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餓得啃雪時,遇見了兩個仙人。
其中一個很漂亮,還喜歡我,給我糖吃。
而我張嘴就喊他「娘」。
另一個也很漂亮,但討厭我,奪過我手裡的糖嚷:
「陸清你又亂給凡人仙丹了!」
接著他又嗤笑,說:
「陸清,你被這髒小鬼當成娘親了,你不會要養她吧?」
氣走了喜歡我的那個仙人。
十年後,我正要拜堂成親。
一個漂亮仙人破門而入。
一道法術施下,將我直接變回奶娃娃——
「你娘親這次真生氣了。」
「走,陪爹哄你娘親去!」
1
當年漂亮仙人給我的那些「糖」,我偷偷藏了一顆在嘴裡。
等兩位仙人飄然離去,我吞下一半,活過了那個冬天。
而次年冬,我在山崖下撿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
他醒來後看見我就臉紅,邊咳血邊搶著幫我幹活。
還說等我們長大了,他就娶我為妻,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信了,把剩餘的半顆仙丹給了他。
可等我們都長大了,他卻對我說:
「我已是金丹期,而你只是一個凡婦。」
「顧鴨,我可以娶你作妾,但你要先給陸小姐磕頭。」
我生來就是孤兒,無父無母。
此刻,我正穿著紅嫁衣。
高堂之上,卻端坐著那位陸小姐。
她一身雲煙羅裙,裙擺上繡著潔白的芙蓉。
可今天明明是我和聶澤方的大喜之日,他履行諾言,要娶我為妻。
我撩開紅蓋頭,看向身邊同樣穿著新郎服的聶澤方。
他的面容依舊俊朗,劍眉星目,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疲憊。
對上我的目光,聶澤方的眼神劇烈晃動了一下。
他移開視線,聲音壓得緊:
「陸小姐她心善仁慈,日後成了主母……也一定會好好待你。」
「顧鴨,聽話。」
我轉頭看向主位上的陸楚楚。
寧白城陸家的千金,離家遊玩時遇到了中階妖獸,被聶澤方拚死所救,從此對聶澤方一見傾心。
她幾次三番想用靈石打發我走,卻被聶澤方冷言拒絕。
直到進入寧白城,陸家隆重感謝了聶澤方。
作為修仙世家,陸家出手何其闊綽。
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靈丹妙藥、法寶利器流水般送到聶澤方手中。
最後更是助聶澤方成功突破瓶頸,一舉踏入金丹之境。
只有我知道,聶澤方有多想變強。
可我沒想到,他變強的方式。
是捨棄我。
主位上,陸楚楚勾了勾唇。
她就那麼安然地等著我跪下,叩拜她這個後來者。
「怎麼?澤方哥哥的話你沒聽見嗎?」
「一個連靈根都沒有的凡婦,能當個妾室已是我寬宏大量。」
陸楚楚心裡分明也壓著氣,卻還要強作大度:
「給本小姐磕個頭,奉上妾室茶,這陸家的門你才算邁進一隻腳。」
「還是說讓你一介凡婦跪我這個鍊氣中期,委屈你了?」
而我依舊筆直地站著,沒有跪。
「聶澤方。」
我指向主位上臉色開始變得難看的陸楚楚。
「她坐在那裡,算什麼?」
「我跪她,又算什麼?」
聶澤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
他眼中的複雜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種近乎冷漠的靜。
「顧鴨,別任性。」
「是我帶你離開那座深山,你也比誰都了解我。」
「我需要力量,你需要依靠,這已是對我們兩人來說最好的結果。」
頓了頓,他又稍稍軟了語氣。
「何況即便是妾,你依舊是我心目中的妻,你為什麼非要在意一個名聲呢?」
我定定看著他,說不出話。
……白眼狼。
我從小被山裡的母狼養大,後來連說話都是聶澤方一句句教的。
我嘴笨,但手快。
我抬手一把掀翻蓋頭,丟在地上。
然後伸手就去捅聶澤方的嘴,摳他的嗓子。
白眼狼。
還我那半顆仙丹!
給我吐出來!
