局,剛好是我計劃的起點。

「至於你們策劃的碎屍案,設計得越是機巧,露出的馬腳就越多。

「那破碎機的破碎程度,細得都能打豆漿了,哪個屠宰場用得上這玩意?

「你們不過是想用一起碎屍案謾天昧地。

「只有沒有死者的兇殺案,才是最完美的犯罪。

「那天的屠宰場,根本沒人死亡!

「所謂的殘骸證物是你們故意「遺漏」在那裡的。

「你們留下二人的毛髮,拔下了一顆徐佳的牙,留下了一片張薇的頭骨碎片。

「而那塊頭骨碎片,是當年搶救時留下的。

「你們知道法醫鑑定結果上寫的什麼嗎?

「頭骨碎片性別女性,年齡二十歲左右,但氧化程度很高!

「你們這隊伍里可是有兩個外科大夫!是因為專業不對口還是太著急了?

「最幽默的是,唯恐沒人相信。

「把毀屍滅跡和昭告天下的直播搞在了一起。

「欲蓋彌彰、越描越黑。兩位頂級的心理學專家再加一個律師。

「怎麼會在心理軌跡上犯這種錯誤?

「當然你們不是沒有高明的地方。

「你們知道蘇蘇是來臥底的,但走投無路之下,還是決定冒險,第二次用她當餌。

「利用她引出徐佳後,瞞過了她諸多細節。

「讓我們一籌莫展,只能自己拼湊。

「鮑警官,包括我,都認為碎屍視頻你們找的是國外頂尖的特效團隊。

「沒想到是特技團隊,全程實景拍攝,這才躲過了警方的視頻技術鑑定。

「大雨的深夜,粗糙的畫質,都幫你們瞞天過海。

「這裡面讓我憤怒的是,綁了徐佳後讓徐佳本人拍攝就算了。

「竟然讓張薇本人也參與了拍攝……

「你們還嫌她受的刺激不夠嗎?她這行屍走肉的一生,早已崩潰過不知多少次的精神狀態……

「你們的賭注,真的有底線嗎?

「但是,過多的疑點讓案件遲遲無法結案。

「而你們躲躲藏藏盼著結案,目的,就是把張薇保護起來,然後把徐佳私刑處死。

「張薇作為碎屍案兇手死亡,徐佳作為被害人死亡。

「一旦按此結案,徐佳就成了在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人了。

「以後再處死徐佳的話,一個不存在的人,當然可以對他為所欲為。

「你們每一個人,都可以逃脫法律的制裁。

「而我,如果不是一直用各種奇怪的行為誘導著你們,你們也不會主動賣破綻給我。

「把我一路引到這裡,這才讓我比鮑警官早一步找到你們……

梁歡抬手打斷了我的發言。

梁歡:「可以了!是我乾的,跟他們沒關係,真正的幕後實操人是我……

「你想要什麼?找鮑警官自首麼?還是乾脆想殺了我?我都……可以答應你……

「我輸得,心服口服。

「但徐佳,你別想帶走。我們花了大半輩子才終於走到這一步,我不可能把他交給你!」

我:「哈,義正言辭,努力了半輩子?我不否認,但你們,絕不幹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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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背後,把雙手按在了波羅先生的肩膀上。

我:「親愛的波羅先生,三十年前的案子發生後,鮑警官曾經找過你,現場被破壞了,他想搜尋張薇女士身上的線索,是否有嫌犯的毛髮,體液……

「當時是緊急搶救,沒來得及搜尋和保存證據,張薇全身多處骨折和無數外傷,備皮的時候肯定清理了全身,顱骨碎裂,為了手術,剃了光頭,那頭髮上……

「但是您……告訴鮑警官醫療垃圾都處理了,對麼?」

「波羅」:「是的,你可能不太了解當時的情況,當時,徐佳……趙曉媛她們手眼通天,我不確定鮑警官是不是……如果我把當時的毛髮交出去……」

我:「非常合理,但是……沒多久您就分了一套房子,有這事麼?」

「波羅」:「我……我才不在乎什麼房子,我只是不想和他們正面衝突!如果我與魔鬼同行,我何必在多年後參與這場復仇計劃?」

我:「會不會是怕出獄後的窮困潦倒的徐佳亂咬敲詐你,讓你晚年身敗名裂呢?」

「波羅」:「你……這場慘劇折磨了我三十年!張薇也是我親手救活的!

