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會治癒你完整後續

2025-07-0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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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姐……來之前我去找了時年,他說現在還不能公開我們在一起的消息。」

時染沒有開口說話,這樣的情況她恐怕早就想到了,陸家是什麼樣的人家,又是否可以接受前妻的親妹妹,然而她此時此刻也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我知道你和爸媽都把我當作小孩子看,但是很多事情,我都能想到,只是不願意去相信,不願意相信時年他,真的會這樣做……」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頭低了下去,靠在了自己的膝蓋上,聲音喑啞而又帶著抽泣:「姐你說為什麼這個世界的人總是說變就變,他們好可怕,為什麼他們可以假裝完全不在意地放下所有的事情和人,為什麼我不行……」

「時年總說讓我等一等再等一等,可我只是喜歡他而已,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為什麼就得待在黑暗裡面見不了人呢……我真的做錯什麼了嗎……」

她一句一句的問題,其實不需要別人的回答,只是像發泄一樣,雙臂環抱著自己的身體,哭得那樣撕心裂肺。

時瑜連哭都和時染不一樣,時染的哭是隱忍而又沒有聲音的,絕不會像她一樣外放,不害怕任何人的眼光。

站在一邊的宋晚風突然心臟一疼,他沒有接觸過其他的女孩,不知道原來其他女孩哭起來是這個樣子的,而不是像時染一樣。

他的小姑娘連哭都是內斂的,連哭都是一種小心翼翼。

他偏過頭去看向時染,看到了時染抿起的嘴角和那眼睛裡暗含著的關愛,他的小姑娘看上去這樣的不近人情,卻還是忍不住去關心別人,哪有她自己說的那樣不堪呢。

時染伸出手去,輕輕觸碰著時瑜的頭頂,在猶豫過後還是將手放在了她的腦袋上,蹲下身去,動作僵硬地把人抱進了自己的懷裡。

「沒關係的時瑜,都會好的。」

她不會安慰別人,也沒有人安慰過她,只能學著昨天晚上宋晚風的樣子,生澀地拍著人的後背,雖然依舊有些抗拒,但卻放任時瑜在她的懷裡痛哭著。

宋晚風站在她的身後,看著他的小姑娘學會去擁抱這個世界。

時染小聲說著「沒關係的」「會好的」,一點一點地,朝這個世界釋放著她的善意。

也是在說給自己聽的吧。

都會好的。

你看,我也等來了宋晚風。

時瑜大概是在她懷裡哭了很久,一直到聲音都沙啞了,才不太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淚,從她的懷中起來,向來帶笑的眼睛滿是紅血絲,臉上的淚痕讓人心疼:「不好意思啊,明明是來找你聊天的……」

她的嘴角還帶著點笑容,時染卻再也不能被感染了,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到頭來卻還是什麼話也沒說。

「那我就先走了,你和宋先生晚上來一起吃頓飯吧,時年……陸時年也會來。」

她這樣說著就站起身來,時染跟著人起身,眼前卻一陣發黑,好在宋晚風及時穩住了她的身體:「我們會去的。起那麼快難怪你頭暈……」

最後一句是對著時染說的,他低著頭小聲責備,眉眼裡卻全都是心疼與無奈,時瑜看在眼裡也為她的姐姐感到開心——她還是喜歡叫時染姐姐,因為這樣的時染才是她所熟悉的。

直到時瑜離開,時染也依舊坐在沙發上緩著,她甩了甩腦袋,忍不住想用手去敲一敲頭,然而在空中時被宋晚風抓住了手腕:「別敲頭,等一會兒就好了,你就是吃太少了。」

她抿了抿嘴沒有說話,大概是懶得在這件事情上和人糾纏,只是順勢靠進了宋晚風的懷裡。

這件事情也是宋晚風昨晚發現的,全盤托出之後的時染極其喜歡和他有肢體上的接觸,大部分時候是喜歡賴在他的懷裡發獃。

他想著這大概也是時染沒有安全感的體現。

於是宋晚風只能克服自己的害羞,無可奈何地去習慣這樣的時染。

「晚上想去嗎?」

「你不是答應了嗎?」

時染看著宋晚風隨意打開的綜藝,沒什麼波動的語氣,但宋晚風能感覺到她的心情沒有剛開始那麼愉悅了。

「你不想做的事情,我都不想你去做。」

宋晚風緊了緊手臂,將人摟在懷裡,是完全保護的姿勢,將下巴擱置在了她的頭頂。時染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偏頭把耳朵貼近了他的胸口,從宋晚風的身體里傳來的心跳聲足夠讓她平靜下來思考。

「我不知道。她看我的眼神讓我害怕,宋晚風,沒有人這樣看過我,我不知道她在看誰,是在看我,還是在通過我看著她的親生女兒。」

沒頭沒尾的一段話,宋晚風卻知道時染在說些什麼。

他可以給她的小姑娘數不清的愛,卻永遠沒有辦法彌補她父母的寵愛,他的時染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神里滿是迷茫,宋晚風突然就不想去了,不想讓時染在可能無法得到的愛裡面失去自己。

「宋晚風,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替代品,時染就是時染,哪怕是同一個身體,我和她也是不一樣的。」

時染這樣冷靜,這樣理智,讓他心疼。

「我的染染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這樣說著,低下頭去親吻著她的額頭,時染的睫毛輕顫,那些害怕與宋晚風的愛相比好像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那就去吧,不管怎樣,你會陪著我的,對不對?」

「是,宋晚風永遠都會陪著時染。」

他們在沙發上相擁,好像外面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了,時染的世界只要有宋晚風就好,而宋晚風也只需要時染。

