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哄他完整後續

高考後，吊車尾的我哄了理科狀元一整晚。

或許是傷心昏了頭，他答應跟我戀愛。

正激動時，彈幕在我眼前出現：

【笑死，女配一個學渣，好意思安慰市理科狀元？】

【陳頌野答應她，只是氣女主周粥不跟他報一個學校吧！】

我本不想相信。

卻聽見他對別人說：

「她那點分只夠上大專，怎麼可能跟我有未來？」

我沒哭鬧，依然安靜地待在他身邊。

他還不知道。

我已經因為武術特長被保送外省了。

這次考試，是我最後一次哄他。

1、

高考後，陳頌野又把自己關進了臥室。

他有強迫症。

沒考好，就會把自己藏在房間裡，誰也不理。

昨天，因為數學扣了一分，我已經哄了他一整晚。

昏暗的臥室內，陳頌野沒穿上衣。

因為常年打球，他的肌肉線條極為漂亮流暢。

即使沁出一層淡淡薄汗，也被光線折射出誘人的蜜色。

我呆呆地看得出神。

陳頌野勾起嘴角，問：「喜歡我？」

我下意識點頭。

「那就在一起吧。」

他說得雲淡風輕，我卻感覺腦內有顆原子彈瞬間爆炸。

正激動得說不出話時，一排排彈幕從我眼前閃過：

【笑死，女配一個學渣，好意思安慰未來全理科狀元？】

【陳頌野答應她，只是氣女主周粥不跟他報一個學校吧！】

……

我心一沉，揉了揉眼睛，又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懷疑，這只是自己太過興奮產生的幻覺。

