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安接手了。
這家銀行總資本870萬元,宋家兄弟只投了20萬,按股份算,他們占不到零頭。可改組董事會那天,大家一致推舉宋子安當董事長。
不是因為姓宋,是因為他做事靠譜。
宋子安接手後,第一件事就是開人。管理層里混日子的,全部換掉,服務差的櫃員,直接辭退。他提高存款利率,開展僑匯業務,專做進出口押匯,短短兩年,虧損的銀行開始盈利。
抗戰爆發後,宋子安又當上西南運輸公司總經理。有一次他親自帶車隊往前線運物資,半路遭遇日軍轟炸機空襲,司機和士兵都慌了,車隊亂成一團。
宋子安站在車頂,指揮士兵對空射擊,幾輪齊射,真把一架日機打了下來,剩下的敵機一看勢頭不對,扭頭就跑。
這事傳開後,運輸隊的兵都服他。在那個年代,很多有錢人家的少爺躲在後方數錢,他卻敢往槍口上撞。
1948年,宋子安帶著妻子胡其瑛和兩個兒子,定居美國舊金山。他沒跟著國民黨去台灣,也沒留在大陸。舊金山到香港的航線上,常能看見他的身影,廣東銀行在香港設了分行,他還是董事長。
突如其來的死訊
1969年2月25日,香港。
宋子安飛來參加廣東銀行開幕式,下飛機沒多久,突然倒地,醫生趕到時,他已經沒了呼吸。死因是腦血管爆裂,就是腦溢血。
62歲,說走就走了。
消息傳到舊金山,大哥宋子文當場哭了,他立刻訂機票飛香港,3月5日趕到。第二天,在堅尼地道口的基督教堂,宋子文給弟弟辦了安息禮拜。
葬禮上,宋子文老淚縱橫,他想起小時候,這個最小的弟弟總跟在大家身後,乖得很。現在人沒了,連句話都沒留下。
其實宋子安留話了,只是沒留給宋子文。
他生前找過律師,專門交代了遺產分配,其中有一筆錢,是替二姐宋慶齡保管的,那是多年前宋家分財產時,宋慶齡應得的那份。因為她在大陸,拿不方便,就一直放在宋子安那兒。
律師按照宋子安的囑託,給北京發了航空郵件,信里說宋先生已逝世,請宋女士接收屬於她的遺產。
宋慶齡看完信,給律師回了封電報,電報很短,只說了兩件事:一是請律師代她向弟媳致哀,二是她不知道怎麼聯繫弟媳。
她沒提遺產的事。
一筆沒要的60萬美元
律師等了很久,沒等到宋慶齡的回覆。
按法律程序,受益人不回應,遺產就該按遺囑執行,可宋慶齡的態度很明確,這錢,我不要。
她給出的理由簡單得很,宋子安有兩個兒子,宋伯熊和宋仲虎,孩子還要念書,以後還要生活。
60多萬美元,在1969年是什麼概念?當時一個美國普通家庭,年收入也就八九千美元,這筆錢,夠一個家庭舒舒服服過幾十年。
可宋慶齡不缺這筆錢嗎?缺。
建國後她雖然擔任國家副主席,可工資不高,生活挺緊巴,她把大部分收入都用在了兒童福利事業上,自己過得很樸素。60萬美元對她來說,絕對是一筆巨款。
她還是一分沒要。
這個決定,旁人不理解,有人說她清高,有人說她傻。可宋慶齡心裡明白,這筆錢代表著什麼。
1927年,她跟家裡人決裂,大姐宋靄齡、大哥宋子文、三妹宋美齡,全站在國民黨那邊。她一個人往另一個方向走,走得孤獨,走得艱難。
那些年,家裡人不理她,朋友也少了,只有宋子安,還會給她寫信,還惦記著她的生活。1928年在柏林的那五天,是她流亡歲月里少有的溫暖時光。
宋子安臨終前,特意讓律師通知她,就是在告訴她我沒忘記你。
這份心意,比60萬美元重得多。
宋慶齡把錢留給兩個侄子,也是在回應弟弟,我記得你的好,也希望你的孩子過得好。
錢的事情處理完,宋子文才收到宋慶齡發來的唁電。他看著電報,突然很想去北京見二姐一面,可那是1969年,兩岸關係緊張,他去不了。
宋子文想以後總有機會的。
結果兩年後,他在舊金山的一場晚宴上,被雞骨頭卡住喉嚨,窒息而死。臨死前,他跟二姐也沒見上最後一面。
宋家六個孩子,最後只有宋慶齡葬在了上海,跟父母在一起,其他人都埋在美國,天各一方。
宋子安的墓,在舊金山屋崙山景陵園。墓碑上沒有多餘的字,只有名字和生卒年月,他生前不愛張揚,死後也安靜。
60萬美元的故事,很多年後才被人知道。當年經手這筆遺產的律師,在回憶錄里寫過幾句,宋慶齡的秘書,也在日記里提到過這件事。
可真正的細節,只有宋慶齡和宋子安知道,一個已經不在了,一個在1981年也走了。
這筆錢最後怎麼分配的,宋伯熊和宋仲虎兄弟倆有沒有全拿到,外界不得而知。宋家後代很少接受採訪,也不愛提往事。
只有一點可以確定,宋慶齡確實放棄了繼承權。她用這種方式,給宋家的兄弟情誼,畫上了一個不算圓滿、但足夠溫暖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