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弟弟是異卵龍鳳胎。
成年後,奶奶向我們舉起榔頭要活抽骨髓。
我才知道家裡還有個活死人姐姐,要用我們的造血幹細胞。
而我備受寵愛的那些年,都是為了養肥我的骨髓。
榔頭砸下來的一瞬間,爸媽拚死把我推了出去。
炸開的腦漿崩了弟弟一臉。
而我的意外死亡換來了姐姐的新生。
再睜眼,
我和弟弟回到了媽媽肚子裡。
1
「咕嚕,咕嚕,咕嚕。」
周遭的一切都是昏暗的,我拼盡全力掙扎。
滿腦子都是奶奶舉起榔頭砸向我的畫面。
我慌亂地反抗,開始拳打腳踢。
只是爸爸說:「乖寶,不要再踢媽媽肚子了哦!」
直到聽見了這個熟悉的聲音,我才確定我重生了。
我仿佛還沉浸在剛剛的拉扯中。
爸媽一反往日百般寵溺我的常態,拚死護住弟弟。
在榔頭落下來的一瞬間把我推了出去。
用我的身體擋住弟弟。
「小七,余家不能無後!你就替你弟弟去死吧!」
榔頭砸穿我的頭骨,溫熱的腦漿崩了弟弟一臉。
我「意外死亡」。
爸媽連夜在志願捐獻造血幹細胞同意書和捐獻協議書上籤了字。
我全身的骨髓和血液都捐獻給了姐姐。
因為腦部壞死連麻醉爸媽都不捨得用,幾個醫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你們說,這也奇了怪了,捐獻人說是遭遇了車禍可這傷口真的是?」
「哎,現在的司機什麼樣的人都有,沒準是沒壓死又來了一鋤頭。」
「徐主任,您看這骨頭還冒熱氣呢,尚有餘溫。」
「行了,家屬等不及,催促咱們手術要快呢。」
「馬上分離造血幹細胞。」
「收到。」
「主任,全身的血液都要抽離嗎?」
「家屬說了,盡全力救治那位先天性免疫缺陷病患者。」
機器開始運作。
我的血液、骨髓全部被抽干。
經過一系列透析,輸入到另一個人的身體里。
而那另一邊躺著的,就是我素未謀面、
在無菌房生活了二十年的活死人姐姐,余笙。
在骨髓移植前。
患者通常要提前進行一段時間的預處理治療。
可見爸媽早就算準了日子,提前準備好了救護車。
機器發出轟鳴的一瞬間我心臟驟停,因為要保證血液的流動。
所以不得不在手術中用機器和藥物維持我心臟的跳動。
給免疫細胞製造宿主還活著的假象。
血液和骨髓成功轉移後,我的心臟徹底涼透了。
「患者心臟停止,呼吸停止,腦死亡,死亡時間,零點十分。」
「可以推到太平……」
刺眼的手術燈熄滅。
我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胎盤中。
弟弟感知到我的不安,試圖寬慰我。
與上一世不同的是。
我知道,
爸媽又開始計劃養肥我換姐姐新生了。
2
我不聽爸爸的安撫,對著媽媽的肚子拳打腳踢。
甚至嘗試攻擊住在隔壁的弟弟。
我們雖然待在兩個不同的胎盤中。
但我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他的方位和他的軟肋。
他從小體質弱,怕擁擠和窒息。
我就拚命地轉動身體,試圖讓他難受。
無論是雙胞胎嬰兒還是龍鳳胎嬰兒。
在母體肚子裡都會有屬於自身的溝通。
弟弟難受地發出聲響,「姐姐,你怎麼了?」
我想到上一世他怔在原地無動於衷的模樣。
越發地生氣。
我一味攻擊他,什麼也不說,他卻毫不還手。
「窩囊!真是一輩子窩囊!」
我踢得更狠了。
心裡、腦子裡,裝著滿滿的恨。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啊!老公!我,我落紅了!」
上一世,我和弟弟是天使寶寶,在媽媽肚子裡總是乖乖的。
從不讓她難受,所以她順產時也毫無痛楚。
自小我便受盡寵愛,家裡的好吃的永遠都是先給我吃。
我得到的食物和資源也是最多的。
弟弟因為自小身體弱,就被送到了國外調理。
我巴不得自己一個人在家獨享這受寵的日子。
我吃得越來越胖,同齡的小孩子七八十斤的時候,我已經長成了一百二十斤。
媽媽說了,我是天之驕女,只要家裡有錢就不愁找到一個好婆家。
沒人會真正在意我的身材和樣貌。
我深信不疑,沒日沒夜地吃。
從我七歲那年就有大把大把的補品送進我的房間。
爸媽請了專業營養師為我「合理搭配」。
別人夢寐以求的燕窩我吃了十一年。
因為弟弟生下來就被送到了國外。
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獨寵我一個人。
十八歲之前,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他們生怕我一個不開心,影響到了我的身體。
只要是我不得意的同學和老師,第二天,他們就不會出現在學校里。
我從不打探自己家裡的生意,因為媽媽說。
我不需要努力。
可這一次,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3
媽媽因為腹部的劇痛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
奇怪的是。
一進到醫院,我就老實了。
醫生也查不出媽媽見紅的原因。
「大夫,是不是孩子……孩子有什麼問題了啊!」
爸爸焦急地拉住醫生,不肯放他走。
「老余,我知道你著急要個健康的孩子,別太過於擔心。」
「可能是孩子做噩夢了,激動了一點而已。」
是啊,
我可不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嗎?
