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沒忍住,笑了兩聲。
助理擔憂道:「張總,您……」
我擺擺手。
轉身走向碎紙機。
用最高的破碎等級,把那張我和助理熬了整宿才弄出來的合同碎成了近乎粉末狀的顆粒。
我給過黎驍機會了。
但是他寧願抱著孟筱筱去看根本不存在的腳傷,也不在意這份我們差點喝出胃出血的條約。
那就碎了吧。
助理適時道:「張總,我馬上聯繫律師。」
我點點頭。
當年這公司是我和黎驍一起建立起來的,拆夥的時候我當然要把屬於我的那一份帶走。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和黎驍雖然已經同居,但是並未領證。
否則處理起來還更麻煩。
轉頭又給顧氏發了封郵件。
大意是無法合作,十分抱歉之類的。
然後是在公司大群內宣布我和黎驍已經拆夥了。
以後我和黎氏不會有任何關係。
鬧了小半天,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胃和肚子已經在不滿地發出抗議了。
我招呼了助理一聲,準備一起下樓吃飯。
正是午休時間,餐廳里人很多。
幾乎每一個人看見我,都神情古怪。
大概是因為我不在的這幾天,黎驍和孟筱筱打的有多火熱,大家都有目共睹吧。
更別提剛才黎驍還直接抱著孟筱筱從全公司人面前經過。
高調張揚,毫不在意我這個正牌女友兼合伙人的臉面和感受。
人事經理給我發的那一段監控視頻,也只是他們親密舉止的冰山一角而已。
不過我也無所謂。
我又不是那種把愛情看得比天還大,男朋友一出軌就天塌了的人。
我神色自如,選了幾個菜品後,和助理面對面坐下,開始吃飯。
不一會兒,人事部的經理曲婉言也在我身邊坐下。
她幾乎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人,本質上還是向著我的。
我們邊吃邊聊。
「張總,你真的要離開?」
「你覺得,如今的黎氏,還有留下來的必要嗎。」
曲婉言嘆了口氣:「張總,本來大家就是因為您在,才留到今天的。要是您走了,黎氏就真的沒什麼留下來的必要了。」
「黎驍遲早把自己玩完。」
我嘆了口氣。
自己耗費無數心血建立???起來的公司落到這樣一個結果,我也不是完全不心痛的。
但是我這人信奉及時止損。
一艘船若是連最底部的底板都漏水了,水遲早都會灌上甲板的。
這種時候,就沒有修船的必要了。
而是應該果斷地換一搜船。
或是直接另造一艘。
這個道理,我懂,曲婉言也懂。
「張總,那您先走,我隨後再來。」
我笑了笑:「你怎麼知道這些年過去,我還能立馬跳去合適的公司,說不定我就拿著分到的錢直接回老家躺平了呢。」
曲婉言:「您這話說的,我做人事這麼些年,看人的本事不還是您教的。」
「可惜我這個師父倒是自己先識人不清了。終日打雁,反被雁啄。」
曲婉言回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我們相視一笑。
5
之後,我收拾了自己在公司里的東西,又回到我?ù?和黎驍的房子。
倒不是收拾我的東西。
這房子可是我全權出資購買的,要滾也是黎驍滾。
而是請了個家政,讓她把所有黎驍的東西都扔了出去。
「小姐,這些照片也都要扔了嗎?」
我回過神來,看見家政阿姨手裡拿著的,正是我和黎驍的相冊。
我是個喜歡拍照的人。
生日、紀念日、簽下第一份合同……
等等等等,有意義的節日。
我基本都留下了照片。