當天夜裡,宋晚風帶著時染去了時家,為他們開門的是林牧顏,看著攜手站立的時染與宋晚風,她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呆滯。

「阿染,你怎麼把宋設計師也帶來了?」

宋晚風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也看向了時染,她抿了抿嘴唇,不動聲色地捏了宋晚風的手指:「......這是我男朋友......」

她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卻從來沒有給任何人介紹過自己的男朋友。

時染是一個人走在這個世界上的。

以前是。

「啊這樣,那……那快進來吧……」

「打擾了,伯母。」

時染帶著宋晚風走進了門,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時成安正一臉嚴肅地打量著宋晚風,她下意識地擋在了人的前面。

「沒事。」

宋晚風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牽著時染的手坐在了時成安的對面。

「宋晚風宋先生對吧?」

「是的,伯父。」

「我知道你,服裝設計師。」

宋晚風臉上帶著笑容,不急不忙地回答著時成安的一個個問題,舉手投足之間皆是修養,看得時成安這樣挑剔的人也找不出任何毛病。

沒過多久,時瑜和陸時年也到了。面對著陸時年,時家夫婦看上去就強硬了許多,連臉上的笑容也都消失不見了。

陸時年看見了宋晚風,顯然也是嚇了一跳的,在看見他們自始至終沒有鬆開的手時,也是露出了瞭然的神色。

宋晚風挑了挑眉,神情炫耀,又一次被時染掐了手,只好收起驕傲的神色哄自家小姑娘去了。

晚餐開始時,時成安與林牧顏坐在了餐桌的兩頭,而其餘四人則分別坐在了兩邊。

「阿染,今天這頓飯是媽媽自己做的,我很久沒做飯了,你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時染聽著林牧顏近乎算是卑微的語氣,也只是點了點頭,她向來冷淡,這幾天的情緒變化也獨獨是因了宋晚風而已。

看著碗里的那一小塊蘿蔔,時染拿起筷子的手猶豫了一下,但最終卻還是夾了起來。

「不喜歡吃這個就換一個,別勉強自己。」

時染轉過頭去,看到的是宋晚風皺著的眉頭和並不認可的眼神。

她看著自己筷子上的蘿蔔,忽而笑了。

大概是因為從前的時染沒有人會關注,她其實一直不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好像什麼都能吃,又好像什麼都不喜歡吃。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有宋晚風。

宋晚風會告訴她,什麼是她喜歡的,什麼是她不喜歡的。

宋晚風,會保護時染。

於是她笑著將蘿蔔放進了宋晚風的碗里,笑容明媚似春日:「嗯我不喜歡吃,你替我吃了吧。」

宋晚風看著這樣的時染,再一次燒紅了耳朵,只能低下頭去老老實實地吃飯,好像剛才那霸道又堅定的樣子似乎根本不是他。

時染看在眼裡,左邊的小梨渦越發明顯。

(二十一)

「小宋今年來家裡過年吧。」

晚飯過後在沙發上,林牧顏如此說道。

沙發上的人只有他們四個,而陸時年已經被時成安帶去了書房做深入談話。

時染坐在宋晚風的身邊,面對著自己明面上的母親,眼神複雜。她不是感覺不到來自於她的愛,也不是感覺不到林牧顏的忐忑與不安,時染不是一個情感感受緩慢的人,相反,由於從前的經歷,時染對別人的善惡格外敏感。

但也正因為如此,她難以面對林牧顏——她所愛的一直是自己的那個女兒,是那個被她捧在手心裡的時染。

於是在感受到宋晚風的詢問之後,她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下一秒時染的手就被人握進了手心裡。

「我會去他那兒過年。」

林牧顏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一時之間竟然一句話也沒有,就連原本靠在她肩上的時瑜,也坐直了身子。

「阿染你還在生氣嗎……」

「我沒很生氣,只是有些事情就算很不希望,也還是要面對的。」

她到底還是明白了時染的意思,一下子似乎蒼老了許多,放在腿上的手輕微顫抖著,但最終卻還是點了點頭,那向來筆直的脊背都變得有些彎曲了。

時染看在眼裡,可哪怕如何不忍,她卻依舊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輕輕按了按手指的關節,骨頭之間的摩擦能夠讓她暫時平靜下來。

宋晚風掐了掐她的手指,眼裡滿是不認同的淡淡責備:「伯母我們會回來看您的。」

時染知道,那責備不是對她的話,而是對於她的舉動。

林牧顏點了點頭:「阿染,你能去幫我拿個文件嗎,在保安室那兒,我有些話想和小宋說。」

「嗯。」

時染看了眼宋晚風,在得到他的眼神同意之後點頭應了。

一月的天已經很冷了,時染走在路上也難免緊了緊衣服,這個時間的路燈恍惚著一閃一閃,明明不是很晚可天空已經是一片漆黑。

今晚沒有星星。

時染這樣想著,就已經看見了保安室。她緊走了幾步,然而身後卻傳來了一陣鳴笛,時染回過頭去,突如其來的汽車遠燈光閃著她的眼睛,強光的刺激讓她的眼前漆黑一片,只是一個恍惚,時染就感覺到有人抓住了她的衣服,將她拽上了車去。

視線將要恢復的前一秒,一個黑色的眼罩戴在了她的臉上,雙手被牢牢地綁在了身後,她沒有說話,只是假裝害怕地縮在了位置上,耳邊傳來了幾聲男聲。

她抿了抿嘴唇,然而記憶里卻沒有這些人的聲音記憶。

「哎大哥,這女的怎麼都不說話啊,我們會不會綁錯了。」

「放屁你瞅這張照片,不是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說得也是,大哥這小姑娘真好看……」

