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棄完整全文

「葉琮，我們……我們做真夫妻吧。」

08.

儲君合房，乃國家大事，從我提出這件事起，葉琮就找了欽天監為我算日子。

他期待，我比他更期待。

或許這一場陰差陽錯的婚禮，就是上天給我的絕佳機會。

上天送了我一位疼我愛我敬我的夫君。

我不必再像從前那般，卑微到塵埃里。

葉琮永遠在身邊留有我的位置。

他站在我身前，螺子黛在我眉間勾勒。

「畫眉之樂以往只聽父皇提起過。」

他放下螺子黛，輕撫我的額角，「此刻看來，父皇所言非虛，為棠棠描眉乃我人生一大樂事。」

如此露骨的情話，鬧了我一個大紅臉。

「太子……」

「你現在該叫我琮哥哥。」

他在我眉心一吻。

溫熱的溫度如他這個人一般，儒雅如三月。

我主動替他更衣，反被他凌空抱起放在榻上。

就在腰帶落在地上之時，寢殿大門被撞開。

葉璜提著長劍衝倒塌前。

葉琮第一時間將我擋在身後，對葉璜怒目而視。

「葉璜，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葉璜目眥欲裂，長劍直指葉琮的胸口：「我在找回我的妻子！」

葉琮絲毫不畏懼。

「現在棠棠是你的長嫂，你和她之間已經結束了！」

「我不接受！」

葉璜捏劍的手微微顫抖。

我趁他和葉琮對峙之時吹了哨子，東宮的暗衛魚貫而入，把葉璜摁在地上。

葉璜掙脫不開，如同困獸，不斷地嘶吼。

「阮棠，你怎麼能背叛我。」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我走到他面前，頭一次居高臨下。

「葉璜，是你先背叛的我。」

09.

葉璜夜闖東宮，劍指儲君，乃是死罪。

若非皇后求情，葉璜此刻早已躺在冰冷的棺材裡。

我知道皇后心疼這個小兒子，一向偏心。

葉琮在皇后心中，永遠是備選項。

我不想葉琮為我和皇后對抗，主動找到聖上求情。

可我沒想到會在宮中碰到葉璜，此刻他應該在天牢之中。

見我為他求情，他一副看透我的表情，得意洋洋地伸手想把我拉到身邊。

就在那隻手即將碰到我身上太子妃外袍上的青鸞鳥時，我伸手狠狠拍開她。

『啪』的一聲，在整個東宮中響亮地迴蕩。

「阮棠，你瘋了！」

葉璜揉著被我抽紅的手背，對我不滿地大吼。

我只覺得悲哀。

在葉璜心中，我，阮棠，甚至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我一直以來都是個沒有自己人格的附庸。

我搖搖頭。

「葉璜，你才瘋了，我是你的長嫂。」

他嗤笑，強勢拽住我的袖子。

「什麼長嫂？」

「你若真甘心做我的長嫂 ，怎麼現在還來母后宮中？」

「阮棠，別裝了，你是什麼人我還不知道嗎？」

「欲擒故縱的招數用一次就夠了，用多了，別怪我不吃你這套，跟你翻臉。」

欲擒故縱！

在葉璜心中，我阮棠天生就欠他，非他不可的嗎？

我取下頭上鳳簪，狠狠劃開袖子。

青鸞鳥的脖頸被我一分為二。

葉璜捏著手裡的袖子，慣性使然，連連朝身後退了兩步。

我收回眼神，再不理他，只像皇后磕頭。

「兒媳不想引的兄弟鬩牆，讓外人看皇家的笑話，還望母后為了皇家顏面，繞過瑞王這一次，倘若瑞王再犯，一併罰過不遲。」

皇后嘆了口氣：「冤孽啊！」

可我分明從她的聲線中讀出幾分輕鬆。

我更替葉琮難過。

妻子受了弟弟的委屈，可親生母親只偏疼幼子，完全不顧及他一家的顏面，

這是何等可悲。

我此刻只想陪在葉琮身邊。

我想抱抱他。

葉璜卻追了出來。

「阮棠，你什麼意思？」

「割袍斷義！」

葉璜渾身一震。

「本王不准！」

他死死箍住我的肩膀。

我正要一巴掌抽在他臉上時，聽到熟悉的聲調。

「太子殿下，妹妹就在這邊。」

是林七七！

10.

