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黑店抹油完整後續

2025-06-0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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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要出家為由,和男友分手了。

一個月後,我在美黑店實習給客戶抹油時,撞見了他。

我沉默地擦著油,他陰沉無聲地看著我。

我強撐道:「這位施主,麻煩翻個面,貧尼擦擦背面。」

1.

我的前男友叫楚尤浪,是個大善人。

逛街總幫手機沒電的美女打電話,微信好友加了一堆。

健身總幫崴腳的姐姐叫醫生,身體力行,學會正骨按摩。

學習總幫學妹解難題,熱心堅守,甘於奉獻,是圖書館的亮麗風景線。

和他處對象的這三個月,我見過的美女比我前半生見過的都多。

熱情火辣,傲嬌可愛,知性優雅,清冷高貴。

皮衣,JK,長裙,白襯衫。

我麻木地看著形形色色的女孩來來回回,用不同的眼神看著楚尤浪身邊的我。

三個月後,我受不了了。

我和楚尤浪提分手。

楚尤浪詫異道:「為什麼?」

我說:「你太樂於助人了。」

楚尤浪辯解:「我和她們沒有什麼,只是普通朋友。」

他說得沒錯,他確實沒有回應過。

楚尤浪不肯分手,用他那健壯的肱二頭肌倔強地擋在門口。

我咬咬牙,疲憊而虛弱地說:「我對你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了,楚尤浪。」

楚尤浪呆然而震驚地看著我。

我回想著這幾個月看過的浪蜂游蝶,脂粉艷香。

紅塵俗世多煩憂,男女之情真枯燥。

我眼神空然而清透地看向他,輕輕說道:「分手吧,因為我想出家了。」

2.

我和楚尤浪分手了。

出家只是個藉口。

但為了散心,我假期還是跑去廟裡修行。

本市香火最旺的寺里,紅綢布和許願牌懸掛在樹梢上,紅艷艷,像株神仙樹。

我摒棄雜念,心曠神怡,隨手翻了個新牌子——

「信女 XXX 祈求成為我校楚尤浪的女朋友,願佛祖成全,如果願望成真,我願供奉十萬。」

我面無表情又翻了翻,十個情緣牌里,有三個都是楚尤浪的名字。

於是,我齋飯都沒吃,捲起包袱直接跑了。

從香火最旺到人流稀少的廟,楚尤浪這廝如同當代狐妖,蠱惑萬千少女,哪哪兒都有他的名字。

我從市中心轉到郊區,最終氣喘吁吁坐在一座破廟前。

「女施主,您是來禮佛的嗎?」

忽然,一個清亮而明快的少年音從身後響起。

我坐在台階上,仰起頭,繃著身子,抬著下巴往後看。

顛倒的世界中,佛門零落,山間清冷,一個穿著灰袍的少年背著手,站在高高的山門口。

眼如點漆,神色亮得不像是這濁世的人兒。

後來,我在那個廟裡墾了一個月的地,吃了一個月的白菜燉豆腐。

期間知道了他的名。

——圓念。

是被和尚養大的孤兒。

3.

離別那日,圓念抹著眼淚說:「我會去看你的。」

我嗚嗚哭著說:「我也會回來的。」

圓念摸著門框。

養他長大的老和尚摸著他的圓腦袋。

他十八歲,一米八七的個子。

老和尚安慰的動作像在伸手踮腳灌籃。

我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要不是因為廟裡沒 Wi-Fi,我可能會留得更久。

入俗世後,我的信息變得更加迅捷。

朋友們嘰里呱啦和掉線許久的我分享八卦:

楚尤浪單身的消息傳遍全系了。

又有女孩追楚尤浪了。

這個學妹是標準的白富美,還是十萬粉絲的美妝博主。

我嘆了口氣,在微信群里發:「阿彌陀佛。」

我的朋友們齊齊一靜,接著發出驚嘆:「靠,梁悠悠,你真出家啦?」

我深沉道:「我已看破情愛紅塵,如今只想搞錢。」

有人哈哈大笑,「正巧我姨媽家的美黑店差個幫手,悠悠,你要不要過去幫幫忙?」

我為難。

我剛凈化了心靈,落了一身香灰,才入世,難道就要看這些活色生香的肉體不成?

