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分鐘就要兩分錢,這是洗澡還是搶錢啊!」
「你哥在老家可還沒娶上媳婦呢,你哪裡就能這麼大手大腳。」
林小圓趴在地上哀求母親。
「媽,再讓我洗三十秒就好。」
見乞求無望,林小圓又把目光投向我。
她穿上衣服,低著頭撥弄滿是泡沫的頭髮。
「哎呀,頭髮和身上都沒沖乾淨,好難受。」
「要是能再洗洗就好了。」
「如果我因為這件事感冒了,會傳染給整個宿舍的。」
「清清,我給你說話呢。」
「我們好歹住一個宿舍,怎麼變得這麼生分。」
我如夢初醒般抬起頭。
「是嗎?我還以為狗在叫呢!」
這幾天我在網上學到一個詞「暗示性求助」,我在心裡細細復盤和林家母女相處的細節。
她們從未向我開口求助,每次只是說出自己的困境,引導我這個能解決的人幫她們解決。
所以請她們吃飯,送她們禮物,她們只會認為我是冤大頭,是主動攬活。
她們不需要對我感恩,因為一切都是我主動提出的。
但幸好,我最近還學了個辦法——三明治拒絕法。
我拿起床上的浴卡,略過林小圓抬起的手。
「哎呀,好可憐啊!」
「我不讓你用我的浴卡。」
「你早點上床睡覺吧,別感冒了。」
第一次把林小圓懟到啞口無言,我興奮得半夜沒睡。
窸窸窣窣間,我聽見林家母女的床上隱隱傳來小聲啜泣的聲音。
第二天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林小圓在百萬博主的視頻下評論。
【哥哥,我過得不好。】
8
吃早飯時,林小圓坐在鄰桌。
她的手機像抽筋般不停震動。
但她一臉坦然,細細咀嚼嘴裡的麵包。
聯繫不上他的博主急得快瘋了,甚至有網友找到了我的聯繫方式。
現在,我的手機也和抽筋一樣不停震動。
微信好友申請頁面是滿滿的侮辱和詆毀。
【是不是你又欺負這對孤兒寡母了?】
【徐清清給自己積點德吧!】
【徐清清,女,2003 年生人……這是你的信息吧,看我不讓你身敗名裂。】
……
我默默截圖,挨個進行區塊鏈取證,又委託律師做證據保全公證書。
哪怕他們之後刪評、註銷,試圖抹滅掉一切痕跡,都是沒有用的。
因為證據會一直存在。
那些造謠的、辱罵的,一個都別想跑。
直到皓日當空,林小圓抹去手上的麵包碎屑,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上一把。
她接通博主的電話,聲音裡帶著哭腔。
「喂,哥哥。」
「手機死機了,我沒辦法打開,也沒法接你的電話。」
「昨天……我沒事。我只是覺得自己太糟糕了,不值得你們這樣對我。」
「是不是舍友又欺負我了?沒有,她只是故意讓我洗涼水澡……」
「好啦,哥哥。和你聊天后我覺得好多了,我該去兼職了。」
「不用的,哥哥。不用給我買新手機,也不用過來給我撐腰,太麻煩你了。」
真茶呀!
我遠遠觀察著這一切,不斷調整角度,勢必讓胸口的攝像頭拍下林小圓的所作所為,尤其是她那個騙傻子的眼神。
二十分鐘後,烏壓壓一片人聚在宿舍樓下。
博主抱著林小圓不停安慰。
「你別怕,哥哥來給你做主。」
「這是送你的新手機,別推拒,快收下。」
我剔著牙從人群邊緣路過,林小圓見後,大聲叫住我。
「清清,你趕緊回宿舍吧。」
「現在博主哥哥和正義的網友們都覺得是你在欺負我,我會給他們解釋的。」
「等他們了解後你再出現,現在你先躲一躲,別讓他們發現你。」
剎那間,黑漆漆的鏡頭像機關槍一樣通通指向我。
輔導員從人群中出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把我拽到校長身邊。
「你看林小圓對你多好,事事為你考慮,結果你是怎麼對她的。」