黎驍曾經笑過我守舊。
但我就是喜歡照片的質感。
我猶豫了一下。
雖然我一點黎驍的東西都不想留。
可是這些都是我一路走來的印跡。
「阿姨,我給你加錢,幫我把照片里這個男的的部分都裁下來。」
「好嘞。」
看著煥然一新的家。
我滿意地點點頭。
阿姨走後,助理陪我整理合夥協議和出資憑證等文件,準備一起提交給律師。
偶爾我也會開始發獃。
想起剛好黎驍在一起的時候。
那時候的黎驍,人如其名,滿腔少年意氣,眉目英氣。
我們在大學生創新創業賽中組隊,一起想策劃案,一起做產品書,一起熬夜該 ppt。
偶爾我改策劃案到太晚,撐不住在活動室的沙發上睡著了。
他會給我蓋上衣服,然後繼續改我沒改完的 ppt。
我們彼此欣賞對方的能力,是組內最有默契的搭檔,展示答辯時,我一個眼神,黎驍就知道該怎麼做。
大創賽結束後,我們不出意外地拿到了一等獎。
慶功宴那天晚上,黎驍就和我表白了。
當時不論是同學還是師兄師姐,都是祝福我們的。
他們說,張唯和黎驍以後要是一起創業了,記得給他們留個位置,還跟我們一起打拚。
那當然是玩笑話。
後面師兄師姐們保研的保研,工作的工作,大家天南地北的,甚至聚在一起再吃一頓飯都難。
然而我和黎驍卻真的如他們所說,畢業後一起創業了。
從只能窩在狹小的出租屋裡,到能在市中心租下幾層寫字樓。
其中艱辛,只有我們自己知道。
但現在,黎驍好像全都忘了。
他越來越不願意了解市場,故步自封,不願前進,背著我做出的決定一個比一個離譜。
或許我早該看開了。
孟筱筱只是一根導火索。
真正的原因是,黎驍已經算不上一個合格的合伙人了。
6
收回思緒,就聽見門口傳來密碼報錯的提示鈴。
剛才我已經把密碼改了。
那麼現在出現在門口的,只會是黎驍了。
我起身走到門前,通過可視門鈴,不僅看見了黎驍,還看見了孟筱筱。
「有事?」
我冷聲問道。
「你把密碼改了?」
「我的家,我不能改?」
黎驍怒了。
「張唯,你別得寸進尺。這也是我家。」
「哦,是嗎,你看房產證認不認你這話?」
「張唯!趁我現在心情好,趕緊把門給我打開,筱筱腳傷了,不能站,你要是還有良心就把門打開讓我們進去。」
我冷笑一聲:「首先,這是我的房子,你一分錢沒出就算了,我也不要你付之前的房費了。但是你別蹬鼻子上臉,孟筱筱是你妹妹,你想照顧她,就用你自己的房子照顧。慷他人之慨算什麼東西?堂堂黎總,不會連一間酒店都開不起吧?」
「酒店?ü?能和家比嗎?筱筱腳傷了,還是被你推傷的,我帶她回家住有什麼問題?筱筱是我妹妹,不就是你妹妹?你至於這麼小氣做什麼?」
我嗤笑一聲:「第一,我爸媽就我一個女兒,沒給我生過什麼姐姐妹妹的。第二,我可不會和自己『妹妹』接吻上床。」
我名字就是唯一的唯,因為我是我父母唯一的寶貝女兒。
「你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看堂堂黎總,丟不丟得起這個人。」
「張唯!你一定要把事情做的這麼死嗎?筱筱到底哪裡得罪你了?」
我勾了勾嘴角,懶得說話,直接讓物業和保安上來了。
「以後放這個男的進來一次,我就投訴一次。」
黎驍罵罵咧咧地被保安扔出去了。
我鬆了口氣,心道終於安靜了。
然而人不能高興得太早。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了曲婉言和其他合作夥伴的電話。
「張總,黎總說的都是真的嗎?」
「張總,黎驍給合作夥伴和業內公司發了郵件,汙衊你違反職業道德……我把郵件抄送給你,你自己看吧。」
黎驍說什麼了?