按理聶澤方一個修士,若有心躲開,我一個凡人根本碰不到他。
可聶澤方沒動,怔怔看著我,任由我掰他的嘴。
「你幹什麼!?」
主位上的陸楚楚卻急了,站起身將手邊的茶盞砸在我身上。
茶水瞬間潑在我的後頸,又燙又痛。
陸楚楚怒喝道:
「不知好歹的瘋婆子!澤方哥哥好心納你為妾,你還敢動手傷他?」
「來人啊!把這賤人給本小姐拖出去!狠狠地打——」
眾家奴正要一擁而上。
下一秒。
廳堂大門無風自開。
來人逆著光,飄然而入。
他一身玄色長袍,墨發未曾束起,在空中劃開流暢的弧線。
陸楚楚最先回過神,厲聲質問:
「你是何人?敢擅闖我陸家正堂!」
然而那人卻像沒聽見她的話。
一層無形的氣牆將那些家奴隔開,無法靠近分毫。
接著他施施然走到我面前。
輕輕一挑就將我掰著聶澤方下巴的手拂開。
而那雙眼睛……
我呆呆望著他,望著那雙攝人心魂的桃花眼。
「嘖嘖,瞧瞧這小臉髒的。」
他也上上下下打量我,目光最終停留在我的眼睛上。
「怎麼樣,髒小鬼,這婚還結嗎?」
我下意識看向在威壓中一動不能動的聶澤方。
看著他眼中的驚愕與茫然,以及一絲……
惶恐。
「前輩,請等……」
聶澤方掙扎著發出聲音。
我也移開視線,搖了搖頭。
「不結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道金光如雷電般從我頭頂劈下。
我聽見聶澤方大喊我的名字,可我一點也不覺得疼。
待我睜開眼,整個世界都好像放大了。
我低頭看向自己淹沒在紅嫁衣里的稚嫩小手。
又抬頭對上聶澤方驟縮的瞳孔。
「顧……顧鴨?」
而緊跟著,我整個世界又天旋地轉。
仙人不由分說將我從地上撈起,輕輕鬆鬆往他肩上一扛。
像扛一袋小米一樣。
又飄然帶走了。
2
搶親的仙人說他叫聞雲澗。
就是他用法術將我變小了。
好在這個法術不是永久的,而且我的心智也沒受到影響——
至少到目前為止是這樣。
除此之外,其餘的聞雲澗就一概不肯說了,還要反過來問我問題。
「喂,髒小鬼,你知道陸清當年給你的那顆仙丹是什麼嗎?」
我還被他扛在肩上,被他的肩膀硌著小腹。
聞雲澗走得身輕如燕。
我的胃上卻像挨了一拳又一拳。
我忍著噁心搖頭:「不知……」
我的聲音也變了,聽著奶聲奶氣的。
偏偏我的語氣又沒有半點孩童的天真爛漫。
聞雲澗嘖了一聲,「真是暴殄天物,那可是——」
但他話說一半又不說完,大概是覺得說了我也聽不懂。
「算了,天大的好東西,喂你和喂狗有什麼區別?」
聞雲澗跳過一條數丈寬的溪澗,「那你後來都吃了嗎?若吃了你可不該弱成這樣啊。」
我想說吃了,但我當時省著吃,只咬了一小半。
後來的一大半都給了聶澤方那個白眼狼。
而我這次一張嘴,「哇」地就吐了。
聞雲澗的身子瞬間僵了。
接著,他手一抬,直接將我扔進那溪澗里。
「我的新衣服!!」
我水性很好,可我這會兒變成了小孩,短胳膊短腿沒力氣。
身上過大的嫁衣被浸泡後也瞬間變得鉛塊一般重。
我掙扎兩下,很快就沉了下去。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被活活淹死的時候。
一股力量又托著我帶出水面。
緊接著,有溫暖的氣流湧入我的體內。
沿著經脈遊走一圈,將我嗆入腹中的溪水盡數逼了出來。
我睜開眼,迷迷糊糊看見眼前的聞雲澗。
他背上的嘔吐物已經用法術清潔了。
不僅如此,他的衣服似乎在眨眼間也換了一身,但依舊是玄色的。
「嘖,凡人就是脆弱……喂喂,沒死吧?」
他蹲下身,不輕不重地拍拍我的臉。
與其說是擔憂,不如說更像是一種不耐的確認。
我吃力地搖頭,在嫁衣里蜷縮身體,冷得牙齒都在打顫。
見狀,聞雲澗先是愣了愣,接著兩眼放光:
「不錯啊,這個樣子好!小臉慘白、瑟瑟發抖,看著就可憐,陸清那個死心眼一定會更心軟的。」
說著他抬起手,用法術捲起涼風將我渾身吹乾。
「聽著,小鬼,一會你看見陸清什麼也別說,抱住他的大腿就使勁哭明白嗎?哭到他原諒我為止。」
我喉間還殘留著水的腥澀,終於擠出細微的聲音:
「原諒……你?你又……惹他生氣了?」
