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被抄家的那日,我從尚書嫡女淪為軍妓。
白日,他們練兵,我要在一旁敲鼓助興。
晚上,十幾個士兵騎在我身上,肆意凌虐。
等他們玩膩了,便脫光我的衣服,讓我與豬同住。
後來,他們在我臉上刺字烙印。
也正因如此,我破了相,他們厭棄了我。
我趁著雜役的機會,冒險從軍營中逃出。
成了小乞丐,一路靠要飯行至京城,期間又瞎了隻眼。
當我終於來到心心念念的將軍府門前時。
開門的卻是我的庶妹。
她一臉嫌棄道:「將軍府前豈是你要飯的地方?」
「髒死了,滾遠點!」
我被她一腳踹倒在地。
「怎麼發這麼大火氣?」
溫潤又熟悉的男聲從我身後響起。
我癱坐在地上,與他對視,臉上可怖的烙印嚇了他一跳。
他搖了搖頭,略有失落道:「風大迷了眼,我竟以為是故人。」
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不斷流轉。
原來我朝思暮想,九死一生也要見的人,已經有新人在側。
1
我只覺如墜冰窟,心好似在滴血。
整個人僵在原地。
姜玉蘅笑著迎到程漠面前。
「夫君今日怎的回來這麼早?」
程漠再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隨後轉頭,眸光溫柔地看向姜玉蘅。
「軍營中沒什麼事,就想早些回來見你。」
姜玉蘅嬌羞地看了一眼,隨後目光落在我身上。
剛才程漠的那句話,她自然是聽見了的。
也知道程漠口中的故人說的是誰。
姜玉蘅輕聲開口道:「夫君可是想起姐姐了?也是,自從當年姐姐失蹤,至今也沒有一點消息。」
程漠頓了頓,眸子略微暗了下去。
「當年姜家落罪,聖上抄家判所有人流放蜀地開荒。我再三保證,一定會將你們救出,她卻在途中捲走銀子與富商偷渡逃跑。」
「聖上大怒,下令嚴守你們,我也只能等半年後聖上忘卻此事,再將你們救出,害得你吃了那麼多的苦。」
「她這樣自私自利的人,就算一輩子不回來,也沒什麼可想的。」
程漠的神情越來越冷,眼中夾雜著對我的恨意。
可程漠不知道的是,我從來沒有去過蜀地。
從姜家獲罪的第一天,姜玉蘅便找了人打折了我的腿,秘密將我送往北疆軍營。
還花重金讓人帶話,說將士們在邊疆辛苦。
我只是一介罪臣之女,不用憐惜我。
那群軍營的畜生用鐵鏈鎖在我的脖子上,每日蹂躪踐踏。
後來他們說不喜歡瘸子,才找了軍醫將我的腿接上。
可北疆苦寒,我的腿早已落了病。
「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我早就已經忘了,夫君也不要再恨姐姐了。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有一天姐姐可以回來。」
「這個小乞丐乍一看,卻有幾番姐姐的神韻。不然我們將她收入府中,以解相思吧。」
二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還不等程漠開口,姜玉蘅身邊的嬤嬤便道:「這個小乞丐,瞎眼瘸腿,臉上還被賜了字,定是哪兒家的罪奴,手腳不幹凈被主人家打出來的。」
「將軍,這樣的人出現在我們將軍府門前,都是有損我們將軍府顏面。若是讓她入府,做個雜役都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禍端。」
嬤嬤的話音剛落,府中來看熱鬧的下人紛紛對我流露厭惡的神色。
良久,程漠才緩緩開口道:「嬤嬤言之有理,如今蘅兒有了身子,府內不宜多生事端。」
「這種來路不明的人,還是不要入府了。」
2
耳邊嗡鳴聲響起。
我的視線落在了姜玉蘅的肚子上。
我還記得程家來府上提親的當晚。
程漠找到了我,激動地拉著我的手道:「阿蕪,我們真的定親了對不對?很快,我就會娶你了對不對?我好怕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回握他的手道:「是真的,我很快就會是你的妻子了。」
「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恩愛不疑,白首不離。」
程漠笑著看著我,顫聲道:「等我們成婚後,我便帶你遊歷,我們一起攜手,看盡世間繁華。」
「若是有了孩子,男孩就叫千安,女孩就叫千依,好不好?」
曾經的誓言宛如南柯一夢。
程漠輕柔地攬著姜玉蘅的腰從我面前走過。
姜玉蘅路過我身邊時,將幾個碎銀扔到地上。
她輕聲道:「這些銀子賞你了,就當作我給腹中孩子積德吧。」
我忙不迭地將碎銀撿起。
這些碎銀,夠我活一年的了。
見我動作,程漠的眼中難掩失望之色。
他轉頭看著姜玉蘅說道:「夫人心地善良。」
「既如此,便好人做到底,以王府名義將她送去城郊的難民營吧。」
程漠身邊的隨從關楚站到我面前道:「小乞丐走吧,我們送你過去。」
關楚隨意指了兩個壯仆:「你們兩個,護送她過去。」
我癱坐在地上,看著程漠與姜玉蘅離去的背影。
我一直以為,我不在的這幾年,他一定很擔心我。
