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告訴他腹中孩子是世子府唯一的子嗣後,他答應了下來。
11
世子府。
突然變得冷冷清清的。
正當我想起從前的一幕幕時,荷花來了。
「你不是出宮找你阿郎了嗎?」
她什麼也沒說,只告訴我她帶著銀子出府時,卻發現她的阿郎早已娶了親。
「在我心裡,他已經死了。」
從我看到荷花總沒日沒夜地納鞋。
而那鞋的尺碼,還是男子的。
我猜想,那一定是給她心上人的。
於是,我利用了她的愛人之心。
以一百兩銀子脅迫她為我在蘇棠月的羹湯中下藥。
我……好像真的是個壞種。
脅迫算計了與此時毫不相干的良善之人。
可我,別無選擇。
「夏蓮,我……可以跟在你身邊嗎?」
我高興不已,畢竟我身後,沒有信任的人。
「你不怕我會找機會替蘇棠月報仇嗎?」
我搖了搖頭,畢竟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12
荷花成了我在府里最信任的人。
而世子妃依舊自從心月湖畔離開後,便跟老夫人在佛堂帶著,很少見人。
我只能製造機會接近她。
在孩子八個月大時,我以走動多了有些累為由主動去了她房裡。
「姐姐,我實在太口渴了,你這可有解渴的酸梅湯?」
她雖然有些震驚,卻還是命房裡的人為我端來了。
碗里的楊梅看著很是可愛,我一飲而盡。
喝下以後,腹痛不止。
荷花見狀趕緊攙扶著我離開,叫來了大夫。
只一個眼神,荷花與大夫便心領神會。
等老夫人來以後,大夫支支吾吾,最終在老夫人的逼迫下,說出我喝了墮胎的紅花一事。
老夫人聽完差點暈了過去。
「所幸喝得不多,適才又全吐了出來,因此母子平安。」
「母體萬萬不能再受損了,如若不然,有胎死腹中的危險。」
老夫人雖心有疑惑,卻還是斥責了世子妃。
「如今蕭府便只剩夏蓮腹中的孩子了,你想做什麼……」
世子妃面露委屈,解釋她什麼也沒做。
正當她打算自證時,我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老夫人,夏蓮只是個丫鬟,死了便死了吧。」
「如今,只是請老夫人放我離開,以此保全孩子的性命。」
聞言老夫人慌了神,忙不迭地叫世子妃過來向我道歉。
她雖咽不下這口氣,卻還是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輕聲警告我不要得寸進尺,不識好歹。
我捂住肚子,驚恐地縮到床角。
見狀,荷花殷切懇求老夫人。
「主子這些日子一直休息不好,就是擔心有人害她。」
「大夫說她已經憂思成疾,再這樣下去,孩子怕是保不住啊。」
聞言,老夫人只得心下一橫,命人將世子妃拉了下去,關入柴房。
說是等孩子平安出生以後,再讓她出來。
這樣一來,她便無法在我生產之時動任何手腳了。
彈指間,便到了我生產時。
得知我生下男嬰那日,府內鑼鼓喧天,張燈結彩。
老夫人也按約,將世子妃放了出來。
她出府的第一日,便是來揚眉吐氣。
說遲早要讓我不得好死。
「之前你沒死在蘇棠月的手中,那是運氣好。」
我溫聲將孩子哄睡後,抬起頭看她。
「秦語安,蚍蜉不可撼樹,可若你不是世子妃了呢?」
她笑了笑,說蘇棠月已經死了,讓我不要太高看自己,腐草之螢,豈能與日月爭輝?
「夏蓮,即便是我殺了這孩子,老夫人不也只是將我關在這裡嗎?你能奈我何?」
我沒有說話,一切,只等明日見分曉。
這可比一下殺了她,更有趣。
13
第二日清晨。
府里熱鬧極了。
亭榭間零零落落地坐了不少人,正聽幾個婢女演奏曲子,絲竹管弦,彩袖翩飛,看上去一派花團錦簇,美不勝收。
世子府人丁單薄,但我特意邀請了所有沾親帶故的蕭家人。
今天的好戲,若是只有幾個人在,怎麼對得起這戲的精彩?
