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太子說的那番非卿不娶的話,天帝之所以沒有阻止,是覺得無傷大雅。
一來上輩子那女子曾為太子擋劫,二來,那凡間女子本也沒有多少年的壽命,天帝並不在意。
等過了這段時間,那女子死去,太子還是要和夜神履行婚約。
可師妹不一樣。
她一時半會死不了,所以天帝不下一道旨意將她誅了便不錯了。
師妹在一旁久久未回過神,還是師父代為接了旨意。
天兵要走,師妹連忙追過去,似乎還想說什麼,可下一秒就在一股威壓中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原地。
我也被波及,那股威壓讓我也感覺到了後背一陣發涼,動彈不得。
我勉強地抬起頭看過去,只見來人一身白衣,周身泛著如夜色一般的冷冽。
是夜神。
哪怕離上神只差了一點門檻,對方的威壓也足以讓我喘不過氣來。
只見對方緩緩走來,到師妹的面前停住了腳步。
「我還以為是什麼貨色呢。」
「就憑你,也配與我共處同一屋檐下嗎。」
說著,對方只微微一揮手,師妹周身的空氣就像是抽空了一般,她痛苦地捂著脖子,幾近瀕死。
沒人阻攔,就連師父也只是皺了下眉頭,卻也沒上前阻止。
因為師妹死不了。
夜神就算想動手,也不會在這就殺了師妹。
而現在去阻止,反倒會讓對方下不來台,故而一直不收法力。
夜神掃視了一下周圍,突然將目光落在了我這,輕咦一聲。
「看來這也不是只有廢物嘛……」
說著,對方又看著師妹嗤笑一聲,就收回了法術。
「放心,日子還長,我在天宮等著你。」
說完,夜神冷哼一聲,徑直離去。
夜神走後,師妹癱軟在地上,痛苦地喘息著。
我只多看了一眼,隨即就轉身離去。
一是因為沒必要看她,二是因為——
我的瓶頸好像要破了。
剛才夜神的威壓似乎觸動了我的瓶頸,我有預感,我的突破之日即將到來。
回去後,我就準備起了閉關修煉。
至於師妹,按照旨意,她應該即刻搬到天宮去了,一時半會想來是打擾不了我的。
可我還是小看她了。
當晚,我剛運轉法力,就感覺遠處似有異動。
但我卻裝作沒有察覺。
直到那人接近我,並帶著一股濃重的魔氣時,我才猛地睜開了眼睛。
見我睜眼,師妹雖有驚訝,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滯。
「你去死吧!」
我這才看清,那是一把帶著魔氣的利劍,顯然是魔界之物。
師妹怎麼會有這東西?
腦海中像是恍然明白了什麼,可剛要串聯起來,師妹的劍就又向我揮來。
魔界的器物,非赤手可擋。
我迅速躲避了這一擊,將自己的仙力輸於因果輪盤中,以攻為守。
「你早就算出了這一切,就是為了報復我,你才不提醒我的,是不是!」
「你就這麼看不得我好嗎,現在我前程盡毀,你滿意了!」
師妹看向我,神情是極盡的癲狂。
只是我仍然不解。
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的命運,遠遠都不是我能造成的。
6
我催動法力,剎那間便將我因魔氣侵蝕而亂的那幾分心神平復。
隨著那魔氣逐漸逼近,丹田裡一樣東西寸寸破裂,我突然覺得心中滿是清明。
我突破了。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師妹的事,成了我的心魔。
我雖是飽含恨意,卻也下意識地去想了自己的錯處。
想不通,堆在心間,便成了心魔。
可世間萬事,人之多變,本就不是我造成的,而是他們自食其果。
這也就是我修的因果之道。
成為這個領域的上神,首先要做到的,便是將己身置於事外。
如今我悟了。
我取出之前收的那一縷誅仙台的氣息,用玉瓶作為神力和那縷氣息的媒介,頃刻便將師妹劍上的魔氣化解,連帶著劍身都寸寸斷裂。
而我再上前一步,師妹就已經被我的神力波動震得嘔出一口血來。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現在飛升!為什麼!」
師妹重傷,卻也仍舊歇斯底里。
在發現我眼中的殺意後,她猛地向後踉蹌了幾步,一臉的驚恐。
而我笑了笑。
身上的本源化作一把利劍,劍尖直指師妹。
「放心,我不殺你,只讓你也跳一遍誅仙台。」
「到時候生或死,都是你的命數。」
說著,我正要動手把師妹帶走,就聽門口一個聲音響起。
「還請上神手下留情。」
我微微皺眉,聞聲看去,只見太子正站在那,宛如神兵天降一般。
