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時被面前的人影嚇了個七竅升天。
「草!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門開著。」雲景指了指房門。
「你進來不知道敲門嗎?」
雲景:「看你快哭了,不想打擾你。」
?
這孩子說話一直這麼欠打嗎?
事實證明還有更欠的。
「厲小北,你為什麼還賴在傅家不走?我舅舅不需要你了,他不好意思趕你,你也不覺得自己多餘嗎?」
雲景歪著頭,表情很真誠。
「你占據我的身份,得到了那麼多東西,現在是不是該還給我了?」
喲,還不是善茬。
我向後靠在圈椅里,笑得沒臉沒皮:「傅今朝都沒趕我,你急什麼?」
「我是為你好。」雲景聲音很低,「非要等到他趕你那天,就太難看了。」
我翻了個白眼:「傻逼綠茶,少挑撥離間,有種讓傅今朝來跟我說。」
雲景聳了聳肩,倒是不生氣,走的時候還順便把兩碗冷掉的面端了出去。
不過,雲景確實比我有本事,他成績很好,經常參加商賽。偶爾傅今朝去公司,也會帶著他。
他們成雙入對,相談甚歡。
我不止一次從傅今朝的微表情里看出他對雲景的欣賞。
別墅里漸漸有了一些聲音。
他們說,十八歲之後,傅今朝就不會再管我了。
我去找傅今朝求證。
他合上鋼筆,靠在椅背上:「小北,人總是要長大的,你不能總靠著舅舅。」
為什麼不能?
外甥成年要獨立,情人不用。
如果我成年那天把傅今朝搞到上床,就能賴著他不走,一輩子衣食無憂。
我盯著桌上從風子那裡搞來的藥。
一劑下去,烈火焚身。
反正傅今朝覬覦我已久,只是礙於身份,裝得斯文。
我給他下藥,也算成人之美?
……
成他媽!
我還沒那麼下賤。
我最多求一求,真不行,老子再去南區撿垃圾就是了。
藥被我扔進抽屜里,不再問津。
可我十八歲生日那天,傅今朝還是莫名其妙地中藥了。
7
酒會進行到一半,傅今朝突然離場,雲景跟上去,被他喝止了。
我看他面色不對,拒了幾杯酒,找到他的房間。
叩門:「舅舅,是我。」
門開了,傅今朝只穿著黑色的襯衣,領帶鬆鬆垮垮地掛著。
他扶著門,呼吸很重,右手在滴血,掌心的碎玻璃嵌進肉里。
我看著他手上的血,吞了口口水:「舅舅,沒事吧,你手怎麼了……」
傅今朝暗沉沉地盯了我一眼,仿佛瞭然於胸一般,譏笑一聲,揪住我的領帶,粗暴地把我扯進房間裡,一腳踹上門,將我掄到門板上,掐住我的臉兇狠地親吻。
不是在親吻,是在掠奪,在發泄。
牙齒撞到嘴唇,撞破了皮。
媽的,疼死了。
我用力掙扎,別著腦袋跟他作對。
傅今朝煩了,扣住我的後頸,冷聲說:「躲什麼?你不是想要?」
我想要什麼?!
這老變態發什麼瘋?
傅今朝拖著我往屋內走,將我扔到床上,不等我反應,傾身壓下來,摁住我的後頸,壓住我的雙腿。
熾熱的手掌貼在我的後腰,細密的親吻落在我的脖頸、肩膀。
他緊繃的肌肉、熾熱的皮膚和完全壓制我的力量,都讓我覺得危險。
那危險刺痛我的皮膚,燃燒我的血液,帶動我的心跳。
攻城略地。
自從隱約發現了傅今朝的心思,我就在等這一天。
也做好了被他弄上床的準備。
我是他養的。
我既然要他的錢和勢,就註定要付出一些東西。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得像只貓一樣,諂媚聽話,才不會被拋棄,被扔掉。
我自小就懂這個道理。
所以我沒把自己當人,我早就適應了。
我不應該感覺到屈辱、委屈。
但傅今朝對我的把玩和侵占,還是讓我覺得難堪。
我頭一次這麼鮮明地感受到傅今朝的危險。
和平常小懲大誡的過家家完全不一樣。
他不再溫和,眉眼之中也沒有了平日裡色厲內荏的縱容寵溺。
他撫摸我,目光卻冰冷,仿佛我只是個用來作踐的玩意兒。
是個疏解的工具,不值得他費心。
在這個時候,我再一次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巨大差距。
力量上的,能力上的,關係上的。
他完全掌控我。
我的尊嚴,和我的生命。
他給我,我就有。他不給我,我就沒有。
我慌亂地認錯,雖然不知道在認什麼錯。
但我只要認錯,傅今朝就會高拿輕放。
只要他放過我,給我一點尊嚴,哪怕一點點,我就還能笑嘻嘻地做他的乖外甥。
可是這次,他沒有。
傅今朝依舊在入侵。
「小北,不是犯了什麼錯,都可以被原諒的。」
傅今朝脫掉我褲子的時候,我瘋了一樣掙扎:「傅今朝,你要是敢,我一定弄死你!」
傅今朝抽了我一下。
響聲非常清脆。
疼死我了,絕對打腫了!
