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那年,我失手殺死了自己的父母。
為了完美脫罪,我將現場布置得跟當時的連環殺人案一模一樣。
警察沒察覺到任何異常,進行了併案處理。
如今十年過去了。
我以為這件事不會被人發現。
可就在我婚禮的前一晚,突然收到了條簡訊。
「要是不想你爸媽死亡的真相被人知道,來見我。」
1.
看完簡訊內容後,我一下僵在了原地。
十年前的那件事情,我幾乎做到了完美,當時沒有目擊者,就連警察也沒有發現其中的破綻。
這個人到底是誰。
是炸我,還是……
「怎麼?不信嗎?我這裡有視頻,不介意明天在你的婚禮上放出來。」
簡訊再次彈出。
如果說剛才只是震驚,此刻我是真的害怕了。
我抖得牙齒都在打戰,哆哆嗦嗦地回復道。
「你是誰?你到底想幹什麼!」
對方秒回。
「幫你頂罪的倒霉蛋啊。」
「我即將就要因為當年的案子判死刑了,死之前總得讓你好好感謝感謝我吧。」
我有些不解。
為什麼是即將判死刑,他能給我發消息很顯然是還沒被抓。
難道他要自首?
十年前,這人連殺了三個家庭,十條人命。
他將所有死者的眼睛挖出來帶走。
被人起名「挖眼狂魔」。
警方為了抓到他,動用了全市的警力,布下了天羅地網,卻遲遲找不到他的下落。
如今他是要自首嗎?
對方像是看出了我的猜測,解釋道。
「我不是自首,而是你的未婚夫江澤盯上我了。」
2.
江澤,我即將步入婚姻的丈夫。
也是這起連環殺人案的主要負責人。
作為這四起命案的唯一倖存家屬,我們也是因為案件才逐漸熟悉起來。
這起案子是壓在他心頭的重擔。
他總說。
「於公,我得找到兇手還社會一個安寧。於私,我得替岳父岳母討回公道。」
我不敢想,如果有天真相大白,他會對我多失望。
那我過往做的所有努力。
我的工作、人生,即將迎來的家庭將全都不復存在。
想到這一點,我就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不行!
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步。
決不允許任何人毀掉這一切!
我強忍著可能行的恐懼。
「你到底想讓我怎麼做?」
那人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他說,別著急,遊戲才剛剛開始。
之後便再不回消息了。
這一夜,我輾轉難眠。
慘白的臉色叫囂著我有多害怕。
但好在是婚禮前夜,被我以緊張為由混了過去。
由於爸媽去世了,是閨蜜洛洛將我的手放在了江澤的手裡。
她說:「你要好好對我家暖暖,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江澤聽完,重重點了下頭。
看著眼前的江澤,我終於有了踏實的感覺。
我安慰自己。
不要害怕。
既然對方提出來要跟我談判,必然有所圖。
無論他圖什麼,哪怕是讓我生了重病捐腎,我也願意。
只要他別破壞這份幸福。
很顯然,上天沒聽到我的禱告。
3.
司儀宣讀誓言時。
江澤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工作需要,他不能靜音。
他不好意思地沖我笑了笑,急忙掛斷。
可緊接著又響了起來。
重複了幾遍後,我主動提議:
「先接吧,萬一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他彎腰衝著台下鞠了一躬,走到了角落的位置。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麼,他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他邊點頭,邊盯著我的位置。
我心裡「咯噔」一下。
難道是那人打給他的?
