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給男友寄了一箱禮物,他正開心地跟我視頻。
旁邊室友忽然插嘴:「不值錢的東西,值得這麼秀?」
男友轉頭過去調笑:「你那破爛荷包不也當寶貝似的,連碰都不讓碰。」
下一秒,前男友的臉出現在鏡頭裡。
我立刻想起高三那年被誣陷偷卷子,失去保送名額時。
那個曾放言要當我後盾的不良少年對著我不耐煩的那句:
「她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你一定要招惹她嗎?」
1
我愣了一下,才認出鏡頭前的那人是顧羽。
幾年不見,他比以前更帥了。
不用在我面前裝成窮小子,他又變成了富家公子,只是身上褪去了幾分張揚和青澀。
瞥到我的一瞬間,他手中的煙不自覺抖了一下。
煙灰落在他手上,他迅速移開視線,冷嗤:
「就這?」
沈堅瞬間冷下了臉。
「不會說話就滾,我女朋友就是全世界最好的。」
「最好?誰知道她是不是為了你的錢。」
顧羽靠在床頭,眼神晦暗不明。
沈堅轉頭,對著我笑得燦爛。
「寶寶你還喜歡什麼?能用錢買到的都不算事,你知道的,我窮得只剩錢了。」
「求求你,讓我給你花點錢吧。」
他對著鏡頭不停撒嬌。
我低頭看著地面。
顧羽卻忽然冷笑一聲。
「等了這麼久不就是為這個嗎?還不趕緊開口。」
沈堅只對著我有好脾氣,平時更是見不得別人說我。
他直接回頭踹了一腳桌子。
「顧家破產了?聽見錢這麼敏感!」
話說到最後,沈堅皺著眉頭又損道:
「還是你大姨夫來了?今天對我女朋友陰陽怪氣個不停。」
話音剛落,顧羽的臉成功變成了黑色,胸膛起伏,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冷著臉摔門而出。
沈堅像是沒聽到,繼續趴在桌子上和我打電話。
「寶寶對不起,他不知道抽什麼瘋,你不要不開心,我帶你去看房子吧。」
「我家的新樓盤建好了,你要去看看嗎?我特意讓人留了最好的幾套。」
他絮絮叨叨地念著,同時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的臉色。
要是讓別人看到沈家被無數人捧著的太子爺這樣對一個女人說話,肯定要驚掉別人的下巴。
我抬頭沖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
「沒事。」
「看房的事等會兒再說,馬上要上課了。」
「好,你等等我,我馬上過來接你。」
說實話,我來這裡的時候就做好了和顧羽遇見的準備。
可是我沒想到他會剛好和沈堅在一個宿舍。
以前我拼盡全力向上爬的時候,我總是在想,要讓顧羽看到,我離開他,只會過得更好。
但是現在看到他,我卻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2
出來的時候下了雨,我靠在宿舍樓門口看論文,順便等沈堅。
「長本事了,裴清。」
「沈堅呢?」
我視線越過他,虛虛地投向遠方。
顧羽忽然伸手將我拉進他的傘下。
「我接你不行嗎?」
一句話,把我從清大的校園拉回潮濕的貧民窟。
窗外大雨傾盆,教室斷了電。
其他同學都在慶幸等下能早點放學,我卻在慶幸等會送外賣的時候能多掙一點錢。
沒辦法,我是孤兒,沒錢只能自己賺。
一頭扎進雨水的時候,我瞬間濕透。
害怕被投訴,我乾脆脫下雨衣裹住了後面的外賣箱。
還沒等我高興自己掙到錢,電動車就重重地摔倒在地。
腿被擦傷好大一片,我努力許久,也沒辦法站起來。
沒辦法,我只能打電話給發小讓他來接我。
可沒等來發小,等來了顧羽。
當年的顧羽還是不良少年。
那時的他,帶著叮叮噹噹的配飾,宛若一個移動的五金架一樣穿過風雨,跑到了我身邊。
「許錦和呢?」
「我接你不行嗎?小爺我也是你的好朋友。」
他幫我扶起倒在地上的電動車,又把我抱了起來。
一股淡淡的中藥味把我籠罩。
我趴在他後背,看著大少爺手忙腳亂地啟動電動車,嘴裡還不停罵罵咧咧。
「裴清,你有病,缺錢給我說不行嗎?大雨天出來送外賣也不怕出事。」
「到時候老王非得當著全班人的面,表演抹脖子上吊。」
老王是我們班主任,平時對我多有照顧。
我趴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他的體溫。
或許是覺得他煩,或許是心跳太快擾亂了我的大腦,我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閉嘴。」
身邊瞬間安靜,只剩下雨不停落下的聲音和撲通撲通的心跳。
他的呼吸打在我的手上,弄得我的耳朵越發紅。
一向效率至上的我,忽然希望時間可以多停留一會兒。
而現在。
我卻希望時間加速,讓我躲開和他的相處。
「裴清,我來了。」
沈堅來了,我迫不及待地跑向他。
他把我摟進懷裡,才看向顧羽。
顧羽站在雨中,平白增添幾分落寞。
他捏著手裡的荷包,嘴唇張開又閉上。
沈堅視線掃過,牽著我手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走吧。」