「我承認我有軟弱的地方,但你不能把我想的那麼陰暗無恥!」

我拍了拍波羅的肩膀,沒再繼續說下去。

我:「福爾摩斯先生,在有人說出您疑似在案發當天去往現場方向這件事情後……

「您遭受到了多次毆打和恐嚇,導致您的精神狀況出現了問題……

「所以他們才放心地放過了你,本來您估計也是會被清除的。

「我不想否認您精神出現問題這件事情,但後來鮑警官多次找您希望獲得一點線索……

「您一個字都沒有吐露過,甚至在多年後徐佳因為其他罪名受審的時候

「鮑警官試圖追溯當年的舊案,您依然隻字不提……

「02 年您已經是成年人了,這裡面,有多少是因為精神問題,有多少是因為……怯懦?」

「福爾摩斯」:「我……」

我沒等他回答,走到了加賀身旁。

我:「加賀恭一郎!您是勇士,真正的勇士,但我很好奇一件事情。

「在徐佳盜取蘇蘇腎臟的案件上,您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當時您已經回國了,不遺餘力地把徐佳送進了監獄,是大功臣。

「但我想問,在蘇蘇被盜取的手術前,您是否已經探聽到了消息?

「而您……選擇了向鮑警官隱瞞這些消息,然後默默地等待著這件事情發生?

「您做了充足的準備,不然不會有那麼多證據。

「您應該知道這麼做,是把蘇蘇置於案板,獻祭了吧?

「復仇和扳倒徐佳的執念,有沒有讓您決定犧牲一個無辜的小女孩?」

「加賀」的身體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

我:「至於您,梁歡先生,您和張薇結婚,也就是我的生身母親,私自出具她的康復證明,從而順利領取結婚證,並順其自然的與她生活了多年……

「這裡面,有幾分是為了保護她?有幾分是因為正義?

「有幾分為了替她報仇,除掉徐佳這個魔鬼,又有幾分……

「是為了自己的驕傲,為了自己的不甘,為了您所謂的……贏?

「而為了獲取證據,導致了我的誕生,這不是有沒有情緒的問題,而是……

「有沒有人性的問題!」

我環視著低下頭的眾人,突然悲從中來:

「人心不可直視,我一直以為揭開你們的瘡疤時……我會痛快,但現在我……非常的難過……

梁歡的身體,終於癱軟了下來。

梁歡:「說吧,你想怎麼做?是……是我們的手法和計劃太拙劣了麼?」

我:「不拙劣,不然我也不會默默地看著你們實施綁架和設計碎屍案。

「你們的計劃,剛好是我計劃步驟中的一環。

「麻煩你們把徐佳交給我,接下來……我還需要,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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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 2015 年 4 月 19 日】

蘇蘇的意識已經不太清醒了,她的眼皮越來越沉。

她的呼吸像悄然停下的風,似有若無地搖曳著。

我給蘇蘇帶上耳機和眼罩。

「她怎麼了?」鮑虎問。

我晃了晃手裡的吸入式麻醉小藥瓶。

鮑虎:「為什麼?」

我:「接下來的事情,她不知道的好。」

鮑虎翻看著鮑警官的筆記,發現已經到了最後一頁,再往後的,已經被撕掉了。

我遞過我的小說。

我:「話劇里沒有接下來發生的這件事,我沒讓蘇蘇看小說的這部分,也就是我幾天前的日記,你想知道的話,自己看吧。」

鮑虎接過去,翻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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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 2015 年 4 月 9 日】

一間昏暗的地下室里,徐佳成大字型被捆在一塊巨大的木板上。

木板的四周點燃著白色的蠟燭,圍繞著徐佳。

一排身穿黑色雨衣的人,排著隊,魚貫而入。

另一個身穿雨衣的人,給他們分發著什麼。

他們是目前能夠找到的,被徐佳和趙曉媛謀害遇難者的家屬。

他們每人領到了一隻小湯匙,湯匙上,放著一小塊瀝青,很小的一塊。

他們把湯匙放在蠟燭上燻烤著。

瀝青逐漸融化,刺鼻的氣味和陣陣青煙在房間裡繚繞,四散。

他們徐徐的,挑選著位置。

讓融化的瀝青,滴落而下。

在徐佳的身上,灼燒,腐蝕,浸透,侵蝕,「鏤骨銘肌」。

徐佳的慘叫聲在逼仄的地下室里迴蕩震顫。

即便是這樣,仍然有些家屬覺得不解氣,他們索要更多的瀝青。

甚至刀斧。

但都遭到了拒絕,被強制帶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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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 2015 年 4 月 19 日】

