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從辦公室出來,她終於爆發了。
她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為了個男人,你連媽都不要了!你給我等著,有你哭的時候!」
我看著她氣急敗壞的臉,感到荒誕,然後是出奇的平靜。
5.
晚上,我和江臨在學校的湖邊散步。
晚風吹過,很舒服。
他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原本帶笑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他走到遠處去接,背對著我,身形緊繃。
我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覺得他的語調壓抑,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懇求。
在他轉身的一瞬間,我無意間瞥見,他手腕上被錶帶遮住的地方,有一圈青紫色的舊傷痕。
那不是磕碰能留下的痕跡。
回想起他在日料店神色不自然的一瞬,每次收到簡訊的猶豫……
我心裡咯噔一下,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他掛了電話回來,臉上重新掛上笑容,只是有些勉強。
「家裡有點事。」
我沒追問,只是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輕輕地說:「如果八千塊的生活費是『賣身錢』,我寧願啃饅頭。」
江臨愣住了。
他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眼裡的光彩黯淡下去。
他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賣身錢?說得真准。」
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我爸每次打完我媽和我,就會給我打一筆錢,讓我『閉嘴』,讓我『公平』地享受這一切。」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原來,世界上還有另一種「公平」,比我媽的更血腥,更殘忍。
江臨的父親,江天浩,一個白手起家的富一代,脾氣暴躁,有嚴重的暴力傾向。
而他那個看起來養尊處優的母親,不過是一個被金絲籠囚禁的金絲雀,只能靠無盡的忍耐度日。
他那令人羨慕的八千塊生活費,不過是他爸家暴後,用來堵住他嘴的「封口費」。
是控制他,讓他成為這個畸形家庭「公平」一環的枷鎖。
聽完他的講述,我內心的波瀾漸漸平靜。
於是冷靜地分析。
「你母親需要的是證據和離開的勇氣。」
「你需要的是徹底擺脫你父親的控制。」
江臨看著我,眼神里寫滿了驚訝。
「你……一點都不意外?」
我無奈地笑了。
「當你在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我天天看著我媽,對付魔鬼,我比你有經驗。」
我向他提出了一個交易。
「我幫你母親收集證據,讓她順利離婚,擺脫你爸。」
「之後,你也要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江臨問。
我的手機螢幕亮起,是我媽周麗華發來的又一條指責簡訊。
我嘴角的弧度變得冰冷。
「我要把你爸,介紹給我媽。」
江臨的瞳孔猛地一縮。
過了很久,他才從喉嚨里擠出三個字。
「你瘋了?」
我看著他震驚的表情,扯了扯嘴角。
「瘋子才能對付瘋子。」
我冷靜地分析。
「你爸,江天浩,控制欲爆棚的成功男人,他需要的是一個絕對服從、能滿足他掌控一切快感的女人。」
「我媽,周麗華,虛榮心頂天的獨立女性,她需要的是一個能給她提供體面生活、讓她在親戚朋友面前抬頭挺胸的『成功男人』。」
我頓了頓,看著江臨的眼睛。
「你看,他們是不是天生一對?」
江臨被我說服了。
他眼裡的掙扎和恐懼,慢慢凝固成一種決絕的狠意。
我心裡冷冷一笑。
「我親愛的媽媽,你心心念念的富一代,來了!」
「一定要好好享受我送你的大禮啊。」
6.
我們制定了詳細的計劃。
第一步,取證。
我讓他立刻下單,買了一個偽裝成路由器的高清攝像頭。
「裝在客廳,對著沙發,找一個你爸平時最喜歡站著罵人的死角,要確保能拍到他的臉和全身動作。」
我通過電話,冷靜地指導他。
周末,江臨故意打碎了一個他父親最喜歡的古董花瓶。
一件小事。
攝像頭清晰地記錄下了江天浩是如何從冰冷的辱罵,一步步升級到失去理智的動手。
整個過程,觸目驚心。
拿到視頻後,江臨打來電話,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甚至能聽到他牙齒打顫的聲音。
「我拿到了。」
我對著電話,一字一句地告訴他。
「別怕,這只是第一步。」
「現在,打開你的通訊錄,把這個視頻發給你父親公司的死對頭,還有他最看重的那幾個生意夥伴。」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我能想像出他握著手機,渾身顫抖的樣子。
許久,我聽見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按下了發送鍵。
一場針對江天浩的「狩獵」,正式拉開序幕。
視頻如同最兇猛的病毒,一夜之間席捲了整個網絡。
江天浩苦心經營多年的「儒商」人設,碎得連渣都不剩。
公司股價應聲跳水,綠得發光。
幾個最重要的合作方,連夜發出解約函,撇清關係的速度比誰都快。
江天浩焦頭爛額,四處滅火,根本沒空管家裡的事。
這正是我想要的。
江臨的母親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帶著律師和我們準備好的所有證據,直接向法院提起了離婚訴訟,要求分割一半財產,並索要巨額精神賠償。
江天浩氣急敗壞地打電話給江臨,電話里是歇斯底里的咆哮,威脅要讓他一無所有,滾出江家。
江臨卻只是平靜地回答。
「這些錢本來就是我媽應得的。」
「你再威脅我,我就把更完整的視頻直接交給媒體。」
電話那頭,江天浩的咒罵戛然而止。
在巨大的輿論和商業壓力下,他最終妥協了。
他被迫同意了所有的離婚條件,只求儘快平息這場風暴。
離婚協議簽完那天,江臨的母親抱著他哭了很久很久。
是那種壓抑了十幾年的,徹底釋放的痛哭。
晚上,江臨給我發來一條消息。
「第一步成功了。謝謝你,林薇。」
我看著手機螢幕,指尖在上面輕輕敲擊。
「不用謝。」
「現在,該進行第二步了。」
「讓你媽把我的聯繫方式,推薦給我媽,就說,是『熱心網友』。」
7.
