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他擺擺手,縱身一躍,跳向人間。
七殺望向下界,有個身影跑得比兔子還快。
也許有一些新鮮血液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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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賤人死哪去了,把她給我帶上來。」天相回過神就要處理我。
「不巧,她剛剛跳下去了。」七殺看了好大一場熱鬧,大發慈悲過來通知天相。
「跳下去?跳哪兒?」
「人間吶。」
天相氣急敗壞,他沒辦法明面去處置一個凡人。
「你還在這裡幹什麼?你很閒嗎」
「哦本座是來通知天相星君,天帝知道大橙子廟近日香火鼎盛,良好的走勢說是千年不遇,讓我過來通知您,想見一見司掌神仙。」
天相著急忙慌就要衝去紫微宮。
「天相星君」,七殺說話不緊不慢,「明日。」
天相:能別大喘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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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了大橙子廟。
依舊是小小的一間,不過內外都被翻新過,站著看那大橙子確實更像一顆扁扁的橘子,面前的貢品都是柑橘一類。
哪有人給神仙供同類的。
「大仙大仙,我們家全是蟑螂可怎麼辦啊。」
買蟑螂藥唄,難不成我給你吃吃吃吃把蟑螂吞了嗎。
「橘子大神,小女子特別喜歡吃魚,我和魚是否有特別的緣分。」
昂,應該是魚特別香吧,酸菜的最香。
「橙哥,我願意一生葷素搭配,能不能讓我遇到個眼瞎看上我的美女,能的話下輩子我住大房子開豪車我也願意。」
美不死你。
還有,我是女的。
「橙子老仙,法力無邊,我們家住在江蘇省南京市鼓樓區北京西路106號,您到我們家看看唄,天花板上一直有人跑來跑去。」
傻孩子,那不是人,那是大老鼠。
我下意識聽每個人的願望,接每一句話。
唉,上了二十天班,已經有職業病了,話多得都嫌自己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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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宮。
天帝打量著眼前兩張高度相似的臉:「這就是橙子廟的司掌神仙?」
「正是。」
「看著倒是和天相星君很像。」
關係戶衣袍下已滿身是汗。
昨夜親爹把自己叫過去:「明日去紫微宮,就說是你掌管大橙子廟的。千萬不能露餡,聽明白了嗎?」
「可是爹,明天所有上仙都在……」
「廢物,就是因為他們都在,得了天帝的褒獎,這對你來說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啊。」
「那萬一被人發現了呢?」
「沒有萬一,那丫頭已經跳到人間去了,不會有別人知道到底是誰做的,只要你一口認定你是大橙子廟的司掌神仙,誰都發現不了。」
想到這裡,關係戶也生出點勇氣:「啟稟天帝,掌管橙子廟的,正是小仙。」
「哦?你管大橙子廟,那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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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吧,我又回來了,卡的時間剛剛好,正巧能趕上天相仙君準備替兒子的揚名時刻。
「你,你不是,你不是早就」關係戶語無倫次。
「跳下去了是吧。我是跳下去了,但我又考上來了呀,如你所見,又是第一名。」
下界見到父母的時候,驚覺他們比我記憶中蒼老了許多。這才想起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按人間歲月計算,我已成仙二十年,正好是天庭大考再一次開始的時候,天庭大考常有,卻不是每一次都有人飛升,往往人間百年才有一個,因此誰也想不到我幾天後又回來了。
被我卡bug的舉動驚到,關係戶臉上寫著不可置信:還有這種操作。
七殺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橙子仙官。」
裝什麼大尾巴狼。
那日我跳下去的時候,七殺對我用口型說了四個字:後會有期。
他早想到二十年過去,我會參加大考再次殺上來,詭計多端。
「天帝陛下,小仙才是司掌大橙子廟的仙官。」
「你信口雌黃,天地陛下,這個女人屢次犯錯我都不曾上報,後來更是砸了我的宮殿,怕我降罪於她,率先逃向人間,我本不欲追究,她竟然鑽空子又升仙,還妄圖搶攻,此女罪大惡極!陛下切勿聽信讒言。」
天相位列仙班許久,有不少上仙與之交好。
開陽星君站在天相一邊:「本君與天相結識多年,他從不曾苛待了座下之人,你與他有隔閡,那多半問題在你身上,你說你是大橙子廟司掌神仙,可有證據?」
上仙們有的傳音,有的乾脆直接聊起來。
「這丫頭才多大,能做出那樣的業績?」
「瞧你這話說的,天相帶來的那個看著不也是個黃毛小子。」
「我看小丫頭說不準真有過人之處,跳下界再參加大考升仙的事兒可沒其他人干過。」
七殺散漫的聲音再次響起:「那麼天相說誰管著那廟就是誰嗎?可有證據?」
天相卻篤定了我沒辦法證明,神色悠哉,不理會七殺的話。
「諸位說得不錯,本座一直念著這丫頭是個不錯的苗子,因此對她頗為寬容,如今即便她想搶功我也能理解,年輕人嘛。」說著沖我擺擺手,「過去的就過去了,既然回來那就腳踏實地做事,本座不會為難你。」
此話一出,大部分上仙都覺得是我無理取鬧了。
可是我有證據。
「天帝陛下,我可以證明我是大橙子廟的司掌神仙。」
「哦?你要如何證明?」
17
「胡旻婧,女,年二十二,求財;胡越,男,年二十八,求財;周莉莉,女,年三十,求子……胡欣穎,女,年十八,求貌;潘碎雲,女,年七十,求全家康健……」
「這是?」
「我一共乾了二十天,實現了七十個願望,這是每一個許願人的信息,我全都記住了。」
「七十個。」我聽到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神仙有神仙的規矩,不是所有人許的願望都能夠實現的。神仙不是阻礙,相反,神仙希望能幫凡人實現他們的願望。
然而人的命數難以改正,有時許願人自己願意交換一些籌碼,比如折壽,價值對等,神仙就給你辦了。
不過大多時候凡人都想白嫖,因此實現願望並且讓許願之人認可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仙界也有kpi,事關每個神仙能分到的靈氣。
我也是了解之後才明白,一個月一百件願望,是一個多麼離譜的任務,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的業績天才了。
「天相,你還有什麼話說?」
「臣……臣……」
「依我看吶,天相先解釋一下身邊的人是誰,為什麼會出來冒認大橙子廟的業績吧。」七殺一針見血,我都想給他鼓鼓掌。
他對上我的視線,目光灼灼,像人間的一種大型犬。
難道我的表揚意味太明顯了?