這個時候,門鈴響了。
8
傅今朝鬆開我,我麻利地從床上翻起來,瞪著眼看他。
我都快被脫光了,這老畜生連一個襯衣扣子都沒多開一個。
要不是他的西裝褲下,狼狽得明顯,都像是我被下藥了。
傅今朝睨了我一眼,將被子扯到我身上,轉身去開門。
雲景領著一位醫生走進來,看見床上的我,目光在我唇上停了一下,垂目,握緊了拳頭。
醫生給傅今朝打了一針,將他手心的碎玻璃挑出來,包紮好。
結束後,傅今朝對雲景說:「小景,你送送宋醫生。」
雲景目光掃過我,恭順地離開。
傅今朝靠在沙發上:「穿上衣服,過來。」
他情緒不好,我不敢多說什麼,麻利地穿好衣服走過去。
「跪下。」
我默了一秒,跪在他身前。
傅今朝眉頭皺了一下,目光很重。
我這一跪,他語氣反而更冷了些。
「你房間的藥,是哪兒來的?」
我瞬間就明白傅今朝為什麼那麼生氣了。
他以為,給他下藥的人是我。
我委屈又憤怒:「不是我!」
傅今朝加重了語氣:「我問你藥哪兒來的?」
我咬了咬牙:「何風給的。」
「為什麼要拿回來,準備用在誰身上?」
我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傅今朝說:「小北,我今天只喝了一杯酒,那杯酒是你給的。」
全部的罪證,都指向我。
辯無可辯,我只能蒼白地重複:「不是我!」
「那為什麼要把那種藥帶回家?」
我……
說不明白了。
傅今朝居高臨下地審視我:「小北,你很聰明,也很漂亮,確實招人喜歡。但是這世上聰明漂亮的廢物有很多,我今天能把你養在床上,明天也能去養別人。」
「那你跟別人又有什麼不一樣?」
「我要養情人,用不著費心教五年。」
傅今朝凝視著我:「你得把自己當人,別人才會拿你當人看。」
我根本沒心思聽傅今朝在說什麼,腦子裡把今晚的事復盤了一下,突然想起來——那杯酒除了我,還經了雲景的手。
我猛地抬頭:「藥不是我下的,是雲景。」
傅今朝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語氣陰森:「我說了那麼多,你一句沒聽?」
聽什麼?
我沒幹的事憑什麼冤枉我?
正巧雲景推開門。
我衝過去,抓住他的衣領,目眥欲裂:「那杯酒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雲景滿臉茫然:「什麼酒?」
「是你在酒里下了藥!你他媽陷害我!」
「你在說什麼?」他湊近,在我耳邊輕聲說,「你有證據嗎?」
我怔了一瞬。
證據,我還真沒有。
呵。
我冷笑一聲,罵了一句「雜種」。
握緊拳頭,一拳打在雲景臉上,又衝上去踹了一腳。
還準備再打時被傅今朝攔住了拳頭。
「讓開!」
我推開傅今朝,隨手撈起煙灰缸,往雲景腦袋上砸:「我弄死你!」
「厲小北!」
傅今朝擋住煙灰缸,反手給了我一巴掌。
「鬧夠了嗎?」
這一巴掌把所有人都打蒙了。
房間裡的氣氛迅速轉冷。
傅今朝的左手顫抖起來,他握拳止住顫抖,喉結滾動:「我……」
「鬧夠了。」我用舌頭頂了頂發麻的臉,打斷傅今朝的話。
再不夠,就真沒救了。
舔了舔唇角被打裂開的傷口:「舅舅,我今天十八歲。你說人總是要長大的,我覺得也是。」
我撞開傅今朝,大步往門口走。
傅今朝拉住我:「我讓人送你回家。」
我有點想笑:「傅今朝,我是不是挺賤的?」
大力甩開他:「你有一句話挺對的,我得把自己當人看。」
9
我甩門出去,仰頭深吸了一口氣。
轉身看到柳念河靠牆站著,沖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估計是來找傅今朝的。
不想搭理這群少爺們,我無視他往電梯的方向走。
柳念河雙手插兜跟在後面,幸災樂禍:「傅今朝不要你了?」
我回頭沖他比了個中指:「別來煩我。」
「你玩兒不過雲景。」
柳念河睨了我一眼,自顧自地說:
「雲景是雲歌的孩子,除非他拿刀抵住傅今朝的脖子,不然傅今朝不會把他怎麼樣。況且,雲景是雲家送來的,沒有傅今朝,他還有雲家。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廢物,拿什麼跟他斗?」
雲家房地產起家,也算是海城頂級的豪門了。
這麼說,傅今朝那死去的「姐姐」,就是雲家二爺的私生女雲歌。
不太對。
「傅今朝他姐是雲家人,那他去南區找什麼外甥?」
應該去雲家找才對吧。