我問:「能給多少錢呀?」

朋友答:「兼職,一周最少三天,一月五千。」

「干!我干!」

4.

我在美黑店實習的第七天,撞見了我的前男友。

我眉頭一跳,險些後退踩到了身後火辣性感的老闆娘。

老闆娘剛奇怪地「嚯?」了一聲,歪頭探身,看到楚尤浪那張臉,又讚嘆地「嚯!」了一聲。

楚尤浪是個大帥哥,愛健身,肩寬腰窄,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寬鬆白短袖。

老闆娘心照不宣地拍拍我的肩:「去吧去吧,年輕人。」

我默不作聲,百般不情願地悶頭走到楚尤浪身前:「先生幾位啊,裡面請。」

楚尤浪倒沒什麼吃驚的神色,顯然早就知道我在這裡打工。

只不過,他一個平日裡挺禮貌,挺文雅的人,今天表情倒是有點可怕。

我莫名怵得慌,默默給自己打了個氣。

正當我磨磨蹭蹭帶楚尤浪去抹油的時候,門上的鈴鐺突然輕響。

「李姐,我前幾天和你約好的今天來,悠悠現在有空嗎?」一個頗有磁性的低沉男聲響起。

楚尤浪聽到「悠悠」這兩個字時,莫名神色一變。

而我壓根沒注意,反應迅速地扭轉身子,感激涕零道:「有空!」

「老闆,顧哥是老熟客了,他指名讓我做,我就給他做吧,新客這邊要不麻煩您?」我連跑帶跳高高興興地去給老闆娘說。

身後,一道微冷的目光扎得連我這個生性遲鈍的人都覺得疼。

我疑惑地回頭。

我的前男友正抿著嘴看我。

看我幹嗎?

抿嘴啊,嘴干就多喝熱水啊。

我回頭,那廂,顧沉之已經輕車熟路進入小室內。

而這廂,楚尤浪在我身後輕輕沖老闆娘說:「不用,我時間很多。」

一字一句,微冷含霜——「我可以慢慢等。」

我充耳不聞,拿起助曬乳,認認真真地塗在雙掌上,等乳膏被體溫捂熱後,走進小室內。

5.

顧沉之穿著浴袍,帶子鬆鬆系著,懷間微敞。

他神色怠怠,漫不經心地夾著香煙,也不抽,就在指尖轉筆似的玩。

看到我後,禮貌地笑了笑。

「這次就曬一點,淡小麥色就好,上鏡要求而已。」

我將指腹貼在他的鎖骨上,認真開始工作。

顧沉之快一米九,見我伸手有點累,微微躬下身。

鼻息打在我的發頂,熱氣吹得我頭髮時不時搖擺一下。

他似乎是個模特,對於身材體型的要求堪稱苛刻。

比例標準得像是完美黃金比例雕刻出的人像。

我工作起來就忘了其他,助曬乳如果沒抹勻,很有可能造成傷害,我睜大眼睛,細細緻致,不放過每一個溝壑。

顧沉之忽然笑了一下。

胸膛一震,差點讓我的手指歪掉。

我疑惑抬頭,他的眼眸半迎半拒地斂著,敞著懷,卻咬著最紳士的語調,微微打趣:「我以為你這回還要閉著眼,一邊抹油一邊念阿彌陀佛。」

這是我的毛病,去了一趟廟,回來後遇見啥雄壯的場面,都忍不住念。

我咳了一聲,「抱歉,顧哥,我是第一次做這個。您放心,我以後都睜大眼睛看。」

我說完後,顧沉之和我都覺得哪裡有點奇怪。

我們齊齊一靜。

顧沉之側頭叼住煙,咬著煙嘴,連眼角都染了幾分笑意。

他比我要成熟,分寸感強,沒再順著我的話逗趣。

「嗯,慢慢來,我不著急。」他低聲道。

6.