我媽最近在家裡的狀態,就是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活火山。
我那些三姑六婆的閒言碎語,估計句句都戳在她心窩子上。
我知道,她正憋著一口氣,急需一個翻盤的機會,好在那些人面前揚眉吐氣。
機會很快就來了。
江臨的母親用一個新號,加上了我媽的微信。
開場白很客氣,說是在網上看到了關於「獨立女性互助」的話題,有人向她推薦了我媽。
「因此,可以看出您是一位非常清醒、有智慧的女性。」
我媽那點虛榮心,瞬間就被填滿了。
她點開對方的頭像,開始了長達數小時的聊天。
江臨的母親順勢說起了自己的「遭遇」。
一個被丈夫家暴多年,最後在網友的鼓勵和幫助下,成功離婚,爭取到自己權益的「受害者」形象,立刻立住了。
她字裡行間都在吹捧我媽:
「周姐,真羨慕你,能活得這麼通透,不像我,被蒙蔽了這麼多年。」
「您才是真正的獨立女性典範。」
我媽的嘴角,已經壓不下去了。
她甚至開始以一個「人生導師」的姿態,去「開導」對方。
一來二去,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
時機成熟了。
江臨的母親在一次聊天中,「不經意」地提了一句。
「說起來,當初幫我打官司的那個律師,真是個好人。他手底下還有個客戶,比我還慘。」
我媽立刻來了興趣:
「怎麼說?」
「一個大老闆,白手起家,人特別正派。結果被前妻算計得夠嗆。」
「他前妻就是個撈女,捲走一大筆錢不說,還到處敗壞他名聲。唉,好男人怎麼就遇不上好女人呢?」
寡居多年的我媽,心動了。
我爸當年就是受不了她那套極端的 AA 制,才離的婚。
在她眼裡,我爸就是個「沒本事還想占便宜」的男人。
她旁敲側擊,語氣裝得雲淡風輕:
「這種男人,確實難得。不過也是人家的私事,我們不好多問。」
江臨的母親立刻接話:
「哎呀周姐,我就是覺得你和江先生這種精神世界豐富的人,肯定能聊到一塊兒去!要不我把聯繫方式推給你?就當多認識個朋友嘛!」
我媽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加上好友後,我媽的表演,正式開場。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個不慕名利、精神豐富的獨立女性。
朋友圈裡,今天曬自己做的減脂餐,明天發一段讀後感,後天再來一張練瑜伽的側影,配文永遠是歲月靜好。
字裡行間,都在炫耀自己所謂的「骨氣」。
江臨那邊很快傳來消息。
江天浩對我媽這種「不為金錢所動」的奇女子欣賞有加,尤其是在看到那張「不經意」露出的瑜伽照後。
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8.
這天晚上,沉寂許久的家族群突然彈出一條新消息。
是我媽發的。
一張高級西餐廳的照片,燭光搖曳,牛排精緻。
配文是:「遇到一位有趣的靈魂,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懂我。」
我知道,魚兒上鉤了。
江天浩送了我媽一條價值不菲的絲巾。
她沒再提什麼「回禮」,反而拿著那條絲巾在我面前晃悠。
「看到沒?」
「真正欣賞你的男人,是主動付出的,這叫情趣,不叫占便宜。」
原來對她來說,她的獲利不需要付出什麼公平的回報。
而除此之外,別人都得活在她的道德枷鎖里。
她開始頻繁地出入高級場所,朋友圈裡充滿了各種精緻下午茶和奢侈品,完全忘了自己曾經教我的「樸素持家」。
一天晚飯,她突然放下筷子,臉上帶著一種志在必得的笑容。
「薇薇,我跟你江叔叔商量了,等我們結婚了,你跟江臨就是一家人了,這叫親上加親!」
雖然知道我媽的德性,但我還是被這親上加親的言論深深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