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面子是有了。
但是我真的很好奇。
周肆然該怎麼從眼下這個泥潭裡拔出來。
我笑眯眯地將手腕抽了出來。
並給他指了條明路。
「你可以掙啊,你還是有長處的。」
我將他從上到下商品化的掃視一圈。
給了肯定的回答:「可以值這個價。」
周肆然如最初說包養的時候那般漲紅了臉,怒不可遏道:「你敢這樣羞辱我!」
我嘆了口氣。
他怎麼還是沒聽懂。
這是大學生就業指導。
16
後來的半個月,周肆然沒有再找我。
我好奇之下讓老周去打聽了一下。
老周發來的信息也是讓我很是唏噓。
自從周肆然被老周從我給他租的高檔公寓趕出去以後,他就搬回了學生宿舍。
剎那間整個華大都在暗暗揣測他根本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少爺。
更有知情者說:他就是一隻被富婆包養的鴨。
周肆然也算是校草。
這個說法如龍捲風般瞬間席捲了整個華大校內外。
引起了軒然大波。
他努力維持著僅剩的尊嚴和體面,去找心愛的校花。
校花背著那隻 140 萬的鉑金包,鄙夷地看著他:「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想到和你交往過我都覺得噁心,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據說那天的周肆然聽到這句話以後,整個身軀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住。
他如被人抽乾了精血般失神落魄,狼狽不堪。
三三兩兩的同學從他身邊陸續走過。
眼神帶著探究,鄙視,嫌惡。
更有甚者上前直接問:「多少錢可以讓你伺候我一晚上?」
周肆然自暴自棄,掀起眼眸嘲諷著看她:「一百萬,你出得起嗎?」
女生立刻拉著同伴走開,鄙夷道:「一百萬,窮瘋了吧。」
周肆然如同破碎的斷翅的蝴蝶,整個人埋在了陰影里。
後來的十幾天都沒再出過宿舍的門。
「挺可憐的。」童童問我:「要放他一馬嗎?」
我頭也沒抬審核著項目報價單,分心道:「誰不可憐?不是每天都能從天上掉餡餅的。他自己沒接住,怪誰?」
童童跟我打賭:「我覺得絕對還會來纏著你。」
我高看了周肆然一眼,搖頭否認:「不會。」
我們賭了十萬。
我輸了。
17
在法務部向周肆然發出催款通知的當天夜裡。
他又到了我的別墅外。
恰逢颳起了大風,下了場暴雨。
他如破碎的精瓷娃娃般,放下了所有的冷漠和驕傲。
他跪在地上。
低下了素日高貴的頭顱。
向我哀求:「許總,我真的付不出這筆錢,請你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我穿著浴袍,手裡端了杯葡萄酒,懶懶地倚靠在門邊。
我知道。
這幾天他那欠了巨額賭債的爸爸也找上門了。
生病的媽媽也出院了,需要高昂的護理費。
還清網貸的妹妹又借了新網貸。
再加上我的催款通知。
徹底將這隻高傲的狗給壓垮了。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原本你是有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好好在我身邊陪著,三年三百萬,不但可以解決你家裡所有的麻煩,還有一百萬的盈餘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說實話你長得很合我的口味,伺候得也周到。本來我還打算等你畢了業可以投資你點錢,讓你創個業什麼的。」
「很可惜啊,小周,人生的變故往往就在幾個不經意的選擇之中。」
我笑得很和善:「不過你也不用太傷心啊,畢竟你收穫了愛情呢。」
周肆然閉了閉眼,暗啞著聲音道:「許總,請不要諷刺我。您就直接說吧,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能把那筆 140 萬一筆勾銷?」
我有些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你好像有些過於高看自己了。你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哪裡值得 140 萬一口價的東西?」
周肆然豁出去般站了起來, 雨水澆濕了他漆黑如墨的頭髮, 像是一件被拉下神壇的再造殘次品。
他緩緩地解開自己的襯衫紐扣, 露出了白皙健壯的胸膛。
我不動聲色地咽了咽口水。
確實。
雨中。
別有風情。
褲管滑落。
周肆然的喉結淺淺滑動,聲音很輕。
「這個值嗎, 許總?」
16
狂風暴雨。
身後一雙有力的大手撫上我的肩膀。
一張更加漂亮年輕的臉探了出來。
「許總, 人家洗好澡了~」
周肆然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我身後的男人。
而在雨中脫光衣服的他顯得那樣可笑和狼狽。
他慘白著臉, 嘴唇都氣得微微顫抖, 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的嗓音慵懶軟糯:「真是謝謝你給我上演這一出脫衣秀, 讓我今晚的興致更好。」
「我也不能沒點表示。」
我想了想:「這樣吧,2.5% 的利率就給你免了吧, 好歹一夜夫妻百夜恩呢。」
周肆然紅著眼怒道:「許凌霜!」