顧沉之完了,下一個就是我的怨種前男友。

他的腚穩如泰山似的坐在椅子上,生生等到我給顧沉之做完。

我有些不自在。

因為,即便是我和楚尤浪談對象的時候,我都沒對他上下其手過。

客戶是客戶。

前男友是前男友。

兩者混在一起,就像是在營銷號看到朋友的性感熱舞視頻,明明應該說辣死我了,卻又忍不住刺撓得想笑。

我沉默地擦著油,他陰沉無聲地看著我。

幾秒後,他淡淡地說:「手法很嫻熟,也是廟裡學的?」

我羞惱得臉色通紅,死死咬牙當他是陌生客人,手往下移,開始搓。

我沒接話,室內一片死寂。

楚尤浪又淡淡地說:「太安靜了,你念段經吧,出家人不是很會這個嗎?」

我搓的力度像是手指上長了倒刺。

楚尤浪抱著手臂,平靜地說:「你沒抹勻,你再不認真點,我要投訴你。」

我氣急敗壞,甚至有點委屈。

招蜂引蝶,讓我沒安全感的人是他。

我還沒投訴他呢!

我憋著氣,乾脆湊近,擦玻璃似的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一平方釐米,一平方釐米地抹,終於擦完後。

楚尤浪卻反而更不高興,陰沉無聲地看著我。

我強撐著,死鴨子嘴硬,依舊不肯承認我的分手理由是假的。

我悶聲說:「這位施主,麻煩翻個面,貧尼擦擦後面。」

楚尤浪一動不動。

也不知為什麼,他對外人向來耐心又好心腸,偏偏對我,倒是有這麼多壞脾氣。

我僵著臉,手上的助曬乳等得都快要乾了。

我忍不住雙手扶住他的腰,像是扭動煤氣爐的閥門似的,扭著他往後轉。

楚尤浪像個炸了的煤氣罐子,忽然皺眉,摁住我的手。

「梁悠悠。」

我抬頭。

楚尤浪的眼眸看著我,胸膛一起一伏。

他張了張嘴,卻又把什麼話吞了下去。

我面無表情地擠了一手掌冰冰涼涼的乳霜,「啪」抹到了楚尤浪的後背。

「嗯……」楚尤浪哆嗦了一下,臉色更黑了。

嘿,這廝不用美黑了。

但是,很快,我為我衝動的小報復而感到後悔了。

——楚尤浪辦了美黑店的白金會員卡,他說他一周要來三次。

我恨得要命,當著高興壞了的老闆娘的面,又不好直接拒絕。

我咬著牙,親切關懷:「客人,一周三次,你不怕黑成碳麼?」

楚尤浪挑眉:「怎麼了大師?難道佛不渡黑人?」

7.

佛渡不渡黑人,我不知道。

但佛不怎麼保佑我。

次日,我在美黑店忙得腳朝天——有一打健身帥哥齊齊往店裡入。

我扎在一群人之間,小心翼翼地辨認著腳下的路,從無數大長腿的間隙里擠了出來。

老闆娘小聲沖我說:「悠悠,不好意思,你今天能不能再留一下。」

她為難地用目光環繞了一圈滿滿當當全是男人的室內。

精緻的眼線都因為忙亂而花掉。

「悠悠,救救急,我一個人,吃不消啊。」

我嘆了口氣,只好偷偷讓我的朋友替我上課簽到。

好朋友狂叫:「你瘋啦!今晚是老嚴的課,他課前課中課後統共要點三次名,他火眼金睛,最不能容忍代簽的。」

我無奈,咬牙道:「你替我想想辦法吧。」

好朋友極為仗義:「好,我替你去群里問問誰能幫忙。」

我一邊單手旋開助曬乳的瓶蓋,一邊飛快打字感謝,接著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掌搓熱,熟稔地「啪」搭在眼前帥哥的肩頭。

「帥哥,翻個身哈。」

「您這邊好了。下一個!」

當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後,我閉了閉眼,雙手合十,忍不住念了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彌陀佛。」

「梁施主?」

忽然,一聲乾乾淨淨的呼喚如同開在塗脂抹粉的夜世界中的白茉莉。

我愣愣睜開眼。

穿著灰袍的圓念竟然正站在我面前。

雙眼黑亮,高高興興。

白凈清秀的臉龐映著美黑店淺紫色的燈影。

活像個不諳世事的僧,入了妖艷非凡的盤絲洞。

他看著我,微笑,輕輕合掌,頷首,「阿彌陀佛。」

老闆娘迷茫地看著圓念,「大師,您也來美黑?」

8.