鮑虎合上我的日記,擦了擦額頭微微伸出的細汗。

鮑虎:「真是妙啊,這玩意極度痛苦,而且是持續性的,時間非常長。

「還有毒,傷口無法癒合,持續發炎潰爛,這些傷會折磨他下半輩子,比死了還難受。

「媽的還算你有點理智,要是弄死了,你就得為這人渣吃槍子了。」

我:「別急,真正的終章,還沒到呢。

該畫的句號,必須得畫上!」

鮑虎:「你還想搞什麼花樣?差不多得了。」

鮑虎起身,擋在了我和鐵籠之間。

我:「你會抓我麼?」

鮑虎:「當然,這要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光不會抓你,還會跟你一起弄這人渣。

「可這是替我哥辦的事,我只能按照他的意志來,所以你今天走不了。

「趕緊開籠子,交人,你倆都得跟我走。」

我:「看完最後一幕吧。」

鮑虎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再次坐下。

鮑虎:「對了,你為什麼撕了我哥的筆記,現在又給我看小說?」

我:「筆記不是我撕的。」

鮑虎:「那還能是誰?」

我:「有的事情,別想太深的好。」

40

扮演梁歡的演員搖著輪椅,再次出現在了舞台上。

「這是我們,最後的獨白,我不是什麼天才,我只是個小丑,我除了不斷傷害身邊的人,我什麼也沒做到過,我除了不斷創造惡業,什麼也沒成功過。」

「福爾摩斯」也踱步上台。

「我只是個可憐蟲,面對這世界上如此疼愛我的人被凌虐,我被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可憐蟲,一個一無是處,不配為人的可憐蟲,生而為人,我根本不配。」

「波羅」先生上前,用手扶著自己的胸口。

「我「德高望重」下隱藏著的,只是個自私的,懦弱的,明哲保身的,無恥的小人,我用千萬個冠冕堂皇的藉口,自欺欺人的掩蓋著自己的怯懦與卑劣……」

「加賀」依然沒有帶上他的假手和義眼,他那黑洞洞的眼眶和空著的一截袖管。

「我曾經以為自己是正義的,可我只是個被復仇沖昏頭腦的螻蟻,我的行徑,醜惡至極,卑鄙不堪……」

幾位演員齊聲說著。

「下面請您欣賞,話劇人間之外,終章……」

一聲低沉悠長的西藏法號。

四個薩滿,跳著,舞著。

他們抬著徐佳從幕後飄進了舞台,成大字型,被高高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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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第九幕:苦集滅道】

舞台上,鼓聲咚咚,薩滿起舞。

號角齊鳴,悠遠吟唱。

木魚聲聲,神符漫天。

噴火鍾馗,怒目圓睜踱方步。

增損二將,增將左,損將右,化身一魄介將立當中。

天罡正步,腳踏七星,兩虛一實,生人迴避。

頭頂問路香,捉妖斬魔官將首。

白鶴童子,只殺不渡!

「這是哪兒?這些是什麼人?怎麼這麼吵?你不是說要救我麼?怎麼這麼晃眼?我好疼……我好冷……」

徐佳被放了下來,他捂著被強光照射著的眼睛。

在指縫間露出因為過度驚恐而瞳孔縮小的白眼球,驚恐地看著周遭的一切。

他半蹲著,身體蜷縮抽搐,不著片縷,如同等待被剝皮的猴子。

他因為寒冷和恐懼而渾身發抖,卻不能穿衣服。

他的身上,布滿了黑漆漆的黑斑,密密麻麻的黑點,黑洞。

「為什麼?為什麼我看不清?我怎麼站不起來?你對我做了什麼?」

他半蹲著走了兩步,腿根本不聽使喚,他的動作更像是蠕動。

「是你們?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這一切都是你們設計的!讓我受這樣的傷!你們該死!」

梁歡和「波羅」對視了一眼,他們低語:

「思維還有邏輯性,藥量沒控制好。」

「我應該……」

一聲響亮的口哨傳來,打斷了他們的表演。

是舞台下的鮑虎,他蜷著手指吹了聲馬哨。

「不好意思打斷你們演出,這段真特麼帶勁!帶勁!