看到胎心監護檢測結果,爸媽才長舒了一口氣。
「老公,這兩個孩子可是我們全部的希望了。」
過去我聽不懂這句話,我以為就像是我對全村的希望那樣的解讀。
可現在我才知道。
我的出生,就註定了要走向死亡。
爸媽正在辦理出院手續。
我陷入了沉睡,夢裡,我看到了那個活死人姐姐。
余笙,她在向我招手。
「妹妹,來。」
多餘的棄子。
余笙,我註定是她的血包。
在我們手術的時候,我聽操刀的醫生聊天說。
先天性免疫缺陷病其實是可以有兩種辦法治療的。
就是重建免疫系統,或者利用免疫調節劑增強免疫功能。
「主任,難道除了換掉全身的血液和骨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當然有啊,就算是用藥物也能維持她的免疫系統。」
「您給我講講唄。」
「第一,可以用免疫調節劑增強免疫功能。」
「第二,就是用造血幹細胞移植或臍帶血幹細胞移植來重建她的免疫系統。」
「那當初咋不用患者的臍帶血來救治呢?」
「如果是過於嚴重的先天性免疫缺陷病,少量的臍帶血可能不足以讓她抵抗手術帶來的風險。」
「但凡有一丁點細菌,都會要了她的命。」
「所以家屬不敢擔這個風險?」
「他們能夠在無菌環境下把孩子養到這麼大,說明是花了心思和錢的,他們無法承受這個後果。」
「可這完全是在用一個生命換取另一個人的重生啊?」
「也不能完全這麼說,關鍵這供體不是腦死亡了嗎。」
「可如果家屬堅持用呼吸機和儀器,也可以讓她繼續以植物人形態存活啊。」
「家屬的決定咱們沒法摻和。」
「那真可惜了!患者經歷了重創還能保持住一絲生命力,真夠頑強的!」
主刀醫生完美地縫合了我的皮膚表層,「你是個女孩子,還是讓你走得體面些吧。」
「好了,關閉呼吸機吧。」
直到我被推出去。
爸媽和奶奶都沒來看我一眼。
直奔姐姐的病房而去。
只有弟弟。
跪在我的床前,泣不成聲。
4
我猛地驚醒後。
爸媽已經回到了別墅內。
隱約聽到他們在簽什麼協議。
「文婷啊,當初咱們本來想要一個孩子的,誰曾想要上了兩個。」
「無論用哪個的命來換笙兒的命,都是對她的不公平。」
而此時我爸一拍桌子發話了。
「這樣吧,誰先出來,無論男女,就不用誰的骨髓!」
「這樣,對兩個孩子都公平!」
用我們的命換姐姐的命,生來就帶著目的。
何來的公平!?
爸媽和奶奶全票通過,只有爺爺舉了反對票。
可在這個家裡,向來是奶奶做主。
他們秘密簽下了協議書,到死都沒讓我見到。
上一世,我聽不懂他們說的話。
只知道自己要出生了,拚命地往前擠。
所以我成了姐姐。
可為什麼,明明說好的用小的骨髓,最後爸媽還是把我推了出去?
就因為我是女兒?
還沒等我生氣,弟弟那邊先鬧騰了起來。
無論我說什麼他都不肯回應。
媽媽大出血,被緊急送往私立醫院。
我忍不住推了推弟弟,「弟弟,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醫生怎麼也檢測不到弟弟的胎心,決定緊急剖腹產。
「不行,多一個人,笙兒就多一份希望!」
我一聽這話也來勁了。
我使勁地撲騰,就是要讓她不舒服。
這一次,我們不想做天使寶寶了!
我屏住呼吸。
「不好!兩個胎兒都檢測不到胎心了!」
因為時間緊急。
爸媽怕我們真的憋死,連麻醉藥勁都沒上來。
就把我媽推進了手術室。
她清醒地感知著自己的肚子被切開至八層。
卻咬緊牙關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因為一旦激動。
就會大出血,導致一屍三命。
上一世他們連麻醉都不捨得給我打。
卻日日燒錢般地讓余笙住無菌房。
大把大把地空運免疫調節劑給她來續命。
這一次,
讓她也嘗嘗這沒有麻醉藥的痛。
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可奇怪的是,在醫生要剝離我們前。
弟弟恢復心跳,拚命地擠壓我。
導致醫生最先拎出來的。
是他。
他明明是最體弱的啊。
5
臍帶剪斷。
弟弟成了我的哥哥。
他成了,
最先出來的那個。
而我,
變成了妹妹。
因為八個月早產,我們被安排到保溫室。
我看著弟弟咿咿呀呀的懵懂模樣。
心中的疑慮也消除了。
我還以為。
他也重生了。
可下一秒。
他就轉頭對我咯咯地笑。
滿月宴上,賓客滿座。
爸媽的嘴臉笑得像食人花一樣,尤其是奶奶。
笑起來合不攏嘴,走起來合不攏腿。
只有爺爺一言不發地坐在家屬位,滿面愁容。
明明,
他曾經也是跟爸媽和奶奶一樣寵我的啊。
滿月宴後,由於我是第二個出生的。
我被送往國外。
由保姆和老師親自照料和教導。
因為我帶著重生前的記憶,八個月我就會走路。
十個月就開口說英語。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神童,是家族的榮耀。
就連上一世從未出國看過弟弟的爸媽也打飛的過來看我。
還請了茱莉亞音樂學院的首席鋼琴師親自教授。
而弟弟從小錦衣玉食。
可他性格內斂,不似從前那般叛逆。
不為難同學也不隨意追趕老師了。
聽說他被養得越來越胖。
卻成了最佳傑出青年。
爸媽讓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
漸漸地,爸媽捨不得這個獨苗了,傳訊讓我回國。
6
我剛過完十八歲生日。
站在十八樓的陽台上獨自飲酒。
這一天,終究是來了,這一次。
我倒要在這十八層地獄闖出一條活路。
剛下飛機,爸媽就為我準備了接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