掛斷電話。
他下台走到了洛洛身邊,拿過戒指,上台塞進我的中指。
「老婆,警隊有急事,我得過去一下。」
「老婆,我愛你,不管生老病死,我都會對你不離不棄。」
不好的預感迅速在我的心中升騰。
我想求他不要走,至少完成這個婚禮。
因為我不確定他見到那個人後還會不會想娶我。
但我不能說。
至少現在不能。
握著他的手微微顫抖:「出什麼大事兒了嗎?」
「殺死岳父岳母的人有行蹤了。」
我耳邊發出「嗡」的一聲。
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昨晚他發來的簡訊。
「我們會見到的,以一種你無法拒絕的方式。」
的確,這種方式我無法拒絕。
說完,江澤就大跨步地下了台,他的幾個同事也急忙起身往外走。
我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
仿佛他離開的不是這場婚禮,而是我的生活。
「江澤。」我大喊道。
「我也愛你,不論生老病死,我都不離不棄。」
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宴會廳。
我這才哭出了聲。
洛洛以為我是委屈,趕忙安慰。
「不要難過,他職業特殊。」
我當然知道。
我怕的就是這份特殊。
殺人犯與警察,註定無法在一起吧。
4.
再次見到江澤是六個小時後。
他的同事以案件需要協助調查為理由將我帶去了警局。
協助?
我不禁懷疑對方已經有所行動了。
但很快我又否認了這個猜想。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會直接將我抓走。
但為什麼是協助調查呢?
壞了!
一個可怕的猜想出現在我的腦海。
會不會對方壓根沒什麼視頻,那樣說是為了故意套我的話?
警察看到那些簡訊,必然會將目光鎖定到我身上。
畢竟按照正常思維,我沒有殺人的話,早就報警或者否認了,不會上趕著跟對方談條件。
想到這個可能性,我頓時毛骨悚然。
我努力復盤著十年前的那起案子。
確認當時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我告訴自己,即便對方拿出了簡訊,我也一定要咬死不認。
只要沒證據,就無法將我定罪。
警車在警局門口停了下來。
隔著老遠,我就看到江澤。
他已經換下了婚禮上的西裝,再次成為了不苟言笑的江警官。
跟我第一次見他的樣子幾乎沒什麼區別。
他自然地摟過我的肩膀。
「是不是很累?可作為唯一的家屬,你必須來。」
家屬?
對啊,我是家屬。
理應來配合調查才對。
想到這一點,我不禁下意識地挺直了身子。
「那人……抓到了嗎?」
「嗯。」江澤點點頭,臉色並不好看。
「對方不承認還是?」
「他都認了,但是……」
「都認了?!」我高聲打斷了江澤的話。
但說完我就後悔了,我應該問兇手是誰,為什麼殺死我的爸媽,而不是好奇對方是不是認下了四起案子。
好在江澤沉浸在案件里,沒有覺察到我的異常。
「是的,認得很痛快。」
我也急忙找補。
「那他為什麼對我爸媽下手?我爸媽跟其它三個家庭並不認識啊。」
江澤嘆了口氣。
「這也是我們找你來的原因。」
「對方說,他殺死前面的三個家庭是因為仇恨。」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
「而殺死你爸媽,是……為了幫你。」
5.
「幫我?!」我聲音拔高,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江澤。
「為什麼這樣說?」
「你不會相信他說的話了吧,你也覺得是我讓他殺死爸媽的?」
「你要抓我?!」
江澤按住我的肩膀,小聲安撫著。
「我當然不信。」
「但他說你們是熟人,殺死你父母的原因,他只願意告訴你一個人。」
「要不要見他,你自己決定。」
我最終還是決定去見那人一面。
一是為了維持人設,畢竟父母的死對我打擊很大。
二是擔心我不去會惹惱了那人。
畢竟我不確定他手裡有什麼。
我不敢賭,也賭不起。
由於我身份的特殊性,審訊的地方定在了會議室。
我和江澤還有另外一名女警官進去。
進門之前,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可看清楚那張臉後,我突然放鬆了。
一個埋藏在我記憶深處的名字瞬間冒了出來——任松。
居然是他?!