「你們繼續,繼續。」

「波羅」先生乾咳了一聲,重新找回情緒。

「我應該加點劑量的……

徐佳:「剛才是什麼聲音?這到底是哪兒?」

徐佳往台下探頭探腦地張望著。

舞美打亮了一束燈光,直射著徐佳的臉,他伸手擋住光亮,身體再次蜷縮了起來。

梁歡:「沸騰瀝青造成的傷痕,皮膚燒穿,潰爛。

「這種傷養可養不好,這種灼傷的痛苦,更是非人能想像。」

「波羅」:「所以您需要皮膚移植。」

梁歡和波羅先生走上前,揭開了一直在舞台一角的那張病床。

梁歡:「為了表達我們的誠意,我們已經為您找到了完美的皮膚源。」

「波羅」:「血型匹配,各種數值都匹配,簡直完美。」

徐佳:「那……那還不快給我手術?現在!現在行嗎?」

徐佳踉蹌著走近病床,像欣賞藝術品般撫摸著病床上那具身體的胳膊。

那人的身體上面已經在對應的位置畫好了圓圈,那是需要切下來移植的部分。

他的手控制不穩,蜷縮的手指像個捲曲的雞爪來回滑過。

「這皮膚……怎麼怪怪的?這好像……」

梁歡把徐佳的手拉開:「怎麼?你不想做這手術?」

徐佳:「做!做!誰說我不做了!」

梁歡冷漠地點了點頭。

徐佳:「等等,你們把我害成這樣,關我這麼久,為什麼又要救我?該不會有什麼陰謀吧?」

梁歡冷笑:「哼,我們不像你那麼冷血,我們折騰完你就夠本了,可不想坐牢。」

徐佳:「哦?我……我明白了……你們害怕了,怕坐牢?哈!」

「波羅」不耐煩地垂手而立。

徐佳:「我告訴你們,沒那麼簡單!我還要一百萬!不……五百萬,你聽說你現在可是有錢人中的有錢人。」

梁歡面無表情:「成交。」

徐佳:「等等,我還要……」

梁歡:「手術你還做不做?」

徐佳:「做!做!」

一旁的心率監測儀滴滴的響著,它顯示著著病床上那人的心率血壓。

梁歡的手顫抖著,下了幾次刀,都沒有切成功。

梁歡:「抱歉,我坐著輪椅不太方便,我的手也不太靈便。」

「波羅」:「我年紀大了,我太多年沒動手術刀了,我也……」

徐佳:「你們要讓我等到什麼時候?媽的真墨跡!真廢物!我……我自己來!」

徐佳搶過手術刀,舔了舔嘴唇。

他如同猿猴握筆般把手術刀直直地攥在了手裡。

他的肌肉痙攣而無力,根本拿不穩手術刀。

沒有半點遲疑,沒有半點惻隱之心地切了下去。

梁歡和「波羅」在一旁不斷提醒。

「你切得太深了。」

「肌肉都被挖下來了。」

「你這麼切下去會死人的。」

「關我屁事!」徐佳咒罵。

「快止血,電凝刀,止血鉗,紗布……」

「滾開吧你們,皮都給我了還止個屁的血,羅里吧嗦的。」

心率監測儀的滴滴聲越來越快。

徐佳:「能不能把這破玩意給關了?吵死了!

「快!快幫我縫合啊!你們在等什麼?」

徐佳終於把畫好圈的皮膚全都切了下來。

梁歡用他不靈便的手,和波羅先生一起,不緊不慢地為徐佳縫合著新的皮膚。

徐佳:「好疼!為什麼打了麻藥還那麼疼?不能全麻?

「媽的你手抖成這樣能行嗎?你縫的這個什麼鬼?」

(漫長的縫合過程,鮑虎在台下看得打起了呵欠。)

梁歡:「完工!恭喜您,重獲新生!」

梁歡和波羅舉起了自己滿是血污的手。

徐佳:「我?我好了?我好了?」

這時,「波羅」揭開了病床上那人臉上的蓋布,把病床靠背搖起。

徐佳不屑一顧,瞥了一眼後,他的眼睛顫抖了起來,揉了又揉,擦了又擦。

「媽……媽媽?媽媽!」

鮑虎在台下一拍大腿:「上一幕里你說要等的人,就是她吧?趙什麼來著?趙曉媛?對吧!你在等她出獄!減刑了?怎麼少蹲了兩年?是趙曉媛嗎?我猜的對不對?我記性好不好?」

42

舞台上,梁歡清理著自己的手,不緊不慢的說:

「我給她注射的是神經毒素,她不能動,但痛感,一直都在。」

徐佳:「那……我剛才切的時候她……全都……」

梁歡:「她不光能清晰的感受到你切的每一刀。

「而且還知道是你在切她哦。

「我提醒過你,別切……那麼深……

「我還提醒過你,再這麼切……她會死的……」

徐佳:「媽……媽媽……

「王八蛋,死瘸子你害我,我說這皮膚怎麼摸著……

梁歡:「六十多歲了,還在牢里,保養的不錯。」

徐佳:「媽媽……我還給你,還給你

「媽你別著急,我都還給你……

「你快幫我媽縫上!你特麼快幫我媽縫上!」

徐佳開始用手術刀挑開剛縫合的線,想把剛縫上的皮撕下來。

可他根本看不清,拿不穩。

他陷入惱怒和瘋狂。

左一刀,右一刀

一下,一下,又一下……

「媽你別急,媽你別急啊,我這就還給你

「快好了媽媽,我快弄好了媽媽

「沒事的,馬上就會沒事的,我都還給你媽媽!

「誰來幫我媽止下血啊!快幫我媽止血啊!

「媽媽……媽媽……我都還給你……還給你……

「怎麼回事?我怎麼弄不好?怎麼弄不好?

他終於崩潰了……

他開始瘋狂切割自己的身體,可他的手根本控制不了深淺。

他把自己切的血肉模糊。

徐佳把自己剛切下的皮肉高舉著。

「快,快幫我媽媽縫上!快縫上啊!

