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閣浮世繪完整後續

2025-07-2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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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蛤膏十斤。」

「青田石雕如意一對——」

這些物件雖非長安時興,卻件件透著古樸厚重。

綠芍在我耳邊低語。

「奴婢聽聞徐母不善中饋,想必這次也是將壓箱底的好物拿來了。」

我微微頷首:「倒是用了心思。」

我拂過錦緞略顯陳舊的紋路,明白這些聘禮對徐氏而言,已是傾盡所有誠意。

禮不在重,在於誠。

畢竟論富貴,天子座下誰又能比得過孔氏。

既是下嫁,我的嫁妝亦是再三斟酌。

貴妃賞賜的御物只擇其二三,既全了孔氏體面,又不至於太招搖。

青蓮出嫁後,我身邊便只剩綠芍這一個貼身丫鬟。

我升了雪玫為一等丫鬟,與我一同陪嫁。

臨行前三日,我將陪嫁的三十六名奴僕悉數召至花廳。

眾人屏息垂首,雪玫和綠芍一左一右站在我身側。

「都抬起頭來。」

我一一掃視過這些人,有灶房掌勺的李嬤嬤,有外院的跑腿小廝阿貴。

此去必州,他們便是我最信賴的臂膀。

我手掌相擊,便有僕人捧著托盤魚貫而入。

我抬手扶了扶鬢角,綠芍上前一步。

「四姑娘體恤咱們,除卻公中賞銀,每人再賞百兩體己。」

每喚上一人上前,我便親自將銀兩交到他們手中。

「李嬤嬤,你那孫兒已安排進孔氏族學,以後若有出息,必不會薄待了他。」

「阿貴,太醫昨日已經給你娘開了方子,不拘什麼藥,能康復便是幸事。」

眾人一一接過銀子,跪倒在地對我行大禮。

我捏著帕子,笑得愈發和善。

「你們都是相府出來的體面人,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若做得好了,自會有錦繡前程……」

若做得不好,我也有的是法子處置你們。

未盡之言讓眾人脊背一涼。

御下如訓馬,施恩也要講究分寸。

多一分是施壓,少一分是輕慢。

既要給些甜頭,也要勒得住韁繩。

我滿意地看著他們又敬又畏的神情,知道這番恩威並施已然奏效。

窗外夕陽西沉,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從此刻起,這些人的身家性命便與我的前程牢牢綁在了一起。