圓念說,師父讓他下山修行。

參透了,就能剃度受戒,成為真正的僧人。

我問:「什麼叫作參透了?」

圓念一字一字複述他師父的話:「下了山,行完千里路,仍想回去,便叫參透了。下了山便不想回去了,就叫沒參透。」

我擔憂:「沒參透怎麼辦?會把你扔出去嗎?」

我看著圓念身上樸素至極的袍子和癟癟的背包。

又回想起方才老闆娘那女兒國國王似的眼神。

圓念這種清正不惹塵埃的氣質,若扔進社會裡,恐怕很容易被欺負。

圓念不緊不慢道:「沒參透,就去考大學。」

我頓時鬆了口氣。

他似乎並不怎麼擔憂這場考核,反而攏著手,帶了點雛鳥般的好奇,望著街邊的燈牌和形形色色的路人。

我便側目看他。

他的五官其實談不上多麼精緻漂亮,但是組合在一起,清秀若竹。

論起相貌。

老實說,楚尤浪最甚。

他的臉上找不到一點瑕疵。比例,精緻度都像是 AI 調出的數據。

顧沉之次之。

但若是和楚尤浪站在一塊,偏偏更加惹眼。

因為他周身氣質壓得很穩,身量卻又最高。

成熟荷爾蒙帶來的冷靜具有絕對性的吸引力。

圓念不一樣。

圓念是菩薩眼旁長大的一塊小珠玉,剔透到不似這世間的人。

讓人生不了雜念。

因為生不出,所以偏生又會讓有逆骨的人藏一心窩子兇猛到能扎出血的雜念。

「梁施主。」圓念忽然叫住我。

他摸摸索索,從懷中掏出兩塊紫皮巧克力糖。

「對了,今天在車站時,有好心的施主贈予我的糖,我帶給你吃。」

素來在廟裡吃慣豆腐白菜的少年,當寶貝似的,往心口處藏了兩顆糖。

隨他顛簸了一路的糖果,還帶著點他的體溫。

他見我拿了一塊,這才眯眼,笑著將另一塊糖的紙皮撕開,迫不及待又認認真真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來。

9.

等我回學校後,我才看到,小群里炸了。

我的朋友狂艾特我,哈哈哈哈笑作一團。

我摸不著頭腦去看聊天記錄,看完後,沉默了。

今晚,那個在班群里自告奮勇替我代簽的大善人,叫楚尤浪。

他憑藉著以往慣常幫助他人的豐富經驗,把一切代簽需要做的事情都想到了。

——坐最後一排,穿不顯眼的衣服,認真上課但不要太認真,以防被點到。

他甚至規規矩矩,給我記好了標清重點的筆記。

唯一的差錯是,他頂了一張帥臉。

帥到我們班往上數三屆都找不出這號人。

嚴教授講課講到一半,被那張突兀的帥臉閃到,課間抱著點名冊,特意多關注了幾眼。

然後。

他沉默地看著名單上籤下的名字。

「梁悠悠?」

硬朗才俊楚尤浪,面不改色:「我是。」

嚴教授無語。

「梁悠悠?」

楚尤浪吞下了喉嚨,額頭滲汗,靈機一動。

他捏著嗓子,尖了尖聲音,又軟又甜地說:「我是~」

嚴教授快氣厥了。

直接在點名冊上圈了我的名字。

一百來人的大課,我此後頗為幸運地成為唯一一個被他記住了名字的學生。

下課後,楚尤浪知道自己幫了倒忙,不甘心地去找教授求情。

他那雙眼睛自帶深情柔光,看垃圾桶都像看千年守候的愛人。

惹得一干好事的同學偷偷吃瓜。

有的激動得沒控制住聲音:「哦哦哦!快來看!嚴教授被男人告白了!」

「嚴教授寶刀不老啊。」

「嚴教授這麼老了,原來還是單身漢啊,還沒有老婆嗎?」

……

嚴教授又羞又惱,氣得要走。

楚尤浪一個激動,頭腦一熱,把男教授抱住:「教授,求求你。」

旁邊哦哦一片的聲音直接掀起狂潮。

他那肱二頭肌結實得要命,個子又高,摟得小老頭埋在臂彎里,動也動不了。

嚴教授果然沒同意。

我出勤分數被扣了。

班裡不熟悉我的同學都在八卦那個叫梁悠悠的大傻子到底是誰。

熟悉我的同學都在哈哈大笑,猜測我是不是被前男友故意整了。

我木著臉地看完群里發的所有實況圖片。

木著臉打開電子木魚,敲了敲。

我又木著臉地看到我朋友新發來的消息——

「楚尤浪這次好像不是故意整你的,他來宿舍樓下給你道歉了。」

我的眉頭抖了抖,敲擊電子木魚的手指更加快速。

呔。

看貧尼降了這海棠壓梨花的惡徒。

10.