「校長,我提議在徐清清檔案上記大過,並強制她退學。」
校長搖頭:「我得對每位學生負責。」
博主瞬間把怒火對準校長,咄咄逼人。
「林小圓受欺負時,你怎麼不說負責!」
「還有你們那個狗屁規矩,憑什麼不讓校外人員進宿舍住!」
校長被博主逼得連連後退。
「宿舍確實不能讓校外人員留宿,但是林小圓家庭困難,咱們特事特辦。」
「還讓林小圓母女兩個住在宿舍,並給林小圓母親提供一份保潔的工作。」
博主仍不滿意。
「徐清清這麼欺負林家母女,你還讓她們住在一個宿舍,你安的什麼心!」
「還提供一份保潔的工作?你看不起誰呢,最起碼得讓林小圓當教授,還得是正教授!」
校長有些犯難。
因為新生擴招,宿舍不夠,再安排新宿舍屬實困難。
讓小學沒畢業的人當教授,更是天方夜譚。
就在這時,王雨洛和牛珊雯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
「我們願意讓林小圓和阿姨來我們宿舍住!」
「阿姨,你放心,宿舍水電、平常一日三餐,我們宿舍包了!」
「我就不信了,我們一個宿舍四個人,還養不起一個媽媽!」
王雨洛抱住林母:「媽,你來宿舍就安心當媽。辛苦了這麼多年,該讓我們這群孩子報答你了。」
好事的記者趕緊拍下這一幕,營銷號連夜剪輯,直言這位同學可以提名感動中國。
就在媒體聚焦這感人一幕時,我站在林小圓的對面,用延時攝影拍下她的每個微表情。
林小圓眼角掛淚,嘴角卻揚起笑容。
三分輕蔑,三分譏笑,一分滿足。
真是好手段,只要掉掉眼淚,就有一群人心甘情願地為她衝鋒陷陣。
而她本人,只需要坐收成果。
一群人簇擁著林家母女回宿舍收拾東西,像打了勝仗的將士。
我把東西鎖好,走出宿舍,遠離這個烏煙瘴氣的環境。
9
晚上九點。
宿舍大敞著門,裡面漆黑且安靜。
仿佛只一步,就會踏進兇猛野獸的深淵巨口。
大概是林家母女給我帶來的傷害太深,讓我對宿舍產生了創傷應激。
我哼著小曲,壯著膽子走進去。
手剛摸索到頂燈開關,我就被人捂住嘴,往床上拖去。
慌亂之中,我摸起凳子,一個轉身狠狠砸向身後的人。
濕熱的液體噴涌而出,我躲開他的懷抱,打開了燈。
慘白的燈光下,一個男人躺在地上,時不時抽搐一下。
我拍響鄰宿的大門,門縫裡王雨洛打著哈欠。
見是我,她一臉警惕。
我不顧她的阻攔,直衝沖闖進去,質問林家母女。
「我宿舍里怎麼有男人!」
她們互相抱著,瑟瑟發抖,一副被我嚇壞的樣子。
牛珊雯一把拉開我。
「你宿舍有男人,你問誰?」
「今天校長剛同意學生家屬可以留宿,你就急不可耐了是吧?」
「你自己淫賤放蕩,可別毀了我們的聲譽!」
王雨洛也裝腔作勢:「我們村裡啊,女神經病都不停生孩子,跟狗一樣。」
「她也有神經病,說不定也有孩子!」
「就算沒孩子,下面也得有問題。」
指向她們的指尖發抖,我顫著聲音質問。
「如果我真的找到證據,證明這個男人是她們帶進來的呢?」
王雨洛一臉不屑:「那我跪下給你道歉,我給你磕一百個頭。」
林母扯著嗓子:「好閨女,你不用道歉,這都是徐清清扯謊!」
「我和小圓才沒帶什麼男人進學校!」
「在古代,這都是要浸豬籠的,這可不是什麼大家閨秀的做派。」
為求事實,我們一行人來到宿管阿姨的休息室。
見我衣衫不整,宿管阿姨知道茲事體大,動作麻利地幫我查監控。
林小圓臉色一白。
「監控不是壞了好久了嗎?」
我打開校長下午發的公告:「允許家庭困難的學生家屬入住,但為了學生的安全,宿舍樓增加監控 2000 台。」
我笑著看向王雨洛:「準備下跪磕頭吧。」
電腦上,畫面清晰,林家母女帶著一個男人走到宿舍門口。
聲音不大,但能聽清。
「這個床鋪租給你了,整個宿舍你都能用,包括裡面的姑娘。」
監控里,林母揣著一沓現金賊眉鼠眼地離開了。