老夫人抱著孩子,短暫忘記了失去兒子的痛苦,沉浸在孫子百日宴的喜悅中。
世子妃的娘家也來了,紛紛勸說老夫人不要把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
秦語安是最孝順的。
老夫人連連點頭,說她把兒媳的好記在心裡,不會真與她生了嫌隙。
這話,當然是背著我說的。
荷花聽到時,不免氣憤不已。
為我感到不值。
我安撫她不必擔心,就讓她們再和諧這一時半會兒。
在祈願孩子長命百歲、平安成長以後,一個持刀的瘋婦突然闖了進來。
眾人躲閃時,認出了那是府里的世子妃。
世子妃的娘家人試圖上前,呵斥她趕緊退下,不可在這樣的場合丟人現眼。
可她現在置身於幻象當中,哪裡能控制住自己。
拿著匕首便直直朝老夫人刺去。
老婦人想不到秦語安如此小家子氣,竟因為將她關進柴房的事而心生怨恨,要對自己下此毒手。
一時之間,世子府陷入了一片慌亂。
在估摸著她體內五石散失效後,我才假意上前,試圖勸解秦語安。
「姐姐,你素來賢良,孝順公婆,難道竟只是裝的?其實背地裡只是個沽名釣譽的小人?」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手裡的匕首,開口向其他人解釋。
「不是我,我……我只是想殺夏蓮的。」
我傷心地坐在地上。
繼續演戲。
比三月的牡丹更楚楚可憐。
「剛剛我們分明都看見了,怎麼不是你要殺老夫人?」
眾目睽睽之下,秦語安無從抵賴。
她苦心經營多年的好名聲,也在此刻毀於一旦。
老夫人忍著痛苦,問她究竟是為什麼。
見大勢已去,秦語安索性不裝了。
說這深宅大院的每個人,都是陰溝里的一條蛆。
「你們問問自己,誰的手裡是乾淨的?」
「若是上天讓我出身貧寒也就罷了,可我既生在了富貴人家,怎能不將權力籠在自己手裡,我沒有錯。」
「今日不過是成者為王敗者寇,不必多說。」
語畢,她便打算自戕。
可僅是這樣,實在太便宜她了。
「兒媳謀害婆母,屬大不敬,按照律例,輕則斬首,重則凌遲,不過姐姐為世子府辛苦多年,若因此殺了你,妹妹實在是於心不忍。」
因我為她說情,老夫人狠下心,將她交給了我處置。
經秦語安這樣一鬧,宴會再無法進行下去了。
只得將賓客一一送了回去。
一切安排妥當後,我去見了世子妃。
「我想,你應該還沒有忘記你曾經要殺我,將我當做棋子。」
荷花將燒紅了的烙鐵,遞到我的手中。
那烙鐵上,刻著「奴」這個字。
鐵打的世子妃才在此刻,怕了。
跪在地上,求我寬恕。
「你當初有沒有想過,我當時可能也會像現在這樣?」
「你想過,你害的,是一條人命嗎?」
語畢,我將烙鐵落在了她的臉上。
她痛苦的聲音與我內心的歡愉猛烈撞擊著。
洶湧澎湃。
「夏蓮,你簡直是個瘋子。」
我不以為然,我分明那麼正常。
「瘋?我能裝會演, 哪裡會是瘋子?世子妃莫不是精神錯亂,昏了頭了?」
我明白秦語安不在意蕭霽雲有多少女人,她在意的,是子嗣,是世子府永久的管家之權。
而我如今將她所擁有的徹底擊碎,這比殺了她還要讓她難受。
好好活著吧。
承受著屈辱的每一天。
15
夜深人靜時, 我將秦語安放了出去。
任由她自生自滅。
只是轉身回府時, 我在拐角處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想起前幾日下人來報。
說是找到了在湖邊撈到的蘇棠月屍首, 沒見到世子爺的。
他沒死。
所以他來了。
也終於來了。
蕭霽雲靜靜地站在那裡, 像有許多話要與我說。
卻又不知如何說起。
我主動摟住他, 告訴他我曾經受過許多人的白眼與欺凌。
也差點死在蘇棠月的手中。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夏蓮,這些我都不知道, 為何當初你不告訴我?」
我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
「告訴你什麼?難道你會因此處置蘇棠月嗎?」
「但我與你在一起的那段時光,是快樂的,救下你的那一天,我曾經想過要與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蕭霽雲的眼神里突然煥發出光彩,主動拉起我的手。
我厭惡地甩開了。
「可你沒有認出我。」
「你有那麼多的女人,也差點因為你對蘇棠月的縱容,死在府上。」
聞言, 蕭霽雲渾身沒了力氣,重重跌在地上。
「可你,終究還是活著。」
「你……這麼恨我嗎?」
我還沒有開口,他卻主動說出了答案。
「我不信, 你一定是愛我的, 孩子便是最好的證明。」
我蹲下身,撫摸著這張俊朗不群的臉, 騙他道。
「誰說孩子是你的?」
原本我就打算若是懷不上, 便另外尋個男人的。
我要的,只是孩子而已。
蕭霽雲眼裡的悲傷化為了憤怒, 卻發現使不出一絲力氣。
我怎麼會允許他再傷害我呢?
那毒藥,無藥可解。
蕭霽雲在我面前緩緩倒了下去, 停止了呼吸。
我的臉頰不知何時已濕潤了。
這淚,是發自內心的。
我的心,狠狠痛了一下。
「蕭霽雲,願我們生生不見。」
16
處理好蕭霽雲的身後事後, 我生了一場大病。
期間我在世子府門外一對老夫妻,他們一邊走著一邊催促著女孩快些趕路。
女孩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我,似乎是求我買下她。
我抱著兒子走到老夫妻的跟前,說要買下這個孩子。
「不行, 我們的孩子不賣。」
「荷花, 讓人抓住他們, 立即報官。」
老夫妻立刻慌了, 說是不要銀子, 女孩歸我了。
我沒有允許他們逃走。
還將女孩留在了我府中。
女孩眨巴著眼睛,問我怎麼看出來他們是壞人的。
我想了想,認真地回答了她。
「因為我曾經也像你一樣, 渴望會有一個人救我。」
只是,沒有人帶我離開,誰都有自己的泥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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