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兒?」
「你管我怎麼在這兒。」我不咸不淡地開口,「挺厲害啊,一挑四。」
我挑了挑眉:「這個點,為什麼不在學校上課?」
「我想回家洗澡換件衣服。」
他輕拉了一下我的手心,見我沒有反應,手指便又下滑了一些,握住了我的手腕。然後帶著我的手一路往上,輕輕碰了碰他漆黑又微微有些潮濕的額發。
「都濕透了。」他低聲說。
我把手抽出來,側開頭,稍微移開了一些視線。
「那你也應該回謝家,」我冷聲道,「而不是出現在這裡。」
「回謝家太遠了,望江離我家近一些。」
「哦,這裡離你家裡近啊。」我故作訝然。
「那帶我回你家裡看看吧。」
17
我不理解江賜是怎麼能把那間破屋子稱作是家的。
採光極差,毫無裝修可言,家具全都破爛不堪且沒有一件逃過了掉漆的命運。
下雨天搞不好還會漏水。
進了房間以後,我緊蹙的眉心就沒鬆開過。
江賜突然伸手往我眉間摸了摸,被我一把拍開了手。
他沒有半點生氣,順勢輕輕挨了挨我的指尖,又朝我彎了彎眼睛。
「再稍等一會兒可以嗎?」他俯身越過我,撈起剛才從衣櫃里翻出來放在床上的乾淨衣物準備去浴室洗澡。直起腰時稍稍往我這邊側了側眸。
「等我收拾好就送你回去。」
我的私人司機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
誰需要他送。
可最終我什麼也沒說。
沉默地看著他進了浴室。
……
半小時後江賜從浴室里出來。
換了套乾淨簡單的 T 恤和長褲。
那一身漂亮結實的肌肉就悉數遮掩在了單薄的衣料之下。
不露出任何引人遐思的空間。
我盯著正在用毛巾擦頭髮的江賜看了兩眼,擺弄了幾下腕上的手錶,接著就沒有再抬頭,卻忽然道:「江賜。」
他動作一頓:「嗯?」
「我今晚不回去了。」
他舉著毛巾的手放了下來。
「為什麼?」
「遠,累。」我說,「不想再坐車了。」
「可是這裡只有一張床,少爺。」
我正坐在床沿邊上,江賜就在我身前蹲了下來。
他捏著我的手腕,抬著黑沉沉的眸子看著我,眉心微微蹙起。
「連張沙發也沒有?」
「你可以嗎?」
我偏開頭,沒再看他的眼睛。
「可以。」
「可是我們要怎麼睡?」
我又把頭轉了回來:
「睡一起啊!還能怎麼睡?
「你家裡的床我就不能睡了,是嗎。」
我抿緊了唇,望著他:
「不想跟我睡一張床你就睡地上去。」
他抬眸看著我,聞言愣了幾秒,低聲笑了笑:「我沒有不想。
「我什麼都聽你的。」
他握著我手腕的那隻手沒有鬆開,腦袋幅度不大地稍稍往下埋低了一些。
發梢有意無意拂過指尖,沒擦乾的水珠落到我手心,很輕微的癢。
可我卻任由他就這麼攥著我,很久也沒有把手抽出來。
那晚後來的時間裡,我和他沒再有過什麼對話。
沉默地各自收拾完自己,再各自占據了床的一邊安靜地睡覺。
到後半夜,我感覺到江賜動作極輕地翻了個身,面對著我,隨後小心地挪過來一些,從背後攬著我的腰把我抱進了他懷裡。
和我身上一模一樣的沐浴露味道環繞過來。他胸膛幾乎不留縫隙地抵著我的後背,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仿佛能夠就此無遮攔地傳遞,體溫燙得快要能夠把人融化。
我擰眉不安地動了動,橫在我腰間的那隻手臂就瞬間更加用力地收緊。
我本來很想扒拉開他的手讓他滾開。
但今天白天折騰了很久,而江賜的身體又實在很溫暖。
我縮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很快又再次睡了過去。
18
望江中學第二天還有課程。
我一早給司機發了位置,讓他開車過來接人。
臨出發的時候,江賜走到門口,忽然踉蹌了一下。
我偏頭看見,順手扶了他一ṱüₛ把,觸摸到他滾燙的掌心。
所以原來我昨晚覺得他渾身都很燙……那並不是心理作用。
我頓了頓,收回手,把手揣進了上衣口袋裡。
江賜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猶豫:「我沒事。」
「我沒問你。」
我收回視線,沒有再看他,垂下眼眸順著台階往下走。
「今天別去上課了,回家待著吧。」我淡聲緩慢地道:
「我給你請一天假。」
「我能去上課。陪你去學校吧。」
我頓住腳步:
「你覺得你現在可以不聽我的了?」
「……不是。」
我站在階下,比他稍矮一些的地方,回頭望見江賜正在看著我,烏黑的發梢隨著晨風輕輕地一晃一晃。
「回去。」我又重複了一遍。
這回他沒再有任何問題了,只是乖乖應了一聲:「是。」
……
我下課以後匆忙趕回了家。
結果在客廳,以及其他江賜平時習慣坐著看書或者發獃的地方,都沒有看到他的人影。
於是叫來一個傭人,問他:「江賜呢?」
「在房間裡,好像睡了一整天。」那人低聲道,「連飯也沒吃。」
我點點頭,上樓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系統立刻又開始在我腦子裡亂叫起來。
於是我調轉了腳步。
轉頭又去了江賜房間。
先不怎麼文明地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然後一把揭開了江賜蒙著頭的被子。
他整個人昏昏沉沉地側身倒在被褥里人事不省, 烏髮散開,幾縷稍長的髮絲貼在額頭和臉上, 臉色潮紅。連呼吸也十分凌亂。
「醒醒, 」我拍了拍他的臉, 「江賜?