天相仍然是不接七殺的話,又把矛頭對準了我。
「我哪裡是想找人冒領業績,實在是這丫頭太過放肆了啊,作為仙官,放不下凡間家務事,干涉凡間父母的生老病死,我實在不願意這樣的人在天庭帶壞了風氣。」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譁然。
仙官們升仙時,凡間父母親戚尚在的不是少數。為確保三界平衡,人類生老病死皆是定數,神仙不得插手。天規第一條便是成仙者須切斷與人間的聯繫,從此,人間恩怨親緣都隨風而散。
我替人間父母免除災病,就是觸犯天規,按理以後的生生世世都不得成仙。
「照這意思,小丫頭犯了天規吧。」
「是啊,多好的業績天才,怎麼就不清醒。」
「天相藏著她,是不是因為怕天帝知道了可惜啊?」
「可拉倒吧,他藏著這丫頭的功勞,現在又把犯的錯抖出來,就這還為她可惜呢,擺明了想弄死她。」
「天相不是這樣的人吧。」
「他都領著自己兒子上來了,我看他才是和人界不清不楚。」
「那是他兒子?」
「長得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要不還能是天相他爹?」我說誰這麼缺德,一抬頭,又是七殺,好好的帥哥,長了張嘴,一開口就淬毒。
天帝面色凝重:「天相所言可屬實。」
「句句屬實啊陛下!」
「朕問她。」
「陛下,天相星君所言不實。」我一步一步向天相父子靠近,「我確實知道人間的父母重病,但只是因為我覺得他們病得蹊蹺,從未出手幫助過他們。」
「胡言亂語,你不幫他們,兩個那麼大年紀的人,連一場風寒恐怕都要去半條命,如何扛得過癌症。」
「天相星君怎麼知道他們得的癌症?」
「自然是看你出手幫助他們,我去查清事實,以後好和天帝稟報。」
我朝天帝跪下:「小仙確實不曾出手,我父母在人間樂善好施,資助山區兒童,一生做盡善事,連著數世都是名揚四海的慈善家。幾輩子的功德福報不比成仙的少,這一劫是他們自己熬過去的。」
大多數人都無法想像,能夠與癌症抗衡的福澤,到底深厚到什麼程度。
七殺走到我的身邊,變戲法似的掏出一面鏡子。
有上仙認出來:「前世今生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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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七殺仙君是以鏡悟道的天才,最善於推演命格。不過也只是傳聞,鮮少有人見過他拿出鏡子,所以大家都當個故事聽。
原來真的有前世今生鏡。
七殺掐了個訣,我父母的前世今生就在鏡子裡一一閃過。旁邊還有一張統計表,計算老兩口的功德。
還挺智能,修仙也信息化時代了。
最後數目停留在一個令人咋舌的巨大數字上,別說一個癌症,來三十個喪失對著他們啃,他們也能毫髮無損,這就是多做好事的意義嗎。
天相早在七殺拿出前世今生鏡的時候便一言不發,把自己寬大的身體盡力縮小,減少存在感。
七殺開始死亡點名:「天相星君?」
「哈哈哈哈,誤會一場,兩位老人福澤深厚,是我多疑了。」
「這可不是一句多疑能夠解決的,」七殺又掐了個訣,我父母的命運線出現在眾人眼前,那是我見過最平的一條線,比鋼鐵直男都直。
「這兩位老人的人生本該一路平坦,遇上最大的苦難或許是夏天的蚊子,他們的命數里不該有癌症這種級別的劫難。」
天相此時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果然,他們身上有仙術,還是上仙降災。」
每個神仙的運氣法則都不一樣,即使是同樣的口訣,留下的痕跡也是不同的。
「看二老身上留下的痕跡,和天相星君有些相似呢。」
撲通一聲,天相跪下了。
「陛下,我一時糊塗,我只是想考驗一下……」
「你考驗誰?向凡人降災,被你輕飄飄兩個字一筆帶過,」我怒上心頭,「如果他們身上沒有功德呢,兩個普普通通的人要受癌症折磨,你是不是神仙當太久了昏了頭。」
天相的兒子早被這陣勢嚇破了膽,蜷縮在父親身邊,而天相則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