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站起,拽著我的手腕,就朝門外跑去。
校園內微風正好,學生們三三兩兩走在一起,腳步悠閒。
只有我被秦放拽著,莫名其妙開始狂奔。
風將他的頭髮吹得亂糟糟的,聲音卻意外的很清晰。
我喘著氣,聽見他笑著喊道:
「夏念,我們一起去買情侶戒指吧!」
7
這句話乍一聽有點歧義,好像我們兩個是情侶一樣。
但仔細一琢磨就知道,他大概是不好意思和謝知遠一起去挑戒指。
所以才要拽上我這個青梅竹馬幫他做參考。
畢竟我可能是唯一一個,知道他們兩個真正關係的朋友了。
我跟著秦放走進一家首飾店。
店面不大,卻很精緻。
展示柜上擺滿了各種款式的對戒。
秦放看都沒看,直奔左櫃檯,指著其中一款說道:
「能幫我拿出這個看一下嗎?」
就這個熟練度,我毫不懷疑他預謀已久。
店員將戒指拿出,是很簡單的銀色素圈,上面只刻了寥寥幾筆。
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刻的是小王子與玫瑰。
也是秦放從小到大最喜歡的書。
他緊張又害羞地將戒指推到我面前,小聲問道:
「你覺得這個怎麼樣啊?」
而我看著那枚刻著玫瑰的戒指,不禁陷入了沉默。
萬萬沒想到,謝知遠那麼腹黑毒舌還愛犯賤的人。
在秦放心中竟然只是朵傲嬌的玫瑰!
愛情何止使人盲目,簡直讓人神志不清!
等等,我突然想到,難不成謝知遠才是受嗎?!
我靠,小說誤我,站反 CP 了!
我隱晦地掃了一眼秦放的腰,頓時覺得也不是不行。
昨晚有一本小說就是直球攻配傲嬌受。
看得我嘴角根本壓不下來。
秦放見我遲遲沒有說話,以為我不喜歡。
他有些失落,卻還是語氣平和地說道:
「沒事,不好看的話,我們再挑挑別的。」
「不不不,」我急忙攔住他,「很好看!非常好看!」
「我就是在想,小王子和玫瑰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種青梅竹馬吧。」
秦放眼睛一亮,立馬答道:
「是吧是吧,我也是這麼想的!」
店員見狀,微笑問道:「那咱們就確定選這款了是嗎?」
秦放瞟了我一眼。
我朝他豎起大拇指。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沖店員點了點頭。
「好的,我們還提供免費刻字服務哦,請問你們有什麼想刻的嗎?」
我有點驚訝,轉頭看向秦放。
他看上去毫不意外,顯然早就知道有這項服務。
秦放輕咳兩聲,故作成熟地說道:
「我想刻 Q&X,Forever。」
翻譯過來就是,秦放和謝知遠永遠在一起。
幾乎在他說完的瞬間,我就迅速低下了頭。
不能笑!
絕對不能笑!
死嘴快憋住啊啊啊!
要是被他發現我笑他土,他能自閉整整一個月!
在把自己這輩子能想到的所有悲劇都回憶了一遍後。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抬頭,微笑說道:
「很好,很浪漫,就刻這個吧。」
店員點頭說道:「好,刻字需要等待一天。」
「這邊付款,明天下午過來就可以拿到戒指了。」
秦放手速飛快地付了錢。
眼看事情結束,我準備離開,卻被他拽住了衣角。
他湊過來,眼睛亮晶晶地對我說:
「你要不要先試戴一下啊?」
我:「???」
我迷惑又震驚地看向秦放。
就差指著自己問一句:誰?我嗎?
你的意思是,你送給男朋友的情侶戒指,要讓我這個青梅先試戴嗎?
不是,這對嗎?
瘋了嗎?
關係再好也不能這樣啊!
