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對不起。」
然後張大雙臂,掉下了懸崖。
景明想去抓住石大哥,卻被人壓在地上,崔六一腳又一腳踹在他身上。
「啞巴!!啞巴!!好你個玩蛇的啞巴!!
「老子就讓你變成真正的啞巴,給你的村子陪葬去吧!!!」
崔六抽出一把刀,下一秒,一大股血從景明的口裡湧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
我趴在地上無助地大叫起來,好像有什麼在啃我的腦袋,讓我痛不欲生。
突然,景明掙脫跑了過來。
「嗬!景明快!手給我!!!!」
我失聲大吼。
鮮血順著他的嘴巴不停地流,他看著我,微微抬了抬手,有一瞬失神。
可是……我眼睜睜看著他往後退了兩步,然後撿起一把砍刀,毫不猶豫砍向索橋。
與此同時,身後警笛長鳴。
25
原來,烏村早就不是原來的烏村了。
那裡的村民不多,不識字,不出山,不知道外頭的人怎麼看他們。
所以當有人冒充他們的時候,也沒人發現。
由於一起兒童失蹤案件,石大哥在烏村臥底了兩年,終於得到那販賣組織的信任。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可他再也原諒不了自己。
26
警察在懸崖底下,找到了很多屍體,其中大部分是小孩兒屍骨。
我問有沒有一個很好看的苗族少年。
他們說掛樹上了,沒摔壞。
我背著他,身後血一樣的晚霞照得我渾身冰涼。
大祭司……
我家裡有筆,有書,可以教你寫我們的名字……
山外邊兒的人結婚,也不要那麼多……
第一次出這座山,你就不想親眼去看看嗎?
我回到家。
打開門。
兩個憔悴的老人,震驚地望著我。
他們不明白,為什麼我抱著一個長睡不醒的人。
為什麼,我哭得那麼絕望。
27
市警局送了我一面錦旗。
聽到這件事,曾戲侮我的那些人。
上門送禮,以我為榮。
門口放滿了鮮花和水果。
我爸媽把他們趕出去,頭也不回地搬了家。
後來,我考了研,當了老師。
街坊鄰居都誇我有出息。
只有我媽知道,每天夜裡,我躲在柜子里,哭著喊著不出去。
很多年後,我已經是小朋友眼裡的大叔。
一個無名指上戴著戒指,聲稱自己已經結婚,卻始終形單影隻的大叔。
不知情的朋友總開玩笑說,我這個春和,是在等一個自己的景明。
我只是笑笑,沒否認。
28
景明忌日那天,我習慣買顆糖放兜里。
用那張小人糖紙包著。
下課要去看他時,有個學生跑來問我。
「黎老師,為什麼每次一提到這個詞……
「你都那麼難過?」
我愣了愣。
笑了笑。
輕輕地說:
「因為,我在等我的景明啊。」
番外:景明視角
1
四年前, 村裡來了幾個人,帶來了很多東西。
說是物資捐助。
所有人都信了。
沒有人知道, 一年後,
村子會成為人販子的窩點。
那之後,村裡人開始離奇自殺。
後來我才知道。
崔六手裡有種能讓人產生幻覺的藥。
藥的味道有些怪, 要下在肉菜里掩飾。
凡是在他那裡吃過肉的人,沒幾天就瘋ŧú₆了,都說自己殺了人。
崔六想要藉此拉人下水,但他沒想到。
村裡人會選擇自殺。
後來,我爸死了, 我媽也死了。
漸漸地——
全村就剩我一個人了。
我一直覺得, 只要我堅持住, 就會有人來救那些孩子。
我不能就這麼死了。
可一年過去, 我好像, 堅持不住了。
我選擇在家自我了結。
就在刀尖即將插入脖子時,身後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幫你, 你還會繼續嗎?」
2
他說他是村裡新來的老師。
他說他是人民警察。
在最開始那段時間,他天天被人監視著。
而我也被要求閉嘴裝啞巴,不然說一個字殺一個孩子。
我偷偷告訴石大哥, 崔六那兒的肉不能吃,最好他給的任何東西都別碰。
他無奈笑了笑, 沒說話。
後來, 他漸漸取得了那些人的信任。
終於,他紅著眼睛說:「再等一等……再堅持一下, 我們馬上就成功了。」
我知道,自己一定要裝好, 不能輕舉妄動,那些孩子該回自己的家。
不要變成我這樣。
3
村裡又來了一個新老師。
我想把他嚇走。
我去遲了, 沒成功。
石大哥說他叫黎春和。
比我大三歲。
不過, 我好像讓他討厭了。
我不會寫字, 只會雕花糖, 借石大哥的筆畫了個小人送給他。
希望他別怪我。
4
崔六叫我監視他。
可不知道為什麼, 他每次對著小孩兒們笑, 空氣就會變得越來越暖和,而我的心就會跳得很快。
石大哥跟我說這叫喜歡。
會心跳, 會臉紅, 會想但不敢觸碰。
我好像,真是這樣。
可是我什麼都沒有……配嗎?
小孩兒叫他「要要老師」, 他都會溫柔地應一聲。
有個小孩兒告訴我,「要要」是黎老師的小名兒,只有親近的人才能喊。
那我就叫他——要要阿哥。
要要阿哥給我取了名字。
叫「景明」。
他說「春和景明」是一個成語。
真好, 那從此以後, 我就是黎春和的景明了。
5
終於,他們都離開了。
要要阿哥朝我伸出手。
哭著叫我把手交給他。
可我手有鮮血。
不敢拉他的手。
可我嘴有鮮血。
不敢吻他。
有那麼一秒,我真想跟他走。
去山外面掙房子, 掙車子……然後和要要阿哥結婚。
但我清楚,我,這輩子——
出不去的。
不重要。
要要阿哥開心就好。
本文完