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大事,十幾個字搞定,這不是敷衍,是背後的成本實在太高!
「崔杼弒其君」,五個字,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結果全齊了,就跟五六十年代發電報似的。
並且,文字載體的過於落後,還導致了信息傳遞困難。
但是,當時周王朝內部,還是有一套很先進的通報制度。
比如,齊國大夫崔杼把齊君殺了。
發生這種大新聞,齊國是必須要按照規矩,向周天子和各個諸侯國發通報的。
而其他國家的史官收到通報後,也有義務把這事記在自己的國家檔案里。
你看,這就形成了一個原始的分布式存儲機制,堪稱區塊鏈技術的早期應用。
這樣各國史書相互備份,相互印證。
你想篡改歷史,你得把所有國家的檔案都改了才行。
所以,春秋戰國的歷史,每條記錄都言簡意賅,但拼起來依然是一幅波瀾壯闊的時代畫卷。
可惜啊,這樣精簡的檔案資料,後來被一個猛人給燒了。
這個人,就是秦始皇。
秦漢巨變
秦始皇統一天下,乾了一件讓所有文化人罵了兩千年的事:焚書。
他燒的重點之一,就是各國的史書。
因為他不想讓老百姓還惦記著以前的齊國、楚國,他要老百姓心裡只有秦朝。
但是,華夏是幸運的,老天爺給我們留了一扇窗。
有些國家的史書,在秦始皇登基前,就被王公貴族帶進了墳墓里當陪葬品了,才有幸躲過一劫。
比如,後來震驚世界的「汲冢書」,就是這麼來的。
而秦始皇呢,在燒別國歷史的同時,也在秦朝建立起了一套空前嚴密的帝國大數據系統。
這套系統,我們可以從近幾年出土的湖南里耶秦簡,一窺究竟。
這個叫「遷陵縣」的秦朝小縣城,縣政府的檔案詳細到令人髮指。
全縣的總人口、男女比例、老少人數,庫存貨物種類、數量,以及賦稅明細、貿易額等,全部事無巨細,記錄在案。
更讓人驚訝的是裡面的戶口本,一戶人家幾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身體是否健康,家裡有多少地、幾頭牛,都給你記得明明白白。
並且,這背後最牛的,還是是制度設計。
秦朝最原始的戶籍、財產檔案是在「鄉」這一級政府製作的,鄉里留原件,縣裡放的是副本。
縣政府是個小型的數據匯總中心,把各鄉報上來的數據整理好,再往郡里和中央報。
所以你看,秦朝兩千多年前,就已經玩透了這套「基層建檔、逐級上報」的官僚管理體系。
到了漢朝,隨著生產力進一步的發展,這套制度就顯得更變態了。
比如,漢朝的軍隊規定,基層軍官必須把各自隊伍的事務歸檔。
今天給士兵發多少肉,多少錢一斤,要入帳;武器保養、藥品分發,也要記帳。
甚至,漢朝的軍醫都已經有了病歷,看完病要寫病歷,還要定期回訪,跟蹤治療效果。
正是這些堆積如山的、瑣碎到極點的基層檔案,構成了司馬遷、班固寫史時,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庫。
他們看到的,不再是「崔杼弒其君」五個字。
而是一個縣的人口結構,一支軍隊的日常開銷,甚至是一個時代的脈搏。
歷史走入民間
到了唐宋,隨著造紙術普及,記錄成本大大降低。
生產力的飛躍,讓史料的豐富程度達到了新的巔峰。
在唐朝的軍隊里,普通士兵寫的家信都可以被完整的保存了下來。
宋朝的民間,文人的日記、筆記小說盛行。
從此,歷史記錄不再只是官方的專利,開始飛入尋常百姓家。
這意味著,史料的來源更加多元,視角更加豐富。
我們不僅能看到皇帝將軍在幹什麼,也能窺見一個小兵、一個書生是如何生活的。
回到最開始的問題:為什麼我們的史書能從春秋的言簡意賅,發展到《史記》的連載小說?
首先,生產力是根本。
從刻字困難的竹簡,到輕便廉價的紙張,記錄載體越來越先進,成本越來越低,史官和文員的記錄才能越來越詳盡。
其次,制度的紅利。
從秦朝鄉一級的戶籍檔案,到漢朝軍隊的檔案制度。
這樣一套嚴密、高效的行政管理體系,才能確保了海量原始數據能夠被系統、持續、可靠地生產和管理起來。
以上兩者,相輔相成,共同編織出了中華文明綿延不斷、清晰可信的歷史鏈條。
沒有那些在基層熬夜記錄的小吏,沒有嚴密的文書管理制度。
太史公縱是文采飛揚,也只能對著「崔杼弒其君」五個字乾瞪眼,寫不出無韻之離騷的《史記》。
所以,歷史不是少數精英憑空創造的,它是由普通人,在先進的制度和生產力支持下,共同寫就的宏偉詩篇。
而這,才是真正的歷史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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