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喝湯完整後續

2025-09-1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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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把欠客戶的九盞「仁茸盅」都補上。

還能有所富餘。

我把王曉峰逐漸顯露痕跡的花白髮根仔細補染了一遍黑。

動作輕柔得像對待孩子。

畢竟,這副皮囊暫時還得光鮮。

我可不能讓他心愛的怡乖乖起疑。

人茸被我小心地放進預熱好的烤箱。

調到最低溫,慢慢烘乾。

那奇香聞久了有點上頭,所以我從來都不喝。

我氣色好顯得年輕可不是因為喝了湯。

有錢而又沒有愛的女人哪個不顯得年輕呢?

我把人茸烘乾、碾粉、分裝、入盅、加料、上鍋。

文火慢燉,咕嘟咕嘟。

我守著那幾口小燉鍋,心裡只剩塵埃落定的麻木。

老顧客們拿到遲來的「仁茸盅」。

心裡的那點微詞在看到我送的提純人茸粉時,立刻煙消雲散。

看著尾款一筆筆到帳,我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

16

這幾天,老公的狀態看上去還不錯。

不像取茸時那般虛弱了。

我知道,這是大廈將傾前的迴光返照。

我把一杯溫水塞到他手裡,語氣平淡:

「店裡的事處理完了,我想回山里一趟。」

他愣了一下:「回山里?幹嘛?」

「這東西太金貴了。我看看能不能多收點這種野生山茱萸回來。直接賣藥材或者泡酒都比燉湯省事,來錢更快。」

這是實話,至少前半句是。

他眼睛亮了一下,顯然被「來錢快」三個字戳中了:

「那……要去多久?」

他問我,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他現在這副被掏空的身子骨。

離了我的湯,恐怕會被路心怡趕出去呢。

「一個月吧。」

「別偷喝我的酒,等我回來一起。」

他沒再多問。

眼裡燃起星星點點的火苗。

16

第二天一早,我背了個簡單的小登山包。

像真要回村裡一樣跟他道了別。

我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住了幾年的房子,關上了門。

但我沒去長途車站。

我打了輛車,報了個地址。

那是上次路心怡來砸店時,我從她掉落的購物小票上看到的一個高檔公寓的名字。

我媽說了,人生在世,欠了東西就得還。

而我欠路心怡的,也是時候還給她了。

高檔公寓門前,路心怡穿著睡袍開門。

看見是我,臉上立刻堆滿厭惡:

「怎麼?想通了?」

委屈瞬間上涌,眼淚啪嗒掉下來。

我眼裡是悲愴和絕望:

「路小姐,我是來把他還給你的。」

我一副馬上就要碎掉的樣子:「我累了,變了心的人就不屬於我。」

「你贏了,我會跟他離婚。」

路心怡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她輕蔑一笑,向我走近了一步:

「早該有這種自知之明!你以為靠那些湯湯水水就能拴住男人?他早煩透你了!每次去你家回來都跟我抱怨,說你像個老媽子一樣逼他喝湯。」

她倨傲地等著看我崩潰。

多麼年輕的一張臉,還有大把大把的青春。

也不知道被王曉峰給灌下了什麼迷魂湯。

「小路,我再也不會給他喝了。」

「可是……你真的會給他幸福嗎?」

她柳眉一蹙:「廢話,你前腳離我們後腳就結。結婚又不需要冷靜期。」

我臉上淚痕全無,低低的悶笑變成了清晰刺耳的嘲笑。

「你笑什麼?你瘋了!」她忽然就慌了。

我越笑越覺得有趣。

至少我能用渣男養出的人渣賺錢。

她和他結婚,能得到什麼呢?

一具朽木般的屍體?

我順勢又在她心窩子上捅了兩刀:

「你不會以為他最近喜歡你,就只喜歡你吧?不過也難說,也許你口味重,就喜歡這種髒男人爛黃瓜。」

路心怡的臉僵住了。

我揚長而去。

不用我給她證據,她要是真的那麼喜歡王曉峰,自然會自己查清楚。

17

我找了家酒店住進去。

打開電腦,天天盯著家裡的監控。

第一天,第二天,王曉峰都忍住了。

第三天,我給我媽打了個電話。

「媽,取完茸沒幾天就喝山茱萸酒還縱慾會怎樣?」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分量?」

「兩杯,可能有二兩吧。」

「家裡後山還有塊墓地,本來我給自己買的。算了,讓給他了。準備準備吧。」

「嗯。」我應了聲,伸了個懶腰,掛斷電話。

酒店落地窗外華燈初上,車水馬龍。

這繁華浮躁的生活就像是一張巨大交錯的網。

而王曉峰就是那網裡瀕死的魚。

這三天,我冷冷地看著他每天回來,煩躁地摔東西,又復原。

已經沒有讓他討厭的湯了。

沒有我這個老媽子在家了。

他怎麼還不快樂了呢?