「還有這塊!還有這,這裡也……都給我媽縫上啊!」

病床上的趙曉媛,正看著自己的兒子……

自己肢解著自己……

她不能動,她的瞳孔一會大一會小。

她說不出話,她的嘴唇抽搐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眼睜睜看著自己在這世上唯一在乎的,寵溺成了人魔的兒子。

一刀一刀的,肢解著自己。

一刀一刀的,把自己,越切越細,越切越小。

徐佳挪動著自己越來越模糊的身體,把一片片肉想貼回她的身上。

他們倆都長大了嘴巴,發出嗚嗚啊啊的聲音。

他們終於也親眼見到了地獄,那個他們創造過無數次的地獄。

現在,他們自己深陷其中,在煉獄中掙扎,越來越深。

徐佳哀嚎著:「你們可憐可憐我,可憐可憐我們啊!你們還有人性嗎?你們還是人嗎?」

他沒能等來任何回答,回應他們的,是突然響起的混亂不堪的背景音。

#患者張薇,頭骨鈍物擊打傷,碎裂,脛骨骨折,肋骨骨折,盆骨碎裂……,……不規則傷口……銳物刺傷……撕裂……內有異物……心率……血壓……輸血……快,除顫儀……#

#你就說加油!你說用力!你說大俠好手段!#

#你要看!認認真真的看!#

#主動點,我讓你主動點,快!再快一點!#

#你去給我們做點飯去!我們餓了!你老婆很難伺候的,非常消耗體力!#

#麻煩你們殺我的時候小聲點,我怕她害怕。#

#爸爸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好不好啊?#

#爸爸這是哪兒?爸爸,我害怕……爸爸你要幹什麼?……#

#腎臟完好,血壓正常……#

#別砍我的手……啊……我的眼睛……#

#別打了,別打了,我什麼都不說,我保證什麼都不說……#

#媽媽您認識我嗎?#

#你是惡鬼!惡鬼!你答應過我不殺我老公的!#

#我明明什麼都聽你們的了!我明明像個畜生一樣任你們擺布了!#

#媽媽是我啊,我是您的孩子!抱抱我吧媽媽!#

#媽媽……媽媽今夜我在德令哈……#

無數聲音正掩蓋著徐佳和趙曉媛的哀嚎。

在這無數的聲音里,徐佳和趙曉媛正身處血海。

他們在自己一磚一瓦,親手構建的,讓無數人焚身其中的煉獄中。

承受著切膚蝕骨的反噬。

滴——

一聲長鳴。心率監測儀的滴滴聲快的連成了一條線。

直到……真的變成了一條線。

趙曉媛,在目睹著自己的兒子,自己唯一在乎,唯一愛著的人,親手切割自己的場面里

心碎而亡了。

而徐佳,已經把自己切的差不多了……

他的兩隻手已經抬不起來了,他大哭大笑著,涕淚橫流。

他的嘴巴因為張的太大而脫臼了,下巴掛在臉下來回晃動著。

他像個嬰兒般坐在病床上,四肢不全,血肉模糊。

他的兩肋和胸口被切的凌亂如肉糜。

眼睛上沒了眼皮,露著白白的,大大的眼球。

臉上沒了嘴唇。

臉頰被切到穿透,露出了牙床和牙齒。

他的雙臂和雙腿都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在血肉殘肢中若隱若現。

他的血流的也差不多了。

鮮血的溫度,血霧蒸騰的熱氣包裹著他

他呼出的白氣,越來越小……

他坐在那,望向虛無,眼球久久的顫抖著

久久不死

他親手把自己,凌遲了……

大幕,落下。

43

【現實 2015 年 4 月 19 日】

沒有謝幕,草原重歸死寂。

一個掌聲響起,是鮑虎,他情不自禁拍起了手掌。

又把手指塞進嘴裡,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嗯,這個好,這個是藝術,其他的演技一般,就他倆,演技真好。」

「其他人的台詞略顯生硬,他倆的,真好。」

「原來是這麼搞的……真是精彩啊!」

鮑虎起身伸了個懶腰。

「那這籠子裡的是死的還是活的?我一直能聽見裡面的喘氣聲。

「你都給他倆都弄成這樣了……咋救活的?」

鮑虎揮刀割開了罩著鐵籠的黑布,這一次,我沒有阻攔。

鐵籠里,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匹雙眼赤紅,癱軟在地的黑馬。

它瘋了,這是一匹瘋馬,藥效快過去了,它逐漸甦醒。

「什麼玩意?那徐佳和趙曉媛呢?你把他們藏哪兒了?

「那個處刑,什麼時間?在哪兒乾的?人呢?還活著嗎?