2、

今日，我準備再給陳頌野做一桌愛吃的菜。

天氣炎熱，我走得全身是汗，睫毛都黏在了一起。

正準備敲門時，聽見屋內有人說話。

「聽說你答應了二中那個叫姜禎的表白，那我可以追周粥了吧？」

陳頌野正懶洋洋地躺著，似乎踢了對方一腳。

「滾你媽的。」

「怎麼，你還想腳踏兩條船？」另一個聲音笑，「人家姜禎也不賴啊，高三這麼關鍵的時候，還天天給你送早餐，我看著都心痒痒呢。」

陳頌野不以為然：「就她那個腦子，不做飯還能幹嘛？」

我呆呆地站在門外，手裡還拎著剛從超市買的菜。

這是陳頌野昨晚撒嬌說想吃的。

可現在，他的語氣沒有一絲我熟悉的甜蜜，反而十分刻薄。

「而且你們不知道她有多蠢，數學就考得到九分，還好意思來哄我。」

全場頓時哄堂大笑。

「九分？要是在答題卡上撒一把米，讓雞去啄，分都能比她高吧。」

「所以我就是玩玩而已，」陳頌野語氣漫不經心，「她那點分只夠上大專，怎麼可能跟我有未來？」

我呆呆地站在門口。

即使天生對情緒感知不敏銳，我也聽得出陳頌野話里的嫌棄。

可高考前，因為陳頌野狀態不好。

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

我早已經因為武術特長保送了一所省外的大學了。

這次選擇參加高考，也是為了陪他呀。

「你們可以滾了，」陳頌野的聲音又從房間傳來，「我女朋友等會兒還要來給我做晚飯。」

「不是說玩玩嗎，現在又一口一個女朋友？」

「談的時候當然要認真，」陳頌野不以為然，「而且我又不會吃虧。」

房內又是一陣鬨笑聲。

直到一個男聲突然開口：

「那野哥，你跟她做的時候拍點視頻，到時候讓我也飽飽眼福唄。」

「我早就想說了，姜禎那身材，真的蠻辣的。」

我沒聽見陳頌野有沒有答應。

只聽到下一秒，屋子裡突然傳來「砰」的一聲。

接著，仿佛有人被掀倒在地上，痛苦地求饒。

陳頌野語氣狠厲，似乎正在揍人。

「你他媽是不是個東西？」

「還想著拍視頻，老子現在就扒了你的衣服給你拍。」

3、

屋子裡劈里啪啦地一陣響，半天才安靜下來。

陳頌野語調低沉而冷漠：「都滾出去，今天的話誰敢傳進姜禎耳朵里一個字，我就擰掉他的頭。」

其他人連連答應了。

很快，腳步聲漸漸逼近門口。

我倉惶地轉過身，躲進不遠處的樓梯間。

坐在其中一級階梯時，我的腦子很亂。

我想起很久以前和陳頌野的第一次見面——

那時，我正被班裡一個女生帶頭孤立。

沒有人願意和我講話，更沒人願意做我朋友。

只有初二轉來的陳頌野，在老師問誰願意和我坐一桌時，獨自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我轉過頭，悄悄打量他。

他真的很好看，但也真的很難接近。

即使同桌一個學期，他對我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讓開」。

然後，我就會乖乖挪動凳子，給他出去的空間。

轉變是期末的家長會。

那是一個雪天，我爸嫌天氣差沒來。

我覺得很難過，一個人氣鼓鼓地往家走。

經過一個陡坡時，我看見了陳頌野和他母親。

我正糾結要不要打招呼，突然看見陳母用力踹了陳頌野一腳。

天很冷，地上又都是雪。

陳頌野就像條狗一樣，被踹得從坡上滾下來，臉上混合著雪和血的顏色。

少年麻木地抬起頭，恰好和一旁的我對上了視線。

半晌，他睫毛顫動了一下，扭開了頭。

第二天。

陳頌野臉上貼著創可貼，在學校冷漠地對我說：

「昨天的事，傳出去了我就擰掉你的頭。」

後來我才知道。

陳頌野成績那麼好，正是因為他家人的完美主義。

每次考試，只要沒有拿到滿分，陳頌野身上就會有大大小小的傷口。

即使那時候，陳頌野已經是全校第一了。

於是下一次考試前，我將從辦公室里偷到的試卷放在了他的桌上。

「這樣你就能拿滿分了。」

我真誠地看著他，這是我簡單的大腦能想出的最好辦法。

而陳頌野表情一言難盡。

他什麼也沒說。

他轉頭去報告了老師。

我被通報批評，在班會上作檢討時，無意看了一眼台下。

陳頌野坐在窗邊，淡藍色的晴空下陽光正好，合歡花飄得漫天都是，而他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淺淡的笑。