我簡直想代替謝知遠,先把這沒眼色的東西暴揍一頓。
店員還在微笑著看向這邊。
我深吸一口氣,笑容僵硬地勸道:「這不太好吧?要不還是等明天吧?」
「可是,我想先拍張照,發給謝知遠看看。」
秦放說著,似乎不太好意思。
但眼底的興奮與雀躍,卻是擋都擋不住。
他笑道:「他肯定會很驚喜的!」
8
害,失策了。
以為是沒情商,結果人家只是戀愛腦。
我頗為無語地轉過了頭,快步走到櫃檯前。
試試試,趕快試完走人。
秦放那張洋溢著粉紅泡泡的臉,我是真的一秒也看不下去了。
簡直影響我一路碩博的心情。
但秦放顯然沒察覺到我的嫌棄。
正相反,他看見我轉身,就像終於得到同意的金毛一樣,搖著尾巴就沖了上來。
他先一步戴上了小王子刻痕的戒指。
然後拿起玫瑰刻痕的戒指,滿臉期待地看著我。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配合地伸出手。
他托著我的手,將那枚戒指緩緩前推。
銀色的戒指耀眼又美麗,貼著無名指滑到最末端。
尺寸剛剛好。
秦放的神情莊重而認真。
眼角眉梢卻又透著滿足與幸福。
他掏出手機,咔嚓一聲,將此刻定格。
而我卻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我忍不住問道:「你不覺得這個戒指太小了嗎?」
謝知遠確實很瘦。
但再怎麼瘦也是個男生,不可能戴得進這麼細的戒指。
秦放疑惑地歪了下頭。
還沒說話,店員已經率先開口解釋道:
「請您放心,這個戒指只是我們的樣品,我們有許多不同尺寸可以選擇的。」
為了活躍氣氛,店員甚至開起了玩笑。
「就比如您這款,最大尺寸連比較胖的男生都可以戴的下哦!」
就在這時,秦放也急忙補充道:
「放心,我已經提前看過尺寸圖了,明天拿到的肯定是最合適的。」
聽到這裡,我才重新放下心來。
哈哈,真是自己嚇自己。
戒指當然是送給謝知遠的,不然還能是誰呢?
我重新恢復了心情。
和秦放一起離開了首飾店。
幾乎是剛出店鋪,秦放就被教練一通電話給叫走了。
他依依不捨地和我告了別。
眼看時間也不早了,我乾脆一個人去食堂吃了麻辣燙。
想著今天沒課,蘇瑩估計都懶得下床,順便給她也帶了一份。
果不其然,回到宿舍後,蘇瑩直接雙手合十,拜了一拜,虔誠說道:
「為報仙女下凡,草民願意將多年傳家寶雙手奉上。」
下一秒,我就收到了一份網盤文件。
我懷著好奇點開,一串長長的目錄映入眼帘。
什麼強制、共享、道具、NP……
應有具有,一應俱全。
我啪的一下點了關閉,轉頭看了眼吃得歡快的蘇瑩,不由得陷入一陣沉默。
嘖嘖,人不可貌相啊。
我在心中感慨了兩句。
然後飛速躺回自己床上,面色凝重地打開了那份傳家寶。
經過嚴格挑選,我點開其中一篇,準備細細品鑑一番。
突然,消息欄猛地彈出一個問號。
我被嚇得一個激靈。
直接彈射坐起,關掉文件。
還做賊似的左右環顧了兩眼。
舍友們都在各干其事,根本沒人注意到我。
我這才鬆了口氣,點開了那條消息。
是謝知遠發來的。
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只有短短四條。
【?】
【戒指合照.jpg】
【我到你們宿舍樓下了。】
【下來,我們當面聊。】
9
我看著消息,有點摸不著頭腦。
按理說謝知遠現在不應該心情很好才對嗎?
怎麼看起來反而像生氣了。
等等,秦放不會什麼也沒說,就甩了張照片吧?!
以他欠費的情商真乾得出來啊!
想到這種可能,我頓時一陣頭皮發麻。
隨便披了件外套,就匆匆下樓。
樓底的人不多,我一扭頭,就看見了等待中的謝知遠。
他穿著件修身的薄毛衣。
此刻正半倚著路燈,低頭看著手機。
慘白的燈光自上打下,無端為他增添了幾分倦怠疏離。
我抬手,咔嚓一拍。
一張氛圍感帥哥頭像就此誕生。
我反手把頭像發給他。
幾秒後,謝知遠笑了,唇邊的小痣也跟著勾起。
他起身站直,扭頭向我走來。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的臉也越來越清晰。
和秦放這種半路變異的帥哥不同,謝知遠從小就是個漂亮孩子。
他是 10 歲時搬來我們小區的。
就住在我家樓下。
小區隔音差,時不時就能聽到幾聲激烈的爭吵。
但又像顧忌著什麼似的,很快平息下來。
後來才知道謝知遠的父母是一對律師。
兩人經常因為理念不合在家辯論。
至少鄰居詢問的時候,他們自稱是辯論。
本來我們大概不會有什麼交集。
畢竟謝知遠上的叫某某世外國際小學,聽起來跟要修仙似的。
而我和秦放的就叫某某小學。
直到一次電梯壞了,要維修三天。
我每天哼哧哼哧跟秦放爬到十二樓,就能看見在門外學習的謝知遠。
第一天,他在看雙語版小王子。
第二天,他在做數學拓展訓練。
第三天,他在背誦古詩文言文。
我:「……」
忘了說,我夏念,平生最恨卷王!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我直接夥同秦放把他綁回了家。
然後塞給他一個手柄,逼他和我們一起打遊戲。
就連後來電梯修好了,我也得專門下樓把他拉上來。
對此,謝知遠從來不反抗。
拽他他就走,喂他吃的就張嘴,給他手柄就玩。
跟個任人擺弄的洋娃娃似的。
就這樣,一個月後,他轉來了我們班。
我:「???」
我震驚地去找他問原因。
他翻著書,淡淡答道:「因為學習問題。」
我慌了。
我只是見他怪無聊的,隨便找個理由和他一起玩兒。
沒有真的想讓他墮落啊!!!
