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時隔千年,我再次回到仙盟。
仙盟上下戒備,結界開了一層又一層,如臨大敵。
「看起來也不過就是個金丹,怎麼奉道使們嚇成這樣?」
「那幾天抬回來的屍體你是沒看見還是怎麼著?」
「嘶,都是她殺的?」
正巧我的視線和他對上,那人一怔,當即求饒:「饒命,我只是好奇,不是有意議論您的。」
話音剛落,仙盟前的小廣場上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地的人。
前頭領路的使者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狀迅速和我拉開了距離。
嗡嗡嗡嗡——
嗡鳴聲緊接著此起彼伏,結界大陣接連開啟。
大殿里不少人被驚動出來,探頭探腦遠遠的朝我喊話:「蘇寧,你不地道,不是答應的好好的嗎?怎麼一到地方就鬧事?」
我冤枉,我太冤枉了。
我黑著一張臉罵:「鼻子上面長兩窟窿你們是用來出氣的?我啥也沒幹你們看不著?」
「啥也沒幹?」
那邊有個疑惑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幾人小心翼翼的詢問著周圍的情況。
好半天才算搞清楚這是一場烏龍。
「你們怎麼回事?一千年了,就沒點兒長進嗎?」
被我這麼一通數落,那幾個臉上也有點兒掛不住。
「行了行了你也沒好到哪兒去,這嘴碎的毛病還和以前一樣,進來吧。」
很少有人能進入仙盟最核心的內部,因此也就很少有人看到,仙盟最核心的內部的布置和這個時代的風格完全不同。
我在沙發上坐下喝著可樂的時候,剩下的穿越者們選了幾個領頭的,也是仙盟如今的話事人和我打著商量。
「先說好,把那個兇手交給你後不許發瘋,過去的事情就當一筆勾銷。」
「我媽死了。想要一筆勾銷,除非還我個媽。」
話事人們相當頭疼:「你都殺了這麼多人了,你媽是人,這些人也是人吧?」
「可我殺的這些人還會活一次,我媽卻活不過來了。」
我喝完了可樂把杯子倒扣在桌面上:「談判這事兒你們做的太不專業,不如聽聽我的意思?」
幾雙眼睛齊刷刷的盯著我。
「重新部署攻打登天梯。」
我看了一眼周圍的布局:「咱們來得太久了,該回去了。」
20
我見到了那個殺了我媽的人,出乎意料的竟然是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子。
仙盟不知道給他喂了什麼東西,能讓他在短時間內保持理智。
我坐在他面前的時候,這一刻,心情忽然出奇的平靜。
我問他為什麼動手殺我媽,明明我媽只是個普通人。
那老頭子笑了一陣,又哭了一陣,最後才慢吞吞的開口。
他是原住民,原本也是加入了仙盟,為仙盟效力的。
像他這樣有些修為又有靠山的人原本可以生活的很好。
直到仙盟的某個奉道使看上了她女兒,她的女兒不甘受逼迫,死了。
他就這麼一個女兒。
女兒死後,他妻子緊跟著也去了。
就這樣,他沒能明白,他原本還算是個有點小勢力的人,一夕之間,什麼都沒有了。
因為他是仙盟的人,所以仙盟不防備他,他可以自由進出。
那天他來仙盟是打算泄憤的,那時候的他和當年的我差不多,就是想把仙盟毀了,把所有人都殺了。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做不到。
兜兜轉轉的,就找到了我媽。
「我沒想到那麼多人保護著的竟然只是個普通人。」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布滿髒污的手掌,仿佛現在上面不是泥污而滿是鮮血。
「我也沒想到,看起來那麼嚴密的保護其實根本不堪一擊,那些奉道使,根本沒用心。」
他捂著臉,眼淚從指縫中不斷滲出:「我只想著,在仙盟里被這麼保護起來的人,一定是個重要的人,所以我才,一時糊塗——」
講到這裡,我身體一僵。
老爺子縮著身子道:「其實我早在動手之後就後悔了,那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啊,我做這種事,和那些奉道使們又有什麼區別?」
「可我恨啊,我想報仇——」
我安靜的聽他講完始末,感覺坐得太久,屁股都麻了,站起來的時候也有些踉蹌。
真奇怪,我還是個修仙者呢,居然這麼坐一會兒就受不了。
「說遺言吧,我沒法兒讓你活著,但我想聽聽你的臨終遺言。」
「我想這世間再也沒有什麼狗屁奉道使。」
我轉身,給了老爺子一個痛快死法。
「如你所願。」
21
有了第一次差點兒就通關的經驗,第二次我們攻打登天梯出奇順利。
然而不出意外的話,也差不多該出意外了。
登天梯打通後,穿越者們有一部分不願意離開了。
究其原因是,這個世界實在是太舒服了。
他們在這裡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這麼多年苦心經營,飛天遁地,壽命悠長,又為什麼要回去做個苦逼的打工社畜呢?