我與葉琮四目相對。

他眼神落在葉璜搭在我肩頭的手上，臉色大變，轉頭就走。

我慌了。

葉璜還不肯放開我。

我一狠心，狠狠踹在他下三路。

他疼地蜷縮在地上。

可就當我想衝出門追出去時，林七七又擋在我身前。

「妹妹，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她壓低聲音：「妹妹，被太子殿下親自捉到姦情，你以為你這太子妃之位還坐得穩嗎？」

她暢快又得意，似乎我過得不好，她心情就舒暢。

明明我從小就讓著她，從不主動與她起爭端。

她為何總是找我的麻煩？

我不想多糾纏，一腳把她踹翻。

林七七沒想到我會動粗，被我踹的人仰馬翻。

她剛想開口罵我，被我兩耳光抽的左右臉對稱。

「林七七，少在我面前玩這些小花招，再讓我碰到，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次！」

11.

我追出去時，早不見了葉琮的蹤影。

自成親以來，我還沒有這般恐慌過。

無形之中，葉琮把我寵得無法無天。

我根本無法想像，失去葉琮後，會是什麼樣的日子。

慌忙追回東宮後，我正準備硬闖書房。

可沒想到，書房竟然落了鎖。

葉琮的乳母看到我，頗為意外。

「太子妃娘娘怎麼來書房了，太子殿下已經替陛下巡視山東，剛離開東宮。」

為了避開我，他竟然去了山東那麼遠的地方。

山東此刻正在鬧災，他巡視之時，若是染上病，那該如何是好，我又該怎麼辦？

我渾渾噩噩回到寢宮，心中惴惴不安。

突然，侍女給我送了一封信。

我打開信封，看到內容，差點昏了過去。

我母親竟然病危。

12.

我來不及換衣服，慌忙驅車去太傅府。

可等我風風火火走進內院正堂時，聽到的卻是厲聲呵斥。

「跪下！」

母親身旁站著得意的林七七。

那一瞬間我便明白，是林七七告了黑狀。

母親從小便讓我多讓著林七七些，她也更偏心林七七，總對我說，林七七年幼失孤，我作為太傅府的小姐，更要有容人之量，對她要比親姐妹還親。

這些年來，我已經習慣了這些委屈。

可我沒想到，母親的一句話，幾乎把我打落深淵。

她不分青紅皂白打了我一巴掌。

「你害七七挨了板子，還讓她丟了臉，補償她太子妃之位。」

理直氣壯地命令，不容我商量。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母親！」我忍不住哭出聲，「您是要女兒自請休離做個棄婦嗎？」

母親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怎麼，你不願意？」

她怒目圓睜：「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狼心狗肺心狠手辣的東西，對姐妹都能如此狠毒，這樣的人品，怎麼堪當太子妃之位？」

