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雙桃花眼此時濡濕地看著我。
將腰間的牡丹花也遞給我。
今日這牡丹花,人手一隻,是向心儀的對象表達情意的。
沈醉此番行為,引得在場的各位一陣善意的鬨笑。
可我不知該不該接。
我下意識看向宋廷玉,卻不料與他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看著他不屑地轉頭,一如前世。
面前的沈醉低頭,神色有些落漠。
「對不起,公主,是我唐突了。」
我突然伸手接住了他的牡丹花。
沖他笑。
「牡丹很好看。」
21
母后的懿旨很快到了。
看向少將軍望向大姐姐慕艾的眼神。
我打心裡高興。
宴會解散,大家都去自由活動了。
我在一旁尋找沈醉,想與他說清楚。
卻被不知道從哪來的一股巧勁推進湖中。
嗆水的那一刻,我的腦子裡只有兩個字。
命運。
透過水幕,我隱約能看見宋廷玉冷漠的臉龐。
他大抵,不會再救我了吧?
二姐大聲呼叫。
「來人哪,楚靈落水了!」
以及岸上人的一陣吵嚷。
意識逐漸模糊。
一隻有力的溫熱的胳膊抓住我。
是宋廷玉嗎?
可我不想,我再不想重蹈覆轍了。
我努力睜開眼睛。
卻望進那一雙桃花眼中。
是沈醉。
上岸後,丫鬟及時為我披上衣服。
我吐出一口水。
沈醉兩眼發懵,他水性不好,看見我落水卻沒有任何猶豫就跳了下去。
我坐在沈醉身邊輕聲問。
「你可知救了我的後果。」
沈醉啊了一聲。
隨即他急切地看向我。
「公主若不喜我,不必勉強。」
「救公主,不是為了挾恩圖報,只是方才情急之下,我才如此莽撞。」
我輕笑。
「沈醉,若成了我的駙馬。」
「你便不可再聲色犬馬,也不可在入仕途,更不可與任何女子有瓜葛。」
「這種代價,你願意嗎?」
沈醉雙眼亮晶晶的看著我。
「公主是要娶我?」
我噗嗤一下,笑出聲。
身後卻傳來森寒的質問。
宋廷玉黑著臉,身上的衣裳濕透了。
「公主要嫁給誰?」
22
原來宋廷玉遲疑了半刻,還是下了水。
可我的心裡卻沒有絲毫喜悅。
宋廷玉卻步步逼近。
「公主先前不是喜歡我?」
「不是非我不嫁?」
「公主就這麼恨嫁,只要誰救了你,你就嫁給誰嗎?」
「若今日救你的是個無知匹夫,你也嫁給他?」
我不明白,明明前世我強逼他娶了我,他那般委屈。
這一世我已經儘量不與他有任何瓜葛,他卻還要如此譏諷我。
沈醉突然出聲。
「公主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公主願意喜歡誰就喜歡誰。」
「宋廷玉,虧你還是翰林學士,你當眾拒絕過公主,公主都不與你計較,足見公主心胸寬廣。」
「至於公主要不要嫁我,與你何干。」
他委屈巴巴地拉著我的衣袖。
「公主說了要我的。」
「不能反悔!」
23
如前世那般,父皇給我和沈醉賜了婚。
但與前世不同的是。
沈醉活潑的緊。
他每天都拿尚衣局繡的花樣來問我好不好看。
在我表示好看後,又嘟嘟囔囔地要修改細節。
隨即像變戲法似的掏出京城最盛行的桐記桂花糕,栗子餅。
「公主喜歡吃哪樣,我就買哪樣。」
他笑起來明媚又燦爛,連我這顆已經古井無波的心也被他激得泛起漣漪。
我拈起一枚桂花糕,入口細細的甜,桂花的香。
很好吃。
前世宋廷玉被賜婚後,應當是很痛苦的吧。
整整兩個月,他都沒來看我一眼。
那時的我只覺得是新婚夫婦婚前不能見面,他恪守禮儀。
可望著面前,眼含期盼的沈醉。
我才知道,原來規矩是人制定的,也是人打破的。
我捏起一塊桂花糕,塞進沈醉嘴裡。
看著他呆呆的表情。
我又咬了一口桂花糕。
笑的眼睛彎彎。
「好甜。」
24
除去大姐要成婚,以及我與沈醉定下婚期。
京城最近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禮部尚書家退了與國公府的親事。
雖說具體原因不足與外人道矣。
但據我的小道消息所知。
是那日禮部尚書,在國公府做客時,撞見了世子與小妾於花園中浪蕩之事。
當天在場人數不多,但宋廷玉也在。
戶部尚書也就這樣悄悄的退了婚。
表面上大家還是不傷體面。
一切都與前世不同了。
柳青沒有再嫁給世子,也不會在寒冬臘月天被趕出家門。
宋廷玉也能得償所願了。
25
與沈醉一起去國公寺祈福回來。
他戀戀不捨的拉著我的衣袖。
「公主明日想吃什麼?」
「公主何時來看我?」
「公主,我明日來找你吧……」
都說烈女怕纏郎,更何況是沈醉這樣少年意氣,一雙小臉兒,嫩得像桃花。
我掐住他的臉,看他故意做出搞怪的表情。
逗得我哈哈大笑。
「好了,明天我們去聚寶莊。」
「唔……好……公主……放開……我……的……臉。」
這幾日我已住進了公主府。
馬車快到公主府時,突然停了下來。
車夫掀開帘子,為難的看著我。
「公主,是宋翰林。」
宋廷玉捂著血流如注的手臂。
抬眸看向我。
我竟從他的臉上讀到了委屈。
可轉瞬又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楚靈,我受傷了。」
他低低地說。
即使這樣,他的氣質還是倔強,如仙人低頭。
「宋大人受傷了去醫館,我救不了你。」
對宋廷玉,我還是怨的。
縱然是我有錯在先,可我給了他選擇,我給過他自由。
他恨我毀了他一輩子,可我又何嘗不是一輩子鬱郁不得終。
我轉身上馬車。
可宋廷玉卻伸手抓住了我。