「你怎麼回事?」
江賜很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然後我的手指尖就被他一把攥住, 他一怔, 又立即鬆開:
「謝離?
「……我沒事。」
他坐起身, 爬下床, 腳步虛浮地去給自己倒了杯冰水,仰起頭一飲而盡。
我靜靜望著他的側影, 喝水時上下滾動的喉結。手指尖兒仿佛還殘留著剛才拍他臉的一瞬間那灼燙的溫度。
不就是昨天掉進池子裡又穿著濕衣服去跟人打了一架嗎。
都睡了一天了, 怎麼燒還沒退。
太脆弱了。
這麼不容易好?
系統在這時冒出來插了一句嘴:
【他從小營養跟不上,體質不好也是正常的。】
我嫌它總是突然出現, 一出來還就聒噪個沒完,不耐煩地低喝:「你閉嘴!」
江賜愣了愣,小聲道:「對不起……」
我看他一眼,氣不打一處來:「我沒說你!」
「滾過來!」
他放下玻璃杯, 聽話地滾了過來。
我一把扯過他的胳膊,和他額頭相抵,另一隻手抬起來挨在他臉上試了試溫度。
燙死了。
他像個火罐子似的。
「江賜, 你個禍害。」
我把臉抬起來,和他拉開了一些距離盯著他的眼睛看,手卻仍然沒有鬆開他:
「天天不是病就是傷的。
「你怎麼這麼麻煩?」
我到底是撿只小狗還是撿了個祖宗回來啊。
「對不起,」他聲音很低, 接著主動湊了過來, 像某種貓科動物一樣, 把腦袋埋在我肩窩裡輕輕蹭了蹭, 然後就停下了動作不動了。
我等了幾秒, 扶著他的肩把他推開。
就發現江賜已經疲倦至極地睡了過去。
19
我在粗暴地叫醒他和大發善心之間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選擇輕手輕腳地把他給放到了床上。
後來又叫來了醫生, 等醫生走以後給他端茶倒水喂藥蓋被子。
好不容易才折騰完一通。我在江賜床邊坐下來, 單手撐著下巴看著他。
片刻後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眉骨。
「江賜,」我望著他熟睡中的眉眼,輕聲道,「其實我覺得……你還挺乖的。」
江賜含糊不清地輕哼了一聲,迷迷糊糊掀開了眼帘子。
我心頭一凜, 以為他聽見了剛剛那句話。
但很快又發現他目光其實並不清明,現在大概是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的狀態。
於是手下愈發大膽,從他眉心處緩慢游移向下,一路落到了他唇上, 輕輕按了按。
「江賜, 」我輕聲問他:
「我是誰?」
他頓了一下,睫毛顫了顫,回答:
「主人。」
「誰的主人?」
「小狗的。」
我輕聲誘哄:
「那小狗是誰?」
他這回沒有立即回答了, 身體往前挪了一下, 把腦袋埋進了我掌心裡。
我順勢把手插進了他發間, 用指尖細緻地撫摸他的頭髮:
「我問你呢,江賜。
「小狗是誰?」
「不是我……」
我不高興了,手移下去捏他的臉:
「你不是?
「你不是那誰是?」
「我不是你的小狗。」
「謝離。」他忽然說。
「我想睡你。」
?
我一把推開了江賜, 撐著床沿猛然站起身,又低下頭,不可置信地與有些茫然的江賜對上了視線。
「你怎麼了?」他問。
我怎麼了?
我撿回來想著或許能留著暖床的小狗。
居然想睡我!
我讓他看看到底是誰睡誰!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