12

出嫁那日,聖上派了金衛一路護送,滿城朱紫不請自來。

我明白,這是天子在向世家大族示意——

識時務者,自有錦繡前程。

父親紫袍玉帶立於階前,仍是那個威名赫赫的當朝宰輔。

只在我敬茶時,才瞧見袖下那雙微微發顫的手。

母親為我簪上九鳳金釵時,鎏金護甲三次才對準髮髻。

二姐頃刻扶住母親的手,三姐默默遞上帕子,三個人的手就這樣在鏡前交疊,誰都默契地沒有說話。

正廳內,我伏上大哥哥寬厚的背脊。

蓋頭落下前,我最後看了一眼孔氏的牌匾。

看見父親立於廊柱一側,晨光斜照,將他的身影割裂成明暗兩半。

忽然想起這些年,二姐算計時的狠辣,三姐摔藥時的決絕,父親冷臉發配長姐時的無情,母親想送三姐去別苑時的嚴酷。

爭鬥不斷的表象下,血脈終究是斬不斷的羈絆。

「起轎——」

隨著禮官長喝,轎子穩穩被人抬起。

從這一刻起,孔氏女便成了徐家婦。

我人生的落子,才剛剛開始。

從長安一路到必州,一月行程頗費周折,前半月走官道,後半月走水路。

到了港口,早有徐氏大小十幾隻畫舫相迎。

最前頭那艘披紅挂彩,船頭喜字金匾在陽光下晃得人眼花。

我自幼長在深閨,從未受過這等苦楚,上船不到半日便吐得昏天暗地。

待到必州水域時,人已清減許多,原先合身的嫁衣竟空出了一指寬。

快下畫舫時,綠芍為我重新梳妝。

蓋頭方落,岸上驟然響起喜樂聲聲。

正要登轎,忽聽見一個老婦人上前阻攔。

「夫人且慢,按照必州習俗,外人嫁進,須得跨火盆去晦氣。」

蓋頭下,我看見她腳下的盆中炭火正旺,還有一秉剪刀置於其中。

圍觀者竊竊私語,我雖不見其面,卻知此舉非善。

這分明是想給我來個下馬威。

我攔住想要開口的綠芍,淺笑一聲。

「原是如此規矩。」

我提起裙裾從容跨過,火舌舔舐裙角,珍珠瓔珞頓時失了光澤。

喜轎行經長街,早有樂手在前吹打,街道旁百姓爭拾喜錢,嘴裡說著吉祥話。

過了多半個時辰,喜轎終於落地。

轎簾掀起,一雙修長的手朝我遞來。

「夫人一路舟車,辛苦了。」

溫潤的聲音傳來,正是懷義侯徐詔安。

我伸出手,任由他將我一步步牽下至正廳。

喜幔低垂,我與他並肩而立,在禮官的唱和中行三跪九叩大禮。

我在喜房等了三更,門外終於傳來腳步聲。

沉水香混著淡淡的酒氣漫入內室。

徐詔安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醉意的沙啞。

「讓夫人久等了。」

玉如意挑起蓋頭的剎那,燭火忽地一跳。

映入眼帘的便是劍眉星目下,一雙含著醉意的眼眸。

「侯爺……」我輕喚一聲,低垂眼眸,耳根泛起薄紅。

他面色一怔,忽然俯身湊近,帶著酒氣的呼吸拂過耳畔。

「在家時,夫人喚我詔安便可。」

窗外忽然傳來孩童的嬉鬧聲。

徐詔安望了眼窗欞,笑容有些無奈。

「必州民風淳樸,讓夫人見笑了。」

合卺酒入喉的剎那,紅燭突然爆了個燈花,噼啪一聲響在寂靜的新房裡。

禮成,屋內奴僕魚貫退下。

我任由徐詔安取下我發間最後一支金釵。

髮絲垂落的瞬間,他的手指順勢滑入發間。

我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熱,滾燙著我的後頸。

紅羅帳不知何時已經垂下,將我們籠在一片曖昧的昏暗中。

遠處更漏聲聲,卻蓋不住彼此漸重的呼吸。

窗外偷聽的孩童早已散去,唯有龍鳳花燭靜靜燃燒……

13

晨光微熹時,我強忍渾身酸痛坐起身。

徐詔安體貼地扶我,溫熱的氣息噴在耳畔。

「為夫昨夜莽撞,累著夫人了。」

指尖在他掌心輕掐一記,我作勢要起,卻被他攬住。

「母親憐你舟車勞頓,特許明日再行拜見。」

我心中一沉。

新婦見高堂,正妻拜見當在翌日,續弦才拖至三日。

昨日下船時的火盆,今日的刻意延宕,徐氏的心思已昭然若揭。

「母親體恤,是妾身的福分。」

我彎起眉眼,順勢抽回手腕。

「在家時,母親常說新婦勤勉方顯門風。每日卯時三刻,母親院裡的海棠花還沾著露水,我們姊妹便已在廊下候著了。」

徐詔安聞言,攬著我的手幾不可察地僵了僵。

他還要說什麼,我搶先喚來丫鬟。

「今日既得閒,夫君可願帶妾身逛逛園子?」

徐詔安眼中一閃而過的猶豫被我盡收眼底。