事實擺在面前,林小圓的嘴還是像死鴨子一樣硬。
她開始狡辯。
「這是我的床鋪,當然有權利出租。」
「我家庭困難,多份收入不行嗎?」
我質問道:「這裡是女寢,就算允許學生家屬借住,也只是允許同性別的人進來。」
「你為什麼要租給異性?」
她還在詭辯。
「見到租客後,我以為是跨性別者。當面問,顯得我歧視人家。」
王雨洛也痛快改口,隻字不提道歉的事。
「沒事,小圓。」
「你這麼善解人意,我們都很喜歡你。」
「我原諒你帶男人進宿舍的行為了,畢竟你也不是故意的。」
牛珊雯也寬慰道。
「小圓,下次記得租給女孩子就行了。」
「這次也沒出什麼事,大家都散了吧。」
王雨洛帶著林家母女走了,宿管阿姨遞給我一杯熱水,關心道。
「孩子,要不要幫你報警。」
我搖搖頭。
「不用,現在捅出去她們能得到什麼懲罰?」
「道歉?記過?處分?拘留?」
「不。我想讓她們付出的,比這個多得多。」
10
善心加持下,王雨洛也成了個小網紅。
林家母女更甚,開始在宿舍直播帶貨。
一切看起來分外平靜,但我知道湍急的河流絕不會停下腳步。
貪婪的人聚在一起,早晚會引發戰爭。
剛過三日,鄰宿的吵鬧聲不絕於耳。
林家母女說王雨洛是因為她們才爆紅,所以要抽取 80% 的收入。
牛珊雯自媒體道路不順,被林母她們抱團排擠,幾乎在宿舍待不下去。
林家母女搬到鄰宿的第五天深夜,我的宿舍門被敲響。
「救命,救救我們!」
「林小圓和她媽媽給我們下毒!」
「徐清清我給你道歉,我給你磕頭了,救救我吧!」
我揉著惺忪的睡眼,朝四周望去。
「聽見有叫喚聲,怎麼門口沒東西呢?」
「哦,大概是因為你不是東西吧。」
王雨洛破口大罵:「徐清清,我找你求助是給你臉了!」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快把我扶起來!」
林母緊隨其後,拖著王雨洛往宿舍走。
「小雨呀,咱們繼續吃菜喝酒,主要把抽成的事定下來。」
我熱心叮囑:「你家的呀,那記得拴起來,別到處擾民。」
鄰宿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作為唯二兩間由教師休息室改造的宿舍,離其他同學住的地方遠之又遠。
無論王雨洛她們求救聲有多大,其他人都是聽不見的。
思慮再三,我還是報了警。
後續情況我沒再關注,但同學間傳得熱火朝天,我也聽了一耳朵。
她們說警察到時王雨洛已經不省人事,她雙手雙腳被緊緊捆綁,整個人失禁已經,坐在一堆屎黃色的黏稠液體上。
昨天出去住的牛珊雯逃過一劫,她站在我面前,求我和她聯手。
「林小圓她們住進來我就發現不對勁了,她總是強迫我們吃過期食品。」
「因為她們,我這個月大大小小犯了七八次腸胃炎。」
「之前的事是我不對,我誠懇地向你道歉。」
「現在她們三人都在造我的謠,我們可以一起澄清。」
我和牛珊雯聯手在網絡平台上細細講述林家母女的真實面目,但瀏覽量寥寥無幾。
愁眉不展時,我收到一條私信。
【你也是被林小圓汙衊的人嗎?人多力量大,我們可以一起澄清。】
11
次日咖啡店,我見到了給我私信的女人。
看起來四十多歲,身形圓胖,遞給我的名片上寫著【胖娟火鍋店】。
她向我介紹道:「我是林小圓兼職時的老闆,應該是第一批被她誣陷的人。」
「視頻火了後,我被大規模網暴,他們說我苛待員工。」
「其實那個後廚隔間是臨時使用,平常她們都在後院洗碗。天熱我給安空調,天涼我無限提供熱水。」
「那些碗也不是一個員工洗,是十幾個員工一起干。」
「那天停電後,我沒叫她們洗,只是讓洗碗工把碗搬進隔間。知道熱,怕她們辛苦,我還每人包了個大紅包。」
「事情發酵後,我聯繫林小圓解釋。」
