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謝知遠這幅樣子,心裡不禁有點慌。
原因無他,每次惡作劇成功,他都是這麼笑的。
我二話不說,扯著他的衣領把他翻了過來。
然而就這短短几秒,他就已經恢復成了平時的表情。
我如臨大敵地問道:「你剛才在笑什麼?」
「我沒有笑,我就是太感動了。」
謝知遠淡定抬手,擦掉眼角的濕潤。
仿佛剛才抖得跟羊癲瘋似的人不是他一樣。
「這份感情瞞了這麼多年,終於能光明正大說出口了。」
「沒錯,」他點頭,「我和秦放早就在一起了。」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他擦眼淚。
內心隱隱覺得不太對勁。
但又實在想不到疑點在哪兒。
畢竟,兩邊都承認了不是嗎?
遲疑片刻,我還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乾乾巴巴安慰道:
「我知道你們這條路不容易,但你也不用太難過。」
「社會一直在進步,雖然現在只能買戒指,說不定以後就開放結婚了呢?」
「放心,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會支持你們的。」
我絞盡腦汁搜尋著安慰人的話。
就在這時,謝知遠突然笑了一聲。
然後彎腰俯身,將頭抵在我的頸窩,長長地嘆了口氣。
「真笨啊。」
「嗯?」我立馬質問,「你說誰?」
「都是。」
他不急不慢地說著。
聲音很輕,夾雜在風中,讓人聽不真切。
「你們兩個……」
肩上的腦袋動了動,朝我偏來。
「……還有我。」
說罷,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我的臉頰。
大概有十幾秒,我的大腦完全是一片空白。
等回過神時,我猛地將他一把推開。
謝知遠踉蹌幾步站定,臉上依舊掛著如往常一般的笑。
好像這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惡作劇。
只要我罵他兩句,敲他兩下。
就能像過去所有惡作劇一樣,被輕描淡寫的略過。
我摸了下臉,驚疑不定地確認道:
「……你親我?」
他點了點頭。
我不可置信地重複道:
「你怎麼能親我?」
謝知遠挑了下眉,攤開雙手,笑得十分欠揍。
「為什麼不能?反正我是 Gay。」
我:「……」居然該死的有說服力!
我一時無語凝噎,只能轉而問道:
「你就不怕秦放會生氣嗎?」
「不怕啊。」
他低頭劃拉著手機,態度相當散漫。
「他都能牽著你一起去挑情侶戒指,我只是親一下臉而已,有什麼關係?」
我:「……」
我真誠問道:「請問我是你們小情侶 Play 的一環嗎?」
他故作嚴肅點頭:「嗯,你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我捂著頭,深刻體會到了小情侶的共同好友有多難當。
就在這時,謝知遠把手機遞到我面前。
螢幕上是一張隨手抓拍的照片。
昏暗的燈光下,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重影。
只有謝知遠偏過的頭,和我略顯詫異的眉眼,顯得格外清晰。
而照片下方,是來自秦放的消息:
【???】
【你等著。】
【我殺了你。】
……這是氣瘋了吧。
都不話癆了。
我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眼前的罪魁禍首,試探性地問道:
「依你的了解,你覺得他來了會先揍誰?」
「你猜?」謝知遠微笑反問。
「咳咳,時間不早了,我有點睏了,今天就先睡了哈。」
說罷,我火速轉身朝宿舍走去。
然而沒走幾步,謝知遠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
「夏念,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我疑惑轉頭,就聽見他緩緩說道:
「從小一起長大,首字母是 X 的人,可不光我一個呀。」
12
秦放趕到的時候,宿舍樓下已經沒多少人了。
也正因如此,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的謝知遠和我。
只見他一個健步衝上來,像是老鷹抓小雞似的,將我護到了身後。
然後滿臉警惕地盯著謝知遠,低聲問我:「他強迫你了?」
我:「嗯,怎麼說呢……」
強迫倒也不至於,自願好像也不對。
我一時居然不知該如何解釋。
就在這時,謝知遠懶洋洋地開口了。
「不是吧,好歹相處了這麼多年,我以為你至少會相信我的人品。」
秦放冷笑一聲,「就是知道你的人品,我才這麼問的。」
「好吧,」謝知遠撲哧一笑,「果然還是你了解我。」
「是,我是故意的,然後呢?」
他笑了一下,看著秦放,近乎挑釁地問道:
「你是以什麼身份來質問我的?」
秦放身體僵了一瞬,似是在猶豫。
但也只有一瞬。
我甚至來不及阻止,就聽見他語氣堅定地說道:
「當然是以夏念男朋友的身份。」
「是嗎?」
謝知遠捂著肚子,大笑出聲。
「但在她心裡,你好像是我的男朋友。」
秦放:「…………?」
13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只有謝知遠像漏電似的,時不時在旁邊抽搐兩下。
我忍了半天,實在忍無可忍,狠狠踩了他一腳。
他這才安靜了下來。
也就是這時,秦放終於開口問道:
「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來了!