「這位置我看七七坐更合適！」

看到林七七臉上嬌羞又得意的表情，我還有什麼不明白？

我站起身，頭一次對母親反抗。

「我不同意！」

「你反了天了！」母親拍案而起，抬手就要打我。

我冷哼一聲。

身旁東宮的女官替我攥緊了母親的手腕。

「母親，我是儲君正妻，未來會是一國之母。」

「您讓我隨意讓出太子妃之位，您眼中把天子，把皇家當成什麼了？菜市口的大白菜嗎？」

明明母親也是大家閨秀，自幼熟讀詩書，為何行事作風卻總有一股小家子氣。

如同市儈潑婦。

我想不通。

母親也不給我想通的機會，乾脆不顧大家夫人的體統，耍賴一般大吼大。

「我不管，你要是不讓七七當太子妃，我就死給你看！」

我閉上眼，心在滴血。

這就是我的母親。

明明我才是親生女兒，可林七七一個外人比我更像她的親生女兒。

我不說話，轉身就走。

母親還要鬧。

「母親！若您再糾纏，我便上報皇后娘娘，林七七妄圖染指太子妃之位！」

聽到皇后兩個字，林七七終於害怕了。

她趕忙出聲勸住還要撒潑的母親。

「姨母，七七從未想過太子妃之位，七七不配，姨母莫要再為了七七為難妹妹了。」

母親卻還是不依不饒。

「不行，不讓你嫁入富貴天家，豈不是耽誤了你一生。」

林七七低下頭，似乎是羞紅了臉。

「正妃之位，七七不敢奢望，七七甘願居妾妃之位，與妹妹做鵝黃女英，共事一夫。」

「那不是委屈你了？」

母親抱著林七七好一陣安慰，轉頭又對我滿臉厭惡。

「七七已經如此退讓，你怎麼還這般不明事理？」

「我做主，你迎七七入東宮做太子側妃。」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絲毫沒把我這個太子妃放在眼裡。

似乎我阮棠的意見從來都不重要。

我阮棠，在他們心中，天生就該做林七七的踏腳石。

旁的也就罷了，側妃之位，我絕不會給林七七。

葉琮是我的愛人，豈能讓林七七染指。

想到葉琮，我自心中生出勇氣來，頭一回硬氣地反駁回去。

「做夢！」

13.

我知道林七七卑鄙的手段，但我還是低估她了。

從我拒絕她開始不過三天，京城之中便傳起我這個太子妃不孝親母，逼得親母絕食的流言。

眾人皆罵我善妒。

「不過是讓她照顧娘家表姐，接娘家表姐做側妃，我還以為是要她讓出太子妃之位呢，真是個妒婦。」

「聽說她這個太子妃之位還是騙來的，這樣的小人怎麼堪當大任？」

「可不是，我要是娶了這樣的兒媳婦，早就讓打死了。」

「妒婦，不配當太子妃。」

外面的流言蜚語太難聽，我強撐著固守東宮，一周沒出門。

沒想到，皇后首先頂不住壓力，來勸我了。

「好孩子，太子未來也是三宮六院，他房中總會添別人，你又何必這般小氣呢？」

「你娘家姐姐難道不比外頭的女人更親近？」

「本宮是過來人，只勸你一句，趁早為太子殿下開枝散葉。」

我知道皇后打的是什麼主意。

她看不上林七七，可捨不得讓自己的小兒子和這樣的女人糾纏在一起。

以林七七破落戶的身份，做皇家侍妾都勉強，怎麼還敢奢求正妻之位。

為了防止心愛的幼子被她纏上，她就忙不迭地把這個麻煩丟給我。

我絕不容許！

母親雖不疼我，但她與我父親也是舉案齊眉，一生一世一雙人。

葉琮也曾答應我，這一生只有我，他守著我過一輩子。

我咬牙拒絕。

皇后的臉色難看。

離開時，她幾乎是警告我。

「本宮言盡於此，太子妃，不要不識好歹！」

善妒也好，不識好歹也罷。

我絕不要有人插足我和葉琮的感情。

沒有葉琮在的東宮，異常清冷。

東宮天上的一輪月那麼孤單，就和我一樣，孑然一身。

就在對月自憐時，院中閃過一個黑影。

「誰？」

我抽出簪子自衛。

那道黑影卻突然竄到我身後，從身後摟住了我。

我正要抵抗時，一串燈籠從門外殺了過來，把我這寢宮照得如同白日。

為首的便是皇后和林七七。

林七七驚呼一聲：「太子妃在偷漢子！」

我臉色煞白。

這是個局！

14.