我心中冷笑。

原來這所謂的體貼,不過是與徐母合演的一齣好戲。

若我今日真貪睡不起,明日便會傳遍新婦恃寵而驕的閒話。

我瞧著銅鏡里端莊得體的笑意。

十八年孔府內宅的浸淫,早教會我如何將刀光劍影化作春風化雨。

昨夜紅燭下那點旖旎心思,此刻已隨殘燭灰飛煙滅。

半分,都不剩了。

梳妝完畢,我刻意放緩腳步,倚在徐詔安臂彎里款款而行。

這一日,我讓他帶著走遍侯府每一處,讓所有人都看見新婦精神奕奕的模樣。

行至徐母所住東苑時,我試探道。

「既到了母親院前,可要進去請安?」

徐詔安推說母親禮佛不便。

我點點頭,並不勉強。

明日若有人說我怠慢長輩,今日滿府的丫鬟婆子都是見證。

這一夜,徐詔安格外殷勤。

我心中冷笑,怕是想要讓我明日精神不濟,來遲個一時半刻,授人話柄。

天光微亮,我強撐著起身。

徐詔安將我摟在懷中,還想勸我再睡一會。

我笑著推開他:「請安事大,夫君快些起身吧。」

菱花鏡前,我拿起御賜的鳳簪把玩。

玉鐲與檀木妝檯相擊,發出兩聲輕響。

銅鏡里綠芍眸光微動,素手已執起鳳簪插入發間。

雪玫適時捧來絳紫雲紋外裳,正合我意。

打扮完畢,徐詔安拉起我的手,一路穿過迴廊,不過半個鐘便到了花廳。

15

花廳內,檀香繚繞。

徐母高踞主座,手中佛珠轉得極快,眼神銳利。

右側,四五位族中男丁端坐。

左側,十來位女眷暗自打量著我。

我目不斜視,與徐詔安並肩走進。

大禮拜下後,佛珠轉動聲戛然而止,過了半晌才叫起。

「相府果然氣派。」

徐母的聲音帶著刻意壓制的冷意。

似乎在點我今日穿得太過隆重。

我唇角微揚,輕擊掌三下。

陪嫁丫鬟們立即捧著鎏金托盤魚貫而入。

南海珊瑚、西域琉璃、御窯青瓷……

件件都是價值不菲的珍品。

「兒媳初來,備了些長安時興的小玩意,還請諸位長輩不要嫌棄。」

只聽得廳內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些必州難尋的珍品,在我嘴裡,不過是小玩意。

同理,他們眼中的朱紫侯府,在孔氏眼中也於破落戶無異。

徐母斜睨了一眼托盤,又將話題引到我的著裝上。

「新婦三日應著紅,你何故穿紫色?」

我露出為難之色。

「母親容稟。」

「原本是要穿紅裳的。只是大婚當日跨火盆時,不慎燙壞了御賜嫁衣裙擺上的金線鳳凰。」

「兒媳想著這兆頭不好,便自作主張換了顏色。」

話畢,徐母臉色瞬間煞白,語氣有些顫抖。

「你是說嫁衣是御賜的?」

「正是。」我點點頭。。

「這嫁衣是貴妃特意命宮內十二位繡娘,趕製半年而成,每一顆南海珍珠都是娘娘親自挑選。」

我故意停頓片刻,讓這份壓迫感在廳內蔓延。

「就連這襯裡的雲紋錦,都是蜀地三年才得一匹的上品。」

每說一句,徐母的臉色就灰敗一分。

她攥著佛珠的手指節發白。

顯然明白這嫁衣的分量,不僅是御賜之物,更是貴妃娘娘的體面。

如今這嫁衣被毀,往小了說是徐家辦事不力,往大了說便是對天家的不敬。

徐詔安額角已經滲出冷汗。

「這可如何是好?」

天子才因為孔氏而優待了他,若因這些內宅之事亂了分寸,傳揚出去,別人還以為徐氏刻薄。

見徐母面色已然鐵青,我適時收住話頭,溫聲道。

「這幾日事忙,還未及將此事上報。」

「依兒媳淺見,不如先在必州尋個巧手繡娘修補,容後再向貴妃娘娘請罪不遲。」

徐母緊繃的神色這才稍緩,從托盤中拿出一個紅封。

「你遠道而來,且先歇息幾日。府中規矩,日後再說不遲。」

我雙手接過紅封,卻不急著起身,反而鄭重道。

「母親體恤,兒媳感激不盡。只是既入徐府,自當守徐家規矩。若因兒媳壞了家中體統,反倒辜負了相府多年的教養。」

過分的退讓只會讓人得寸進尺。

這番話既全了徐母顏面,又堵住了日後被人說恃寵而驕的話頭。

今日若真順著徐母的意思拖延立規矩,來日必會落個不服管教的罪名。

左下首的二房夫人適時打圓場。

「侄媳婦就別推辭了,老夫人這是盼著早日抱孫子呢。」

「咱們這雖比不得長安,繡娘的手藝倒也說得過去。」

她這一開口,幾位嬸娘也紛紛附和,倒把方才的劍拔弩張化作了婆媳情深。

我垂眸淺笑,借著見禮的功夫將廳中眾人盡收眼底。

二房夫人眼角眉梢都透著精明,三房倒是眼瞧著敦厚。