聞雲澗被我問得一怔,那雙帶著散漫笑意的桃花眼眯起。
眼底化作一片寒潭,眸色幽深得令人心悸。
被他那樣盯著,我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哆嗦。
他這才收斂那種冷意,嘆息一聲:
「算是吧,我不就是屠了個礙眼的村嘛……結果陸清就不理我了。」
聞雲澗桃花眼微垂。
「這次他好像真生氣了,和我斷了一切聯繫,不論是法器還是信物,我碰過的一切東西他都毀了燒了,讓我根本沒法找他……」
「……真是好狠的心。」
那句話的最後,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些顫意。
但這脆弱只持續了一瞬。
聞雲澗又重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向我:
「所以,我就想起你了。」
「當年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娃娃,話都不會說就會喊『娘』。」
「陸清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都快繃不住了,要不是我多嘴,只怕他真的要養你。」
聞雲澗再次將我扛上肩。
「那現在再重新養也不遲,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託了無數人情才約上他見一面。」
「一會你可給我機靈點,哭得慘一點,求他原諒我——」
他走得依舊輕飄飄,語氣也輕飄飄:
「不然,我就殺了你,明白了嗎?」
我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明白。」
3
亭中有人。
那是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衣袍勝雪,纖塵不染。
他就那樣靜靜坐在亭中,周身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
聞雲澗咽了咽口水,在離亭還有數丈遠的地方就停了腳步。
他站在那裡,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
聞雲澗在我背後推了一下:
「去。」
我頓時向前踉蹌幾步,最終狼狽地跪倒在那位白衣仙人的腳下。
我剛抬起臉,眼淚就掉了下來。
石亭中的仙人對上我滿是淚痕的小臉,明顯地愣了。
清冷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困惑,似乎沒認出我是誰。
我又膝行著往前蹭了幾步,輕輕扯住他雪白的衣擺。
「娘……娘親……」
陸清聞聲一震,像是想起什麼,黑眸變得柔軟。
他伸出手,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將我從地面上扶了起來。
「……是你?你怎麼?」
可當陸清的視線越過我望向亭外那個身影時。
好不容易融化的冰雪又在瞬間重新凝結。
「聞雲澗。」
陸清蹙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亭外,聞雲澗不自然地咳嗽一聲,避開了陸清的直視。
明擺著想要求和卻又拚命維持著高傲姿態的彆扭。
「咳,你當年不是挺喜歡這個髒……這個小孩的嘛。」
聞雲澗的聲音故作輕鬆。
「其實我當年就是嘴不饒人,心裡還是挺……關心這孩子的,這些年我一直都有在偷偷關照她,給她送吃的送喝的,不然你以為她怎麼能活到今天?」
騙子。
我垂下眼眸。
而聞雲澗越騙越起勁。
「你是不知道,這孩子最近還被負心漢給騙了,那負心漢攀上了什麼大家族的千金,兩人合起伙來欺負她,這不,今天正好讓我撞見他們要逼她當妾,你說我能忍嗎?所以我就把她給搶回來見你了!」
說完,聞雲澗那雙桃花眼眼巴巴地望著陸清。
仿佛一隻搖著尾巴等待主人表揚的大狗。
