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是個打架很猛的裝貨哥,老喜歡在朋友圈刷屏自己的死亡角度自拍照。
某天,我實在沒忍住,想截圖發給朋友銳評一下,結果誤轉給了他本人:
【vocal,這是屎嗎?】
對面秒回:【?】
我瞬間頭腦風暴,急中生智:【打錯字了,這是什麼?】
【六塊腹肌嗎?怎麼練的,你好厲害呀,嘿嘿。】
【我一直很喜歡看你的朋友圈,太有品味了,我從來沒說過你的壞話哦,我很喜歡你的。真的。】
本以為僥倖躲過一劫,結果放學,裝貨哥還是把我堵在了巷口。
「你那天說的話,到底什麼意思?」
少年陰沉著臉,拳頭攥得很緊。
我支支吾吾,嚇得哆嗦,正打算跪下來道歉時,只聽裝貨哥突然嚎哭一聲,眼眶通紅道:
「不是說喜歡我嗎?為什麼今天一整天都不理我?其實是把我當狗逗對吧,無聊就嘬幾下,有事就甩一邊。」
「姚詩雨同學,討厭你!」
1
看清頭像的那一刻,我的天塌了。
那句「這是屎嗎?」已經被徐延川看見並發來了一個問號。
我戰戰兢兢地點開輸入法,快速找補:
【哎呀,不好意思打錯字了。】
【這是什麼?】
【是六塊腹肌嗎?這麼多!怎麼練的,你好厲害呀!】
備註旁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可整整輸入了五分鐘都沒有發來一句話。
我緊張得掌心冒汗,把手機放在心臟旁祈禱。
老天奶保佑,別被他識破,別被他識破……
叮咚一聲。
我瞪大雙眼再次點開螢幕。
徐延川發來了一條語音:
「我也沒有專門練這玩意,就是比賽打多了,身體自然就結實了點。你喜歡啊?」
嗯,低沉的,刻意的氣泡音。
不愧是我親自認證授予的裝貨哥稱號。
【喜歡喜歡!】
我趕緊接話,繼續捧殺:
【我一直都特喜歡看你的朋友圈,不止你的自拍,還有你喜歡的音樂,分享的書籍都好有品味,和我的愛好重合率特高呢!】
【我覺得你這人很好,和你做了這麼久的同桌,我真的特喜歡你。】
實則不然。
這哥們其實就是一個學人精。
我前腳剛在朋友圈曬的小說,徐延川沒兩天就發了一張一模一樣的小說封面。
配的文案還是:「多希望我能走近你的世界,感受我們的靈魂共振。」
一個恐怖懸疑推理小說,我請問他要走近誰的世界,和誰靈魂共振?
還有我深夜壓力太大睡不著分享的失眠歌單,他白天打球時當 BGM 播放。
每次路過操場我都想把音響塞他嘴裡。
簡直太不要臉了。
後來我乾脆直接把他設置成了僅聊天。
以為他偷不了之後就能消停了,結果徐延川開始在朋友圈狂刷自拍照和身材照。
雖然長得確實挺帥的,身材也不錯。
但是怎麼看都像一個在釣魚的自戀裝貨。
我最討厭這種男的了。
今天也是實在沒忍住。
截屏想發給李莉吐槽一下,但是沒看清頭像,一個誤觸發給了本尊。
因為剛放學徐延川就發消息問我作業是什麼。
所以我列表的第一個人就變成了他。
好在同桌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二貨。
我馬屁了幾句,他還真嘚瑟起來了。
一直狂發語音:
「姚詩雨,嘿嘿,我也覺得咱倆愛好挺像的。」
「你的朋友圈也有品味!比我有品味多了,不過最近你好像沒怎麼發了,我都沒看見。」
「你不是說男生壯點才好看嘛,我打算暑假把胸肌再練練,練完給你看看我的效果,怎麼樣?」
【好呢好呢!期待啊!】
我回復得很熱情,實際上眉頭皺得能擠死一隻蒼蠅。
還暑假給我看練的效果呢。
暑假早就高考完畢業了,誰還會再見他啊。
神經。
要不是知道徐延川是練跆拳道的特長生,打架賊猛,不然我才不會哄著這個裝貨這麼久。
等我一畢業,第一個刪他好友!