「快說!我問你人呢?!」

憤怒的鮑虎揪住了我的衣領。

「喏,不就在那上面,你自己剛剛親眼看見的。」

44

「我是說真的徐……什麼?!」

鮑虎終於反應了過來,他的眼睛震動著,沖向舞台,扯掉幕布。

他望向依然在病床上的兩具屍體,用手指沾起血嘗了嘗。

「媽的,你特麼真會玩啊!你就這麼讓我眼睜睜的……」

我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至此,演出才算真正的結束。

「梁歡,波羅,福爾摩斯,還有加賀,他們都不是演員,都是他們本人。

「至於其他演員,在案發時都已離開舞台。」

我指了指一旁的攝像機。

「都拍的一清二楚,證據確鑿,和其他演員工作人員都無關,他們並不知情。」

「梁歡是實施者,他會跟你走,但從始至終的致命傷都是徐佳自己親手操刀,所以其他人……」

「該償命的,真正的策劃者,是我們倆,我們才是主犯。」

「那張薇呢?」鮑虎問。

「梁歡用催眠封存了她的記憶,她現在只是個住在養老院裡有些痴呆的老太太。」

「希望你們,不要再找她了,丟掉那把打開煉獄的鑰匙,讓她了此殘生吧。」

鮑虎劇烈的喘息著,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他猝不及防。

他一會崩潰大叫,一會嘟嘟囔囔的咒罵著,抽出馬刀胡亂的揮舞著。

45

天邊已悄然泛起深黛,星芒漸暗。

鮑虎掏出繩子,憤怒的走向我。

正在這時,鮑虎的隊伍,那四人小隊,卻突然齊齊的,攔在了鮑虎面前。

他們一言不發,手按著馬刀,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鮑虎怪笑:「媽的,被二十多個馬匪圍的時候沒見你們叛變,看個戲給你們整動情了。」

他們劍拔弩張。

我把蘇蘇半躺的輪椅打直。

「你們別那麼緊張,我沒想過逃脫懲罰,我只是,想給蘇蘇補辦個婚禮。」

46

我喚醒了熟睡的蘇蘇,她茫然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終章,結束了麼?我怎麼睡著了?我怎麼沒看到結局?」

我撫摸著蘇蘇的臉龐,嘴唇哆嗦著,怎麼也說不出早已想好的話。

蘇蘇定定的看著我,她眼裡的淚光顫動著,抿了抿嘴唇,沒再追問。

閉上眼,還是滑落了淚兩行。

我掀開蘇蘇的被子,驟然乍現的晨曦為她鍍上了一層金光。

她身著大紅嫁衣,紅娟金線。

我褪去披風,裡面是大紅的蒙古袍。

我笨手笨腳的為蘇蘇帶上頭飾,卻怎麼都弄不好。

那個光頭冷臉女人收起了馬刀,她擦拭著自己的手,把蘇蘇的臉捧了起來,端詳著。

她粗糙的手給蘇蘇裝扮著,梳理著她的髮鬢,帶上鳳冠,整理霞帔。

我把蘇蘇反身抱上了馬,我也騎了上去。

我們相對而坐,相視而笑,相擁取暖。

我一腳踢開了鐵籠的插銷。

瘋馬噴涌著白氣,踢踏著鐵蹄。

「等等!記得這個麼?」

鮑虎抵住了鐵籠的閘門,掏出了最開始他拿出來的那張紙。

「這個,腎臟配型成功了,這是配型成功的報告!

「我哥給你找的,我哥給你媳婦蘇蘇找的,你特麼別讓我哥白忙活!

「本來是打算用這個逼你們交代的,誰知道你們玩的太漂亮了,在我眼皮子底下……

「蘇蘇,如果你能接受這個,你如果能活下去,他就也能活下去了。」

見我不答,鮑虎轉頭試圖勸說蘇蘇。

「媽的,老子明明是來抓你們的!」

鮑虎的大個子隊友和斥候按住了鮑虎的肩膀,鮑虎這次徹底憤怒了。

轉身一拳一腳打退兩人。

「媽的,你們這幫傻缺玩意,你們看看那馬眼睛,那特麼是匹瘋馬!

「你們根本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他們不是要逃跑!媽的!」

看著鮑虎喘息的背影,我終於熱淚盈眶。

「替我謝謝鮑叔,蘇蘇的身體不只是腎衰竭,已經……來不及了……

「而且……」

我看了看越來越亮的晨曦,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這裡,壞了!我頭上的舊傷,現在間歇性失憶的狀況已經越來越嚴重了……