我頓時緊張起來。
「那個,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個小小的——誤會。」
我比著手指,試圖證明這真的很小。
秦放點頭:「嗯,你說。」
「我、我昨天去找你們的時候,不小心,看見你把謝知遠按在牆上,所以就,嗯,以為你們在……」
我吞吞吐吐地說著,一句話恨不得拐八百次彎。
一直到最後兩個字,我憋了半天,愣是沒有憋出來。
太尷尬了。
有很多事,當時做的時候不覺得。
事後回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好像被降智一樣。
按在牆上不是有很多種可能嗎?
比如眼睛進灰了、衣領有蟲子、不小心摔倒了、在鍛鍊身體、在拍照擺 Pose……
好吧,這麼一想接吻還挺合理的。
我莫名坦然下來。
「總之,我以為你們是情侶,就去找你確認。」
「因為擔心你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說得比較隱晦,導致這個誤會……」
說到這裡,我突然敏銳地意識到問題的關鍵。
「等等,所以昨天你們兩個到底怎麼回事?」
謝知遠瞥了一眼秦放,沒有說話。
秦放抬起頭,言簡意賅地說道:
「我們昨天打架了。」
我震驚:「啊?為什麼?」
「因為我本來計劃高考結束後就和你表白的,卻一直拖到了現在。」
「他嘲笑我是膽小鬼。」
「我一生氣,就把他按牆上了。」
他說得很慢,聲音有些輕微的沙啞。
「其實我知道他說的沒錯。」
「下午提到戒指的尺寸時,我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
「但我還是假裝不知道,甚至不敢多問一句。」
「某種意義上,我其實挺感謝這個誤會的。」
「如果沒有這件事,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把這句話說出口。」
他注視著我,眼睛沒有半分偏移。
「夏念,我喜歡你。」
「雖然你可能只把我當朋友,當一起長大的玩伴。」
「但我對你的感情,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變質了。」
「我很清楚,這種話一旦說出來,我們的關係就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可我還是想自私一次。」
「如果、如果你拒絕了我,我們能繼續做朋友嗎?」
14
一直逃避的問題被驟然擺到眼前。
我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說要考慮一下。
在我們三個人里,秦放總是表現得最樂觀開朗的一個。
但我知道不是的。
正相反,他是我們中最柔軟、最敏感、最愛哭、也最認真的人。
所以我不想這麼簡單的回答他。
然而就在我苦苦組織言辭時,謝知遠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
他從兩側伸出手,托著我的臉,向上輕輕一抬。
我被迫仰頭,用這個奇怪的姿勢,和他對上了視線。
謝知遠垂眸看著我,似乎在沉思什麼。
但很快,他又重新笑了起來。
唇邊那點痣隨他晃動,透著某種蠱惑人心的魅力。
他略微低頭,輕聲問道:
「想得這麼認真啊,那要不要也考慮一下我呢?」
我:「……」
我拍掉他的手,有些頭疼地說道:
「別鬧,我現在沒心思跟你開玩笑。」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謝知遠瞥了一眼秦放,似笑非笑地說道:
「原來你更喜歡那種一板一眼、冒著傻氣的告白?」
「好吧,」他自顧自地點了點頭,「也不是不行。」
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拔腿就要跑,卻被他一把攬住腰,拽回懷裡。
「我喜歡你。」
他附在我耳邊,一字一句說道:
「我想和你牽手,想抱你,想吻你。」
「我想時時刻刻和你待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
