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就想好好過日子,誰也別想再把我拽回那堆爛事兒里去。
17
我把全家都拉黑了,並且把本來定好的家庭海南七日游也退了。
親戚來勸過幾回,一提起爸媽,我就直接掛電話。
中秋節那天,婆婆送來了幾箱子大閘蟹,開口勸我,別跟父母置氣。
我嘴上說好,行動依然為 0。
晚上,我媽找上門來了。
陸景然開的門,他終究還是做不出把老人趕出門外的舉動。
她帶了幾碗紅燒肉,用一次性密封盒碼得整整齊齊。
開口就說自己知道錯了,以後絕對不會偏心了。
我看著她聲淚俱下的樣子,內心絲毫波動都沒有。
我想起了那個作假的抽獎機器人,想起了他們一家四口在電梯口算計我的樣子,越想越心寒。
我嘆了口氣問我媽:「南嘉,你氣消了就回去看看你爸吧,他知道錯了,一直念叨你。」
知道錯了?我並不敢相信,經歷了這麼多,我早就不對他們抱任何期望了。
我沒有回家,也沒有把他們從黑名單里拖出來。
倒是我爸換了個陌生號碼給我發了信息:「養女兒是為了啥,不就是關鍵時候能搭把手?家裡真的是白養你了!」
第二次是姐姐,她換了個手機號給我打過來,說我弟最近總跟她吵架,嫌她沒本事幫不上忙,問我能不能看在姐妹情分上,讓家裡清靜點。
清靜點?我問她怎麼清靜?
她說:「你就拿錢把車貸還了不就行了嗎!」
笑死人了,我直接掛了電話再次拉黑。
18
日子照常過,美容院又擴了一間門面,現在已經有六百多平了。
我和陸景然計劃著年底去北海道滑雪。
期間爸媽和弟弟沒再聯繫我,大概是知道我這邊松不了口。
後來聽我姑說,我爸把家裡原先那輛舊車賣了五萬塊錢給弟弟還車貸。
自己每天擠公交去公園下棋、去野外釣魚。
他不怨恨我弟,反而怨恨我,怪我不願意拿錢出來還貸款。
腦迴路真的一如既往清奇。
我姑勸我:「南嘉,畢竟是親爹媽,姑姑不勸你拿錢,但你也別跟家裡人關係搞這麼僵。」
我只能告訴姑姑,不搞僵的方法只有拿錢。
姑姑想不通:「南嘉,你不是小氣的人。之前老家那個小女孩心臟病手術,你一次性捐了 10 萬,大家都誇你人美心善。怎麼到了你家裡這邊,你這麼……」
我吸了一口氣:「您說我捐錢給陌生女孩,那是因為在我眼裡,把她看成一個獨立的人,她的生命值的被救。可在我爸媽那兒,我不是個人,我是『能幫襯弟弟的姐姐』,是『家庭的血包』,是『托舉兒子的墊腳石』。」
我小時候就會反抗,比如小時候他們讓我洗全家的衣服,我就不洗,我要求公平,要求和姐姐一起洗。
後來爸媽就學會了用「愛」感化我,誇我,於是我就傻乎乎地去了。
後來工作了,他們從不問我累不累,只會問我又賺了多少錢。
「姑姑,他們並不愛我,只拿我當成工具,他們一直維護的『公平』撕開了之後都是不忍直視的偏心,你說我為什麼還要回到以前那樣呢?」
我姑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19
在我家的事情上,我思考了很多。
其實有些父母的重男輕女,是舊觀念里「養兒防老」「傳宗接代」的執念。
他們把子女當成滿足期待的工具,而非獨立的人,親情里的「綁架」,更是強者對弱者的情感勒索。
我爸媽已經勒索了我 32 年。
在我家,從來不存在「父母無私的愛」,他們的「愛」里摻雜的全是算計、權衡利弊。
真正的親情該是相互托舉,而絕非讓某一個人犧牲。
20
陸景然的朋友在英國結婚,邀請我們一起去參加婚禮。
我這才想起護照還在我爸媽家裡。
我做了一番心理鬥爭,還是單獨回了一趟家。
屋裡氣氛很僵,弟弟窩在沙發上打遊戲,頭都沒抬。
我爸坐在客廳抽煙,看見我,狠狠吸了一口,把煙蒂摁在煙灰缸里。
「吃飯吧。」我媽端著菜出來。
「不吃了,我跟朋友約了去打網球。」
可就當我去找護照時,才發現找不到護照了。
「媽,我的護照放在抽屜里,你看見了嗎?」
我媽寒著臉:「沒看見!」
於是我又重新找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
我心裡湧上一個大膽的猜想:「媽,我就放在抽屜裡面的,不可能無緣無故丟了。」
我爸站了起來,一臉陰沉地看著我:「你要護照幹什麼?想出國?不想管我們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想把你娘老子一腳踢開?門都沒有!」
弟弟的遊戲音效不知何時停了,客廳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只是出國參加朋友的婚禮!」
「婚禮?什麼婚禮非得在國外辦?你少糊弄我們!」
「找不到是吧?沒看見是吧!」我深吸一口氣,開始翻找,屋裡被我翻得亂七八糟。
我媽氣急了:「你幹什麼啊,你究竟鬧什麼!」
「我要我的護照!」我瘋了一般,摔掉了一個杯子,使勁大吼了一聲。
或許是很久沒有見到我這樣,爸媽被我吼得愣了一下。
弟弟一腳踹開椅子:「草泥馬的李銀娣,這家還輪不到你撒潑!」
「不好意思,我媽也是你媽,你罵誰呢癟犢子!」
我弟抬起手就要打我,我昂首看著他:「打啊!不打你就是孬種!我不訛你個故意傷害算我輸!」
他放下手罵道:「瘋子,你個賤人你就是瘋子!」
屋內短暫的安靜了下來。我直起身看向他們:「行,明說吧,要怎樣才肯把護照給我。」
爸爸臉上舒展開來:「不是我們要怎樣,是你自己想想,這些年我們養你花了多少心思?你現在日子過好了,就想撇清關係?」
心思?給一口飯算心思?