「她開口要錢不說,還造謠我老公猥褻、汙衊其他洗碗工霸凌她,說其他員工不幹活,只拿錢。」
「有個洗碗阿姨被罵到跳樓,我老公也被公司開除。可林小圓幫工的這兩個月,我老公一直在外地。」
「可這些人上來就罵,他們只是在發泄情緒,壓根沒人關注真相。」
聽到這些,我倒吸一口涼氣,已經有鮮活的生命逝去,揭開林家母女真面目這件事刻不容緩。
徹夜看過林小圓打工時的監控,我心裡想出個好點子。
我系上圍裙,蜷縮在胖娟火鍋店悶熱的隔間裡洗碗。
罵評來得很快。
【還敢開門呢!】
【這不是徐清清嗎?她怎麼在洗碗?】
【惡人自有惡人磨,兩個惡人互相磨。】
【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
4
事關人命,警察來得很快。
沒過一會兒,林小圓和林母也到醫院接受調查。
林母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哭嚎。
「我們哪裡敢做這種事,這是汙衊。」
我撐著虛弱的身體坐起來。
「昨天林小圓寫的道歉信還在我枕頭下,酸梅湯包裝袋我就扔在宿舍垃圾桶。」
警察搖搖頭。
「整個宿舍我們都檢查過了,沒有這兩樣東西。」
我憤恨地看向林母:「我知道是你,是你銷毀了證據。」
林母哭得更凶了,直接跪倒在我面前。
「我住在宿舍這一個月,給你當牛做馬。哪天垃圾不是我倒的,這怎麼就成你誣陷我的證據了。」
輔導員和班上同學姍姍來遲。
導員拉起跪在地上的林母。
「林小圓媽媽,這種人不值得你下跪。」
旁邊宿舍的王雨洛也出聲勸道:「阿姨,你每天辛苦照顧徐清清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
學委牛姍雯從包里拿出一沓證明,放到警察面前。
「警察叔叔,您別再為難阿姨和林同學了。」
「徐清清是精神病,你看,這是醫院的診斷證明。」
「這些是我們在徐清清柜子里找到的,她是抑鬱症,說不定還有幻想症什麼的!」
衝下床的瞬間,手背輸液管被我扯斷,鮮血飆了一牆。
醫生見我情緒激動,指揮醫院護士給我打鎮靜劑。
我大張的嘴還沒來得及解釋,就再次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輔導員一臉嚴肅坐在我面前。
「學校領導關心學生,讓我這個當輔導員的來看看你。」
她蹺起二郎腿,一臉輕蔑。
「但我覺得沒必要,你這種沒事找事的學生我見多了。」
「多虧林家母女大度,沒起訴你損害她們聲譽權的事。」
藥物的殘留牽扯住我的思緒,我望向天花板不想和輔導員交流。
「這件事你要負主要責任,我上學的時候就是貧困生,經常被富二代同學欺負。所以我警告你,這對母女我保了。」
「好了,我們現在來談一下賠償的事。」
我坐直身體,瞬間來了興致。
雖然輔導員說話不好聽,但如果能為我爭取來應得的賠償,我可以原諒她的所作所為。
沒想到,輔導員接下來的話和我猜測的大相逕庭。
「因為你沒事找事,學校已經知道林小圓母親住在學校了。」
「其實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有你自作聰明捅出來。」
「學校不允許校外人員留宿,因為你的行為,林小圓母親不得不出去找房子住。」
「林家母女十年租房費用,誤工費和精神損失費,一共三千萬。這是賠償協議,簽字吧。」
我笑出聲,擺出看傻子的眼神盯著輔導員。
她火了。
「徐清清!希望你認清現實,如果你不簽字,這件事沒那麼好結束。」
「我會向學校申請給你記過,是記在檔案上!」
「不僅如此,學校還會取消你的獎學金和保研資格。」
我朝輔導員勾勾手指,她以為我妥協了,笑著把臉湊過來。
啪!
