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過生日,我準備了抽錢蛋糕。
她敷衍地往外拉了幾下,忽然開口:「其實你心眼挺多的。」
我愣住了,露出不解的表情。
「裝什麼?我好不容易過⽣⽇,你就隨便弄個破蛋糕糊弄我!」
「你弟就不⼀樣了,雖然沒空來,可昨晚還特意發信息祝我生日快樂!」
她越說越激動。
「上個月,你弟帶我去旅遊,行李都收拾好了,只不過要你出點錢,你百般推辭!」
說著,我媽泄憤似的把拉出的錢狠狠甩在蛋糕上,語氣加重:「說⽩了,你就是沒你弟孝順!」
看著被毀掉的蛋糕。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上趕著哄她。
只平靜地把藏在蛋糕底的金鐲⼦,拿出來⾃己戴。
有些東西,既然我從未擁有,那以後也不需要了。
1
媽媽六十歲⽣⽇這天。
我特意請了半天假,親手做了一個抽錢蛋糕。
蛋糕不大,但很精緻,表⾯點綴著媽媽喜歡的紅玫瑰。
蛋糕底層還藏著我用三個⽉加班費買的⾦鐲子。
這是我第⼀次嘗試這種新奇的禮物形式。
抽錢蛋糕最近在⽹上很⽕。
我想著媽媽愛熱鬧的性格,應該會享受這種驚喜。
推開家門時,屋⾥已經坐了幾位親戚。
媽媽正笑容滿面地接受著姨媽們的恭維。
看到我進來,她的笑容淡了幾分。
「怎麼才來?客⼈都到⻬了。」
她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在座的人都聽⻅。
我咬了咬唇,把蛋糕放在桌上。
「媽,⽣日快樂。這是我特意為您準備的抽錢蛋糕,⾥面……」
「行了行了,放那兒吧。」
媽媽擺擺手,轉頭對小姨炫耀,「我家浩浩說今天儘量趕回來,這孩子最近要升職了,忙著呢!」
我的心沉了一下,但很快調整情緒。
默默地把蛋糕移到桌子中央,點燃了蠟燭。
「媽,許個願吧。」
媽媽敷衍地吹滅蠟燭,目光落在蛋糕上,「這是什麼玩意兒?」
「這是抽錢蛋糕,您可以從邊上拉出錢來,就像抽獎一樣。」
我按下手機的錄像鍵,期待記錄下她驚喜的瞬間。
她挑了挑眉,伸手隨意拉了一下。
一張百元鈔票被拽了出來。
媽媽眼睛亮了一下,又連續拉了幾次。
拉到第九張時,可能因為太用力,抽錢突然斷了。
「就這?」
她嘴角扯了扯,語氣有些不滿。
我剛想解釋不是這樣,抽錢一共有三十張的。
媽媽卻突然開口:「其實你心眼挺多的。」
我愣住了,舉著手機的手僵在半空。
「媽?」
「裝什麼?我好不容易過六十歲生日,你就隨便弄個破蛋糕糊弄我?」
媽媽的聲音陡然拔高,周圍的親戚都安靜下來。
我的臉瞬間發燙:「不是的,媽,這蛋糕是我親手做的,花了很多心思……」
她打斷我,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偏袒。
「你弟就不一樣,雖然太忙沒空來,可昨晚特意發信息祝我生日快樂!」
「大家評評理!這種真心實意的祝福不比這幾百塊的小玩意用心?」
2
我咽下解釋,胸口發悶。
弟弟在家族群里發了條語音就算盡孝。
而我提前兩周開始準備卻成了敷衍。
這種雙重標準我太熟悉了。
熟悉到能準確預測她下一句要說什麼。
果然,媽媽越說越激動。
「上個月,你弟要帶我去旅遊,行李都收拾好了,只不過要你這個當姐姐的出點錢,你百般推辭!」
又是這樣。
每一次,毫無例外。
那所謂的旅遊,是弟弟想帶他女朋友一家去三亞度假。
帶上媽媽,實際是讓她去當保姆兼買單的冤大頭。
美其名曰「家庭旅行」,卻要我承擔全部的費用 10 萬塊。
我當時剛交了一筆貸款,手頭拮据,確實拿不出。
結果弟弟轉頭就對媽媽說我小氣,不顧家。
媽媽見我沒有解釋,似乎更被激怒了。
她泄憤似的把剛剛抽出來的幾張鈔票,狠狠甩在蛋糕上。
奶油被砸得塌陷下去,精心裝飾的玫瑰面目全非。
「說白了,你就是沒你弟孝順!」
她擲地有聲地下了判決。
客廳里鴉雀無聲。
小姨尷尬地打圓場:「夢君也是好心。」
「好心?」媽媽冷笑,「她爸走得早,我看她巴不得我也早點死,好省下贍養費。」
這句話終於擊碎了我最後的期待。
以往這種時候,我會立刻慌亂地解釋、道歉。
會想辦法哄她,會承諾給她買更貴的禮物。
只為了換取她一個施捨般的緩和眼神。
但今天,看著那一片狼藉的蛋糕。
看著媽媽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嫌惡和偏袒。
我心裡那根繃了二十多年的弦,啪一聲,斷了。
3
我沒有爭辯。
只是走上前,平靜地將那個被摧殘得不成樣子的蛋糕整個掀開。