我的確認識他,也算熟悉。
一時間,過往的那些記憶如過電影般一幀幀浮現在我的腦海。
我暗自鬆了口氣。
是他就好辦了,想來他只是想見見我罷了。
我曾對他有恩,這種混江湖的小混混,最看重的就是情義了。
他熟稔地跟我打著招呼。
「好久不見啊。」
我也很想坐下來跟他好好聊聊家常,問問為什麼當年他突然不辭而別,問問他的傷最後是怎麼痊癒的。
可此刻我們是仇人。
我只能冷漠地說一句。
「為什麼要殺死我父母?」
他嗤笑出聲,表情好像在說,殺死你父母的人不該是你嗎?
好在他並沒有揭穿我。
而是配合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為了幫你啊。」
「你忘記了?十八歲生日,你許的願望。」
6.
伴隨著他聲音的響起。
我的思緒被拉回了十八歲的那個夏天。
彼時,我剛結束高考。
估完成績後,我很興奮。
按照往年的趨勢,我肯定能去喜歡的城市,上夢寐以求的大學。
為此,我特意找了份兼職。
我想攢一筆錢,不僅緩解父母的壓力,還能買幾件喜歡的衣服。
也就在那時,我認識了任松。
下班的路上,為了省時間,我挑了條小道。
正巧遇上了他被人按在地上打。
三對一,他硬是一聲不吭。
打人的雖然紋龍畫虎,但很有禮貌地問了我的想法。
「想一起挨揍?」
「不想還不趕緊捂著眼睛滾。」
透過指甲的縫隙,我看到任松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我快步往前挪動了幾步,拐過彎,急忙找了個警察巡邏的錄音放出來。
好在那幾個打人的也比較笨,撂了句狠話就跑了。
交談中,我得知那幾個打人的是為了跟任松要錢。
他早早輟學,為了照顧生病的父母一天打三份工。
正因為如此,才會被那些人盯上。
後來的幾天,他每天都會送我上下班。
他擔心那些人反應過來會找我尋仇。
我為了感謝他,總是偷偷從店裡拿些吃的給他。
一頓飯十塊錢,一個月就是 300 塊。
這樣能多給他父母買那份藥。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查成績的日子。
任松特意請了一天假,陪我在網吧等。
成績比我預估的還要高出了整整三十分。
我興奮地跑回家,將這個消息告訴父母。
換來的卻是他們要離婚的消息。
「暖暖,爸媽為了你一直忍耐到今天,所以你為了我們就不要去外地上學了。」
我不解。
我一直支持他們離婚各自找尋自己的幸福。
為什麼他們不肯支持我的夢想。
從那天開始我就被「囚禁」了。
父母不許我出門,他們要盯著我填志願,確保不出一點問題。
想到從小到大,他們總是這樣不尊重我。
我徹底崩潰了。
我嘗試絕食、跳樓、吞安眠藥。
換來的是父母更窒息的做法,我媽當著我的面割開自己的手腕,我爸直接將我按在地上暴打一頓。
我妥協了。
直到生日那天,任松偷偷爬到三樓給我送蛋糕。
他說:「許個願吧。」
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真希望我爸媽快點去死啊。」
他頓了頓:「你確定?」
當然了,我真的受夠了,希望他們早點死去。
那天我說了很多難聽且惡毒的話。
沒注意到任松意味深長的眼神。
說完這些,我吸了吸鼻子。
「就是這樣,我當初真的只是氣話,我只是...只是....都怪我,如果我不那樣說,他就不會殺死我爸媽,是我害死了爸媽。」
我趴在江澤懷中嚎啕大哭。
7.
講這個故事時,我還是心有忐忑的。
萬一任松這些年過得不好,眼紅我完美的人生想拉我下水怎麼辦?
不過好在整個過程他都沒有說話。
故事真假參半,增加了口供的真實性。
江澤輕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坐直身子,看著任松。
「就因為這句話,你就要殺死我的父母?!」
任松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坐姿。
「對啊,難道你不感動嗎?」
「要不是我,你怎麼可能去上心儀的大學,學喜歡的專業。」
「沒有我,你成不了光鮮亮麗的溫經理,沒有我,此時的你說不定就按照父母的安排,隨便進個單位,做個會計,找個差不多的人,了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