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徹底將我取而代之。
6
我實在不想坐在桌上看兩人做戲。
很快就落筷離開。
裴雲辭大抵是看出我情緒不佳。
後腳追我來到書房,同我聊在北延的趣事。
我心裡難受,聽這些事只覺得無趣無聊。
等他說完,我才開口。
「明日端午佳節,我們夜裡去逛街可好?」
「聽聞酒樓里上了新菜,我們好久沒去吃酒看舞了。」
我隱含著期待看著他。
我想讓裴雲辭知曉。
我也可以陪他玩鬧,尋當年的歡聲笑語。
「這怎麼行?」
裴雲辭立馬駁回我的話。
「我們身為主人,將何穗一人留在府里,她心中定會多想。」
「端午佳節,是一家人團聚的日子,我們三人……」
我猛地開口打斷。
「可她只是客人,我為何要在乎她怎麼想?」
「什麼叫一家團聚,我是你的妻,那她是什麼位置?」
我喘著粗氣,這一刻理智被悲憤淹沒。
話已點到此,他若有心肯定能察覺出異樣。
「楚落欣,你又是聽誰胡言亂語了?」
裴雲辭眉頭慢慢蹙起。
話中帶著譴責。
「你一向性格溫和,莫要用婦人之心視人。」
「她不過在府內住幾日吃些糧米。你每年施糧,為流浪兒修建學堂所花的銀子可比這幾口糧食多。」
「你身為商賈,何時也計較這些銀兩了?」
我氣得顫抖,唇邊扯起一抹苦笑。
他不知,我每年施粥修建學堂,都是用他的名義所做。
夏天頂著烈日,冬天扛著寒風。
次次親力親為。
他認為自己是如何攏得民心的,不過是因為我用大量精力和心血換來的。
這些卻成了他斤斤計較的藉口。
「好,我斤斤計較。」
我手比腦子快一步,猛地拉開內里柜子,抓起那羅帕扔在他臉上。
「若你與她真的什麼都沒有,我何至於如此!」
7
裴雲辭臉色變了又變。
像是無奈之下才妥協道。
「她確實並非我救下的難民。」
「但我是害怕你接受不了才欺騙你。我並非有意隱瞞。」
我不可置信。
「是我誤了你們這對苦命鴛鴦?」
「落欣,話何至於此。」
「你和穗穗都是我心愛之人,我希望我們三人能一起相處。」
裴雲辭緩下聲音。
「我會等你接受穗穗後,再納她入府給她名分。」
聽到此話,我怔怔地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京城各家因納妾一事起爭執的數不勝數,裴雲辭看似是在乎我的感受,可卻將我推到被動邊緣。
他已經不是我當初毅然選擇的裴雲辭了。
「滾出去...滾出去!」
我猛地將他推出門外,將門關上。
我睡在書房一整夜,似乎是要將半生的淚流干。
這是我們第一次爭吵。
早上是被痛醒的,我捂著肚子蜷縮在榻上,額頭浸滿冷汗。
昨夜氣惱,我報復性地將湯藥倒掉。
從前裴雲辭總是盯著我喝藥,身疾已經許久未犯。
只是偶然難忍時,他就會將我摟在懷裡,將自己掌心的溫度傳給我。
可終歸是回不到那時。
好在春芽及時進來發現我的異樣,喝下藥後我身子才慢慢緩過來。
「好臭的藥氣。」
我正在盤算府內收支,抬眼就見何穗走進來。
她捂著帕子聲音尖細,眼神嫌棄地環顧四周。
「夫人整日浸在藥中,竟能忍受這個藥氣。」
「哦,我怎忘了夫人已經沒了嗅覺。」
何穗想用此話勾起我不好的回憶。
這些話對我來說已經無足輕重,這幾年聽了太多也忍過很多。
「出去。」
我冷下聲音。
「書房豈是你一個外人能進的。」
何穗不屑,更近一步。
「你不也進了我的後院嗎?」
「那晚裴郎身後,是你一直跟著吧,你以為他沒發現嗎?」
我握著筆桿的手一頓。
腦海中閃過那晚兩人相擁進屋的畫面。
原來裴雲辭都知道,讓我眼睜睜看著,留我一人痛苦。
何穗靠著牆將兩人的故事細細道來。
他們兩年前在酒樓相識,那時裴雲辭整夜失眠,只能聽著她彈古箏入睡。
後來兩人日漸生情。
何穗為他學盡各類技藝,做他身後的溫柔鄉。
裴雲辭為她贖身,許下娶她的諾言。
我靜靜看著她眼底甜蜜的笑意,仿佛看到了往日的自己。
「你怎麼在這!」
在我們僵持不下時,春芽端著蜜餞回來。
看到何穗便立馬沖了過來。
「離夫人遠一點。」
她放下食盒,反手將何穗往門口推去。
下一瞬卻見何穗後退兩步,腳腕撞到門檻直直摔在地上。
她淚如雨下,小聲抽噎。
「夫人厭惡我是應該…何必讓婢女為難我…」
一時間我和春芽都愣住了。
春芽最是知輕重,沒必要惹禍上身。
根本就是她故意而為。
「穗穗?」
「這是怎麼回事?」
裴雲辭突然出現快步將何穗扶起,他還穿著官袍剛從宮裡回來。
何穗嬌小的身子靠在他懷裡,欲言又止。
「沒什麼…」
「楚落欣,你平日裡就是這樣教導下人的?」
裴雲辭視線對上我,厲聲道。
看到這一幕,我反應過來許多,怪不得何穗會在此時來我面前演這一齣戲。
原來是早就計劃好了這一步。
我冷眼瞧著,已經不想成為兩人談情說愛里的玩物。