細看他的眼眶泛著水意,竟然都要哭了。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我微微斂起唇角的弧度。
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這一刻,大概是終於知道了資本家的冷漠與無情。
周肆然咬緊牙關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沒有再看我一眼。
轉身離去。
消瘦的身影逐漸淹沒在漆黑的雨夜中。
像極了一隻無家可歸的狗。
17
我新得的這個男大學生比周肆然懂事多了。
腰也更有勁。
大約我很久沒出去探聽市場了。
他的花樣多得一套一套的, 折磨得我求爺爺告奶奶的。
所以我也狠狠地獎勵了他。
三年五百萬。
他感激涕零, 當即鑽進了被子裡開始賣力打工。
我身心舒暢。
感嘆這就是賺錢的意義。
眨眼大半年過去。
公司項目接二連三地落地, 中期款和尾款收得我喜笑顏開。
然而, 其中一筆收款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100 萬整。
來自周肆然的私人帳戶。
前期他賣了我給他買的那些奢侈品,陸陸續續還了我一些錢。
還剩的 100 萬我倒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能還完。
我和童童說了一嘴這個事。
她驚訝地看著我:「不會吧,你不知道嗎?」
我納悶:「知道什麼?」
童童誇張地說:「周肆然那小子,跟了王金珠啊,這事在圈裡都知道,你居然不知道?」
我筷子裡夾的牛肉「啪」的一下就掉了。
甚至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你說什麼?」
王金珠。
我生意場上的死對頭。
我和她鬥了七八年, 誰都沒有在對方身上討到好。
以致於提起對方的名字都能恨得牙痒痒。
「是周肆然主動找上門的,畢竟王金珠是這個圈子裡除你以外最財大氣粗的了。」
「大概是聽說周肆然被你養過,王金珠二話不說就收了。」
「這錢, 肯定是從王金珠那裡來的賣身錢吧。」
我的心裡倒是有些不是滋味。
「王金珠,我沒記錯的話是有些屬性在身上的。」
童童點頭:「所以周肆然的日子很不好過。」
「我上次在會所見過那小子一面。」
「嘖。」
她一個字,包含所有。
我沒說話。
童童看向我:「內疚了?畢竟也是你把他帶上這條路, 也是你堵住了他其他的出路。」
是啊。
一百四十萬的借款。
還有那麼多家庭的欠債。
除了賣身,還能做什麼呢?
我夾了一筷子肉放在嘴裡,慢條斯理地嚼著。
「內疚?為什麼?」
「當初又不是我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跟我上床的。」
都是自己的人生選擇。
怨不得誰。
18
後來我還是見到了周肆然。
在港城著名的夜場裡。
我狠狠地灌了幾個不安好心的供應商的酒, 然後出來透口氣。
趴在欄杆上時, 看見了一個門沒關嚴的包廂里, 周肆然被逼跪在地上給一個肥頭大耳的女人舔腳上的酒滋。
少年的背脊早就沒了當初的挺拔與傲氣。
有的只剩悲哀和屈服。
我守在洗手間的門口,半晌才等到了他。
周肆然看見我時明顯愣了愣,隨即冷漠的表情武裝了自己。
他想對我目不斜視地擦身離開。
這回我拉住了他的手。
周肆然像是被什麼噁心的軟體動物觸碰到一般立刻甩開了。
我看著他黑色襯衫領口裡不經意露出來的鞭痕。
我微微笑了笑:「過得好嗎?」
周肆然漠然至極:「不需要你貓哭耗子。」
我點點頭,瞭然道:「確實, 都是自己的人生選擇。」
他的目光如霜刀,似乎是恨不得殺了我。
「是自己的選擇。」
「但我還是最恨你的。」
「如果不是你當初在校門口說要包養我,我又怎麼會走上這條路!」
我語氣平和地看著他:「現在還想追求什麼真愛嗎?」
周肆然頓了頓,嗤笑一聲。
在和我翻臉後的第二個月。
被他爸的賭債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
周肆然又去找了校花。
強硬蠻橫地推開校花, 搶回了那隻 140 萬的鉑金包。
然後把它賣了。
還了賭債。
也徹底和愛情和尊嚴這兩個字告了別。
我看著這個年輕人,難得好心地提醒一句。
「王金珠不是什麼好金主, 勸你趁早脫身。」
周肆然望著我的眼眸陰寒冷意。
他說:「許凌霜, 別再惺惺作態。」
「我早晚有一天,會踩著我的尊嚴, 撕下你這張令人作嘔的臉皮。」
說完,他轉身就走。
如同那個雨夜。
走進了漆黑無底的幽深之處。
而我也很期待。
番外
周肆然已經數不清身上走了幾個肥碩的女人。
藥性令他渾渾噩噩地躺在地上沉浮。
王金珠刺耳的嘲諷聲猶在耳邊。
「許凌霜就喜歡這種貨色?哈。」
周肆然猶如死屍漠然到毫無生氣。
他睜著眼空洞地看著璀璨的水晶燈。
朦朧中仿佛看見了數年前那個背脊挺拔的少年懷著警惕的心上了那輛瑪莎拉蒂。
一個姿態閒逸,好似什麼都盡在掌握的女人挑著眉看向他。
「多少錢願意跟我?」
侮辱。
憤怒。
不可思議。
這些情緒充斥著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他當時怎麼回復的來著。
哦。
他應該說:
「去你媽的!」
「老子要靠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