我起身,打開電腦,打開那封郵件。
看著看著,直接給我氣笑了。
說我性騷擾下屬,說我故意違約,說我違反行業規則,說我吃回扣,還說我職場霸凌女下屬……
哦,這個女下屬,當然就是孟筱筱了。
黎驍居然敢編造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抹黑我在業內的形象。
試圖毀掉我的職業前途是吧。
讓我離開黎氏無處可去是吧。
黎驍,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7
我帶著律師,直接去了黎氏。
先見到的仍舊是孟筱筱。
她輕蔑地看了我一眼:「老女人,敢這麼對我們,現在害怕了?你跪在這裡求我原諒你,我就讓黎哥哥放你一馬。」
她現在倒是演都不演了。
直接叫上了黎哥哥。
「你不知道吧,你前腳剛走,黎哥哥就把我升為副總了。要我說吶,你就應該有點自知之明,早點把位置讓出來。」
「有我陪著黎哥哥談生意,肯定比你強幾百倍。你就等著看黎氏越來越好吧。到時候,就是你求我們,我們也不會讓你回來的。」
我只覺得荒謬至極。
只要是一個正常的公司,就會有一套公平合理的晉升階梯。
黎驍是真不嫌黎氏的窟窿大啊。
讓一個這麼一個蠢貨坐到副總的位置上。
不過這也和我沒關係了。
我理都沒理她,喊了聲黎驍。
「三秒內你要是不滾出來,我就把你的辦公室砸了,再抽你這好妹妹幾巴掌。」
「張唯,你敢!」
「喲,我們黎總終於捨得出來了,不當王八了?不對,這太侮辱王八了,??3你就是個孬種,敢做不敢當?你憑什麼這麼抹黑我?」
黎驍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
孟筱筱道:「公司本來就是哥哥的,是你太不識好歹,對公司一點貢獻都沒有,哥哥還沒有把你趕走,繼續讓你在公司當米蟲,已經對你很好了,是你自己給臉不要臉。」
黎驍也好像找回了場子一樣,道:「筱筱說的對,是你太不知好歹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澄清那些謠言了是吧?」
「都說了,你跪下來求一求哥哥,可能哥哥心情一好,就原諒你了。」
孟筱筱說著,故意抬起下巴,露出了她脖子上的草莓印。
「哥哥心情不好,昨晚對人家可凶了呢。你再頂嘴,到時候哥哥更生氣,我也幫不了你。」
黎驍攬住孟筱筱,道:「你的事情容後再議,有件事我要問你,顧氏的合同,你放在哪裡了?顧氏的人說,他們已經和我們達成了合作,合約在你手上。」
提到這事,我眸光一冷。
「昨天我讓你簽的那份合同,就是顧氏的合同。不過嘛,反正你說那份合同也不重要,你不是覺得孟筱筱更重要,帶她去醫院了麼。」
「你又沒說那是顧氏的合同!合同在哪,拿來,我現在簽!」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麼重要的合同也不早點說。讓顧氏等急了怎麼辦。」
我粲然一笑:「合同沒了。」
「什麼叫合同沒了?」
「我用碎紙機,把合同粉碎了。你想要,自己去垃圾桶里翻啊,然後再自己拼起來吧。」
「張唯!你怎麼敢?」
「黎總不是覺得自己能拿到更好的?想必我這小小合約,也入不了黎總的眼。既然如此,那不如粉碎了,省的黎總看了心煩。」
黎驍目眥欲裂:「張唯!!你這麼做,對的起黎氏嗎?!」
我聳了聳肩:「黎氏跟我有關係?這不是黎總您一個人的公司嗎?關我什麼事?想要合約,黎總有本事,自己談啊。反正我已經把合約粉碎了。就算不粉碎,顧氏要求我們 24 小時內簽好,逾期不候。黎總你啊,真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呢。」
黎驍剛要發飆。
我的助理活動了一下手腕。
黎驍又不敢動了。
「好了,我的時間很寶貴,這是我的律師,現在我們來談談拆夥的事情吧,這是我律師擬定的協議,你要是覺得沒問題就簽吧。」
「你還想從公司拿錢?」
我冷笑一聲:「當年我們的合夥協議可是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拆夥時資產怎麼分配。你要是不簽,那我們就打官司,那也是我贏。你自己考慮。」
當年簽這份拆夥協議,也只是以防萬一而已。
當時或許我們兩個人都沒有想過,終有一日,我們會鬧到這個地步吧。
黎驍最終妥協,在協議上籤了字。
我帶走了屬於我的那一部分資金。
從這一刻起,我們就算徹底決裂了。
但這還沒完。
黎驍敢這樣抹黑我,我不可能忍氣吞聲吃下這個虧。
那不是我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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