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灰溜溜地扯著大姨離開了,嘴裡還念叨著:「小考不是有手就行,范錦月本來就笨,我說錯了嗎?」
客廳終於重回安靜,掌心裡女鵝的手冒出細汗,垂頭喪氣的樣子看得我心一顫。
我半彎下腰,在她額頭落下一吻,安慰道:「別聽你三姨奶瞎說,阿月聰明著呢。」
女鵝沖我一笑:「媽,我知道,不管別人說我什麼,我都不會自己質疑自己。」
我欣慰地笑了,但一想到步入初中後,女鵝還要面臨更多難題,我就倍感壓力。
系統勸我:「放棄吧,一直改變原著的劇情走向,你將被永遠困在書中!」
我搖頭,養孩子可真難,頂著壓力培養反派,更難。
5
我新買的這套學區房位於極好的地段,和全市最好的重點初中和高中恰好連成個三角形,方便阿月上學。
經過一個假期,阿月長得很快,已經有了160,就快要和我平齊。
她剛剛入學,就因為自我介紹時流暢的口才被班主任賞識,並舉薦她加入學生會。
「媽,我有點不適應管理別人,也不太懂怎麼和人交往。小學的時候,我就很煩競選班委。」
阿月對加入學生會的邀請是猶豫不決的,一直靠在我懷裡傾訴。
初中的學生會事情不多,不會影響學習又能鍛鍊孩子。
我自然希望阿月能夠早早地磨鍊自己,於是鼓勵她:「還記得口才班老師教過什麼嗎?只有去做你從未做過的事,才能取得你從未擁有過的東西。只有勇敢去做不敢嘗試的事,才能實現突破。你以前也不敢上台講話,但假期口才班的文藝匯演你鼓起勇氣報了主持人,結果不是很好嘛。」
阿月不再吭聲,但我知道她已經在心裡做出選擇。
而無論她怎麼選,我都會無條件支持她。
經過初一一年的磨礪,阿月在學生會表現突出,初二時競選成為副主席。
而我,也偶然發現了正處於青春期的她的一些小小秘密。
阿月逐漸開始注意形象,經常對著鏡子梳妝打扮很久,每次出門逛商場都會奔著漂亮的新衣服去。
我全當這是青春期小女生的正常行為,直到一次偶然,我在檢查她的試卷時,看到她用黑筆在卷子縫隙里描摹出一個人名,還在名字後面畫上小愛心。
下一秒,阿月反應過來不對勁,理直氣壯地搶回卷子,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釋,那樣子像是已經做好了等我批評的打算。
我無動於衷,什麼也沒提,照常拍了下她的肩膀:「作業做得不錯,繼續保持。」
關上房門,我深呼了一口氣,內心有些不安,但還是極力隱忍。
幾天後,班主任李老師私下找上我,稱阿月最近上課經常發獃,還和隔壁班的鄭源交往甚密。
我自然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承諾會做好孩子的思想教育工作。
原著里,范錦月成為壞小孩的道路上少不了鄭源的推波助瀾。
他是青春期里多數女生都會動心的類型,又高又帥帶點痞,不學無術愛插話。
程阮知道範錦月喜歡鄭源後,當晚拿皮帶抽了她幾十個鞭子。
第二天還扯著傷痕累累的她去學校,逼她站在人來人往的走廊聽自己訓斥。
殺傷力不亞於戴著手銬腳銬當街遊行,令人窒息。
從那以後,鄭源開始帶范錦月逃學去網吧,教她抽煙喝酒打遊戲。
本就受盡壓迫的范錦月,面對這樣放蕩不羈的自由,如同踏入另一個未知的世界,後果可想而知。
想到這,我渾身打了個激靈,不願事情重蹈覆轍。
所以我對這件事沒有任何的怒火,而是選擇心平氣和的找阿月聊天。
「阿月,你跟媽媽說,最近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
她沒料到我會這麼直接,當場羞紅了臉。
我沒繼續逼問,而是主動和她聊起我學生時代心動的少年。
她聽得入迷,很快就向我坦白了鄭源的事,還小聲道:「我以為你會罵我早戀,但其實我倆什麼都沒有,只是我單方面……」
我笑:「媽媽不喜歡早戀這個詞,媽媽覺得這個詞很混蛋,戀愛怎麼能分早晚呢?」
這是我很喜歡的某位明星的觀點,十四五歲的戀愛應該是懵懂的、美好的,關鍵在於家長如何去引導。
阿月顯然很震驚,眨著大眼睛看我。
我思索片刻後,說道:「但是,阿月,你現在還缺乏辨人的能力。你所謂的喜歡,不過是單純地被外表所吸引。媽媽建議你,不妨把心思藏起來,先以朋友的身份去了解一下他究竟是怎樣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人真正的面孔往往沒那麼簡單。」