「你他媽別動歪心思,我可告訴你,這女的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拿錢做事,其他的你一概別管,聽到了嗎?」

「行行行,曉得了。」

時染聽著他們的話似乎還帶著點兒口音,她習慣黑暗自然也不像其他小姑娘一樣害怕,只是用牙齒輕輕摩擦著嘴唇,用輕微的疼痛刺激著自己思考。車子在路上行走了很久,時染在心裡默默數著秒針來記著時間,直到三十九分鐘之後,車子停下了。

車門被打開的那一刻,時染聽見了一個女聲。

「時染,你到底還是落在我手上了。」

只一句話,時染已經認出了她的聲音,她甚至帶上了一絲笑意,仿佛現在被五花大綁到人面前的,根本不是她本人一般。

只是不知道宋晚風又要怎樣著急。

(二十二)

時染被人扔在了地上,等到眼罩被人拿走丟掉時,她才終於看清了眼前這個女人的樣子,時染抬起頭來,哪怕是如今這般的境地,她也沒露出任何的懼怕樣子來,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時染你憑什麼永遠都是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憑什麼我們家就要落得個破產的下場!」

沈訣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臉上,在這偌大的倉庫里清脆的聲音迴響著,時染記得她,她就是那個在慈善晚宴上口無遮攔的女孩,然而此時聽到這個名字,時染才想起來,這個人也是小說里的女三,在原主那些個歹毒的主意後面也全是她的推波助瀾。

時染回過頭來,白皙的臉上有個紅色的手印,也可見沈訣有多用力。如果是那個嬌生慣養的時染,大概已經破口大罵了,只可惜這樣的疼痛於她而言不過是日常罷了。

「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樣子!都已經落在我手裡了,你裝個屁的高貴呢。」

少女的聲音稚嫩嬌柔,只可惜說出口的話卻尖利無比。沈訣蹲下身去捏住了時染的下巴,那雙丹鳳眼裡滿是怨恨,時染看在眼裡,想到的卻是宋晚風。

她這樣消失不見了,宋晚風會不會以為她離開了呢?

「沈訣,你喜歡陸時年,對嗎?」

時染沒有那麼好的觀察能力,能感覺到這件事情全靠著知曉小說內容的外掛罷了。只是讓她想不通的是,如果是因為喜歡陸時年,那麼沈訣最應該恨的人不應該是時瑜嗎?

「對。我是喜歡陸時年。所以憑什麼你想嫁就嫁想離就離!我放在心裡喜歡了那麼久的人憑什麼被你糟踐了!時染,你以為如果你不是時家的女兒還會活得那麼瀟洒嗎?」

「可我偏偏就是。」

時染的神情冷靜得仿佛只是與人聊一聊天,她一句話氣死人的功力向來厲害。沈訣漲紅了臉,憋了半晌沒說出句話來,然而最後大概是想到了什麼,冷笑了一聲站起身來,還拍了拍手仿佛剛才觸碰了什麼噁心得不行的東西。

「你再怎麼會說話也沒用,我倒要看看一向高高在上的時家大小姐一會兒會怎麼求饒。」

她招了招手,從她的身後走出來兩個男人,姿態卑微,然而臉上卻帶著躊躇與緊張:「沈小姐……我們約好的時候您沒說這事兒啊。」

只一句話時染就聽出了,他們就是綁架自己的人。

「要你做就做!哪來那麼多廢話,她可是真正的千金小姐,還是便宜你們了呢。」

沈訣抬起下巴一臉目中無人的樣子,時染明白她想做什麼,只可惜哪怕猜到了她也沒什麼可怕的,時染本就一無所有。

「沈訣,那麼著急是害怕被發現嗎?」

「你閉嘴!」

她看過來的眼神像是泛著血光,歇斯底里想要同歸於盡的狠勁。

「時染我告訴你,我們家已經破產了,我爸因為貪污進了監獄,我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你有沒有發現你這人很可笑。」

時染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把後背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手心裡躺了個小小的打火機,好在她有抽煙的習慣,向來打火機不離身,也好在沈訣印象里的時染,是不抽煙的。

她看著面前的女人,語氣戲謔:「你家破產和我有什麼關係,你爸進監獄又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們這些女人是不是都喜歡把自家的事情賴在別人身上。」

「沈訣,如果你直說是因為嫉妒我,說不定我還會高看你幾分。」

時染趁著自己說話的聲音,打開了打火機小心翼翼地燒著自己手腕上的麻繩,用身體擋住煙火,偶爾燒到了手心也不過是微微皺了皺眉。

她第一次感謝自己的媽媽。

「你們還不快上!」

沈訣朝著身邊的男人怒吼,只可惜他們看著也不過是農村裡的老實人罷了,估摸著答應幫助綁人也已經是極限,此時不知所措地往前走了兩步,卻也只是兩步。

「別著急啊沈訣,對自己有點自信心。」

「不是計劃得很完美嗎?怎麼聽我說兩句話就著急了,這輩子也就策劃了這麼一件大事情,還是要慢慢享受的。」

「沈訣,你連對陸時年說喜歡都不敢,能做成什麼?」

她到底還是被激怒了。

沈訣拿過倉庫里擺放著的瓷器朝她砸過來,時染沒有躲,那瓷器直直砸在了她的額頭,在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的,殷紅的鮮血順著時染的臉流淌而下,陰沉著那半張腫起來的臉頰,隱在黑暗裡像是討命而來的惡魔。