我機械地轉過頭。

葉璜朝我嘿嘿一笑。

「阮棠，我說過，這輩子你是我的妻。」

他大大方方地站起身。

「是，太子妃的姦夫就是我。」

「不是的……」我慌忙辯解，「是葉璜深夜私闖東宮……」

「葉璜私闖東宮，怎麼東宮的侍衛一點反應都沒有？」

皇后厲聲打斷我：「好你個阮棠，你把皇家當成什麼地方了，淫婦！」

「我沒有！」

「人贓並獲，你還敢抵賴？」

「是啊妹妹，如今人贓並獲，你還是向皇后娘娘請罪吧。」林七七得意。

似乎她確定了，太子妃之位必定是她的。

皇后嫌棄的朝一旁挪了一步。

我緊咬牙關。

「沒做過的事，我不會認，若你們執意相逼，我便一頭碰死在東宮，讓天下人都知道，是你們合謀太子妃之位，逼死了我！」

「你威脅本宮？」皇后冷笑。

「阮棠，你是什麼人本宮還不知道？」

「軟骨頭一個，最沒志氣。」

「你以為本宮會相信你的威脅？」

葉璜也在我身旁，伸手撫摸我的肩膀。

一身雞皮疙瘩跳了起來。

若以後要委身給他，我不如去死。

我拔出簪子抵在脖頸之上。

金簪一寸寸扎進皮膚，扎出一串血珠。

皇后終於慌了神。

「你敢自戕！」

「我不是自戕，是被你們逼死的！」

我心一橫，狠狠扎向脖子。

「等一等！」

出乎我意料的，出聲阻攔的是林七七。

但黃鼠狼給雞拜年，怎麼會安好心。

她的話，比讓我死了還難受。

「既然妹妹你口口聲聲說自己無辜，說自己清白，那不如……」

她的笑滿是惡意。

「就讓嬤嬤驗身，證明你的清白。」

15.

讓嬤嬤驗身！

我一個尚未和太子合房的太子妃，倘若因為無端猜忌就讓奴才觸碰，驗身，以後宮中之人誰還會看得起我？

我以後還怎麼在東宮立足？

林七七是要逼死我，還要落得一個大度懂事的名聲。

她是想踩著我的屍骨往上爬。

何況她們能合謀安排葉璜夜闖東宮，自然能安排嬤嬤驗身時動手腳。

橫豎都是死局，我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我憑什麼無緣無故要讓嬤嬤驗身？」

我咬牙強撐，「就憑你林七七的一張嘴嗎？」

「妹妹，你是心虛了，所以不敢嗎？」林七七若非還要演戲，裝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只怕此時早已笑得猖狂。

皇后也跟著她一同施壓。

葉璜順勢又摟起我的腰。

「棠棠，你就承認了吧，何苦受那等委屈？」

我恨不得用簪子戳死他，和他同歸於盡。

這就是我慕艾了整個豆蔻年華的男人。

我瞎了眼！

既然都篤定我不敢死，那我就死一回，用我的死拉著這群人一起陪葬。

我閉上眼，金簪扎向脖頸。

『噗』的一聲。　

空氣中飄出陣陣血腥味兒。

16.

想像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

我睜開眼。

熟悉的手捏住了我的簪子，手心被簪子割破。

是葉琮。

他抱著我，一掌打飛了葉璜，幾個侍衛正把葉璜摁在地上。

他把我摟在懷裡，如同天神下凡。

「孤怎麼不知道，孤的太子妃和皇弟有染？」

「母后，這麼簡單的計謀都看不出來，若傳到父皇處，只怕會讓父皇誤會，以為母后不堪管理六宮。」

我委屈地大哭，撲進他懷裡，近乎貪婪地嗅取他身上淡淡龍涎香，只有這股香氣才能在此時安撫我慌亂又躁動的心。

皇后依舊硬撐。

「太子，本宮親眼所見，人贓並獲……」

「孤方才一直都在寢殿之中，怎麼孤沒看到？」

「而且今日東宮五分之四的侍衛被調去後宮巡夜，母后，可否為兒子解惑，為何後宮要這麼多侍衛？」

「難道母后無法管理六宮，需要侍衛去協同？」

這話說得皇后臉色煞白。

「孤的太子妃一向盡職盡責，不曾想孤不過去山東巡視了幾日，就有人有心算計。」

「看來孤確實該上報父皇，讓父皇派人秉公處理。」

皇后終於無法再保持冷靜。

她趕忙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是母后唐突了……這事就是個誤會，是……」

皇后一推林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