雖然轉瞬即逝，卻讓我無師自通了情竇初開四個字的意思。

我突然覺得，只要他多笑一笑。

好像讓我天天被通報批評也沒關係。

也是從那天起，我們關係好像拉近了很多。

他會教我做數學題，也會和我分享 MP3 里的歌，還會在我面前展現出越來越多的情緒。

我開始覺得，我的人生好像有了一絲不一樣的色彩。

直到初中畢業後，陳頌野去了最好的一中，而我去了二中。

為了能見到他，我每天五點多就起床，變著花樣地給他做早餐。

只要看見他對我露出一個笑臉，我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原來，這一切已經變了嗎？

4、

手機突然震動。

陳頌野發來一條消息：「臨時有事，今晚約會取消，你自己好好吃飯。」

我本該離開的。

鬼使神差地，我選擇繼續留了下來。

我想看看，陳頌野到底有什麼事。

二十分鐘後，陳頌野在小區門口匆匆攔住了一個女孩。

長頭髮，戴著草莓發卡。

女孩不是很高，陳頌野的背擋住了她的臉，只能看見纖細的小腿和飛揚的裙擺。

她一句話也沒說，直接揪起陳頌野的領子，就旁若無人地吻他。

陳頌野手握成拳，似乎想推開她，卻又一直沒動。

那排熟悉的彈幕歡快地跳了出來。

【來了來了，粥寶因為吃醋主動 kiss 了，這是我最愛的性張力片段！】

【嘻嘻，陳頌野雖然還在生粥寶的氣，但根本捨不得推開粥寶吖~】

遠處的我身體驟然失去力氣，差點跌倒在地。

我想起昨晚。

看著悶悶不樂的陳頌野，我頭疼地哄：「阿野，你要怎樣才能開心？」

陳頌野看我一眼，臉色陰晴不定，半晌才說：「親我。」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

「別人都是這麼哄自己男朋友的，」陳頌野反而生起氣來，「你不願意就算了。」

我不想看見他生氣。

於是走過去，在他側臉小心地親了一下。

陳頌野突然扭開頭，一副勉為其難接受的樣子。

「就這啊？」

「膽兒這麼小，算了。」

直到此時，我才突然，為什麼陳頌野當時說我膽小。

原來，是因為他早有一個膽更大的人做對比了。

室外明明是三十九度的高溫，我卻感覺全身發冷，沒有一絲溫度。

5、

不知過了多久，陳頌野終於將身前的人推開。

「我錯了，」那個叫周粥的女生抱著他的腰，「我聽你的，跟你報一個學校，你不要和別人在一起好不好？」

我不知道陳頌野說了什麼。

只看得出女生很傷心，流著淚離開了。

而陳頌野依然看著她的背影，很久。

彈幕紛紛抱怨：

【真看不順眼姜禎，要不是她老纏著男主，小情侶早就 he 了】

【後面陳頌野還差點跟姜禎結婚，幸好粥寶明白自己心意，開始美美追夫了】

【所以結尾姜禎被陳頌野丟在婚禮上也很解氣了，哈哈哈】

我的心驀然沉了下來。

我不知道那些彈幕劇透的情節是不是真的。

可我明白陳頌野。

當他沒捨得推開周粥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他是真的喜歡她。

如此的話，那我就沒有陪在他身邊的位置了。

想清楚那一刻，我突然很慶幸保送的大學是在省外。

否則要看著陳頌野和別人結婚生子。

對我而言真的是很難很難的一件事。

6、

等陳頌野回到家裡時，我已經下了一碗面。

他有些意外。

「不是說不用來嗎？」

我只是擦了擦額頭的汗：「生日快樂，阿野。」

陳頌野表情有些訝異，嘴裡卻道：「生日有什麼好過的。」

時間有限，我下得很簡單。

只是簡簡單單一碗素麵，加上一個荷包蛋而已。

他拿起筷子，很認真地吃起來。

我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畢竟大學正式開學後，就很難再見得到陳頌野了。

「估完分了沒？」陳頌野問。

我摸了摸鼻子，還沒想好怎麼回答。

陳頌野卻誤會了，數落道：

「現在沒有書讀知道後悔了吧？」

「當初天天讓你在學習上多花點心思，你就是不聽。」

我沒法解釋。

陳頌野卻突然問：

「姜禎，我們會在一個城市上大學吧？」

見我依然不答，他狐疑道：「你難道還想去別的地方？」

我終於說：「沒有啊。」

陳頌野似乎鬆了口氣：「也是，你的分數也沒有太多選擇的權利。」

我想告訴他，這話有些過分了，我聽了會難過的。

微信的特別關心提示音突然響起。

陳頌野拿起手機，瞬間就臉色大變。

他什麼也沒解釋，放下筷子，對著手機發了句「馬上來」的語音，便頭也不回地走出門。