「你懂什麼!你懂個屁時染!我十歲就認識陸時年,我喜歡他喜歡到現在!憑什麼你見他一面說要結婚就結婚,你他媽憑什麼?」

「很生氣吧沈訣,可是你能怎麼辦,你不還是在我們結婚那天笑吟吟送上了禮物,你甚至不敢擺出一點臉色。」

「你總是那麼膽小,就連慈善晚會那天來嘲諷我最後都無疾而終。」

「你又憑什麼覺得今天會成功呢?」

時染低下頭去,粘稠的液體順著下巴滴落在了地上,手裡的打火機早就滾燙得不行,她卻仍舊沒有鬆手,任由它灼燒著自己的手指,那錐心一般的疼甚至讓時染有些上癮。

直到感受到麻繩的鬆懈,伴隨著沈訣的怒吼聲,時染將打火機放在了地上,而後將碎裂在身邊的瓷器碎片握在了手裡。

握得很緊。

「沈訣,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和陸時年離婚。」

她平靜了下來,時染笑著看著她,被血染紅的污濁的臉,隱藏在雜亂的頭髮下那雙不含感情的眼睛,沈訣的眼神警惕而又懷疑。

「你在害怕什麼呢,我都已經這樣了。」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時染連聲音都弱了幾分,沈訣看著眼前的人那脆弱不堪的樣子,一時之間也被迷惑了——畢竟在她的世界觀里,腦門上被砸了個口子已經近乎於死亡了。

沈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拖著步子朝她走去:「時染,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樣。」

時染聞言點了點頭,手裡的碎片又一次緊了緊,等到人站在她面前蹲下身來,將耳朵湊到了時染的嘴邊,她輕笑了一聲。

「沈訣,你真的好蠢啊。」

時染的聲音輕得近乎耳語,沈訣卻還是聽見了,沒等她回過神來,那一片小小的碎片,已經扎進了她的身體里,不過是瞬間的疼痛,卻讓沈訣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那個她以為不過是窮途末路的時染,此時正笑吟吟地瞧著她,那雙握著瓷片的手上全是傷痕,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只是一個勁地將它插進更深處。

沈訣往後坐在了地上,雙手撐住了自己的身體,眼淚從她的眼眶裡滑落,她終究也只是個被寵著長大的小女孩。

可惜時染不是。

她的笑容溫暖,嘴角左邊的小梨渦更是好看,卻是直接跨坐在了人的身上,隨手抓起那地上躺著的瓷片,抵在了人的喉嚨處,聲音清冷。

「其實但凡換了個人或許你就得逞了,只可惜我是時染,卻又不是你以為的那個時染。」

那血滴在了沈訣的臉上,她第一次意識到了這個人的可怕,意識到了時染的可怕。

也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染染!」

時染抬起頭來看向那打開著的門,顯而易見的是這是那兩個男人奪門而出時打開的,她的宋晚風喘著氣站在門口,身後是無盡黑夜,時染卻像是看見了光。

她朝人笑著,眼裡全是星光,卻再也握不住那小小的瓷片了,時染倒在了狂奔而來的宋晚風的懷裡,向來冷靜自持,哪怕是害羞也不動於色的宋晚風眼裡含著淚水,他伸出手來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時染臉上的血跡。

這個有著潔癖的男人,此時連手都是顫抖著的。

「染染,你別睡好不好……」

時染看著他,從來沒有如此安心過,她將自己的手伸到人的面前,那上面的傷痕觸目驚心。

「宋晚風,我好痛哦……」

(二十三)

時染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面對著的是醫院的雪白色天花板以及那刺鼻的酒精消毒味道,伴隨著奇怪的疼痛感,她幾乎以為是回到了穿越的第一天。

直到動了動手指,感覺到了自己的手腕被人握在手心裡。

她偏過頭去,瞧見了正趴在床邊的宋晚風,依舊穿著那天見她時穿的白色毛衣,上頭還帶著血跡,時染扯了扯嘴角:「宋晚風……」

沙啞的聲音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宋晚風卻馬上抬起頭來,看見時染睜開了眼睛,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喜極而泣。

「染染,你終於醒了……」

他只在時染說出自己身世的那天這般哭過,時染無奈,笑著伸出手去替人擦拭著臉上的淚水,她的宋晚風無論在外頭有多冷漠,在她這兒一直都是個大男孩罷了。

「別哭了,醜死了。」

聞言宋晚風隨意用袖子擦了擦臉,明明眼裡還帶著淚,那長而翹的睫毛上掛著淚珠,卻滿是認真地問道:「現在還丑嗎?」

「宋晚風永遠不醜。」

她看著好笑,輕聲哄著,宋晚風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按了床頭的按鈕喚了護士,而後緊緊地將時染的手握在了手心裡,放置在自己的臉龐輕輕蹭著。

「染染你睡了兩天了,我害怕。」

「害怕什麼,我又不會走。」

「你倒在我懷裡滿臉都是血,染染,我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

「你那麼聰明又那麼厲害,就算是一個人也可以從那樣的環境里存活下來,可是染染……」

他抬起頭來,看著那被紗布包裹著的時染的頭,眼底的青黑是遮蓋不住的,時染最愛的,他的眼睛裡也全是紅血絲。

「染染,我會擔心,會害怕。我希望你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手足無措地等著我們去救你,希望你可以在我懷裡哭著鬧著說自己很害怕。」

「可是那樣的你就不是染染了。」

時染的目光平靜卻又帶著寵愛,她的嘴角含笑,眼前的人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割捨不下的宋晚風,是那個吹散了她黑暗的宋晚風。