一定一直在尋找我的下落,如同我離開他時一樣寢食難安。
所以即使從北疆回來,一路坎坷艱辛,我卻從未打過退堂鼓。
只因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是他的未婚妻,我要回到他身邊。
可如今我才明白,我並不是什麼特別的。
他早已同我的姜玉蘅兩心相許,還有了孩子。
曾經的山盟海誓,聽的人還記得。
說的人,已經忘了。
或許,我不該回來的。
心疼得滴血,眼眶酸脹得不住落淚。
「你還在這裡磨蹭什麼?快走吧!」
兩個壯仆看我在地上發獃落淚,不耐煩地催促我。
「衝撞了我們夫人,將軍沒有將你亂棍打死就已經是萬幸,你就算再看多久,我們將軍府也不會收留你這麼個晦氣的東西。」
我腿腳不好,只能緩緩從地上站起,慢慢挪動兩步。
他們嫌我動作慢,一邊一個將我架起,拖著我便走。
不過幾步身上單薄的衣服便破了洞。
後背接觸地面的瞬間被磨破,我疼得不斷嗚咽反抗。
忽然,懷中的一隻玉簪掉落。
身後傳來程漠的聲音:「你這支玉簪是哪裡來的?」
3
原本回府的程漠忽然出現。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我面前,撿起玉簪,仔細端詳。
這支玉簪,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
當年青澀的程漠將玉簪送到我手中。
對我說:「今日你收下這支簪子,來日定三書六禮,八抬大轎迎卿入門。」
後來我為了護下這支玉簪,咬傷了軍營中的將領。
我只著肚兜被拴在馬下,被馬拖行在草場,一圈又一圈。
後背血肉模糊,剔膚露骨。
如今,玉簪一摔兩斷。
也好。
程漠略微紅眼地看著我:「說,這隻玉簪是哪兒來的?」
我抬頭與程漠對視,一言不發。
程漠看我僅剩一隻渾濁的眼睛。
程漠身後傳來了嬤嬤的聲音:「將軍,夫人說坐胎藥太苦,鬧小孩子脾氣不肯喝藥呢。」
「還請您移步去看看。」
提到姜玉蘅,程漠眼中冰山盡融。
「知道了,我這就去。」
程漠站直身子,對著關楚冷冷下令道:「將她關進柴房,問出玉簪的來歷,她若不肯說,用刑也無妨。」
「只是切記動靜小點,不可驚動夫人。」
話落,他疾步離開趕去給姜玉蘅喂藥。
我被轉了路線拖入柴房。
關楚最先實行懷柔政策,找了女使為我擦拭身子,換上了衣服。
又準備了一些食物。
他站在我面前輕聲道:「姑娘,能問問你這個簪子是從何而來嗎?」
「這個玉簪的主人,對我們家將軍很重要。」
見我不肯開口,關楚變了臉色。
他將我好不容易吹涼的稀飯一把打翻。
「既然姑娘不肯配合,那我們只能用點極端手段。」
他拍了拍手,身後的奴僕拿著拶子夾到了我的手上。
十指連心,我疼得滿頭大汗,死死咬住嘴唇。
關楚看著我冷冷道:「姑娘,你再不說,這手指可就要斷了。」
「我勸你還是乖乖說實話吧,就算是偷的搶的,我們也不會追究你,只要你肯開口說就好。」
他話音剛落,我的不知哪兒個指骨應聲斷裂。
關楚沉了臉色。
身旁的奴僕不禁嘆道:「這個小乞丐是個有種的,這都不說?連句疼也不喊?」
奴僕的話讓關楚一怔,關楚終於發現了不對。
從見到我第一眼開始,他好像都沒見我說過一句話。
就算是疼,我也只會發出沙啞的低吼。
關楚立刻上前鉗住我的下巴,逼迫我張口。
僅此一眼,嚇得他後退兩步。
4
我沉沉昏了過去。
夢中,我回到了姜家被封府的那一日。
程漠不顧違逆聖意,殺頭的風險,連夜喬裝溜進姜府。
他輕聲敲門的時候,嚇了我一跳。
看見是他,我激動地撲到他懷中,因為不知前途,不斷恐懼落淚。
程漠不斷拍著我的背,輕聲安撫道:「阿蕪,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幫姜家洗脫冤屈,救你們出來的。」
「你乖乖等我好不好?」
這些話盡數落到了,躲在槐樹後的姜玉蘅的耳中。
待程漠走後,她拿著大棒子在我腦後重重一擊。
她咬著牙看著我道:「憑什麼,從小到大,為什麼什麼都是你的!」
後來,她將大門前看守的侍衛領進我的房門。
侍衛騎在我的身上,我拚命反抗,發了瘋似的向外跑。
可開了門,卻是姜玉蘅挺著大肚子站在我面前。
奸笑道:「姜玉蕪,程漠要是見你現在這副賤樣,你說,他會怎麼想?」
我嚇得瞬間睜眼,不斷喘著粗氣。
依舊是昏暗的柴房。
關楚同程漠的談話依稀傳在了我的耳中。
「將軍,這個小乞丐的嘴裡還有嗓子,都有被碳燙傷的痕跡,根本說不出話。」
姜玉蘅做事還是有些手段的。
當年在找人將我送去北疆前,她將燒紅的炭灌入我的口中。
就是為了有一天我將她這些惡事全部說出。
「她身上傷痕無數,人若有罪也不過一死,不知她犯了什麼錯,竟然被如此折磨。」
程漠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的手扶到了:「將軍還是不要進去了。大夫在她身上診斷出花柳病,她時日無多。」
程漠一頓,隨後沉聲道:「那個玉簪,我必須要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