終於,他走到了酒櫃前。

惆悵地喝了兩杯山茱萸酒,拎起風衣出了門。

深夜,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打到我的手機上。

帶著公事公辦的冷靜:

「請問是李雯薇女士嗎?這裡是市人民醫院急診科,您丈夫王先生突發急症,情況很不好,請您立刻過來!」

「急症?」我慌亂起來,「他……他怎麼了?」

「病人在……」他沒繼續說,「病人睡覺時忽然昏迷不醒!各個器官都在衰竭,您是他緊急聯繫人,趕快過來吧。」

呵,大補亦是大毒。

尤其是未經足月炮製、又被他心急偷喝下去的那兩杯。

更何況,那裡面也加了一點點我這個養茸人的血。

我慢條斯理地收拾行李,叫了輛車。

目的地卻不是醫院。

我回到家,拆掉了監控。

心痛不已地把山茱萸酒倒進了馬桶里。

順便拿了老公住院需要的資料。

19

當我推開病房門時,看到了王曉峰。

他口眼歪斜,臉色青灰,胸口微弱地起伏著。

心電監護儀上,那條線半死不活地跳動著。

看樣子,他已經說不出話了。

知道他有口難言。

所以我踉蹌一步撲到床邊,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老公……老公你怎麼了?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醫生說他全身心肺器官忽然衰竭。

身體像七八十歲的老人一般。

我心底湧起一陣舒暢的快意。

走廊那頭傳來歇斯底里的尖叫,是許寧冉。

她一直就沒走遠,身後還跟著醫生。

她渾濁的眼睛裡只剩下瘋狂:

「是她!她是個怪物,她用邪術養蠱!是她害了她老公,還害了我。」

她的聲音嘶啞破碎。

醫生們的神色頗為尷尬地看著我:

「李女士,這位大媽剛剛還報了警,一直跟我們說你是怪物。如果我們不跟著她過來,她就一直砸東西,實在抱歉。」

我點點頭:「沒事的醫生, 我可以理解。等會兒警察來了, 我會全力配合調查的。」

20

調查最終結果顯示, 王曉峰就是生病。

檢測報告里, 他的體內無任何毒素或藥物殘留。

結合現場情況和證人筆錄, 初步判斷是身體極度虛弱狀態下進補,加上進行了劇烈活動, 可能誘發了急性全身性衰竭。

我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這次我沒有裝。

因為警察調出了他的開房記錄和聊天記錄。

他不忠不潔, 就像遭到了報應。

我哭著握住警察小哥的手:

「他每一次都說他改,每次都是騙我的。那天我們吵了一架, 我說要回娘家, 他讓我滾。可是我媽說離了婚的女人沒資格回家……」

「我只好住在酒店裡, 沒想到……」

我紅著眼哽咽著, 肩膀微微顫抖,目光不經意掃過一旁的許寧冉。

她已經老花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護士低聲對警察說:「這位大媽的初步精神鑑定結果也出來了。有暴力傾向和幻覺幻視的症狀, 主任說得轉精神科重症區了。」

「不!我說的都是真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她堅定地撲向我, 想掐我的脖子。

一群人衝上來按住了她。

21

當病房只剩下儀器的滴答聲。

我坐在床邊,輕輕握住王曉峰扎滿針的手。

我俯下身湊近他的耳朵, 聲音輕柔得像情人間的呢喃:

「不會有人茸長出來的。」

「那都是許寧冉的幻覺, 你別害怕。」

「曉峰,還記得嗎?那年冬天,我們去吃大學路那家新開的烤紅薯。結果攤主推著車忽然跑了起來。你在攤主後面追,追了三條街……」

「等你跑回來從懷裡掏出烤紅薯,還是熱的。」

「那時候的你,好溫柔啊。」

病床上,王曉峰的眼球劇烈地顫動起來。

睫毛顫了顫, 睜眼就看到我的臉, 眼裡只剩下恐懼。

我平靜地轉動著無名指上那枚鉑金婚戒,繼續說道:

「談戀愛的時候我就說過這輩子不結婚,男人不可靠,是你不遠千里跑到我們村, 求著我媽把我嫁給你。」

「你對著我們祖宗牌位發過誓, 說一定會珍惜我。」

「現在,我也會好好珍惜你的。」

我讓醫生給他用了最貴的藥,盡力吊著他的命,讓他陷入痛苦, 而又十分清醒地直視自己的結局。

22

我的好閨蜜許寧冉被強制送進了市精神病院最森嚴的病房。

她的指甲在地上、牆上抓撓出刺耳的聲音。

嘴裡每天不停地念叨:

「人茸要長出來了,好漂亮,好大的一朵……」

她的身體成了幻覺的溫床。

意識卻清醒地困在這具加速腐爛的軀殼裡, 永無解脫。

路心怡的「真愛」則迎來了社會性死亡。

不知是誰將「馬上風」的傳聞發到了網上。

一夜之間炸開了鍋。

「路氏千金與有婦之夫激戰,疑似致對方馬上風」

「路家公寓變偷情現場」

聽小道消息說她被家族禁足,還家法伺候。

路家為了平息風波,已迅速送她出國靜養。

21

我平靜地處理完老公的後事。

許寧冉的丈夫也沒能熬過第四十九天。

死在了他入院治療後的某一天。

換上哀傷的神色, 我跟老客戶們一一告別。

收起了老公的遺照和骨灰, 變賣完所有房產。

我知道,這個城市再也沒有一盞燈是為我而亮了。

是時候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 我不自覺地哼起媽媽經常唱的那首童謠:

月娘娘,搖紗窗。

仁茸熟,燉盅涼。

玉刀割下三寸血。

半兩血珠換春光。

螞蟻搬走碎月光。

蝸牛馱著舊婚床。

瘋婦數完四十九。

新墳土動冒茸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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