2
臨近高考這一周,大家都在收拾書櫃里的東西往家裡搬。
原本緊張的氛圍反而在這幾天緩和輕鬆了不少。
想著即將來臨的畢業長假和快要擺脫掉的裝貨哥,我收拾得更起勁了。
剛準備呲個大牙嘎嘎樂時,身後那個挑高的少年一聲不吭地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吱呀——」
書桌被他往後拽了幾厘米,和我的桌子並排得整整齊齊。
我還未完全綻放的笑容僵在臉上。
心裡咯噔一下。
扭頭看了一眼,又默默垂下腦袋繼續找卷子。
徐延川怎麼最後這幾天上課這麼積極了。
他一個特長生比完賽完全可以不用來的啊。
有病吧,這麼愛上學。
我在心裡嘀咕。
「姚詩雨,你有沒有複習資料借我用一下?」
自習課,少年輕輕戳了戳我的肩膀。
我遞過去一本英語詞彙。
「有沒有手寫的筆記?」
徐延川翻了幾頁,又遞迴來。
嘶,他隔著點菜呢?
我強忍怒意,繼續從文件夾里抽了幾張數學公式筆記丟過去,沖他扯了扯嘴角,抽搐般地笑了一下,繼續盯著手裡的筆記發獃。
好煩。
我現在已經是見他一眼都煩躁的程度了。
但是同桌的肌肉好發達,感覺一拳能捶死我。
不行,不行,不能起衝突。
「姚詩雨,你的字好好看,你平時練的什麼字體?」
徐延川安靜了沒幾分鐘,又把椅子往我旁邊挪了幾下,湊近詢問。
「沒練過,怎麼順手就怎麼寫嘛。」
我沒抬頭,故意將書本立起來,擋住臉,繼續背古詩詞。
「嗷,這樣。」
少年拎起紙,左看右看,似乎要把它看出花來。
「哎對了,你高考打算報哪裡?」
「沒想好。」
不知道為什麼,徐延川今晚話好密。
不會以為我在手機上誇了他幾句,他就真以為自己很有魅力了吧。
「那你想好了能不能告訴我?」
少年纏著我,一句接著一句地問。
我還告訴他?
呵呵,我們很熟嗎?
「嗯嗯。」
我強顏歡笑。
課間,李莉終於來解救我了。
去接水的路上,她頻頻回頭,生怕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你這整得也太驚心動魄了!」
女孩拉著我的手,走到了一個角落:「你知不知道,你同桌上周剛把一個人打進醫院。」
我瞳孔震驚。
「誰啊?」
「他跆拳道比賽的對手就因為賽前沖他豎了一個中指,現在那人都還下不了床呢。」
李莉說完,我的後背一陣發涼。
一個中指就讓他暴怒了?
那徐延川要是知道我那句話是真罵他是狗屎的意思,那我還能活嗎?
「別……別說了。」
我腿軟。
「沒事的詩雨,也沒幾天了,你只要別露餡,別讓他察覺到你討厭他就行。」
李莉說完,堅定地攥緊我的雙手。
3
放學的鈴聲剛響,我就火速搬起一摞書,逃也似的往校門外沖。
奈何肩膀的書包帶子還是被人勾住了。
「同桌,順路,我幫你拿點。」
徐延川又不好好穿校服,外套系在腰間,騎著自行車堵在我面前,沒個正型。
我擺手:「不不不!不用!」
「你跟我客氣什麼,咱倆多熟啊。」
少年伸手就要搶我懷裡的書。
誰跟他熟了?
誰和他順路了?
他家左轉,我家右轉,到底順哪條路了?
幸虧有個真正順路的鄰居路過。
我趕緊喊住:
「哎!趙明凱,你媽媽讓我把鑰匙交給你!」
他就住我家樓下。
他媽媽上夜班時會把鑰匙給我媽媽,讓我幫忙轉交給她兒子。
趙明凱聞聲站住,一回頭看見是我,笑得很開朗:
「學姐啊,真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了。」
「沒事兒,你先幫我拿一下。」
我把書順手給了鄰居,轉頭抱歉地朝徐延川笑了笑:
「他鑰匙還在我家,我得跟他一起回去,就不麻煩你了,同桌。」
徐延川摸了摸鼻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點點頭,讓出了一個過道。
走到校門口時,我又悄悄回頭望了一眼。
少年還站在原地,沒動。
4
為了減少接觸,我晚上回家連手機都不敢看了,生怕一開機就是某位裝貨哥發來的質問。
就一直這麼膽戰心驚地熬到了最後一天離校。
以為終於能放下心時。
拍完畢業照回到教室後,我的桌上多了一份粉色信封,旁邊還規規矩矩地擺著一枚巧克力。
很不對勁。
偏偏最後一天,打算玩個大的?