她不懼怕死亡,甚至擁抱死亡,然而在那個小小的倉庫里,時染是真的害怕過的。

害怕沒有了自己,宋晚風又會是怎樣的難過。

「宋晚風,只要你在這個世界上,我就永遠不會離開。」

這是時染說過的,最好聽的告白。

她沒有說過愛與喜歡,但宋晚風在這一刻真真切切地感覺到,時染在用自己全部的精力去愛他。

於是宋晚風又哭了。

他將自己的臉埋進時染的手裡,哪怕上頭還包著繃帶,哪怕時染現在的手醜陋不堪。

「咳咳,這位家屬,病人的手還需要休養。」

「抱……抱歉……」

宋晚風聽見了護士的聲音急忙擦乾眼淚站起身來,活像個被抓了個正著的小偷,眼尾與耳垂全是紅的,也不知道那護士聽了多久,走過來時眼神全是戲謔。

好在時染向來臉皮很厚。

奈何宋晚風是個臉皮薄的:「我……我先去換個衣服……伯母去買中飯了,一會兒就回來,染染你好好休息。」

離開的時候甚至還被凳子絆了一下。

身後傳來護士與時染的笑聲。

「這是你男朋友吧,你昏迷這兩天他可是寸步不離,誰說話都不聽,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他說這麼多話呢。」

護士一邊查看著時染的身體狀況,一邊調侃著,時染輕聲應了,眼底全是溫柔。

「身體沒什麼大礙了,就是額頭上的那個傷口有點深,還得養一段時間,你這小姑娘也是,這麼大的口子還撐了那麼久。行了,好好休息。」

「謝謝。」

時染一個人躺在床上,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一個不注意便又一次睡了過去,不過還好,這一次的夢裡沒有黑暗也沒有大片的血。

只有溫暖的風吹過,林央站在她的面前笑著朝她揮手,時染轉過頭去,宋晚風站在她的身後,笑容燦爛。

她提起裙子,朝宋晚風跑去。

時染放過自己了。

(二十四)

等到時染的胃發出了抗議,她才再一次轉醒,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坐在床邊低頭剝著橘子的林牧顏,而後者也恰好抬起頭來。

時染分明看見她的眼裡還帶著淚光,卻假裝毫不在意地笑著:「你醒啦,我熬了魚湯,煮了點粥,多少喝一點吧。」

林牧顏將橘子遞給她,上頭就連那白絲都被處理得乾乾淨淨,然後按了床邊的控制按鈕,將床頭微微抬起,讓時染可以處於一個舒服的姿勢。她打開保溫食盒,放在了床上的小桌子上,魚湯散發出陣陣香味,泛著奶白色的可口顏色。

「吃吧,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時染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拿起了勺子,林牧顏瞧在眼裡,看著這張她無比熟悉的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神複雜。

一頓飯下來,二人皆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時染將魚湯喝了大半,林牧顏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笑著道:「以前阿染也最喜歡喝我熬的魚湯了。」

時染沒有說話,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嘴角微微抿起。

她恍若沒有看見。

「阿瑜和我說了,我確實一直都沒有接受這個事實,總是把你當作阿染,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自我欺騙。」

「連老時都說我太過分了,你和阿染一點也不一樣。」

「但是這一次我是真的清醒了,小宋那孩子把你從倉庫里抱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會是阿染,那個丫頭,怕是早就哭著喊著說要把綁架她的人碎屍萬段了。」

時染扭頭看向她,說起自己的孩子時,她的臉上都帶著柔和的光。

「我知道很多人都覺得那丫頭性格不好,被我寵壞了,可阿瑜從小就走丟了,我只有那麼一個女兒,我能怎麼辦呢……我只能把所有的愛全部給她……」

「可無論阿染如何讓我們生氣,她都是我的女兒,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真的會離開我……」

她的聲音都有些哽咽,大概是為了控制自己的情緒,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但是老時說得對,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會慢慢去接受阿染不在了的事實,也希望你可以接受我們。」

時染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是接受。

林牧顏看著眼前的女孩子一臉懵懂的樣子,想起自己那天晚上看見的,時染雙眼緊閉不知生死的模樣,連心臟都在痛。

「我知道你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接受突然多出來的父母,可是……我和老時也是真的心疼你,你和阿染不一樣,我們不知道你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痛了也不會說出來的性格,可我們希望能夠給你愛。」

給我愛。

這又是一句沒有人和時染說過的話。

「不是作為阿染的替代品,也不是成為阿染,只是這樣的你,時染,我們希望你能夠成為我們的女兒,希望我們能夠成為你的父母。」

父母。

這個身份對於時染來說一直代表的都是噩夢,她沒有經歷過父愛與母愛,也沒有感受到那些有關於家庭的所有愉快體驗。

可現在有人說想成為她的父母。

「我……抱歉……我……」

「你不用馬上開口,小染我希望你先好好休息,行了,我先回去了,老時他們還在處理這件事情,小宋那孩子在門口也不知道待了多久,你們好好聊一聊。」

時染有些手足無措,林牧顏卻已經收拾好了情緒,看向門口時笑著搖了搖頭,將東西全部裝進了袋子裡站起身來,時染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便瞧見宋晚風站在門口無辜的模樣。

一時之間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

「伯母……」

「好孩子,進去吧。」

經過宋晚風時,林牧顏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便像是接受了什麼重大的責任,一臉嚴肅地坐在了床邊,看得時染忍俊不禁。

「宋晚風,她說希望成為我的父母。」

時染悄悄握住了他的手指,半斂著眼帘,有一搭沒一搭地在他的手心劃拉著,最後被宋晚風握住了才算安分。

「那你呢,你是怎麼想的,染染。」

「我不知道。」

宋晚風沒有開口,他聽得出,時染還有話要說,於是只是認真地看著她。

「沒有人說過想做我的父母,我很開心,可是宋晚風,我害怕……」

他知道時染在害怕什麼。

「不要害怕染染,我的染染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姑娘,不會給任何人帶來不幸,也不會再被任何人傷害了,我會保護你的,染染。」

