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選擇了,來找我。
「許菀,你要是再試著在我這耍心機。」
「江岐白會弄得你生不如死,真的。」
聽到說江岐白會弄得她生不如死。
許菀很輕蔑的笑了。
「郁禾,你要麼看看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你有哪點比得上我?!」
許菀走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
現在的我,確實比不上年輕漂亮的她。
但要是江岐白記憶中的郁禾。
她現在已經在他手裡死了八百回了。
23
江岐白給我發消息說回國那天。
一條許菀醉酒後被人偷拍的視頻上了熱搜。
畫面里的她哭的梨花帶雨。
「我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上次她就是這樣裝可憐把岐白騙回去的……」
「現在岐白連我的電話也不接,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許菀在網絡上一直是純愛小白花人設。
沒人懷疑她說話的真假,群情激憤來攻擊我。
「像郁禾這種沒下限的賤女人就該死!」
「你只是沒了兩條腿,我們菀菀可是失去了愛情!」
「如果主角換成郁禾,我狠狠支持!賤女人去死!」
醫院外堵了很大一群人,給我P遺照,送白花。
有江岐白的安保攔著,這群人進不來。
許菀跟我耀武揚威,發了江岐白給她發消息的截圖。
【岐白:許菀,你這次做的過分了。】
【郁禾,不是要讓我生不如死嗎?】
收到消息時,郁凈剛剛結束一次手術。
手術很成功,後續恢復的好。
或許下一次住院的時間,可以放在十年之後。
我唇邊漸漸有了笑意。
給林通報了喜之後,目光一凜。
「是時間了。」
是時間,告訴江岐白真相了。
24(江岐白)
點開那條視頻之前。
江岐白還在想,要怎麼處理網絡上對郁禾的輿論才好。
最開始,他任由網絡上這些留言發酵。
是想逼著郁禾低頭。
他要她低頭,要她回來說過去跟他分手是她的錯。
江岐白都想好了要怎麼跟郁禾解釋。
「那些女人都是過客,我從來沒動過心。」
「郁禾,我說的那些很難聽的話不是真的。」
「別難過,我會處理好那些事。」
「郁禾,你還會站在萬眾矚目的舞台上跳舞的。」
哪怕他在國外見到的,在康復保健上最具權威的專家說。
「這女孩或許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江岐白也覺得。
只有自己有錢,沒什麼不能做到的。
有錢了,郁禾就不會離開自己。
等她想清楚要回頭時,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來。
直到江岐白點開那條只有一分多鐘的視頻。
那是張很標準的大眾臉,他卻整整記了五年。
那是郁禾出軌的對象,是她口中說著的「更好的人」。
縱使在他找到郁禾時,那男人隱匿無蹤。
他也沒懷疑過他的存在。
但江岐白聽到他說。
「我看到網上大家對郁禾女士的議論了。」
「郁禾女士沒有出軌,她在我最貧困的時候幫了我一把,讓我跟她演一場戲。」
「後來的整整三年,郁禾女士都有藉由我的帳戶,給江總的名下打款。」
「郁禾女士跟我說過,她和江總分手的原因。」
「她只是不想拖累當時還是個窮學生的江總,更不讓他心裡有負擔,所以選擇自己承擔了所有的後果。」
「她是個傻女人,她幫了很多人,也是很多人珍視的人。請不要再散播和她不相關的謠言了。」
車輛始終在行進,江岐白卻覺得。
自己的心臟,好像在那一刻停止跳動了。
25(江岐白)
那條一分多鐘的視頻。
江岐白重複拉動進度條,看了很多遍。
離開郁禾以後,無數個冰冷的在出租屋度過的日夜裡。
恨意的火把熊熊燃燒。
把他從困窘的境遇中救出來的。
竟然是郁禾榨乾了自己舞蹈生涯,才換來的錢……
在他恨著郁禾,把一條條和別的女孩的約會日程發給他的時候。
在他想著郁禾,卻縱容別的女孩一次次傷害她的時候。
在他愛著郁禾,卻親眼看著她從舞台上摔落,再也站不起來的時候。
郁禾在想些什麼呢?
那個冬日,郁禾把他送的芭蕾舞鞋丟掉。
關上門低聲吼他,讓他離開的時候,郁禾又在想些什麼呢?