楚尤浪穿著件米白色棒球服,駝色褲子,揣著兜,坐在女生宿舍樓的老樹旁。

神色有點懨懨。

我隔得遠遠的,站定,在心裡數了三秒。

果然,一個女孩走到他面前,神色迷茫地張嘴問了什麼。

楚尤浪仰頭,一邊說,一邊朝路口指了指。

女孩攤手,示意沒聽懂,然後笑嘻嘻地掏出微信碼。

楚尤浪撓頭,然後嘆氣,禮貌笑著加了好友。

還沒坐下幾秒,忽然他身後共享單車倒了一排。

有女孩狼狽地跌在地上,摸著腿。

楚尤浪連忙起身,幫她扶好共享單車,女孩緊緊勾住他的手臂,示意自己站不起來了。

楚尤浪猶豫了一下,還是攙扶起她。

他們之間說了什麼,楚尤浪似乎很為難,但還是扶著女孩,走了。

果不其然,隔了不到一分鐘。

我的朋友又給我發來消息:「悠悠,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楚尤浪說他得先送一個路人去醫務室,他怕和你錯過了,讓我問問你。」

我看著手機上的消息,就那樣靜靜看著。

好像是捏住了一根細細的絲線似的,不捨得放手,但是線勒著手指,越捏越疼。

「悠悠?」朋友又問。

我發道:「不巧了,我剛要上樓,正好錯過了。」

我知道他其實沒什麼錯。

可就有根線勒得我心臟疼。

我曾經嘗試過無數次,去忽略這種微痛。

但是沒有辦法。

也許是我心眼小。

我忍不住的。

11.

新的一天,我又在美黑店抹油。

門口的鈴鐺輕響。

瓢潑雨幕里,有人站在門口收了傘,露出墨般含韻的雋勇眉眼。

顧沉之看到我,隔著玻璃門,用骨節輕輕叩了叩。

「悠悠,傘放哪裡?我怕雨水帶進去,把地板弄髒。」

我連忙跑去拿傘簍。

顧沉之靠在玻璃門上,輕聲說:「慢點。」

老闆娘托著下巴,嘻嘻笑著補充:「悠悠幹什麼都認真,風風火火有拼勁,真好,把咱們店顯得生機勃勃,有人氣。」

顧沉之慢悠悠地解了大衣,睇向我:「是啊,真好。」

他說話聲音不高,總給人一種認真而可信的感覺。

我不是個經得住夸的,瞬時紅了臉,猛地低下頭。

忽然,聽見一聲暖笑。

輕得如同錯覺。

我迷茫地抬眼。

顧沉之卻正看著我,我們目光相接時,他沒有任何少年才有的慌亂和掩飾。

他輕輕沖我頷首,坦然到不能再坦然。

今日下雨,室內微冷。

我便認真將乳膏在手掌處好好暖了十幾秒,才開始。

顧沉之背對著我,微微躬身。

我的指腹從上至下滑動。

顧沉之忽然動了動,驀地說:「悠悠,太輕了。」

我「啊?」了一聲。

「太輕的話……我……」

顧沉之的解釋莫名中斷。

他思索著最恰當的描述,最終有點無奈地笑嘆道:「會癢。」

他伸手拿了支煙,隱忍般帶著點略微的躁動,把那煙嘴壓在嘴裡嚼。

「想吸的話,您可以吸的。」我善解人意,對客戶向來微笑服務。

顧沉之搖頭:「算了,我不喜歡讓別人吸二手煙。」

我讓他轉身時,顧沉之咬著煙,下巴微繃。

他的眼眸總是淡淡斂著,目光歇落在我的臉龐上時,眼皮卻又微微一抬。

瞳孔又黑又沉。

雨滴拍打著窗戶,聲音比寺院的鐘聲還單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總覺得顧沉之的皮膚好像變得更加滾燙了。

加快顫動的心臟牽連著周邊的肌肉。

有力的震顫連我的手掌都能感知得到。

「悠悠。」顧沉之的聲音忽然從我頭頂響起。

他捏著那根香煙,頓了頓,剛要說什麼。

忽然。

門口懟進一張好看卻極臭的黑臉。

12.