而陸清好看的眉頭蹙起。
目光在我和聞雲澗之間逡巡,似乎在分辨那番話的真偽。
最終,他垂下眼,視線重新落回我身上。
眼中的冰霜已盡數化去,只剩下溫柔的關切。
「荒唐……這麼小的孩子,如何能嫁人。」
我怔了怔,才反應過來。
十年,對他這種仙人來說實在太短暫了,短暫到不過一眨眼。
以至於他看著被聞雲澗用法術變小的我,一時甚至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孩子,他說的是真的嗎?」
陸清又溫聲問我。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聞雲澗釘在我背後的視線。
是威脅。
只要我說一個「是」字,就能活下去。
我深吸一口氣:
「不……不是的。」
我抬起頭,看向陸清的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道:
「是他逼我的,說……說如果我不配合他,他就會殺了我。」
話音剛落,背後那道視線瞬間冷得宛如極北之地的萬年玄冰。
凜冽的殺意如有實質,狠狠刺入我的後背。
而陸清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他將我輕輕拉到身後,隔絕了聞雲澗那足以噬人的目光。
「聞雲澗。」
他冷冷盯著亭外的聞雲澗,聲音里再沒有一絲溫度:
「我早就說過,你的心是石頭做的,根本不懂何為『人』。」
「你視人命如草芥,隨心所欲、毫無顧忌,你若再執迷不悟,遲早會墮入魔道,到那時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亭外的風似乎也停了,繚繞的雲霧凝固在空中。
聞雲澗那股囂張跋扈的氣焰逐漸淡去,只剩下一種狼狽的萎靡。
可即便這樣,他嘴裡還是不服氣地嘟囔:
「我不就是嚇唬嚇唬她嘛,又沒真動手……」
見陸清不為所動,聞雲澗往前挪了一小步。
「……我改,我改還不行嗎?」
他直勾勾地盯著陸清,「陸清,你別……別不理我……」
「但我不信你。」
陸清冷漠地打斷了他。
「聞雲澗,我看著你太久了,你是什麼樣子,我比誰都清楚,你的『改』,不過是三日的熱度,你連一個手無寸鐵的孩子都能拿來威脅,你讓我如何信你?」
「至於我們的交情,就到此為止吧,從今往後形同陌路,再無——」
「不!」
聞雲澗忽然發作。
就在他吼出聲的同一瞬間,我只覺得眼前一花。
一股猛烈的勁風撲面而來,讓我本能閉上眼睛。
而再睜眼時,我已經不在陸清身後。
聞雲澗的手鐵鉗一般地箍住我的胳膊,將我整個人粗暴地拽到了他身邊。
好似抓著最後一塊救命的浮木。
陸清見狀,眼中怒意勃發,周身的氣勢瞬間變得凌厲。
亭邊的雲霧都被這股氣勢攪動得翻湧。
「聞雲澗!你放開她!」
「我才不!」
聞雲澗沖陸清大喊,急切地懇求,「我能改,我真的能改!陸清,你看著,你看著我!我……我可以照顧好她,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他的聲音又矮了下去,眼眶甚至有些紅了,「我絕對不會墮入魔道,陸清,你信我……你再信我一次,求你了,好不好?」
陸清愣住了。
亭中的沉默持續了許久。
最終,陸清的視線落回到了我的臉上。
那雙冰潭般的眸子裡清晰地浮現出一種愧疚。
為把我捲入這場紛爭而感到愧疚。
「……好。」
一個字,從陸清的唇邊輕輕吐出。
他對聞雲澗說:「我給你一月時間。」
「一個月後,我會再來問她。」
「如果她說一個『不』字,或有一點不好。」
「聞雲澗,我們此生為敵。」
4
陸清走後,聞雲澗還維持著伸手的姿態,僵在原地。
「永遠都是這樣……」
他垂下手,咬牙道:
「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悲天憫人的德性!」
「他憑什麼這麼說我?我屠個村怎麼了?一些螻蟻的命,難道比我的心情還重要嗎?」
可他到底不敢高聲說,像是生怕陸清聽見。