「你教育不好,那我這個做家主的就替你照顧!」
我還未曾反應過來,就聽啪的一聲。
春芽側臉瞬間紅腫。
這一巴掌落在春芽臉上,更是不留情面地劈開我們往昔情誼,落在了我的臉上。
8
「裴雲辭,是她故意跌在地上汙衊於我!」
我忙將春芽擋在身後,抬頭與他對峙。
「你可還曾將我視為妻子?」
裴雲辭攙扶著何穗起身。
「我從未輕視過你,反而百般從你角度考慮,可你卻做了什麼?」
他將一封信封擲在桌上。
「我去往北延的十日,你一直在監視我。」
「若非我今日收到這信封,你想瞞我到何時?」
我看著熟悉的信封啞了聲音。
這大概是他最後兩日時的日程,沒曾想今日恰好交於他。
裴雲辭見我不語,聲音重了幾分。
「我去的每一天,穗穗都為我上香祈福。」
「你可曾擔心過我一分?」
可我也為他請了護衛暗中保護。
裴雲辭不知我打開信封時忐忑不安的心,也不知我對著字句想像他表情的樣子。
我突然不想辯解。
滿心的無奈和疲憊壓得我喘不過氣。
裴雲辭讓我格外陌生。
從前他不會急忙質問我,將情緒發泄給我。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了何穗,他的心不再偏向我了。
「落欣,我與穗穗是真心相愛,並非她插足。」
裴雲辭蹙眉。
「我對你,對她,都是一樣多的感情。」
我心猛地一痛,整整二十七年時間,二十七年感情。
原來和她是一樣的嗎?
「你納她為妾也好,娶她為妻也罷。」
我視線掃過緊緊擁在一起的兩人,直直撞進他眼中。
「和離後,我們就再無任何關係。」
說完此話,裴雲辭愣住,似是沒料到我會提和離一事。
他眉頭死死蹙起。
「楚落欣!你又在鬧什麼脾氣?」
而被他摟在懷裡的何穗得意地揚起了笑。
我苦澀地抿唇,抬腳同他們擦肩而過。
心中那塊關於裴雲辭的情感,在慢慢脫落。
我已經不想摻和他們兩人的感情瑣事。
那就和離吧。
我們互不打擾,各自東西。
9
「夫人,皇后有要事請您入宮。」
裴雲辭的話被門外衝進來的小廝打斷。
我沒有回頭,心中疑惑地快步跟著小廝離開。
前往宮中的路上我如坐針氈,宮中嬤嬤只是笑著道是天大的好事。
直到見到皇后,我心中石頭升得更高。
一個月後皇上生辰宴。
宮中尚衣閣突然夜裡走水將衣裙燒了個灰燼,所以要在我衣鋪里定做衣裙。
嬪妃宴裙,舞娘舞衣。
確實是不小的數量。
「京城中衣鋪楚家占大半,此次宴會時間匆忙,不知你可有把握接下本宮這筆單子。」
皇后說著,嬤嬤將數目和樣式細數遞到我面前。
我穩住顫抖的手,忙聲應下。
時間是有些短,但只要多些鋪子一同趕工肯定能完成。
事成之後,我楚家衣鋪便可打上為官家做衣的招牌。
威望更勝。
離開皇宮我便馬不停蹄地趕到衣鋪里。
每家鋪子分些任務,嬪妃的宴裙我則親自監督修改。
一切有條不紊,沒有一絲紕漏。
直到裴雲辭尋來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半個多月沒有回府。
「躲著我的半個月,你可冷靜好了。」
他說著,視線巡視著被布匹和設計圖淹沒的房間。
「原來我不在身邊時,你就這樣棄自己身體於不顧嗎?」
「我知道你那日和離是衝動之舉,隨我回府好嗎?穗穗也很擔心你。」
我是真的很忙。
定下設計後就要一次次趕到宮裡確保無誤。
各個嬪妃的喜好都要熟知。
今日皇后還交付了定金,二十塊金元寶。
金光燦燦比那天上的太陽都閃,我怎能疏忽半分。
「既然你來了,我就不用回府了。」
我坐下,從擁擠的桌面找出一張紙。
「我現在就寫下和離書給你。」
裴雲辭一驚,伸手將紙奪去撕成碎片。
他不耐煩地將碎片撒到地上。
「楚落欣,我真的沒空陪你玩鬧了。」
「別人都能忍受夫君納妾,你怎麼就如此無理取鬧。」
我靜靜看著他。
說心中不痛是假的。
何穗入府,我身上令他噁心的藥味尚在,我還是這般無趣。
我還是我,他還是他。
我們之間的隔閡只會越來越寬。
「你喜歡何穗,那便娶她為妻,真心待她。」
「我從未想過拆散你們。」
話落,裴雲辭卻一把攥住我的手腕,逼我與他對視。
「你這般以退為進,心思深沉。」
「與你和離再娶一歌女為妻,你想讓旁人怎麼看待穗穗。」
10
聽到此話,我的心重重墜入深底。
最後只覺得可笑。
笑自己識人不清,笑自己曾覺得裴雲辭會對我留有一絲真情。
守在門口的春芽打斷了爭執。
「皇后邀您飯後進宮,不要誤了時辰。」
因此裴雲辭才鬆開我的手。
「三日後你若再不回府,日後便別想同我說一句話。」
他到現在仍認為我說和離是玩笑話。
看著裴雲辭離開的背影,春芽快步將我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