徐母面色稍霽,順著台階道。

「你初來乍到,且讓安兒帶著熟悉幾日。」

徐詔安如蒙大赦,忙引我拜見各位長輩。

二房三房的夫人都是人精,見了御賜之物個個讚不絕口。

我含笑應酬,終是應付過了這場暗流涌動的請安。

16

往後時間,我日日卯時起身,必往東苑門前走一遭。

徐母以身子不好為由,雖避而不見,我卻要讓滿府下人都看見新夫人的規矩。

晨露未乾時去東苑,日頭正好便往竹苑陪二夫人理帳,午後又在松苑幫三夫人擬年節禮單。

「夫人何必這般辛苦?」

雪玫替我揉著發酸的肩膀,忍不住抱怨。

「老太太霸著中饋不給,分明是要給您難堪。」

綠芍也一時失言:「虧得還是相爺千挑萬選,徐氏這般作態,可真……」

話到一半,綠芍慌忙跪地。

我抬手示意她起來。

這丫頭沉穩有餘,卻始終不及青蓮機敏,看不懂其中深意。

所謂的精挑細選,看的是徐氏的本事。

在外,徐詔安自有他的過人之處。

可回到內宅,卻成了個優柔寡斷的。

既貪戀相府帶來的權勢,又怕我這個長安貴女壓他一頭。

至於徐母,這位偏居必州多年的老夫人。

她或許見慣了必州的嬌嬌女,以為我便是這樣的跋扈的女子。

卻不知真正的嫡女氣度,從不是擺在臉上的。

是要把算計藏在規矩里,將鋒芒裹在溫柔中。

況這世間嫁娶,何來圓滿一說?

長姐貌傾天下,卻嫁給了與父親一般大的帝王,終身被困宮牆。

二姐嫁人不過幾載,便有寵妾接連生下庶子,齟齬不休。

就連最幸福的三姐,也因接連生二女,被婆母強硬塞了通房。

女子這一生,不是在爭,就是在讓。

所謂的精心籌謀,不過是權衡利弊下的各得其所。

......

青蓮的拜帖在重陽節前送至侯府,燙金箋紙上印著溫氏商號的徽記。

這丫頭嫁去溫氏三年,每月書信請安從未間斷。

年初誕下嫡子後,陳嬤嬤回來復命,說她行事果決如我三分。

頃州到必州不過五日路程。

時隔兩年再見,昔日丫鬟已成華麗的婦人。

她步履輕移,繡金裙擺隨著的步伐漾出粼粼波光。

頭上戴的那隻累絲金鳳,是當年我賞她的及笄禮。

這一身打扮,比許多官家夫人還要氣派幾分。

可當她行至廳中,卻突然斂衽跪地。

那雙戴著翡翠戒指的手平舉過眉,恭恭敬敬行了個全禮。

「妾身溫何氏,請侯爺與夫人安。」

這般謙卑的姿態,與身上的華服形成鮮明對比。

我瞥見徐詔安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

他應是沒想到,頃州大賈的主母,在我面前依舊乖順得如婢子一般。

「都是當主母的人了,何須行此大禮。」

青蓮聞言卻更加謙卑,直將頭埋進玉磚中。

「奴婢在主子跟前,永遠都是奴婢。」

起身後,她熟門熟路地接過茶盞,跪坐在我腳邊的蒲團上,如當年一般為我斟茶。

那雙戴著翡翠戒指的手穩穩托著官窯蓋碗,腕間白玉鐲子隨著動作輕響。

偏偏姿態卻比徐府的丫鬟還要標準三分。

這便是用行動在告訴徐詔安。

即便是穿金戴銀的少奶奶,在舊主面前也永遠記得自己的本分。

連相府出去的婢女都這般知禮,徐府安敢怠慢?

徐詔安的臉色果然精彩,最終藉口軍務匆匆離去。

待徐詔安走後,青蓮又再度行大禮。

「奴婢青蓮,叩請主子金安。」

她從袖中掏出錦盒,雙手奉上。

「溫氏在必州的糧鋪、綢莊、銀樓共二十二處,請主子笑納。」

我指尖撫過契紙上溫氏的朱印,忽然笑出聲來。

她既能說服溫氏將必州產業贈我,想必也存了內宅之外的心思。

我將長安商號的契書推到她跟前,笑道。

「女兒家若用起智謀,男人未必招架得住。」

父親常說,布局要早,落子要准。

青蓮於我,或許就是早就布好的活棋。

臨走時,她再次跪地行禮,卻比來時更重三分。

刀已經遞給了她,想要怎麼用,端看她自己。

17

這日,我謄寫年節禮單。

乍然抬眼,便見徐詔安不知何時已經進來。

目光正落在我案頭的單冊上。

那上面清楚記著這半年來,我借著二房三房之手,給徐府上下添置的物件。

小姐們新裁的雲錦襦裙,族學裡添的湖筆徽墨,連馬廄都鋪上了蘇繡鞍韉。

「夫人受累了。」他忽然靠近,語氣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筆尖在紙上凝出一滴濃墨,我慌忙起身。