時染抬起頭來看著他,眼淚順著臉龐滑落到下巴,最後滴在了被子上,她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這樣睜大了眼睛,那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流淌而出。

她只是平靜地哭著。

「宋晚風,我好害怕,被沈訣綁架的時候好害怕,把碎片插進她身體里的時候也好害怕,來到這個世界很害怕,林央死的時候我也很害怕……」

「宋晚風,我真的……很害怕……」

他的小姑娘第一次這樣坦誠地說出自己所有的害怕與恐懼。

把自己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他的面前。

宋晚風小心翼翼繞過她的傷口,將她抱進懷裡,是溫柔的擁抱,讓時染的耳朵貼著自己的胸口,時染能夠聽見的是他沉重而有力的心跳聲。

「染染,我沒有辦法給你親情,但如果你希望,我可以給你一個家。」

「染染,我們結婚吧,我來給你一個家。」

(二十五)

最後時染依舊沒有回答他的話,那個在病房裡的美好下午,時染告訴宋晚風,她想再等等。

等什麼呢,時染也不清楚。

但是她潛意識裡不想這樣的自己嫁給宋晚風。

和宋晚風結婚的女孩,應該更好才對。

時染出院之後依舊住在時家,也在努力地去和那位關心她的母親相處,雖然仍舊無法叫出口,但至少時染不再排斥她的觸碰。

今年的春節,宋晚風確實是在她家裡過的年。

時染站在客廳里,看著那些坐在餐桌旁滿滿當當的人,突然有些恍惚。

那明黃色的燈光這樣溫暖,灑在人的身上恍若明媚的陽光,給每個人都鍍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照得他們像是天使降臨,唯獨時染,她站在那昏暗的地方,遙遙望著,許久都沒有過去。

你真的配嗎,時染。

她在這樣問著自己。

時染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過這樣熱鬧的新年了,她的新年偶爾會在酒吧跳舞,偶爾是在逃竄著躲避要債的人,偶爾是一個人在家裡睡上一整天,她沒有吃過團圓飯,也沒有放過煙花。

她的世界,一直是一個人。

「染染,快過來。」

她聽見有人在叫她。

時染抬起頭來,宋晚風站在那兒,朝她伸出手來,笑容溫暖明媚,猶如夏日裡晚間的風,吹散了她所有的陰霾。

「嗯,來了。」

她走到了有光的地方。

新年過後的第一場春雨下完,時染一直在連載的書終於出版了。

這一件事情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大概也是前一段時間過於忙碌了,直到時染接到來自編輯的電話時她才反應過來。

編輯說有一場簽售會,時染短短思索了幾分鐘,還是答應了。

她覺得現在的自己,足以去面對那些陌生人。

哪怕是為了宋晚風,時染也希望自己可以成為一個更加美好的人。

而這一次,是她給宋晚風的一個禮物。

等到那天時染到達現場的時候,下頭已經坐滿了人,與新聞發布會那天不同,今日來的都是她的書粉,都是真的喜愛她的人。

時染的手輕輕摩擦著衣服,還是毫不猶豫地走到了台上,她能夠看見那些抬起頭來看到她時毫不遮掩的驚艷與喜愛。

她今日沒有穿禮服,也沒有如何打扮,只是一件帶著些花邊的襯衫加上修身的牛仔褲,以及一雙長筒靴,然而正是因為如此,才將時染那種不加修飾的美展現得淋漓盡致,她甚至什麼都無需做,只是站在那裡就足以被所有人寬厚以待。

「大家好,我是氿木。」

時染拿過話筒,清冷的聲音響徹每一個角落,那頭長髮散在身後,猶如瀑布一般順滑。

幾秒鐘之後,時染就聽見了來自於愛她的人所發出的掌聲與讚嘆,好在主持人馬上控制住了場面,笑著稱讚時染的美貌與才華,這一場見面會才算是步入了正軌。

「那麼接下去,是我們所收集的來自粉絲的問題,希望氿木可以做好準備。」

「好。」

她努力不讓自己去注意那些閃光燈,將注意力放在了主持人的臉上,其實還會覺得懼怕,但好在時染明白如今的自己不會在乎了。

「關於氿木這個筆名是有什麼其他的含義嗎?」

「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從名字衍生過來的而已。」

「那麼關注氿木時間長的粉絲都知道,氿木大大之前寫的文章大部分都是虐文,這一次為什麼寫了篇那麼治癒的文章呢,是因為談戀愛了嗎?」

台下的粉絲一片起鬨聲。

時染安安靜靜地等待他們的聲音過去,低下頭去看著手中的話筒,嘴角的笑容平和溫柔,那側臉美好得像是一幅畫,也不知道是誰拍了下來,說自己看見了仙女。

「嗯,是這個原因,我有了很喜歡的人。」

「介不介意和我們仔細說說呢?」

「我不是你們以為的很完美的人,相反的,有你們的喜歡我覺得很驚奇,氿木是一個沒有被那麼多人喜歡過的人。」

時染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開口,她面向粉絲,面向那些自己從前覺得無比可怕的閃光燈,露出了一個淡而堅定的笑容。