「我沒撇清。該盡的義務我不會少。」
「義務?」他冷笑一聲,突然抬高聲音。
「那你就拿五百萬來!就當買斷我們對你的養育之恩!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這護照,立馬給你!」
「五百萬?」我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
「爸,你知道五百萬意味著什麼嗎?你們一輩子能賺到五百萬嗎?」
我媽突然接話:「我們養你這些年,五百萬多嗎?你現在的成就、聰明才智,那都是我們給你的。你弟馬上要談婚事,彩禮、房子,哪樣不要錢?你當姐姐的,不該幫襯點?你去打聽打聽,誰家姐姐不是這樣!」
「幫襯?他配嗎?你們配嗎?你們配當父母嗎?」
「少跟我扯這些!」爸爸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蓋子都掉了。
「一句話,給不給?不給,這護照你這輩子都別想拿到!」
我沒理他,突然覺得無比疲憊。
「護照你們留著吧。」我轉身往門口走。
手碰到門把手時,身後傳來爸爸氣急敗壞的怒吼。
媽媽的罵聲也跟著響起,夾雜著弟弟慌亂的勸阻。
我看了看這個以前充滿著虛假愛意的「家」,關上了房門。
21
我火速掛失補辦,趕在婚禮前飛到了英國。
婚禮參加完,我又跟著陸景然在英國玩了幾天。
他很興奮地帶我去了他的大學:「老婆!我帶你去看我大學時候的宿舍!還有大禮堂,我以前每年的晚會都在那彈鋼琴。」
我和他在校園裡逛了很久,感受了一下陸景然的大學時光。
我真的特別羨慕陸景然,他的爸媽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他,無關性別,只是因為陸景然是他們的孩子。
22
沒過幾個月,我媽找到了家裡。
陸景然不在家,我隔著防盜鏈沒敢讓她進門。
「南嘉,你弟說想開個便利店,啟動資金還差五萬,你看……」
我笑了:「媽,你是不是有什麼失憶症?為什麼你們在傷害過我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跑過來找我要錢!」
「但凡是跟李國棟有關的,別來找我!」
「五萬對你來說算什麼?算媽媽求你了可以嗎?」
「不算什麼,但我幫不了你們!你們硬要生他的,不是我求你生的!自己結的因果, 你們自己負責!」
「李南嘉!你是不是真打算跟家裡斷絕關係?這錢你要是不給,我就去你店裡鬧!我看你怎麼做生意!」我媽推著門,努力想進來。
「好啊!隨便!店內店外都有監控, 你大可帶上全家一起去鬧, 我有的是錢, 你們還沒以擾亂治安進去蹲過局子吧,大可以試試!」
我媽低著頭, 又開始了哭泣。
我漠然地看著她:「媽, 爸的抽獎軟體是假的, 你們那天在華清樓電梯口說的話我也全都聽到了, 我不說, 是因為想留一點體面,我都錄過音了, 如果你們再來騷擾我,我就發到家族群,發到網上, 讓大家好好評個理。」
我媽瞪大了眼睛, 落荒而逃。
23
開春的時候, 聽說我媽真去了我美容院附近轉悠, 大概是沒敢真鬧,轉了兩天就走了。
後來又聽親戚說,我弟的便利店沒開成,倒是跟人合夥做工程,被騙了。
他欠了一屁股債,跑外地躲債去了。
我爸媽急得滿嘴燎泡, 到處找人借錢。
這個他們卯足了勁非要生的「兒子」,榨乾了他們全部的精力。
我爸把房子抵押了,拿出了養老錢, 才勉強把他的坑填平。
他依舊沒有什麼改變,不覺得自己有錯,在朋友圈大罵了我一通, 說我冷血、為富不仁,不配為李家人。
然後他們又轉頭要求大姐嫁人,換取 40 萬的彩禮。
我大姐嚇得直接辭職跑路, 不知道去了哪個城市。
姑姑轉告我的時候, 我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但又覺得他們活該,自找的。
我告訴了姑姑,等到了法定養老年齡,我一個月會給他們基礎養老錢, 如果生病,該我拿的那份我一樣不會少,這是法律規定的,我不會推脫。
與虛假親情的割席並沒有那麼難, 這個世界上父母不愛自己也沒什麼難以接受的。
我首先是我自己,其次才是女兒、妻子、兒媳, 或者是其他更多的角色。
24
第二年秋天, 我和陸景然有了自己的女兒。
軟軟糯糯,可愛得很。
陸景然抱在懷裡不肯撒手, 有時候育兒嫂都搶不去。
她一出生就獲得了全部的愛。
陸景然問:「老婆,你還會想要二胎嗎?」
我搖搖頭:「不了!我要把全部的愛,只給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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