「夫君何時來的?」

「這些不過是……」

話未說完,已被他按回座中。

「母親年事已高,明日起你便幫襯些吧。」

我裝傻道:「夫君放心,這些禮單皆由我看過,無誤後再呈給母親定奪。」

這話說得敞亮,既暗含了我的幫助,又表明了我不想染指。

徐詔安嘆了口氣。

「你既是我明媒正娶的侯夫人,執掌中饋天經地義。母親那邊,我自會去說」

我低頭抿唇,掩去嘴角的譏諷。

這世間的道理就是這樣。

男人要臉面時,女人就得裝糊塗。

可等真要辦事時,還得他們自己把話說透。

徐詔安的心裡明鏡似的。

徐母把著中饋,卻連年節往來都理不清,是我借著幫襯之名,讓徐府上下都嘗到了甜頭。

如今他若再不讓步,傳出去恐授人話柄。

十五那日的家宴上,徐母使氣似的將管家令擲在桌上。

這老婦怕是還沒想通。

為何短短半年,連她最疼愛的么女都開始為我說話。

「母親……」我沒有去拿令牌,只是道。

「這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您的心血,兒媳雖愚鈍,往後每日辰時來向您請示可好?」

徐母臉色鐵青。

若應了,等於承認交權。

拒了,又顯得刻薄。

最終只能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算是默許。

這招溫水煮蛙的精妙之處,就在於要讓所有人親眼看著。

是徐母自己撐不起這個家。

而我,不過是不得已才接手的賢惠媳婦。

花廳里的更漏滴到申時。

我端坐在主位上,指尖輕輕摩挲著青瓷茶盞的紋路。

申時三刻已過,廳下站著的管事們卻只到了七成。

我不說話,他們便各自交頭接耳。

綠芍捧著管家令站在一旁,作勢要開口。

我輕輕搖頭。

現在發作還為時過早。

「還差兩個人呢?」

我聲音輕柔,目光卻在一眾管事臉上緩緩掃過。

有個穿著褐色綢衫的管事上前半步,躬身道。

「回夫人的話,王管事和李管事身子不適,特意托小的來告假。」

我慢條斯理地掀開茶蓋,輕輕撥開浮沫。

「帳本可都帶來了?」

廳內頓時一片死寂。

片刻後,一個鬢角花白的嬤嬤大著膽子道:

「夫人明鑑,府里向來只將各處收支總帳報給老夫人過目,不需要帳本。」

「放肆!」綠芍厲聲道。

「請安不帶帳本,難道以為是主子叫你們來吃飯不成!」

那嬤嬤嘴硬道:「非是我等不聽,原是府中沒有這樣的規矩。」

我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管家,把方才回話的二人即刻發賣。」

「還有那兩個告假的,以後也不必當值了。」

那嬤嬤頓時變了臉色。

「老奴在侯府伺候了二十餘年,老夫人尚且要給我三分……」

「大膽!」雪玫上前一步,脆生生的語氣中夾雜質問。

「老夫人最是仁慈寬厚,難道是她縱著你們欺瞞主母嗎?」

「頑固瀆職,謊話連篇,管家,你還等什麼!」

話畢,早有阿貴帶著幾個家丁,將二人帶了下去。

我慵懶起身,扶了扶鬢間的八寶簪。

「明日還是這個時辰,若還有不帶的,現開發了。」

一旁的管家早已身形哆嗦,後背的衣料已經汗濕一片。

走過去時,我狀似無意道:

「若再有下次,你也捲舖蓋吧。」

18

翌日,申時未至。

雪玫來報,語氣中帶著喜氣:

「主子,管事們都已到齊,這次全都拿著帳本呢。」

我倚在軟枕上,指尖繞著錦帕上的流蘇,漫不經心道:

「急什麼,讓他們候著。」

待小憩了三刻,我才讓雪玫梳妝。

今日要唱的是出「殺威棒」,自然要妝容凌厲些。

踏入正廳時,那些素日裡趾高氣揚的管事們早已恭敬候著。

全然不似昨日的氣焰。

有個管事雙腿打顫,險些碰倒了案几上的青瓷花瓶。

不過是站在鋪了軟毯的廳里候了半個時辰,就這般受不住。

可見這些年徐母縱得他們多沒規矩。

「請夫人金安。」眾人齊刷刷跪地,聲音已帶著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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