「我想趕跑你身邊所有不懷好意的人,讓你眼裡只能看著我一個。」
溫熱的吐息拂過耳邊,激起陣陣顫慄。
我聽見他笑著問道:
「這樣說,你還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
15
「謝知遠!你瘋了吧!!」
還不等我說話,秦放已經憤怒地沖了上來。
他一把扯開謝知遠的胳膊。
然後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態,將我的臉按在了他的胸口。
結實的肌肉讓我有些喘不上氣。
但眼前的情況實在過於複雜。
我也只敢埋在他的懷裡,老老實實裝鵪鶉。
面對秦放的質問, 謝知遠一臉好笑。
「這也算瘋嗎?難道你從來沒這麼想過?」
「至少我沒你那麼極端。」
「是嗎?那你為什麼剛確定關係, 就迫不及待帶她去買戒指?」
「那只是正常流程,倒是你, 不要仗著她沒防備心,就一直動手動腳!」
「呵,說的好像你每次見面少抱了一樣。」
「你每次講題都要碰她頭髮!」
「你運動會故意力竭讓她扶你!」
「你……」
「你……」
眼看他們越吵越凶,我的黑歷史也越說越多。
我終於忍不住站出來大聲吼道:
「夠了!都別吵了!!」
再這樣吵下去, 我紙尿褲時期的事都要被翻出來了!
我瞪著他們,破罐子破摔地說道:
「好啊,既然你們都這樣, 那我也不裝了!」
我指著秦放:「你!有一個好身體!」
我又指著謝知遠:「你!有一個好腦子!」
「我呢?」我指著自己,「我只是個普通人!」
「你們知道為了和你們考上同一所大學我有多費勁嗎?」
「我每天晚上都要背著你們偷偷學習到兩點!兩點!」
「最愛的小說遊戲更是碰都不敢碰!」
「什麼談戀愛, 我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想過!」
「我壓根不懂你們說的喜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現在只想干一件事。」
「就是好好享受我來之不易的大學生活。」
「所以……」
我看著他們,舉起雙手,比了個大大的叉。
「你們兩個,我統統拒絕!」
「這就是我的答案,滿意了嗎?」
這大概是今晚最安靜的一刻。
秦放和謝知遠對視了一眼, 誰都沒有說話。
我十分滿意這個效果。
「很好, 就這樣, 我回去睡覺了。」
說罷, 我轉身朝宿舍走去。
然而還沒走兩步,就又被人拽了回去。
根據這個彈性, 我立馬認出是秦放。
而與此同時,謝知遠也站到了我面前。
他的眼裡沒有被拒絕的沮喪,反而饒有興致地問道:
「也就是說,你只是不懂, 而不是討厭我們,對吧?」
我警惕道:「你想幹什麼?」
謝知遠微笑:「很簡單, 試一下就可以了。」
「試……什麼?」
「當然是男朋友啊。」
謝知遠笑眯眯地說道:
「從今天起,我們兩個分別當你一個月的男朋友。」
「兩個月後, 誰的體驗更好, 你就選誰, 怎麼樣?是不是一個好主意?」
我:「???」
我:「不可能!我不同意!」
這是正常人能想出來的事嗎?!!
謝知遠搖了搖頭:「很可惜,少數服從多數。」
我緩緩扭頭,不可置信地問道:
「秦放,你不會接受這麼荒謬的建議的, 對吧?」
半晌,我聽見身後的人低聲答道:
「……我覺得,可以試試。」
「我不會打擾你享受校園生活的。」
「我只是想要一個機會。」
「抱歉。」
夜色漸深,一陣涼風吹過。
漫長的沉默後,我終於還是嘆了口氣。
行吧, 我承認,我就是吃軟不吃硬。
試就試, 反正只有兩個月,應該很快就過去了。
就在這時,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等等, 那要是我覺得你們兩個都挺好呢?」
霎時,空氣驟然凝固。
秦放默默收緊手臂, 語氣固執:
「那就繼續試。」
謝知遠摸著我的臉,笑容危險:
「直到你能選出一個為止。」
我:「……」
救命啊,你們還有完沒完了!!!
16
提問:比兩個竹馬是 Gay 更難搞的事是什麼?
答曰:他們都想獨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