「我不想等到我忘記蘇蘇的那一天。」我說。

鮑虎抓住了我的韁繩:「沒人能在我眼皮底下逃走。」

我笑了笑:「我知道你的馬很快,但絕對追不上一匹瘋馬。」

鮑虎猙獰的喘息讓他臉上的那道新傷裂開了,汩汩的冒著血。

我凝視著他臉上的新傷,淚光盈動。

他的眼神顫抖了一下,突然陷入恍惚。

趁他晃神,我一把抽回了韁繩。

47

樂手們拉響了馬頭琴,一曲《邊境》

算是我們婚禮的祝福。

算是為我們送行。

琴聲中,瘋馬彈射而去。

鮑虎回過了神,拉開了長弓。

「小子!你別想跑!」

嗖的一聲,利箭離弦。

鮑虎連發三箭,三支箭擦著我的頭皮,擦著我的耳朵。

蘇蘇的頭緊貼著我的肩膀,她看著三支箭差之毫厘而過。

「他射偏了。」蘇蘇說。

「他是這片草原最好的射手,如果他想,我們走不了。」

「你認識他?」

「認識,很久以前就認識,那個頑劣的,壞狼崽子。」

蘇蘇在我的肩頭笑了起來。

「你沒聽你鮑叔的話,你還是去找那懷狼崽子玩了。」

「其實,他一來我就認出他來了。」

「原來你們早就認識。」

「但我不知道他認出我沒有,反正我一直裝作沒不認識他的樣子。」

「哦是麼,你要不說,我都沒看出來誒。」

「哈!老婆我厲害吧!」

「厲害厲害!」

48

天空突然飄起了鵝毛大雪。

滿天的大雪讓視線變短,世界也因此無垠。

天空與大地不再有分界線。

這不分上下沒有邊際的白色里。

黑色的瘋馬,馱著鳳冠霞帔的蘇蘇和紅色蒙古袍的我。

那是黑色的火焰手捧著紅色的雲。

雪還會讓時間變慢。

瘋馬騰空而起,再緩緩落下。

像落進一團潔白柔軟的羽毛。

我們跑出了一場夢,又跑進了另一個夢裡。

我們跑出了時間,跑出了過去現在和未來。

跑出了這個世界。

跑出了這不適合我們的人間。

「我是做夢了麼?這個月份下雪?」

蘇蘇突然變的很愛說話,

她左一句右一句,沒頭沒腦的說著。

「你的馬騎的真好,真帥。」

「當然,我是草原的孩子。

「從現在開始,我又變回了伊布格勒。

「當所有人都覺得我的出生是個諷刺、穢物、惡業的時候。

「只有額吉給我起了這個名字。」

「伊布格勒?那是什麼意思?」

「恩賜。」

49

「伊布格勒,回家的路好長啊……

「伊布格勒,你實現了你的諾言,你真的帶我來了草原,也娶了我。

「伊布格勒,我也說話算數,我的婚禮,我真的穿著你給我做的那雙鞋。」

蘇蘇的身體已經經不住馬背的顛簸,她漸漸沒有了聲音,我聽著她的心跳,在我的懷裡越來越輕。

50

鮑虎在大雪裡昂起了頭。

雪花落在他的臉上,落在他臉上的新傷上。

鮑虎發出一陣絕望的嘶吼。

他大口的喘息著,掏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臉上。

刻下了第四道刀痕。

51

瘋馬帶著我和蘇蘇疾馳至冰河邊。

它的孩子,去年的此時,淹死在了這剛剛破凍的河裡。

它瘋了,它被囚禁了一年。

今天,它會重新踏進冰河之中,它的孩子落入的河心。

急劇下降的溫度讓本已開裂的冰面眼看又要上凍。

連瘋馬也停下了腳步,原地轉了兩圈。

「長生天啊,您終於接納我這個「怪物」為草原的孩子了嗎?長生天啊,謝謝您的庇佑。」

蘇蘇的聲音已經小到不易聽清。

「伊布格勒,從額吉給你起名字那天,長生天就已經接納你了。」

「額吉!這是您的兒媳婦。」

「額吉,我叫蘇蘇。」

瘋馬喘息著,瘋馬和我的雙眼通紅。

它高高揚起前蹄直立。

它嘶鳴著,駝著我和蘇蘇,在一塊塊碎裂的浮冰中跳躍著。

接近河心,接近它的孩子,接近它的歸宿。

接近我們的歸宿。

「蘇蘇,你怕不怕?」

「不怕。」

我突然感到懷中蘇蘇的身體輕了一下。

瘋馬嘶鳴,前蹄高高躍起。

縱身一躍,奔向了彼岸……

番外一:

【回溯 1996 年 7 月 28 日】

兩個男孩嘴裡銜著草,仰臥在草原上。

陽光照在他們的臉上,他們閉著眼睛。

風吹舞著他們的長髮,他們呼吸。

「謝謝你救了我,我會報答你的。」

「你真厲害,被補獸夾夾住都沒有哭。」

「我是蒙古的戰士,流血不流淚。」

「你臉上那兩道疤是怎麼回事?」

「想哭的時候,為了不讓眼淚流下來,我就用刀在臉上刻上一道。」

「那這兩道是……」

「一次是我額吉死了,一次是我阿悟(蒙語父親)。」

「希望你的臉上,再也不要有第三道疤了。」

「恩,不會再有了,如果要是有第三道疤,那除非是我哥哥離開我了,我哥哥永遠不會離開我的。」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一定會的。」