我裝作沒看見,直接將桌上的東西甩進位兜里。
無論是誰,都別想阻止我順利畢業!
窗外走廊,很多人來找徐延川寫同學錄、簽名,在信紙上、校服上、照片上的都有。
也是,雖然他很裝,但有實力裝。
他所有的比賽基本都是第一名。
隨便想報什麼學校都可以。
前途光明得簡直能亮瞎眼。
為什麼這種裝貨哥能有這麼好的下場。
越想越氣。
我拉上書包拉鏈,擠出人群,只想快點離開。
走到巷子口,我終於把手機開機了。
果然,徐延川的消息迅速霸屏。
【同桌,今晚有作業嗎?】
【同桌,你的筆記我明天可以帶回家看看嗎?】
【喝不喝可樂?我買了一箱。】
【巧克力吃不吃,高一那次大課間上,你給我的那個牌子的。】
【姚詩雨,我聽說你想去 c 市,哪個學校啊。】
【姚詩雨,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看你上課都不太開心的樣子,壓力太大了嘛,沒事的,別緊張。】
【哦,你這幾天應該都忙著複習不看手機,我忘了。】
【但是我還是想和你說話,我白天又怕打擾到你。】
【委屈 emoji.】
【……】
我看完只能默默感嘆一句,嘴真碎啊!
反正高考也不在一個考場,以後遇不到了,現在就刪了吧。
我低著頭一頓操作,沒注意那個和我同桌三年的少年早就站在了我面前。
5
「姚詩雨。」
徐延川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反正不是很高興。
做了虧心事的我,一抬頭,身軀一震,驚呼出聲:
「啊!」
「你……你怎麼在這裡啊。」
少年一步一步朝我走來,最後停在距離我僅剩一米的位置。
他沉著臉,本來就長得蠻凶,現在看著更不好惹了,尤其那雙眼睛很犀利,盯著我,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
「你那天說過的話,還記得嗎?」
徐延川冷不丁地提起了好幾天前的事,也是我最害怕最擔心的事。
當然記得,一直膈應著我。
我僵在原地,哆嗦地點頭,腿軟的感覺又來了。
「那天你說的話,到底什麼意思?」
要死要死要死,還是被他知道了。
「我……我……就是。」
我支支吾吾地張開嘴,不敢直說。
最後心一橫,實在不行的話就給他跪下來道歉。
總歸也是當了兩三年的同桌,對我,至少比他比賽的對手要仁慈一點吧。
就算我說他壞話,也至少……至少不要揍我。
「徐延川,我……」
少年忽然沉默,他的雙拳攥得很緊。
就在我眼淚快被嚇出來,打算認錯時,身前傳來一聲哽咽。
「嗚……」
徐延川倒是先哭起來了。
6
少年拚命按住眼角,嘴唇極力克制,不讓自己發出聲。
但豆大的眼淚還是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我第一次見徐延川哭成這樣。
因為我罵的那句話嗎?
心虛和自責讓我慌忙地掏出紙巾,走上前遞給他。
「對不起,別哭了。」
徐延川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繼續望著我:
「你道什麼歉?難道你說的喜歡我真的是騙我的嗎?」
「姚詩雨,你壓根就不喜歡我是不是,一直把我當狗逗對吧,無聊就嘬幾下,有事了就把我甩一旁。」
我:「?」
我發懵地回憶自己何時向他表過白。
少年見我又死機了,急得翻出了上周的聊天記錄。
「你別不承認啊,我截圖了的!」
我恍然大悟:「噢噢噢,對。」
還真有這麼一回事。
可那是緩兵之計啊。
「姚詩雨,你這幾天為什麼一直都不想理我?」
少年沉聲,低下頭,替我擋住了大半的烈陽。
我的思緒轉得飛快,想到了一個合理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