我嚇得一手扶在了顧沉之的身上。

定睛一看,果是楚尤浪這廝!

他把著門框,陰晴不定,死死盯著我飛快移開的手,目光兀自落在了顧沉之的身上。

顧沉之微微皺眉,卻面上不動,只是從容地將浴袍系好。

楚尤浪面無表情,「我進來問問,我還要等多久?」

我咬著牙硬聲說:「這位客人,別著急,一個一個來。」

楚尤浪淡淡道:「是啊,你要慢——慢——來。」

我著實聽不明白他又在陰陽怪氣些什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楚尤浪天天送這個女孩就醫,給那個女孩指路,也不見他把這種禮貌用在他前女友身上。

顧沉之忽然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悠悠,我這邊差不多好了,你給他擦吧。」

我剛想反駁。

顧沉之側耳小聲說:「服務業,別和客戶正面起衝突。有什麼事,叫老闆娘或者我。」

顧沉之不知道門口站著的那個臭臉怪是我的前男友。

他以為楚尤浪只是一個心急的麻煩客人,於是悄無聲息地給我找台階下。

我張了張嘴,顧沉之卻沒等我說謝謝,他披上袍子,逕自走了出去。

擦過楚尤浪時,顧沉之眼睛上下一瞥,目光凝在他的臉上時,停了幾秒,眸光加深,然後大步離去。

13.

楚尤浪面色不善地看著我,怪裡怪氣地努嘴問:「他和你很熟嗎?」

我文雅而和藹地說:「關你屁事。」

楚尤浪皺眉,想要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他悶著頭,站在角落,脫掉黑色的連帽衫。

雨越下越大,雲翳遮罩住天空,陰沉沉的。

才到下午,天色就如同傍晚般黑暗。

室內瞬間昏暗。

楚尤浪站在我面前,肌膚被冷空氣一激,淡淡發紅。

許是我和他談過戀愛的原因。

這種四下無人,坦誠相見的場面著實有點令人尷尬的旖旎。

我抿嘴。

楚尤浪驀地開口:「你剛才不是摸得很熟稔麼?怎麼見到我就猶猶豫豫?我長得犯了你們佛教的忌諱?」

他冷笑,「還是說,你個出家人跟九有緣,就愛摸一米九的肌肉男?」

我咬著牙。

這廝知道我分手的理由是藉口,我卻得硬著頭皮裝不知道他知道。

我木著臉,緩緩開搓。

楚尤浪猝不及防被我湊近,神色忽然一僵。

渾身的肌膚不可控制地顯出燒灼般的紅。

他捏緊拳頭,閉了閉眼。

再睜開眼時,眼底多了氤氳霧氣。

我愣愣地停住手。

楚尤浪盯著我,像是厚重壁壘破開了一道口,露出些許怯懦的真情實意。

他輕聲呢喃:「梁悠悠,下雨了,一塊回學校吧。」

我看著他。

剛張了張嘴,楚尤浪的手機卻響了。

楚尤浪心不在焉地點了語音通話,話筒那頭,是一個嬌弱的女孩聲音。

「楚學長,江湖救急。」她帶著哭腔說道。

楚尤浪怔住了,他飛快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沉聲道:「抱歉,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你找別人幫忙吧。」

可是話筒那頭,女孩還說了些什麼。

楚尤浪微微皺眉,他雙眼緊緊看著我,有點煩躁地說:「我說了,我現在沒空過去。」

他掛了電話,依舊等待著我的回答。

我嘆了口氣,「楚尤浪,去幫你的學妹吧。」

「我不想和你一塊回去了。」

楚尤浪的眼皮輕顫,似是不理解,又像是被悶悶打了一拳。

他聲音硬邦邦地說道:「沒見過你這樣的女朋友,把自己的男朋友往別的女孩身邊推。」

我指出:「是前男友。」

楚尤浪咬牙切齒,他深深望了我一眼。

「梁悠悠,你會後悔的。」

14.