可仔細看去,對方神情嚴肅,沒有半分對心愛之人受傷的焦急。
看清來人後,我微微一愣。
如今飛升,我能看見了許多曾經看不清的東西。
太子雖與我同為上神,可因為歷劫失敗,境界比不上我。
所以我一下子就看清了對方身上的因果。
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微微眯起了眼。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窺探,再開口,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了些把握。
「如今殿下飛升,若因為一屆小仙失了成為上神的資格,恐怕得不償失吧。」
「不如把她交還給我,對你我都好。」
換作之前的我,我自然不會同意。
可我現在點了點頭。
「好。」
說完,我收起本源之劍,而劫後餘生的師妹顧不上不對勁的地方,連忙撲到了太子懷裡,梨花帶雨地哭了起來。
太子沒說什麼,準備直接將師妹帶走,我卻叫了停。
「慢著。」
太子疑惑轉身,而我緩緩開口。
「我與殿下的來意並不衝突,可在那之前,我需得先將溫霜扔進誅仙台一次。」
太子蹙起了眉。
「誅仙台?你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思索了半天,太子說著,搖了搖頭。
「不行,這樣她會死。」
師妹一愣,饒是她再傻,現在也聽出了不對。
「殿下,你在說什麼?難道你還想讓這個毒婦把我扔進誅仙台?」
我輕笑一聲,全然不顧師妹的話,自顧自道。
「用天山雪蓮吊命,可保她不死。」
太子還在糾結,而我直接下了最後通牒。
「若是不可,那本神就與殿下不是一路人了。」
在師妹震驚的目光中,太子點了頭。
我笑得開心,一把扯過了師妹,而太子已經從儲物神器中拿出天山雪蓮,給師妹喂下。
一路無事發生,誅仙台前,在師妹撕心裂肺的尖叫中,我一把將對方扔了進去。
隨著心中鬱結進一步消散,我的神力又漲了不少。
7
半個時辰後,太子將師妹救了上來。
對方此刻全身沒有一塊好地,呼吸也極其微弱,可儘管如此,有天山雪蓮的加持,她也死不了。
我算是想通了。
有的時候,死才是最好的解脫。
而且現在的局面十分有意思。
本來我不該放過師妹,應該不顧太子,直接讓她死於誅仙台的侵蝕。
可剛才太子身上的因果告訴我,太子有一天,會親手殺了師妹。
我怎麼能不看這場戲?
一開始我就知道,情劫帶來的因果是相互的。
上輩子我對師妹善良的堅信不疑,所以我並沒告訴她這件事——
情劫中的其中一人死去,另一人便會直接渡劫,跳過大半飛升的過程。
若是已經飛升,也會神力大漲。
而太子不知是從哪得知的這件事。
從他身上的因果中,我窺見他的目的很純粹。
那就是殺了要與他度情劫的師妹,以此進一步提升仙力。
上輩子,太子雖然飛升,實力卻遠遠不如諸位上神,這才下了凡間歷劫。
而因為我這個變數,上輩子與他在凡間相遇的成了那凡間女子,而非師妹。
所以太子在凡間那一遭算是白走了。
想通一切後,我不禁有些茅塞頓開。
是啊,堂堂天界太子,怎麼會像凡間人們常說的那個「戀愛腦」一樣呢?
天帝有五子,他成為太子,可不僅僅是因為他生母是天后。
若沒有一番謀算,怎麼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且還久久屹立不倒?
我更加覺得師妹可笑。
她覺得自己找到了可以託付的靠山,可就算太子真的愛上了她,事事願意為了她著想,又能怎麼樣?
先不提愛意會被時間消磨,至少別人是無法替自己做出決定的。
唯有自己,才能周全自己的期盼。
命運和選擇的權力不在自己手上,而是由他人給予,可謂是十分被動,和傀儡無異。
師父一早說過,其實師妹天資比我要好。
若是她勤加修煉,再加上所修的術法為前景最好的五大元素之一,火系,說不定會比我提前飛升。
不過也無須為師妹惋惜。
她心不在此,只願走那條看似平坦的捷徑。
正走著神,我聽見耳邊傳來天帝的呼喚。
他在催我上天庭。
我轉身催動神力,看了眼誅仙台邊狼狽的師妹,暗自冷笑一聲。
日後我們相見的機會,恐怕也還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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