「如果是很多年以後呢?你還會認出我來嗎?」

「當然,我有著狼的眼睛。」

「我覺得你不一定能做到。」

「如果我沒認出你來,那一定是我裝的。」

「哈哈!」

兩個少年大笑著,在他們的年華里,在藍天下。

番外二:

返程的車上,鮑虎押解著梁歡。

顛簸的車廂內,梁歡突然問鮑虎。

「回去以後,我想和鮑警官見一面。」

「為什麼?」

「這麼多年,我們各有各的說法,各有各的做法,可只有鮑警官,從沒放棄過那倆孩子。」

「你見不到了。」

「為什麼?」

「他犧牲了……」

「死了?」

「上班的路上,救個落水的孩子,他沒能抓住那根拋向他的繩子……」

「這件事為什麼沒告訴他們夫妻倆?鮑警官好像對他們很重要。

「對了,你知道他們倆騎馬去哪兒了麼?」

「他的額吉葬在那條河邊……」

鮑虎望著車窗外茫茫的原野,沒頭沒腦的回答。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梁歡再次發問。

「如果你們早就認識,他也知道你臉上傷疤的來歷,那你的新傷……

「那孩子那麼聰明,你說,他會不會已經猜到了鮑警官的事情?

「另外,他說的他失憶的事情,我知道他有舊傷,但關於失憶……我懷疑……

「我可是個心理醫生。

「他有可能……把我們都騙了……

「他根本就沒得什麼失憶症。

「是蘇蘇的垂危,所以……

「他編出這個事情, 是為了讓蘇蘇同意他和自己一起赴死,一起殉情。

「這世界上有三個人對他最重要,他的額吉, 蘇蘇……鮑警官,現在……」

梁歡看了一眼鮑虎,不再說話。

鮑虎臉上的兩道新傷又開始滲血了。

這一次他不再抵抗,任由淚水在自己的臉上縱橫, 灌溉著他砂礫般的臉龐。

他嘟囔著:

「阿和(蒙語哥哥), 他們去找你了。」

「阿和,他應該是去找你證婚了吧。」

「伊布格勒, 蘇蘇, 祝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白頭偕老……」

「地久, 天長……」

番外三:

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遠在遠方的風, 比遠方更遠。

我的琴聲嗚咽,我的淚水全無。

我把遠方的遠, 歸還草原。②

煤渣瓦礫, 季節是時間的門。

風吹,草動。

如果磚石會說話。它們會怎樣講述?

地上的瓦礫,是一代人的墟,是他們青春的冢。

人們把平坦與遼遠,變得鱗次櫛比。如今又歸於平坦。

把草原還給了草原, 把虛無還給虛無。

一切都像沒發生過一樣,一切不該像沒發生過一樣……

野草從磚礫碎石中探出頭。這裡,和它們想像的不一樣。

土壤之上, 為什麼有一層城墟?

土壤之下, 為什麼有一層血與骨?

我把刀給你們。

你們這些殺害我的人。

一直等。

兇手。

愛。

把鮮艷的死亡帶來。③

野草在磚石中搖曳, 凝視亡魂的飲泣。

它們回答以枯萎。

它們一歲一殉道。

【回溯 1984 年 2 月 1 日除夕】

夜幕中,新興的小縣城招待所內。

五個剛剛到來的大學生正在把酒言歡。

窗外爆竹聲聲, 絢爛的煙火輝映著他們青春的臉龐。

「很高興認識大家, 我是學中文的,我來這當小學老師。」

「大家好,我是學舞蹈的, 我來咱們這文工團工作。」

「我正在考律師,快的話明年就能……」

「哦?那以後我們有可能會打交道哦。」

「您是……?」

「敬禮!我即將成為一名民警!」

「握手!橫掃一切牛鬼蛇神!」

「我是學醫的, 我來這是追隨我的老師,他到這邊來支邊,我仰慕他, 一路追隨學習。」

「你的腿怎麼了?受傷了?」

「哦, 天生的小毛病,先天性脊柱裂, 治不好, 不知道我還能走幾年,手也有可能越來越不靈光。」

「額,抱歉。」

「沒關係, 等我拿不了手術刀了,我就轉向心理學。」

「心理學是什麼?」

「現在國內還是空白,我的老師是這方面的專家,他是外科和心理學的雙料人才。」

「誒?這位老師和舞者, 你們倆……好像是一對?」

「我們打算明年就結婚。」

「哎呀恭喜恭喜!」

「誒!我這有相機,咱們一塊合張影吧!」

快門按下,五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的笑臉和青春……

如同被滴落的松香捕捉到的小蟲

永遠的凝固在了裡面

這「琥珀」散發著溫暖的微光。

他們舉杯高歌:

「祝我們!前程似錦!」

「沐光而行!一路繁花!」

「乾杯!」

注釋:

①節選改變自《日記》——海子

②引自《九月》——海子

③引自《我把刀給你們》——顧城

備案號:YXXBpBpYEy6D2pTYkkGy0FDk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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