越想,江岐白覺得有柄刀刃在他的心口刻劃。
流出來的不是鮮紅的血液,是十年前的那場雪。
那場冰冷麻木的雪,他從十年前,一直淋到了今天。
仿似連呼吸也失去溫度。
他好像看到二十歲的江岐白在雪中大喊。
「江岐白,你就是這麼愛郁禾的嗎!?」
「連一個見過一面的陌生人,都比你懂如何愛郁禾!」
這,就是他引以為傲的「愛」。
口口聲聲,要讓郁禾低頭,認錯的……愛。
26
網上關於我的輿論全部都消失了。
只留下了那條視頻。
罵過我的人涌到我的微博底下認錯。
更多的人把許菀的社媒衝擊到崩潰。
這一切發生時。
江岐白站在我病房門口,面如死灰。
我想他看見了那條視頻。
知道了支撐他開始創業的那些錢,是從哪來的。
我又為什麼,現在會躺在病床上,連挪動到廁所都費力。
「江岐白,別站在門口礙眼。」
江岐白推開門後,就安靜的站在那。
哀莫大過心死。
那是江岐白第一次當著我的面哭。
他鼻樑很高,哭的時候會堆起很重的褶。
聲音近乎沙啞,無助的跪在地上。
「……郁禾,對不起。」
「以後就讓我來照顧你,讓我來彌補……」
聽他說要彌補,我氣笑了。
「彌補?你配嗎?」
「難道我的腿能再回來嗎!?」
我打斷了江岐白。
他神情絕望的抬頭,手指蜷縮著,不知所措。
商業新貴,上市公司總裁,像個無知的孩子。
我沉默著審視他時。
房門被推開。
27
許菀帶著黑色口罩,只敢露出個眼睛。
她慌張的拽緊江岐白的袖子。
「江總,你救救我,拜託你救救我。」
「你如果不救我,我的職業生涯就要被毀了……」
「你說過我是你見過最有天賦的女孩,你一定會救我的,對不對?」
許菀哭的整張小臉都白了。
事發到現在不過幾天時間,她後背上卻能看到清晰一節節骨頭。
江岐白冷淡的把她撇開,平靜道。
「是我讓人做的。」
「你有意見的話,我不介意讓你直接閉嘴。」
許菀驚恐的看了眼江岐白。
她害怕的退後兩步,繼而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我。
「郁禾姐,是我有錯。」
「我對不起你,不該煽動輿論,更不該讓朋友折騰你。」
「你能不能高抬貴手……放過我。」
我聽的很好笑。
許菀是覺得我有多聖母,會救她?
我權當沒聽見,摁鈴喊來了護士。
把許菀請出去。
……
房內只剩下我跟江岐白。
我冷淡的看著他,目光中不含一絲同情。
「江岐白,以後別來找我了。」
「我看到你只會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謝謝你救了我妹妹,就當是你還我當年的債。」
我推著輪椅走出病房。
江岐白仍舊跪在病房裡。
陽光越過他所在,落在離我更近的走廊這端。
他跪在陰影里,投下一片灰暗。
像是他的人生。
28
我要離開的事。
除了林通之外,沒告訴任何人。
江岐白給郁凈打的那筆錢。
足夠我跟郁凈安安分分的做完下輩子的治療。
踏上去往北疆的飛機時,郁凈問我。
「姐,就這麼放下江岐白了。」
「你就不恨他嗎?」
我搖搖頭,目光朝遠處看。
不是不恨江岐白了。
只是不在意了。
更何況,就算我不在。
江岐白也會懲罰自己。
留下那段視頻的意義,並非僅僅是想還自己和郁凈安寧。
更是想讓江岐白,痛悔一生。
……
在北疆定居的第三年。
臨水市發生了幾件大事。
林通像新聞播報員一樣,同步著他知道的消息。
「至於江岐白,挺瘋的。」
「他把自己賺的所有錢都捐了,公司賣了。」
「好好的總裁不做,把自己鎖在小出租屋裡。」
「前兩天被鄰居送進了瘋人院,一直嚷嚷著自己老婆是個知名舞蹈家。」
我笑了笑,手指飛速打著手中的圍巾。
不再回答。
29
我帶郁凈去臨水市複診時。
去瘋人院見了江岐白一次。
他頭髮被剃的很短很短。
看到我坐著輪椅,笑盈盈的說。
「你長的和我老婆好像。」
「你知道她現在去哪個國家跳舞了嗎?」
我凝眸思索,想到《胡桃夾子》中的雪國。
「她去雪國了,身邊有好多精靈陪著,不孤單。」
江岐白憧憬的點頭。
盯著我手中的芭蕾舞鞋,興奮道。
「這是你拿來送我的嗎?」
懷裡的芭蕾舞鞋已經很陳舊。
沾了雪又被人束之高閣。
是我在江岐白離開後,偷偷從雪地里撿回來的。
我遞給江岐白,平淡道。
「這是我拿來還你的。」
那雙瘋感的眼神里,掠過一瞬的平靜。
繼而情緒翻湧,他克制住自己顫抖的手指。
沒再撲向我。
我擺擺手,走向瘋人院外的艷陽。
自此後,千重山抑或是萬場雪。
我跟江岐白,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