阿月向我點頭,而我相信她馬上就會得出自己的結論。
不出所料,沒過幾天,阿月怒氣沖沖地向我吐槽:「媽,我竟然才發現,這個鄭源不光學習差勁,人品還不好,總是對同學拳腳相向,關鍵是他還有很多不良嗜好,真是無語。」
「虧我之前還覺得喜歡他,看來是我眼瞎。」
看她氣鼓鼓的可愛模樣,我竟笑了。
我終於帶著阿月踏過早戀一關,心頭頓時輕鬆不少,如同放下千斤重的石頭。
然而步入初三,面臨中考的壓力,阿月又迎來了新的考驗。
6
阿月喜歡看書,我平常也會給她買許多課外書。
閒暇時間,她也總在網上讀些網絡小說。
我只當是課餘時間的娛樂活動,直到我發現阿月迷戀上了寫小說。
經過過去種種的相處,阿月早已不避諱對我袒露心聲。
但當她興致勃勃地把寫了幾篇的小說拿給我看時,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內容很古早,不乏有些臉紅心跳的劇情。
據她說,她時常在一家新興小說平台上發些短篇小說,總能收到讀者們的催更。
我特意去搜了她的ID,一萬多的粉絲著實讓我有些震驚。
我的女鵝這麼優秀,年紀輕輕就能在某方面小有成就,我自然為她驕傲。
可重點是,阿月最近成績下滑得厲害,怕是和寫小說脫不了干係。
我向她提起這些時,她卻不以為然道:「寫小說很掙錢的,我有個喜歡的作者,月入十萬,能有這麼好的機會被我遇上,我可要把握住,考上大學找份好工作又能掙多少錢呢?」
我哽住,曾經的回憶又闖進腦海。
范錦月迷戀上寫小說後,和程阮的關係再度惡化,她揚言要掙大錢,徹底荒廢了學業。
然而,在她中考失利後,那家小說平台也因競爭力太弱,走向分崩離析,忙活了大半個初三的范錦月,也只掙了幾千塊錢。
我當然不會讓歷史重演,於是苦口婆心地勸說:「阿月,很多事情遠比你想得要難。網絡小說這碗飯,不僅需要實力,更需要機遇。你只看到了月入十萬,卻忽略了她們背後的努力。更現實的講,又有多少歷盡多年歸來仍是撲街的人沒被你看到呢?你怎麼能確定你不是這些人中的……」
這一次,阿月不耐煩地打斷了我:「行了媽,你別說教我了,我自有分寸。」
我感到頭疼,琢磨著怎麼說服阿月把重心放回學習上。
沒過幾天,我收拾雜物間時整理出一摞大學時的畫板,上面全是我當初嘔心瀝血的傑作,現在卻只能在角落吃灰。
阿月湊過來好奇地問:「媽,這些畫哪來的?」
我回憶起大學時代:「媽媽考研期間沉迷於畫畫,畫了一堆想要賣錢補貼自己,奈何幾乎都砸在了手裡。」
她沉默了兩秒鐘,怯生生地問:「這些畫這麼好看,你不會打算賣廢品吧?」
我攤手:「是啊,只能賣廢品了。畫得好看有什麼用,藝術這條路擠得很,畫得好的不止我自己,想在一眾人中殺出重圍很累的,需要長久的堅持和機遇。」
她有些震驚:「那你準備放棄畫畫了?你現在不是也會偶爾畫嘛。」
我搖頭:「媽媽當然不會放棄熱愛,只是選擇了先做自己該做的,在有穩定工作後把它當作業餘愛好發展,當作疲憊生活中的一點放鬆也不錯嘛,萬一哪天真的遇到了賞識我的伯樂呢。」
阿月沉思良久,忽然委屈巴巴地從身後掏出份成績單:「對不起,媽,我這次月考又退步了。經過反思,我覺得和我分心寫小說有關係……」
我笑:「那你打算怎麼辦?」
她信誓旦旦道:「我覺得你說得沒錯,人要先做自己該做的,才能選擇自己想做的。」
「媽,我跟你保證,下次月考絕對考進班級前五。」
我慶幸她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欣慰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溫聲道:「好,阿月說能考進,就一定能考進。」
那天以後,阿月再也沒有沉迷於寫小說,而是專心備戰中考,偶爾把寫小說當作放鬆活動。
中考結束後,她以優異的成績考進隔壁的重點高中。
那家小說平台不出意外地倒閉了,但阿月用幾千塊的稿費給自己買了部新手機。
我想,她還會堅持寫小說,但已經懂得輕重主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