當楚尤浪和別人約會的消息傳到我的耳朵里時,我正在和圓念面面相覷。

圓念的行李被人偷了,連缽都沒給他留下。

他脾氣好,遇見這種糟心事,竟然只是歪著頭,無奈地笑。

眉微頹。

眼睛仍然如同深林的小鹿般乾淨。

「梁施主。」他看見我,高高興興地雙手合十,沖我行了一個禮。

我回禮,低頭時,卻看到了他破舊的鞋子。

我想了個藉口,帶圓念去商街吃飯。

他挺直身子,微微轉動腦袋,好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清亮的眼睛,看向路人和招牌上的冰激凌時,眼神似乎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我瞄了一眼,然後輕輕將冰激凌遞到了他的手裡。

圓念微微愣住,然後小心翼翼地捧住這意外之喜。

吃得有幾分隱隱的高興。

我無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圓念眼睛壓根藏不住事,遇到想要的東西,如同點漆似的眼睛就會睜大,嘴唇呆呆張開。

我給圓念買了雙新鞋。

他搖手,雙耳羞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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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著頭,笑眯眯地說:「小師父,你還要行千里路呢。」

圓念忽然不動了。

那雙清亮的眼睛微怔地盯著我。

我們四目相對,他本就隔空推拒我的雙手,忽然背在了身後。

他的眼神很奇怪,就如同感受到了什麼新奇的,不可捉摸的事物一樣——想不通,但又為此悸動著。

當我們坐在餐桌上時,我收到了朋友的消息。

「悠悠,楚尤浪好像有新女朋友了。」

消息下方,附帶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楚尤浪坐在咖啡館的窗邊位置,對面是一個妝容精緻,小巧可人的女孩子。

這一回,沒有什麼受傷,問路,做題。

他就撐著手臂看著面前的女孩,臉上帶了點笑意。

朋友叨叨叨地開始八卦。

我剛要回復。

「小哥哥,要不要加個微信呀。」

忽然一個醉醺醺的女聲響起。

活潑至極的女孩子笑嘻嘻地要去摸圓念毛茸茸的腦袋。

圓念慌裡慌張,竟然猛地彈起,躲到了三丈之外。

我連忙起身:「不好意思,他加不了的。」

女孩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她醉得太嚴重,沒意識到圓念的身份。

那目光上上下下地掃視我。

我之前做楚尤浪的女友時,早就司空見慣。

忽然,我被一個人擋住。

圓念的聲音還有點發乾,他卻毫不猶豫地擋住那打量的目光,拱手沖女孩道:「阿彌陀佛,施主,請回。」

女孩聽到阿彌陀佛,她的酒勁一下子就沒了,有點訕訕和尷尬地朝圓念道歉,跑走。

15.

圓念重新坐下時,臉上還顯著些未消退的紅跡。

他認認真真地沖我說道:「抱歉,梁施主,是我連累了你。」

我毫不猶豫地搖搖頭:「不會的。」

我想了想,生怕圓念還記著這事,乾脆扯出之前的事情安慰他。

「其實,我和我前男友談戀愛的時候,這種事情經常發生,所以我已經習慣了。比如,當著我的面,加他微信啦。或者乾脆偷偷沖我說,我配不上他啦。或者用交朋友的藉口靠近我,卻打聽他的事啦……」我掰著手指,如數家珍。

說了半天囧事,卻不見圓念笑。

我抬頭,他竟然微微皺眉。

「怎麼了,圓念?」

他從不在背後談論他人,便只是搖搖頭。

純黑的眼眸凝視我,有點心疼的神色。

若是他笑了,我倒是能夠輕鬆地將這事當作談資。

可是圓念像是尊小神仙,慈悲憐憫地看向我。

我的心臟中那些被深藏的酸澀,卻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

「梁施主,願你今後,所念必可得。」他輕輕道。

我仰了仰頭,才低聲道:「多謝圓念。」

等我們吃完飯回去時,城市的夜生活才剛開始。

商街廣場上音樂躁動,台上美女熱舞。

圓念一不留神,差點被正面撞到。

我手疾眼快,捂住圓念的眼睛,自己倒是瞠目結舌地看著性感舞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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