「媽,您說得對,這蛋糕確實配不上您。」
在眾人疑惑的注視下。
我伸出手,從那一片狼藉中,掏出了一個用透明密封袋裝著的、金光閃閃的鐲子。
媽媽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裡面閃過清晰的錯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悔。
但更多的是被忤逆的惱怒。
「你!你這裡面……」
她大概想質問我為什麼不說。
但我沒給她機會。
我打開袋子,取出那個沉甸甸的金鐲子。
然後,沒有絲毫猶豫,將它戴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尺寸對我而言稍大一些。
但冰涼的觸感貼著皮膚,一種奇異的踏實感傳來。
「你……你這是……」
媽媽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不確定和慌亂。
「這鐲子是給您準備的生日禮物,花了我三個月加班費,本來想著您抽錢抽到最後,摸到這個會更開心,那我就算再累也值了。」
我頓了頓,感覺喉嚨有點硬,但強行壓了下去,「但現在想想,沒必要了。有些東西,既然我從未擁有,那以後也不需要了。」
「你什麼意思?!快給我!那是我的!」
我媽反應過來,聲音陡然變得尖刻,伸手就要來奪。
我後退一步,輕易避開了她的手。
心底一片冰涼。
看,她甚至不問一句我加班辛不辛苦。
也不在意剛才對我的羞辱,她只看得見那個金鐲子。
我抬起眼,終於看向她。
目光里沒有憤怒,沒有委屈,只有一片平靜。
我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響徹安靜的客廳。
「生日禮物是送給珍視這份心意的人的,您顯然並不珍視。您喜歡的,是弟弟一句不費吹灰之力的語音,是畫給您看卻要我買單的大餅,而我付出的物質,在您眼裡只不過是糊弄。」
「所以,從今往後,您的生日,您的孝道標準,都留給弟弟吧。這個『破蛋糕』里不值錢的東西,也不髒您的眼了,我自己處理。」
3
「反了!反了你了!」
我媽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的鼻子,「你給我摘下來!你這個不孝女!我就知道你心眼多!」
她又想衝上來搶鐲子,我再次輕易地躲開。
「你敢躲?我是你媽!你身上哪一樣東西不是我的?這鐲子本來就是我的!快給我!」
媽媽歇斯底里地喊著,完全不顧還有親戚在場。
或者說,她正是要在親戚面前維持她絕對的權威。
「鐲子是用我的加班工資買的。法律上,它現在屬於我。」
我平靜地陳述。
這種極致的冷靜讓我媽愣住了。
她大概習慣了我會哭求或辯解,從未見過我這樣。
「你!」
我媽氣得說不出話,胸口劇烈起伏。
一直沒吭聲的大舅開口了:「夢君,少說兩句,快把鐲子給你媽。」
「夢君,你怎麼能這樣氣你媽?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大喜的日子。」
二姨也在一旁幫腔,眼神卻不住地往我手腕上瞟,估計在掂量那鐲子的分量。
我注意到小姨悄悄拿出了手機。
或許在錄視頻,或許在給誰發消息。
這個家從來都不缺看客和傳聲筒。
我指了指桌上的一片狼藉,「生日禮物已經送過了。」
「至於這個……」我抬起手腕,「它現在屬於我了,權當是支付我過去那些喂了狗的『孝心』的補償,雖然遠遠不夠。」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媽媽的怒火。
她開始口不擇言地咒罵。
罵我白眼狼,罵我冷血,說白養我了。
甚至把去年我拒絕把全部積蓄借給弟弟創業的事又翻出來痛斥。
我冷眼聽著,心裡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原來她心裡有這麼多筆關於我「不孝」的帳。
而弟弟只需動動嘴就能滿分。
就在這時,家門被猛地推開。
弟弟陳浩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臉上帶著刻意營造的焦急。
「媽!怎麼了?姐,你怎麼又把媽氣成這樣了!」
他一來就熟練地站定立場,仿佛親眼目睹了全過程。
我瞥見小姨迅速收起了手機,看來傳聲筒效率很高。
我媽見到兒子,瞬間戲精附體,捶胸頓足地哭訴:
「浩浩!你總算回來了!你看看你姐!她存心要氣死我啊!過生日拿個破蛋糕糊弄我,裡面藏了個金鐲子也不說,等我發火了就拿出來自己戴上了!還說不孝順我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她顛倒黑白的功力一如既往地登峰造極。
陳浩一聽,立刻進入「孝子」角色,摟住媽媽,眉頭緊鎖地看向我:
「姐!你怎麼回事?媽過生日,你怎麼能把媽氣成這樣?還不快把鐲子還給媽,給媽道歉!你跟我比什麼?太不懂事了!」
看,他甚至不需要問前因後果,就能精準地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指責我。
這套流程我太熟悉了。
但今天,我不想配合了。
我輕輕笑了一下,「跟你比?我比不起。你一句祝福價值千金,我實實在在的禮物只配被扔在蛋糕上,你畫個旅遊的大餅是孝心,我出錢出力反而是小氣。」
我的目光轉向媽媽,「媽,你不是說弟弟最孝順嗎?那他給你買了什麼金貴的生日禮物?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
我媽和我弟同時一噎。
陳浩臉上閃過明顯的尷尬。
他顯然沒準備什麼像樣的禮物。
我媽支吾了一下,強撐著說:「浩浩的心意最重要!他人來了我就最高興!」
「哦,是嗎?」我點點頭,「所以,你的生日,價值標準是浮動的。他的心意無價,我的實物活該被貶低,甚至他空手而來,都比我精心準備更高貴。」
陳浩被我的話激怒,似乎覺得面子掛不住,竟把矛頭指向了鐲子:
「少說廢話!姐,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買個鐲子藏蛋糕里,誰想得出來?說不定就是個假的,鍍金的,在這兒演什麼戲!現在金子那麼貴你捨得買嗎!」
這句話仿佛給媽媽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她附和道:「對!浩浩說得對!肯定是假的!真的她捨得?就知道唬人!」
5
我看著他們母子一唱一和,心底的冷笑幾乎要溢出來。
他們總是這樣。
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我,用最雙標的態度來對待我和弟弟。
我懶得再廢話,直接從包里掏出購物小票和質保卡,拍在桌上。
那家金店的 logo 和鐲子的克數、價格清晰可見。
「是不是假的,小票和質保卡在這裡,需要我現在打電話給金店驗證嗎?」
看著他倆瞬間變幻的臉色,我繼續平靜地投下炸彈,「對了,忘了說,金鐲子我買了兩個,本來另一個是打算等弟弟你訂婚時,送給弟妹的見面禮,現在看也沒這個必要了。」
這個消息顯然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媽媽的眼睛死死盯著我,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出說謊的痕跡。
陳浩的眼神則複雜得多。
有錯愕,更有一種到手的鴨子飛了的懊惱。
他最近和女朋友談婚論嫁,正需要三金。
「姐,你、你這話說的……」
陳浩的語氣軟了下來,帶著一絲試探。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不在乎我生不生氣。
但他在乎那個可能存在的、給他女朋友的金鐲子。
「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打斷他,收起小票和質保卡,「戲看完了,蛋糕也毀了,生日祝福我也送到了。你們母子情深,好好慶祝吧。」
說完,我轉身就向門口走去。
「站住!你給我回來!你把話說清楚!另一個鐲子呢!」
媽媽在我身後氣急敗壞地喊,聲音里充滿了不甘和貪婪。
陳浩也急了,厲喝道:「站住!你今天不把鐲子留下,不給媽磕頭賠罪,就別想出這個門!媽養你這麼大容易嗎?你就是這麼報答的?」
「磕頭賠罪?」
我忍不住回頭,重複著這四個字。
「賠什麼罪?是賠我花了心思做蛋糕的罪,還是賠我加了三個月班買禮物的罪?或者,是賠我沒有爽快掏出十萬塊給你和你女朋友一家去旅遊的罪?」
陳浩臉色一變:「你……你胡說什麼!那是為了帶媽去散心!」
「是嗎?」
我語氣平淡:「你、林莉、林莉父母、咱媽,一共五個人,為什麼機票是四張頭等艙,一張經濟艙?酒店是兩套總統房,一個標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