清脆的聲音響徹走廊,輔導員白嫩的臉上顯現出五個指頭印。
我指指床上的醫院證明。
「不好意思,我是神經病。」
輔導員急得跳腳。
「你四年的獎學金和保研資格,都是由我審核。」
我嗤之以鼻。
「如果因為這件事導致本屬於我的名額被取消,那我無話可說。」
這種需要趨炎附勢的評選,我不要也罷。
一切都處理完後,病房只剩我一人。
閨蜜小軒聽說這件事後,給我發來消息。
長達 60 秒的語音,字字珠璣。
總結下來,我就是那種末世文里的聖母,虐文里不長嘴的女主。
我問她之後我該怎麼做。
她卻帶上了哭腔。
「我要你好好的。」
「咱家有錢,我剛拿到這個月的生活費,我都給你打過去。」
「我不想看什麼爽文女主,我只要你平平安安。」
5
我覺得閨蜜說得很有道理。
出院第一件事,我就衝到校長辦公室要求換宿舍。
校長答應得很爽快,但換宿舍需要走流程,我最起碼要等一個月。
國慶假期還有三天,我主打一個惹不起但我躲得起。
宿舍里亂七八糟,我懶得和她們爭吵。
只胡亂收拾了幾件衣服,買了飛機票,出去旅遊散心。
剛到機場,我就收到林母的消息。
「清清吶,你出去怎麼沒給我和小圓留生活費?」
「你不在,我們這幾天吃什麼哦?」
「這樣吧,還是假期我和小圓也得吃點好的。」
「一天三千,還有三天,你直接給我打一萬吧。」
「我們兩個人省著點花。」
我沒回復,只是截圖給小軒使勁蛐蛐。
沒想到剛下飛機,我就接到一通陌生電話。
對面聲音很急。
「你是徐清清嗎?你媽媽在機場暈倒了,你趕緊來一下。」
心頭如被一記悶錘打過,我顫抖著手撥打媽媽和爸爸的電話。
現在他們應該在國外慶祝結婚紀念日,為了不影響他們的心情,我沒有給爸爸媽媽說最近發生的事。
難道是他們回國了想給我驚喜,抑或是看到了網絡上那些謠言,急不可耐地飛回來保護我。
電話那頭無人接聽,我也無心思考。
我坐上最早的那班飛機,心裡想快一點,再快一點。
我早已不記得這是第幾次摔倒,只能看到身上淤青不斷,腳腕像生氣的河豚,腫得老高。
無數畫面在我腦海中閃過,我不顧一切奔到機場。
推開人群,看向裡面躺著的人。
是林小圓的媽媽。
我長舒口氣,長時間的奔波和緊張,讓我一時脫力,跌坐在地。
耳邊嗡鳴聲不斷,像是從腦子裡發出的電波,尖利得令人反胃。
圍觀群眾聚過來,對我指指點點。
「怎麼不給你媽媽說一聲就跑呢,看把你媽急得!」
「你知不知道你媽媽在機場等了多久,她暈倒都不肯去醫院。」
「嘖!還去什麼醫院啊,那有錢呀!你沒聽她媽媽說,她把家裡錢都捲走了。」
「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孩子,真是造孽!」
林小圓也湊過來,淚水漣漣。
「姐姐,和我們回去吧,媽媽真的很擔心你。」
「你真的要走我們也不攔你,你總得把錢留下吧。」
我顫抖著想開口,張了張嘴,嗓子沒說出一個字。
長時間的情緒壓力,極度的恐慌和緊張,讓我患上了急性失語症。
我嗚哇嗚哇地解釋,拿起手機打字解釋。
可是沒有人聽到,也沒有人願意聽。
林母翻出手機相冊,向路人展示我和她的合照。
她親昵地挽住我的手臂:「閨女,媽能害你嗎?」
我痛哭流涕,沒法說一個字,只能任由林母帶我坐上回學校的車。
6
宿舍門口,食堂負責人站在一旁。
看見林家母女,他怒氣沖沖地走過來。
「你們這幾天在食堂吃霸王餐,共計五千三百元。」
林母胳膊一甩,把我扔在地上。
「甭管多少錢都找她要!」
林小圓摟住媽媽的胳膊,撒嬌道:「媽媽,徐清清今天回來了,咱們別去食堂吃豬食了。」
食堂負責人氣得吹鬍子瞪眼,但錢還沒結,他不敢對林家母女造次。
只能把所有氣都撒在我身上,夾著帳單的木質墊板砸在我的頭上。
「掏錢,不掏錢就讓你坐牢!」
我緊緊攥著衣角,指尖泛白。
大概是我看起來太好欺負了,所以人人都敢過來踩一腳。
這一打,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脈,更打好了我的語言系統。
我拾起帳單,站在食堂負責人面前。
說一句話,用墊板砸他一下。
【啪!】
「食堂飯是我吃的嗎?」
見我反抗,食堂負責人捂住腦袋,不停搖頭。
我又打下去。
【啪!】
「我考到這裡是讓你們欺負的嗎?」
【啪!】
「你睜大眼睛看清楚,是我欠的飯錢嗎?」
【啪!】
「別人說什麼你都聽,她讓你吃屎你吃不吃?」
【啪!】
「自己管理不善還要別人承擔,哪裡來的臉。」
許是被我打急了,他試圖奪回墊板,找回主場。
他捂著半掉的牙,聲音含糊。
「你知道我是誰嗎?校長是我親戚,打我是要負責的。」
我哈哈大笑,從口袋裡拿出醫院證明。
「我是神經病!」
食堂負責人跌坐在地,啤酒肚顫了又顫。
「不過這都是半年前的檢查了,結果不太準。」
聽我這麼說,食堂負責人昂起下巴。
「騙人是吧?你現在跪下給我把鞋舔乾淨,我就只要賠償,不讓你進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