彈幕：【哈哈哈，知道粥寶生病，瞬間就沒心思跟女配在一起了】

【女配再費盡心思感動陳頌野也沒用，畢竟粥寶不僅救過他的命，還是能跟他勢均力敵的女人！】

【接下來，就是小情侶第一次同床的情節了，拿好小板凳，坐等~】

我還想多看幾條評論。

可隨著陳頌野越走越遠，那些彈幕也看不清楚了。

所以，它們只會隨著陳頌野出現嗎？

我打了輛的士，跟在陳頌野後面。

陳頌野在一個老式小區門口停下，匆匆上了其中一棟的四樓。

隨著夜越來越深，我的心也越來越涼。

陳頌野一直待在周粥家裡，沒有出來的打算。

直到旭日東升時，我終於接受，陳頌野跟周粥耳鬢廝磨了一整晚的事實。

其實彈幕早已提醒了我。

可惜就像小時候刮彩票一樣，只看見「謝」字不夠，一定要等到整句「謝謝惠顧」都被刮出來才肯接受事實。

真的很可笑，不是嗎？

濃重的失望和憤怒席捲了我的身體。

我不得不閉上眼睛，久久才緩解因為久蹲一夜，大腦眩暈發黑的感覺。

我想，我已經長大了。

那些一定要刮到底的執念，也該丟了。

7、

我將買來的菜都丟進了樓下垃圾桶。

回到家後，又將所有與陳頌野有關的東西打包進紙箱。

清理時，一張泛黃的紙掉落出來。

是初中時，我和陳頌野寫過的紙條。

「姜禎，你要好好學習，畢業後，我們才能繼續上一個學校。」

我拿著紙條，突然覺得有些難過。

初三時，為了陳頌野這句話。

我學得很努力，晚上三點還在看書。

結果最後也只考上了一個不入流的二中。

陳頌野很生氣，覺得是因為我沒用心。

為此，還和我冷戰了好長一段時間。

我徹底明白了，自己真的不是讀書的料。

於是高中時，就將所有希望都放在了體育上。

我用比讀書還用功的學習武術，為了獲得一等獎，無數次累得筋疲力盡，都沒有想過放棄。

終於才提前拿到了提前保送的資格。

可回過頭來看，陳頌野已經離我很遠了。

我給他發的信息，他總是很晚才回。

我想告訴他自己的生活，卻連見他一面都難。

現在想想，因為他已經有新的生活和新的朋友圈了。

只有我，還一直被傻傻留在過去。

我收拾得很快，與陳頌野有關的東西，表面上都被一一清除。

可我明白，還有一樣東西無法復原。

那就是我的心。

白天時，還能跟別人聊天轉移注意力。

到了深夜，那股酸澀的痛楚又會爬上心頭。

我想，自己也許得忙碌起來，轉移失戀的陰霾。

正巧，曾經指導過我的武術師父在朋友圈發布了一條暑期集訓招募令。

我沒看內容，也沒猶豫，直接私聊了師父報名。

師父：你不是學長拳的嗎？這是刀術的集訓。

我：不重要，我要參加。

為了避免自己反悔，我迅速買了一張去培訓基地的機票。

8、

飛機的出發時間是一個星期後。

這期間，我沒再主動聯繫陳頌野。

以往，為了兩個人的 QQ 火花不斷，我每天都堅持給他發信息。

而如今，我們的對話還停留在他說臨時有事的那一天。

我想，現在的他應該還正陪著周粥吧。

自然沒工夫再想起我。

這樣也好，免得我好不容易立起來的心理防線產生動搖。

出發前一天，我收拾好行李後便提前上床睡覺。

迷迷糊糊的夢中，我好像又回到了灰濛濛的初中時代。

無數雙黑色的手從教室底下伸出，包裹住了穿著校服的我。

仿佛要用盡全力，把我往泥潭般的深淵底下拉。

我努力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正窒息時，似乎有個人突然摟住了我。

他將我按在懷裡，身軀有力而溫暖。

我終於睜開了眼。

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戶灑落了一地。

枕頭對面，陳頌野正垂著眼看我，嘴角還噙著一縷淺淺的笑意。

一切都美好得宛如很久以前做過的夢境。

直到他低沉地開口：「又做噩夢了？」

9、

我猛然驚醒。

「陳頌野？」

「你怎麼在我家？下去！」

「不要，」陳頌野完全不聽，甚至懶洋洋地將頭埋進我的脖子裡，「好久沒見面了，五天？還是七天？」

我僵硬在床上，甚至不知道將手往哪放。

只是遲疑了片刻，陳頌野就將手搭在了我的小腹上，還好奇地捏了捏。

「你的肉怎麼都長在肚子上？」

我一激靈，毫不猶豫地將他往外一推。

陳頌野本來還在笑，下一秒就「砰」一聲，飛到了木地板上。

他躺著瞪大了眼睛，表情極為迷惑，仿佛不相信自己輕而易舉就能被我推出去。

片刻後，他捂住手臂，臉都疼得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