顧羽卻叫住他。
「你知道我的荷包是誰送的嗎?」
我身體有些僵硬。
沈堅卻笑著轉頭。
「誰送的重要嗎?」
「你現在還不是被人甩了,只能抱著一個破荷包睹物思人。」
顧羽卻沒生氣。
「可她送的時候在裡面放了一張平安符,是她親手求來的。」
「沈堅,你女朋友給你送過嗎?」
兩人沉默地對視。
沈堅忽然握住我的胳膊,露出了上面的手串。
「我捨不得自己女朋友為我做這些,所以我替她求了。」
顧羽瞳孔緊縮,手中的荷包立刻被他攥出了褶皺。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
我猜,他大概是想問。
我手腕上的疤到底好了沒有。
3
當年,知道顧羽因為車禍進醫院那天,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嚇得丟了魂。
我被許錦和帶進醫院,卻只能趴在玻璃外看他。
嗡鳴的儀器中躺著渾身插滿管子的顧羽。
醫生在一旁給顧家人說顧羽的情況。
「病人情況很不樂觀,能不能醒來,就看今天和明天了,要是明天還醒不過來……」
「家屬做好心理準備吧。」
我捂住嘴,慢慢順著牆坐在地上。
那一瞬間,我看著雪白的牆壁第一次起了求神拜佛的想法。
前十八年我一直都是一個無神論者。
可是這一次,我想求一求老天,能不能讓我幸運一次,留下他。
我在病房門口守了他一夜,第二天許錦和帶我去了廟裡。
據說是本地最靈驗的寺廟,坐落在一個一眼望不到頭的山上。
即使安了索道,去坐的人也寥寥無幾。
因為大家都覺得順著那條山道爬上去,更能體現自己的誠意。
這樣,佛祖就會實現自己的願望。
許錦和在一旁默默陪著我上了山。
山路實在不好走,我和許錦和卻一刻都不敢耽誤。
等上去時,身上已經全是汗水。
跪在佛前那一刻,我拿出了全部的虔誠。
「求佛祖保佑,讓顧羽醒過來。」
一旁的僧人遞給我平安符,笑著開口。
「雖有波折,終得圓滿。」
我滿懷欣喜地把平安符裝進荷包里。
下山的時候幾乎是一路小跑下去的。
結果樂極生悲,摔了一跤,胳膊被劃出一個大口子。
就在這個時候,醫院打電話說顧羽醒了。
我抓著荷包又哭又笑,顧不上受傷的手腕一路趕到醫院。
顧羽剛從昏迷中醒來,還戴著呼吸機。
他的手不停舞動,我以為他哪裡難受,要去叫醫生。
可醫生來的時候,他卻只是指了指我的手腕。
「疼……」
「你先關心自己吧。」
著急讓我變成了不能好好說話的炮仗,他卻好脾氣地笑了笑。
後來他出院的時候,我把那個裝著平安符的荷包遞給了他。
他因為車禍在背後留了一條疤,我因為他在胳膊留了一條疤。
「這是情侶疤。」
顧羽卻捏著荷包把我摟進了懷裡。
「裴清,我們在一起吧。」
荷包上亂七八糟的針腳縫的是密密麻麻的少女心事。
我答應了他,開始了一場偷偷摸摸的校園戀愛。
那時我想,我和顧羽一定會有一個圓滿的結果。
而現在手腕上的疤蓋著刻了沈堅名字的手串。
4
上了一節高數課,下課的時候我精神百倍,沈堅卻變成了萎靡小狗。
他切換第二人格,黏黏糊糊地賴在我身上撒嬌。
「寶寶,我和你比起來好笨啊。」
我有些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慰他。
「不笨不笨,哪裡沒聽懂我給你講。」
「不要,先去吃飯吧。」
他拉著我的手往外走,走到半路又停下。
「我把手機扔桌上了。」
「我去拿,你等我。」
他飛速跑開,我靠在牆上填申請表。
最近學校有個實習機會,系裡幾乎要搶破頭。
雖然我是年級第一,但是也不能懈怠。
太陽穴又開始一抽一抽地疼起來,我的手又開始摸包。
「給。」
打火機和煙一起被放進我手裡。
我卻拿出了手裡的糖。
「戒了。」
顧羽點了點頭,眼神裡帶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一定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累嗎?」
這話他以前也說過,然後我們吵架了。
高考前,我幾乎達到了頭懸樑錐刺股的程度,甚至為了提神,我學會了抽煙。
我野心很大,我一定要去清大,那是我夢想的第一站。
許錦和奉他媽的命令來給我送飯的時候都驚呆了,但是他沒說什麼,只是扔給我一盒補品。
「吃了再學。」
我點點頭,沉默地吃掉,手機卻響了又響。
點開是顧羽的消息。
「裴清,我好想你,來找我好不好。」
底下是某個以貴出名的酒吧地址。
我本來不想去的,可是今天是他生日,我心軟了。
進包廂的時候,顧羽伸手摟住了我。
「你都好久沒陪我了,今天好好陪陪我吧。」
「不行,我十點要回去刷題,等考試結束……」
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一道女聲打斷。
「算了吧,人家是自強不息的學霸,你瞎摻和什麼呢?」
說這話的人我認識,是顧羽的青梅,陳薇。
她不屑地上下打量我後,發出一聲冷笑。
「嘖,欲拒還迎也要有個度,別哪天玩脫了,哭都來不及。」
話音剛落,就響起一陣鬨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