「雲家不把私生的當人。十八年前,雲歌不願意被當作聯姻工具,跟人跑了。雲家認為這是醜事,和她斷絕關係。傅今朝回國的時候,雲歌已經死了,連屍體都找不到。查了三年才查出來,她在南區生活時,有過孩子。」
查了三年,還是找錯人了。
柳念河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不怪傅今朝找錯人。你長得確實很像雲歌,而且,誰也想不到,雲家會有人特地去南區找雲歌的孩子,還帶回去養了起來。」
柳念河眯起了眼睛:「雲琛養出來的孩子,呵。」
雲琛,我聽說過,雲家老爺子最小的兒子。
算是雲景的小叔。
也是個私生子,不被看好,看起來沒什麼威脅。
但柳念河和傅今朝提起這個人時,總是一副警惕的神色。
能被傅今朝看作對手的,不可能是善茬。
我停在電梯口,看著柳念河:「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
柳念河嗤笑:「怕你太蠢,非要去雲景面前找死。憑你現在的處境和能力,傅今朝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你都惹不起。傅今朝不要你了,你就什麼都不是。厲小北,你配不上傅今朝。
「所以,要麼離開港城,別再回來。要麼就努力,成為能配得上的人。」
我失笑:「柳念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
柳念河有一種愛豆塌房的憤恨:「因為傅今朝眼瞎,非你不可。」
呵,我看未必。
他還有個好外甥呢。
10
我用僅剩的錢在南區租了個地方,每天按時去上學,等待著即將來臨的高考。
我學習成績不算好,也不算差。
小時候吃了太多的苦,被傅今朝領養後我就不太想吃苦了。所以學習總不用功,要不是被傅今朝耳提面命地管教著,恐怕早就輟學出去花天酒地了。
傅今朝很忙,但每晚八點鐘會準時檢查我的功課,等我睡下了再繼續自己的工作。
所以,他總忙到很晚。
所以,他總在聽我念經時睡著。
以前我總覺得有傅今朝給我兜底,我可以不用努力。
現在不行了,傅今朝不要我了。
我沒想到雲景會來找我。
他站在我家門口髒亂的街道上,說:「你需要錢的話我可以給你,只有一個要求,不要再去找傅今朝。」
給我氣笑了,是個人都覺得我是能被錢給砸軟的貨色。
「你打算給我多少錢?」
「你需要多少?」
我伸出一根手指:「一個億。」
雲景說:「可以。」
我不笑了,粗暴地推開他:「有病!」
「別讓我再看見你,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回到房間,從窗戶往下看,雲景還站在街道上,看起來很失落。
正準備收回視線,看到街巷裡走進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
長得過於好看了,有些雌雄莫辨。
男人走到雲景身邊,把他的腦袋摁在自己肩膀上,抬頭看向我的窗戶。
目光陰鷙而冰冷,像蛇,僅僅被盯著都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良久,那人沖我彎了彎唇,剎那間斂盡真容,友好無害。
雲琛。
11
雲琛為什麼要把雲景送給傅今朝?
他們想做什麼?
雲琛和雲景有聯繫,傅今朝知不知道?
媽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傅今朝就算被人玩死也是他自找的。
誰讓他護著雲景那個小傻逼。
高考當天,我在學校門口看到了傅今朝的車。
連續兩天,進出考場他都在。
只是不露面。
最後一場考完,我衝出考場,送考的家長都在接自己的孩子,我四下張望,卻沒看到那輛熟悉的車。
老畜生。
老畜生!
多等幾個鍾會死啊!
「別哭。」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他的影子連同味道壓下來,「我在呢。」
我憋得雙眼通紅,抬腳就走。
誰他媽要哭了?!
我才沒找他!
傅今朝冤枉了我,他沒有為我討回公道,他打我。
我犯賤了才會找他。
傅今朝跟在後面,到了巷子深處,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臂,用力一拽,將懷抱撞向我。
竭盡全力地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