「固然有些穿越者來這裡殺了很多人,做了許多惡,可我從來沒殺過人,我想換個地方重新開始,為什麼不可以?」
「蘇寧,你很強這沒錯,但你憑什麼遣返我們所有人?你這樣,和欺凌原住民的那些穿越者又有什麼不同?」
「蘇寧,求求你,我在這裡,有家人,有朋友,在那個世界裡我只有孤零零的一個人,穿越是給我的一次新生。」
「蘇寧,你能共情原住民,為什麼卻不能共情我們?」
反對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漸漸的,新的風波又要生出。
齊衡白在這個時候找到我。
「雖然我的村子,我的故土都是毀在奉道使手中,但是我仍始終認為,任何一個團體當中,都有善,有惡。」
「奉道使這個身份固然給了他們無盡的權利,但縱容惡意滋生的從來都是本心。」
「蘇寧,給他們一個機會吧。」
看著齊衡白,我黯然:「可你卻不能再給我個機會了。」
登天梯一戰,我幫助妖獸大開殺戒,妖獸傷人,我最後補刀。
齊衡白為了掩護仙盟的穿越者們撤退,為了制止我,被我誤殺。
齊衡白他不是原住民,他原本,和我一樣,也是穿越者。
但是諷刺的是,他被外來之物殺死後,重生為原住民,開始厭惡穿越者。
有些錯誤一但犯下,甚至沒有機會祈求原諒。
我拉住他的袖子,滿心悲愴:「對不起。」
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想說了,齊衡白,對不起。
可惜原來的你,再也沒有機會聽到我的道歉了。
齊衡白錯愕的默了默,隨後忽然扭捏了下。
「這樣會不會太快了?」
「啊?」
齊衡白從耳尖紅到了脖子根:「我是說,機會什麼的,雖然咱們也認識一段時間了,但是修行之人壽數漫長,你就不再考慮考慮了?」
「啊?」
齊衡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我不是什麼隨便的人,不過你既然都開口了,那我還是答應你吧。」
我徹底沉默。
這傻孩子想歪了。
22
齊衡白有一點說的對,做錯事的是個人,不能把個人的錯誤歸咎到集體身上。
穿越者的事情不能一桿子打死。
擾亂秩序者被遣返是無可厚非的。
但如果安守本分只想好好生活的話,可留。
若干年後,這個世界裡已經沒有什麼奉道使。
但是登天梯上卻多了一位守護者。
只是斗轉星移,滄海桑田,漸漸的不知從哪裡有了謠言,竟聲稱登天梯上有仙人,懲惡揚善,若有冤屈可來此呈情。
齊衡白重新掌管了仙盟,他這個人行事仁慈公允。
更重要的是,他來看我的時候,還能幫著順便處理一下登天梯下呈上的冤情。
如何分辨、處理、解決,他手下也有人手可用。
至於我,我不回去了,往後我會守著登天梯,或許,有一天,我還能等到我媽和那些故人。
或許有一天我會明白,我們為什麼穿越到這裡。
或許有一天,我能找回齊衡白的記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