他的血一滴一滴滴在我的裙子上。
他看著我,眼眸諱莫如深。
「楚靈,你當真要嫁給他嗎。」
「他是個紈絝子弟,考了三次都沒中舉。」
「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你?」
我拂開他的手。
「宋大人,那誰能配得上我?」
「你嗎?」
他的手頹然放下。
我眼中划過譏諷。
登上馬車,我平靜無波。
「走。」
26
宋廷玉找我後不過兩天。
柳青便找來了。
我讓她坐。
她卻挺著倔強的脊樑。
「三公主,我此番前來,是想請您高抬貴手。」
「公主已經定了親,又何必痴纏廷玉,我為他退掉了與世子的婚約,一心只待嫁給他,如今公主這般,我該何去何從呢?」
我聽著她的話,不免有些好笑。
若說前世,確實是我強求。
可從我重生起,便再沒有與宋廷玉有任何瓜葛。
我飲了口茶。
「柳小姐,既是你的,為何怕別人搶了去?」
「再退一步說,我是公主,做不得那等搶旁人夫婿的事,你且將心放肚子裡吧。」
柳青神色淒淒,倔強地梨花帶雨。
「公主,您能否保證不再糾纏廷玉?」
看她樣子,我來了些火氣。
我自認為我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可她卻像是聽不懂似的。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氣,更何況我是夏國的三公主。
我揉了揉眉心。
「將柳小姐請出去。」
「公主何必咄咄逼人。」
宋廷玉臉色難看地闖進來。
他攬住柳青搖搖欲墜的身體。
眼裡的心疼與前世重合。
更激得我頭疼。
「柳青是我的心上人,公主使再多的手段,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我想起前世,他也是這般指責我。
「你是公主,天生尊貴,自然不懂這世間女子活得有多苦。」
好像就因為我是公主,所以我該寬容,該大度。
可這一世我什麼都沒做,我沒有逼他娶我,也沒有對他痴纏。
卻還要面對他的指責。
「滾,都給我滾!」
我扔出茶盞,碎在柳青和宋廷玉腳邊。
那日,我將把宋廷玉放進來的奴僕全部遣散。
我公主府容不下有異心的下人。
27
沈醉近日來得很勤。
今日卻格外高興。
我問他怎麼了?
他扭扭捏捏,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
「宋廷玉和禮部尚書家的柳青定親了。」
我吃了一顆他遞過來的剝好的葡萄。
含糊說。
「這件事有這麼值得高興嗎?」
他又往我嘴裡塞了一個葡萄。
「我不是怕公主對他余情未了嗎?畢竟我只是個紈絝子弟,他卻是新科狀元,所有人都覺得他比我好。」
「連我爹都說要是宋廷玉是他兒子就好了。」
看著他委屈的樣子。
我握住他的手。
「沈醉,在我眼裡,你比他好多了。」
「公主……」沈醉可憐巴巴地望著我,「你真好。」
我突然想逗他。
「你不問我為什麼覺得你比他好嗎?」
沈醉一臉傲嬌。
「公主才不會騙我,我沈醉就是比他宋廷玉好!」
看著他赤誠的眼睛。
我啞然失笑。
沈醉,要是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28
大姐姐成婚那日,整個京城鑼鼓喧天,紅綢遍地。
好不熱鬧。
我望向身著嫁衣的大姐姐,也不由紅了眼眶。
她安撫地摸了摸我的頭。
笑得明媚。
「靈兒,哭什麼?以後我還是公主,還是你的姐姐。」
「嗯!」
我用力的點點頭,和大姐姐相視,破啼為笑。
近日來往賓客眾多,沈醉也不敢明目張胆的來找我。
畢竟我們和大姐姐的婚期相近。
站在涼亭喘息片刻,宋廷玉竟來到了我身邊。
「楚靈,你也重活一世了,對不對?」
雖是問我,他語氣里卻滿是篤定。
見我不答。
宋廷玉便想牽起我的手。
被我躲開。
他眼神受傷。
「楚靈,你還在和我賭氣嗎?」
「沈醉前世一輩子都無所成,他就是個廢物,就算你要氣我,也別把自己搭進去。」
他閉了閉眼,仿佛下定決心。
「我輸了,楚靈,我承認,我不想你嫁與旁人。」
「你現在就去求陛下和他退婚,我娶你。」
聽著他恩賜般的語氣,我氣笑了。
「那柳青呢?」
宋廷玉一愣,隨即釋然地笑了。
「我就知道你是因為柳青而生我的氣。」
「前世我並未碰她,她不過是個可憐女子,我只是顧著年少的情誼,給她個定居之所罷了。」
「她現在也不會嫁給世子,入那虎狼之穴,她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可這些與我何干?」
「你與她已經定親了,據我所知,你是酒後亂性了吧?」
我冷笑。
「宋翰林,需要我提醒你嗎?我也已經有婚約了。」
他的臉色瞬間慘白。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他知道我受不了他和別人在一起過。
前世我什麼都忍受了,只是看見柳青的那一刻才與他決裂。
他蒼白地辯解。
「是酒里有藥,我不知道,我以為是你,我明明看見是你。」
「啪!」
我用盡全力扇了他一巴掌。
抽回手,看見他受傷的目光。
我冷哼。
「宋翰林說話注意點,下次再敢亂說,就不是一巴掌這麼簡單了。」
他目光這才清明了幾分。
柳青出來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