「我從前的人生沒有那麼好,所以筆下諸多故事都不算完美,那個時候的自己不懂得愛和喜歡,所以他們的人生也和我一樣,但是現在,我懂了。」

「這本書是我想送給一個人的禮物,他現在大概看見了,書里的女主有一個被治癒了的完美結局,而他就是我的天使,是我的神明,在遇到他之後我的人生似乎全是美好的事情。」

「在連載這本書的時候偶爾會有粉絲在後台給我留言,問我這樣美好的愛情真的會發生嗎?他們真的能夠等到嗎?」

「我想說,可能會有點晚,但是你們總能夠等到的。」

「這個世界上的人都忙著去尋找光,沒有人想做別人的光,可是如果黑暗沒有光能夠照亮,那麼有一陣晚風也是很好的,他會慢慢地堅定不移地吹散你全部的黑暗。」

時染站起身來,台下一片寂靜無聲,她看過每一張臉,他們的長相不盡相同,但無一不是帶著愛與憧憬,那一張張臉,那一個個的笑容,給了時染無盡的走下去的動力。

她笑了,眉眼彎彎,笑著彎下腰去鞠了一躬,聲音清脆柔軟。

「我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值得,但是真的感謝你們每一個人的喜歡。」

「喜歡氿木,喜歡這本書,喜歡我寫下來的每一個角色。」

「我從前沒有那麼喜歡寫故事,但是現在,我大概明白了為什麼。」

她直起身子,眼裡都帶著淚水,然後不知道是誰起了個頭,人人都在說她值得。

時染看見宋晚風站在門口,與她遙遙相望,她看見宋晚風的口型,是在跟著所有人。

他說,染染值得。

(二十六)

見面會結束之後時染站在了宋晚風面前,她第一次出現這樣帶著些驕傲的神情,像是個等著被誇獎的小孩。

採訪結束之後的見面會就到了簽售環節,那些帶著激動表情的小姑娘們會顫抖著和她握手,時染聽見了很多的喜歡很多的愛,比她從前的人生加起來的都要多。

「宋晚風,這是我給你的禮物,你喜歡嗎?」

宋晚風看著面前只到自己下巴的時染,明明是這樣嬌小的身材卻不知道為什麼能夠蘊含著這樣強大的力量,無論在什麼樣的地方什麼樣的環境都可以綻放出最美麗的光芒。

雖然時染自己從來沒有意識到。

「這份禮物是書,還是這樣一個閃閃發光的染染。」

他伸出手來放在了時染的頭頂,溫柔地撫摸著,時染抬起頭來,頭頂上傳來的溫度足夠到達心臟。

「你喜歡哪個呢?」

「都喜歡,但最喜歡的還是我的染染。」

於是時染笑了,她知道現在的自己終於可以去全心全意地愛宋晚風了。

「明天要去送一送時瑜嗎?」

「好。」

在這個世界裡,沒有了時染的干涉,時瑜竟然難以和陸時年走到最後,新年過後沒幾天二人就決定分開一段時間互相冷靜一下,時瑜更是直接決定出國留學。

「在想什麼?」

時染和宋晚風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覺到身邊人的游神,宋晚風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這才把她的神給喚了回來。

「在想為什麼有些事情順利一點結局反而會糟糕起來。」

「可能是因為無論是人還是任何其他的東西,在失去之後總會變得更加美好一點。一帆風順的東西,會讓人覺得唾手可得。」

「那我呢?我和你,不是一帆風順的嗎?」

時染偏過頭去,恰有風吹過,宋晚風笑著將她的頭髮捋至耳後,春日的陽光不似夏日裡明媚,卻顯得更加柔和,打在人身上都像是加了一層柔和的濾鏡。

「染染不一樣,我遇到染染已經很艱難了。」

是了,能夠遇見宋晚風,他們都已經很艱難了。

(二十七)

「就送到這兒吧。」

第二天時瑜站在檢票口,一身風衣笑容瀟洒,她像是一下子成長了許多,不再像是之前那個單純的小女孩,可眼裡依舊帶著對這個世界的善意。

時染站在林牧顏的身邊,身邊的母親早就淚流滿面地倒在了自家丈夫的懷裡,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腦袋。

「想回來的話,隨時可以回來。」

時瑜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然後撲進了她的懷裡,放聲大哭,毫不隱忍,這一次的時染沒有思索,回抱住了這個在她懷中哭得近乎暈厥的女孩,一下一下地拍打著她的後背,聲音溫柔。

「我們都在這裡等著你,別哭。」

陸時年沒有到場,不知道是因為不想面對還是公務纏身,好在時瑜已經不在乎了,她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滿是淚痕的臉,時染不忍,伸出手去擦拭著她的眼角,她承認自己曾經嫉妒過時瑜的天真爛漫,然而現在看到她這樣難過卻仍舊無法平靜面對。

「姐,你要好好的,和他好好的。」

「嗯,我會的。」

時瑜終究還是上了飛機,林牧顏抽泣著交代了她許多事情,走出機場時,時染裹緊了風衣。

這個春天有點冷。

她看見宋晚風倚靠在車門邊上,看著她淺笑。

時染大步朝他走去,毫不避諱地摟住了他的腰,將自己的臉埋進了他的懷裡。

「在難過嗎?染染。」

宋晚風的耳尖羞紅,卻仍舊假裝並不在意地撫摸著她的長髮,懷裡的小姑娘搖了搖頭,聲音因為埋在衣服里而有些沉悶。

「不是難過,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奇怪什麼?」

「註定好了的事情,也會有變化嗎?」

「如果全都是上天註定,那人為什麼還要去努力爭取呢?」

宋晚風好笑時染的問題,揉了揉她的腦袋,替她打開了車門。

只有時染自己知道她在奇怪什麼。

但或許這個世界早就不止小說這樣簡單。

「要喝奶茶嗎,我帶你去買。」

「……好。」

時染扣著安全帶的手頓了頓,點了點頭。

關於自己喜歡喝奶茶這件事情,時染也是前不久才發現的,準確來說,是宋晚風讓她發現的,他說自己的眼睛會發光。

時染自己倒是沒有發現。

但是至少是真的喜歡。

奶茶店的門口人很多,時染站在車邊等著,那個遠遠擠進人群里,一邊要和其他人保持距離保證自己不會被觸碰到,一邊還要點單的宋晚風,怎麼看怎麼有趣。

「在笑什麼?」

時染轉過頭,看見了自己許久沒有看見的一張臉。

林醫生。

「看來你現在不會覺得哪個世界都是一樣的。」

時染抿了抿嘴角沒有開口,她看不懂林醫生,這樣的人是她最害怕的,也是她最難以對付的。

「時小姐的表情不一樣了,你已經遇到那個為了你而來的人了。」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似乎沒有那麼重要。」