我火急火燎地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媽。
我媽一聽也十分心虛。
自家豬把別人家的白菜帶壞了。
養豬人顯然擁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當即,她就跟我爸提溜著我,帶著禮物上門道歉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謝知遠的父母。
母親明艷漂亮,父親儒雅帥氣,再加上瓷娃娃一樣的謝知遠。
不管怎麼看都是模範的三口之家。
我坐在沙發上,聽著兩邊家長客套了半天,終於提到謝知遠轉學的事。
只見他媽媽笑著擺了擺手,故作謙虛地說道:
「誒呀,其實這件事我們做父母的也很驚訝。」
「孩子只不過是參加華杯賽獲得了個二等獎,沒想到就有好多學校聯繫我們。」
「當然,本來我們是不準備轉校的。」
「但小遠心疼我們接送辛苦,非要挑一所離得近的,說是長大了,要獨立上下學……」
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
我怎麼也沒想到,所謂的學習問題,不是學習退步了,是成績太好了?!
那我提心弔膽這麼多天算什麼,算我閒得慌嗎?
一時間,茫然、不可置信、憤怒……種種情緒在我臉上交替進行。
就在這時,謝知遠忽然笑了一下。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笑。
眼尾彎彎,嘴角翹起,神情狡黠。
像只終於偷吃到雞的狐狸。
幾乎是瞬間,我就明白——他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誤導我的!
這個人,性格惡劣到可怕!
10
謝知遠,表面上是人模狗樣的精英學霸。
實則擬人程度遠不如狗。
至少狗不會在老師問我填空題的時候告訴我選 C。
也不會在我看恐怖片的時候悄無聲息湊到我耳邊說話。
更不會在我立誓要減肥的時候在我面前吃!零!食!
總之,他的罪行簡直罄竹難書。
不過雖然他有些惡趣味,但至少還有一點好,那就是——他只跟熟人犯賤。
因此在老師家長面前信譽極高。
無論我們要做什麼壞事,只要帶上謝知遠,就會被默認是在學習。
堪稱居家外出的不二之選。
顯然,和玩耍自由相比,他那點小小的毛病是如此微不足道。
反正又不是我一個人承擔,還有秦放陪我。
自己出糗固然難受,但看別人出糗卻是樂事一樁。
只不過自從上了高中,謝知遠對秦放的惡作劇就少了很多。
徒留我一個人跟他鬥智斗勇。
等等,難不成他們兩個就是從那時候好上的?
我感覺自己摸到了真相。
就在這時,謝知遠也走到了我面前。
「晚上好,」他語氣如常地問道,「你們兩個去挑情侶戒指了?」
……是這樣沒錯,但這個說法也太怪了。
我尷尬地點點頭,正要解釋,就見他向前一步,陡然和我拉近了距離。
他俯身低頭,大片陰影投下,宛如某種隱秘的囚籠。
由於背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聽到他輕飄飄地說:
「這樣啊,怎麼也不叫上我?」
「多見外啊。」
這態度,這台詞,這語氣。
嘖嘖嘖,一聞就知道是百年醋業。
我被酸的牙倒,直接擺手說道:「戒指是秦放買給你的。」
謝知遠愣了一下,緩緩發出一聲:
「……啊?」
「啊什麼啊,」我理所當然地說道,「秦放已經把你們的關係告訴我了。」
謝知遠沉默片刻,謹慎求證道:
"我們倆……是什麼關係?"
「當然是情侶關係啊。」
「戒指上還刻著你倆的首字母呢。」
我以為他是不好意思,乾脆直接挑明說道:
「誒呀,你不用瞞我了。」
「我昨天都看見你們兩個接吻了。」
謝知遠指著自己,一臉好笑地重複道:
「我,和秦放,接吻?」
「不可能,我們昨天什麼時候……」
說著,他忽然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麼。
下一秒,他猛地背過身,抬手捂著臉,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