而這股無處發泄的怒火,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宣洩口。
我。
聞雲澗一把揪住我的後領,將我從地上提了起來:
「小、畜、生。」
我的視野一下子騰空,最後定格在他那張陰沉的臉上:「你可真是好樣的。」
比之前還濃烈百倍的殺意扎進我的四肢百骸。
我的身體在孩童的本能下微微發抖。
我忍不住開口:「疼……」
「疼?」聞雲澗冷笑,「呵,這就疼了?」
他的手逐漸收緊,像是要捏碎我的喉嚨。
「壞了我的好事,要不是陸清,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喘氣?」
而我看著他的桃花眼,然後。
「嗚哇——」
我扯開嗓子,毫無徵兆地嚎哭起來。
「娘——親——」
孩童的哭聲又響又亮,還帶著拐彎的顫音,響徹雲霄。
聞雲澗先是一愣。
完全沒想到我會是這樣的反應。
接著立刻捂住我的嘴,又心虛地左右張望。
他真怕我把陸清給哭回來。
「閉嘴!」
聞雲澗低喝。
亭外的竹林忽然晃動得厲害,仿佛有誰要回來。
「該死,我讓你閉嘴!」
但我就不閉。
我就哭。
反正我現在也是小孩。
我的眼淚鼻涕糊在聞雲澗的手心,明擺著要把陸清哭回來。
見狀,聞雲澗既噁心又心虛。
想丟開我,又怕陸清下一秒就出現和他絕交。
乾脆提著我足尖一點,整個人化作一道殘影。
當聞雲澗終於停下腳步時,一座極其華麗的洞府出現在我眼前。
聞雲澗徑直提著我走了進去,將我丟在鋪著白虎皮的地上。
我滾了兩圈才堪堪停下。
聞雲澗轉身在他的儲物法器里翻找。
片刻後,他掏出一堆羅裙,一股腦地扔在我面前。
一眼看去,全是頂級的雲錦、蘇繡。
聞雲澗揚了揚下巴:「別哭了,這些都是你的了,穿吧。」
但我沒動,坐在衣服堆里哭得倒抽氣。
於是聞雲澗再也壓抑不住火氣:「吵死了!我又沒真的殺你,還給你新衣服穿,別以為有陸清護著你我就不敢動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做成活傀儡,讓你再也哭不出來?!」
我怕得在過分寬大的嫁衣里縮了縮脖子。
可我的頭腦到底不是孩童。
我抽抽噎噎道:「你、你是仙人……那、那陸清也是仙人,你使詐,他難道就看不出?如果他看出了,那他,還會再理你嗎?」
聞雲澗陰沉沉地盯了我半晌。
「那你要怎麼樣才能不鬼叫?」
我吸了吸鼻子:「我……餓了。」
聞雲澗翻了一個白眼,最終還是從法器里摸出一隻小玉瓶,倒出一粒丹藥丟給我。
「喏,辟穀丹,吃一粒,十年不餓。」
語氣仿佛在打發一隻討食的野狗。
而那粒丹藥在我的小手心裡顯得格外巨大。
我把它放到嘴邊,用牙齒試探性地硌了一下。
硬得像石頭。
我默默把丹藥收進袖子,然後重新抬起頭。
看著他,不說話。
我們就這樣對峙著。
最終,還是聞雲澗先敗下陣來。
「……你到底要怎麼樣?」他咬牙切齒。
「我想吃飯,熱的,普通人吃的那種。」
聞雲澗的太陽穴突突跳著。
他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
然後他一把抓起我,轉身就往外走,速度快得像一陣風。
這一次,他沒有再粗魯地把我扛在肩上,而是將我夾在腋下。
再次落地時,我們已經身處一片山林之中。
夜色已經降臨,林間蟲鳴四起,一輪圓月掛在梢頭。
聞雲澗用法術生了一堆火,火光映在他俊美卻極度不爽的臉上。
然後,他消失了片刻。
再回來時,手裡提著一隻處理乾淨的野兔。
聞雲澗把兔子用樹枝串起來架在火上烤。
但他顯然沒幹過這個。
控火的法術用得一塌糊塗,火苗忽大忽小,沒一會兒兔子的一邊就已經焦黑,散發出難聞的氣味,而另一邊甚至還是生的。
我坐在一旁,抱著膝蓋,看著他手忙腳亂。
最終,聞雲澗放棄了,把烤得半生不熟的東西直接丟過來。
「吃吧!」
兔子掉在我面前的草地上,滾了一圈,剛巧沾上了一灘鳥糞。
我沒碰地上的污穢,而是抬頭,清了清嗓子:
「嗚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