「我為什麼會到這個世界上。」

「這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時小姐,他是為了你而來的,而你會為了他活下去。」

林醫生抬了抬下巴,時染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恰好看見宋晚風拿著奶茶皺著眉頭走來,眼神之犀利似乎要將時染身邊的人殺了才好。

「那人是誰,幹嗎和你說話,還笑得花枝亂顫的。」

時染好笑,接過奶茶:「這個成語是這樣用的嗎?」

「我不管,他和你說什麼了,是不是要你的聯繫方式,你有沒有好好……」

宋晚風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時染踮起了腳,吻上了他的嘴唇,時染的嘴唇淡而微涼,卻並不妨礙他嘗到了甜味。

他呆住了,甚至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時染站在原地,笑顏如畫,嘴邊邊的梨渦里承載了滿滿的甜蜜。

「宋晚風,我們結婚吧。」

彼時天已黑,他們在人群里對視著,可是沒關係,會有晚風吹來。

全文完。

(番外)

在確定好婚期的後一天早晨,宋晚風如平常一般早起,睡在身側的時染仍舊像是昏厥了一般毫無反應,大概是從前沒有睡意可言,躺在宋晚風身邊的時染總是疲憊的樣子,似乎是要把從前缺的覺全部補回來。

他輕笑,如今的時染已經學會了如何去愛人,哪怕仍舊青澀得不像話,卻也會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湊上前來輕輕說句喜歡與愛。

這都是因為宋晚風的愛。

「早安,我的寶貝姑娘。」

宋晚風低下頭去,輕聲低喃,親吻了睡夢中的時染的額頭,然後起身去準備早飯。

屋外陽光正好,即將步入夏日的天氣已經有了一絲熱意,宋晚風敏感地發現大門的門縫裡多出來一封信,他疑惑,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在暗自催促著他去拿過那一封信。

於是他決定跟著內心深處的想法活動。

這年頭已經很少有人會寫手寫信了,他拿著信坐在沙發上,信的封面字跡清秀。

「至宋晚風。」

「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大概已經和時染訂婚了,不要問我是誰,也不要問我是如何知道的,就把我當作一個熟知你們的朋友」

「我與時染相識在很遙遠的從前,這個小姑娘骨子裡傲到了極點,所以才不願意和這個世界妥協,她總用最低劣的詞語來形容自己,但你和我都明白,時染是一個再溫柔不過的女孩子。」

「我將她託付給你, 希望你將她好好地放在心尖上寵著,不要和我計較這樣帶著點高高在上的話, 畢竟這個小姑娘是我拿命救回來的。」

「我猜她和你提及過我的名字,實不相瞞, 我很喜歡她,但也只能這樣喜歡了, 宋晚風, 如果你對她不夠好, 哪怕身處地獄我也會爬出來的。」

「不要告訴她我的存在,這大概會是我送給她最後的一份禮物。」

宋晚風沉默著坐在沙發上, 他大概是能猜到的,但是直到看到最後,才敢確認。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麼, 但一想到那些時染最痛苦的時光, 都是另一個人陪伴左右, 哪怕如今已經不在了, 也難以釋懷。

「宋晚風, 我餓了。」

他抬起頭來, 頭髮凌亂穿著睡裙的時染出現在了門邊,一手揉著眼睛甚至連雙拖鞋也沒有穿, 睡眼矇矓的懵懂樣子,哪裡還有從前的冷淡。

「宋晚風?」

時染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宋晚風, 本能地覺得他今日有些奇怪, 然而他已經低下頭來吻住了自己的嘴唇, 不似往日的溫柔帶著點強硬的占有,卻仍舊怕弄疼了懷裡的小姑娘,一隻手還護著人的腦袋,將其推搡回了屋內, 關上了門。

「等等,宋晚風!我又幹什麼了!」

「再睡會兒。」

天才剛亮,白日還很長久。

「不用了。」

「(日」他只是這樣站著,像是在思索什麼。

「林央。」

身後傳來一個女聲, 他回過頭去,扎著馬尾辮的女孩朝他走來,笑容燦爛, 熟絡地拍了拍他肩頭落下的樹葉。

「事情完成了嗎?走吧, 我們去下一個世界。」

「好。」

林央沒有再回頭, 跟在女生的身邊走向遠方,小姑娘偶爾側頭偷看他的樣子, 那眼睛裡是滿滿的歡喜。

「林央,下回你可不能這樣直接出現在對象面前了, 回頭彙報工作, 我很難替你糊弄過去。」

「拜託你了, 沒有下次。」

「好了好了,我們誰跟誰呀!」

升起的朝陽下是二人並肩而行的背影,後頭的影子越拖越長。

日子那麼長遠, 那些從前無法抹去的傷痕,是否會在之後開出燦爛的花朵,誰能保證呢。

(完)

備案號:YXXB1o1aDKno33cnJbqE2SE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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